正文 第二篇 浮云山庄 浮云山庄坐落在鳌山之巅,东临大海。鳌山一带林业渔业发达,城镇繁闹,是个民风淳朴的好地方。不过南宫九一到这个好地方就出事了,大概是吃了某种海鲜过敏,她浑身都开始长红疹。起先是小红点,慢慢扩大成一片片的红斑,还微微肿起来。起先是身上长,后来发展至四肢手脚,最终脸也在劫难逃。 这下是真正的毁容了,脸上一块块红肿,非常恐怖。南宫九抱着镜子嚎啕不止(PS:是真的镜子,不是镜子姐姐哦)。 北堂镜仍然很镇定,“不少人来这里都会起疹子,你别抓别挠,它慢慢会好的。” “慢慢……慢慢是多慢啊!无药可医么?” “只能减缓症状,并不能药到病除。”北堂镜握住南宫九那双到处乱抓的手,“你听姐姐的,没事,我们庄里每年都有人起这样的疹子。你出去的时候用纱巾蒙着脸就好了。” 南宫九瘪着嘴,一抽一抽向北堂镜央求:“镜子姐姐,你不是会易容么?你帮我整整容啊。” “那种东西更会恶化你的病情,你需要出吹风透气、晒太阳,多喝水多休息。” “呜呜……”南宫九一面对手指,一面小声说,“那千万别告诉别人我是南宫燕,等疹子好了再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相貌惊艳的南宫燕呢?北堂镜叹了口气,“好吧,我就说你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鬟,你先在庄里养着。” “谢谢镜子姐姐。”南宫九呜咽着、抽搭着、委屈着在北堂镜身上蹭了蹭。 武林大会召开在即,鳌山脚下聚集了各方武林人士,其中不乏垂涎藏宝图的大小门派。 桂宫的秘密似乎流传多年,但从未有人亲眼见过,虚实不清。直至六年前北堂镜带着藏宝图出嫁时遭神秘门派来袭,人们才确信桂宫是真正存在的,于是虎视眈眈的也大有人在。如今东方玄夜召开武林大会意在寻回两份遗失的藏宝图,大帮小派纷纷趋之若鹜。 北堂镜换回女装,发髻规整,饰物典雅,一派大家风范。 南宫九也换回女装,不过整个头被白纱包了起来,她举着镜子怎么照都觉得像木乃伊。 北堂镜摇摇头,无奈道:“何必包得那么严实,不难受么?” “难受就难受吧,总不好出去吓人。”作为一名共青团员,南宫九是很有公德心的。 于是,浮云山庄的端庄女主人带着木乃伊丫鬟进庄了,一路受了无数注目礼。鳌山之巅,放眼望去宛如仙境,云海生波,松柏苍翠。浮云山庄的主体由三座塔形建筑组成,分割成四座院落,气势雄浑不亚于宫殿。 南宫九随北堂镜慢慢上了台阶,两旁的栏杆都雕了双狮滚彩球及各类花草图案,精美绝伦。进主厅,墙面两壁镌刻楷书铭文,廊柱共有六根,雕饰莲荷纹。南宫九不禁感慨万千,同样是武林世家,怎么差别这么大呢?南宫府整个就是铜臭气。她正东张西望跟着北堂镜穿过主厅,往东边的院子走,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如洪钟将她敲醒! 正是东方玄夜负手立在门庭之外,眉目冷峻,道:“你回来了。” 南宫九眸光盈盈望着他,作羞涩状。她身侧的北堂镜微微一颔首,平和道:“回来了,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鬟,阿九。” “嗯。”东方玄夜轻描淡写应了声,继续走自己的路。 南宫九好似听见黑马玄夜从她身边“嘚嘚嘚嘚”过去了,没有停顿。咦?他们夫妻之间打交道还真是奇怪。继续跟着北堂镜往里走,但凡遇见个人都毕恭毕敬唤北堂镜一声“夫人回来了”,北堂镜只是不断地颔首点头。 拐入一道抄手游廊里,远远看见前面晃着一个水红身影。南宫九心里“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北堂镜微微侧头说:“你夫君。” 南宫九大骇:“鬼夫君,我才不认他!姐姐,帮帮忙!” 北堂镜含笑转过头去,冲着迎面而来的西门飘雪点头微笑:“西门三少。” “嫂子。”西门飘雪眼神飘忽,有点魂不守舍,勉强笑道,“回来了,此番回家省亲车旅劳累吧?大哥也真是,都不派人送送你。” “何必劳师动众,我一个人策马回去岂不是更快?” 西门飘雪忽然注意到了北堂镜身后的人影,一惊悚,脱口而出:“什么人!” 南宫九虽然被包得严实,但还可以撇撇嘴,对比之下,他比东方玄夜差了不止一点点,人家视若无睹,他就在这大惊小怪。 “是我从娘家带回来的丫鬟,叫阿九。”北堂镜含笑道,“因为水土不服长了浑身的疹子,担心容貌吓人便遮掩起来。” 西门飘雪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啪”地打开风度翩翩的玉骨扇,边摇边说:“这位姑娘,在下失礼了。” 还真当自己万人迷了?南宫九嗤之以鼻。以上都是心理活动,她真实的反应是垂头,盈盈一施礼:“西门公子有礼。”因为被层层包住了,她的声音嗡嗡的显得朦胧不清。西门飘雪也没在意,别了她们二人,继续魂不守舍地在廊里晃荡。 晃荡啥呢?因为心事重重啊,倒不是担心武林大会的事,而是纠结他自己的清白问题,他还没弄清楚他到底是吃了亏还是占了便宜呢……纠结啊! 北堂镜的住处很清净,屋子面阔三间,进深两间,屋内的摆设清简极了,无多余的装饰。只是几个台案上的花瓶中都插着几枝花。单单那插花便颇有讲究,看似随意,实则层次分明,赏心悦目。 北堂镜领南宫九去里间的卧室,“你就暂且歇在这里。” “我是丫鬟,这样不太好吧?” “我岂能委屈你住下人的房子?” “可是……”南宫九方才瞥见了,这里的两间卧室是相隔的,如果他们夫妻在房中过二人世界,不巧被她听见了,那可就…… “放心罢,这里也没外人进来。”北堂镜替她摘了面纱,从包袱里取出在山脚下抓的药包。“我先叫人去熬药,你把这些药粉擦擦,可以止痒。” 南宫九一边对着镜子往脸上扑药粉,一边嘀咕:“没有外人?”内人进来了也不太好吧…… 北堂镜走至门帘边回头冲她一笑:“只有我一个人住。” 南宫九继续扑药粉,可是迷惑了,一个人住?一个人住!他们俩分居?她脑子里设想了无数可能,也想不出黑马玄夜放着这么漂亮的老婆独守空闺是什么道理。她手里和脑子里正忙活着,忽然听见屋外有人问:“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南宫九想也没想,随口答:“进来吧!”话一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赶紧拿起纱巾把自己的头包一包。 一名娇俏的女子掀帘而入,愣愣地望着南宫九,花容失色道:“你是何人?” 南宫九回问:“你又是何人?” “姐姐呢?”那女子的声音真是娇柔,简直能把人心给化了。 南宫九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有余悸道:“刚出去了。” 北堂镜人未到,远远在屋外唤了声:“是凌芯吗?” “是呢!听说姐姐回庄了,妹妹便过来看看。” 南宫九听着这娇滴滴的“姐姐妹妹”止不住地掉鸡皮疙瘩。那两人便手携手一同进屋坐下了,凌芯警惕地打量南宫九,北堂镜忙介绍:“这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丫鬟,阿九。” “阿九姑娘~”凌芯嗲声唤道,比040还040。 南宫九心脏难受重负,摸一把额头,真想磕死算了。 北堂镜道:“她水土不服,长了疹子,浑身都不舒服,妹妹莫见怪。” “哪里的话,姐姐如此体恤下人,真是妹妹的好榜样。” 靠,能不能别再说这么肉麻兮兮的话了!南宫九怒视那个叫凌芯的。 北堂镜抚了抚南宫九的手,继续对凌芯说:“我不在家的日子麻烦你了,家中一切可好?” “很好,如今姐姐回来别忙着张罗,先好好歇几日。”凌芯大概被南宫九厌恶的眼光看得不自在了,又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告辞。 南宫九吐了一口气,掀开面纱倒了杯茶猛灌一通,郁闷道:“什么人啊这么闹心?” 北堂镜也倒了杯茶,慢慢饮下,道:“凌芯是夫君的侍妾。” 南宫九满口茶都喷出来了,侍妾……黑马玄夜竟然纳了妾?!南宫九极度气愤,不可思议瞪着镇定自若的北堂镜,都想爆粗口了。北堂镜跟凌芯比,显而易见,一个是天仙,一个就是妖精!一个是气质优雅,一个是媚俗得可以,臭男人放着天仙不要,竟然纳妾,o(>_<)o!这么没品的事,南宫九真不相信是黑马玄夜能干出来的。 “我要去看看奶奶,你一会把药喝了。”北堂镜搁下茶杯,从容不迫理了理衣裳,才款款迈出屋子。 南宫九风中凌乱了,为毛?为毛她可以淡定冷静如此?南宫九凌乱之下,飙出句知音体,深情呼道:“大婆啊,你对小三如此宽宏大量为哪般!” 南宫九作为一名丫鬟是不能跟主人同桌吃饭的,于是她眼巴巴看着北堂镜去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只能窝在房间里独食而无味。 落地烛台上燃了七八支蜡烛,忽而一阵风从她背后拂过,熄了两支。门窗都是紧闭的,南宫九看着摇曳不止的火苗,没由来地觉得毛骨悚然。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阴风?南宫九赶紧闭了眼睛,心里念着:我啥也没看见啥也没看见…… 门帘挑动,北堂镜从外边走进来,好奇打量古里古怪的南宫九,“你在干吗?” “啊!”南宫九猛地睁开眼,松了口气,“是你啊……” “你以为是谁?” 南宫九指了指后边的窗,“刚才一阵阴风吹过来,很吓人的。” 北堂镜走至窗边,拉开一扇窗,从窗台上拾起一只匣子,“不是阴风,是人而已。” “咦?那是什么?”南宫九凑上去摸了摸,“很精美啊!” “今日是我的生辰。”北堂镜将匣子放在桌上,愣愣说,“连我都忘记了。” 南宫九不免惊讶,堂堂庄主夫人的生辰,竟然这山庄上下都无人道贺?南宫九有些气愤道:“怎么这样啊?这么大的庄子,竟然无人记得你的生辰?” “这么大的庄子,都视我为不祥之人。罢了,生辰又不是什么大事。”北堂镜缓缓打开匣子,一股清冽的香气从匣中溢出,醒脑清神。南宫九囧到了,这匣子里面竟然是一瓶花露水。把花露水当生日礼物送得出手么?好吧,虽然她觉得比较廉价,但在古代也算珍稀物品。不过,到底是什么人送的呢?这是个问题。 北堂镜默默不语,将匣子收起来,回头劝南宫九多吃点饭,自己坐在一旁发呆。 南宫九看着她忧郁的表情,如鲠在喉,问道:“姐姐,为何他们视你为不祥之人?” 北堂镜迟疑半晌,缓缓答:“我嫁进来的那天,小妹被劫走了,公公原本就重病缠身,伤心急痛之下吐血身亡,庄里的大喜变成了大丧。我们的喜服当即便换成了丧服,我与夫君至今还未行拜堂之礼,奶奶亦不肯喝我的孙媳茶。” “啊?”南宫九傻傻地嘀咕了一句,“难怪你一人独居。” “奶奶想要个曾孙,但夫君待我始终不能解开心结,后来便纳了凌芯为妾。” 风光背后的现实太残酷了,真是见者伤心、闻着流泪,南宫九叹道:“你真傻,男人是要哄的嘛。这下可好,把老公拱手送给小三了。” “都是命中注定的,无谓强求。”北堂镜举眸,又恢复了从容淡定的神情,“我去催厨房给你煎药。” 南宫九望着北堂镜落寞的身影,一手握着筷子在碗里捣鼓,脑子里晃过一个亮晶晶的大问号,那花露水是谁送的?有奸情! 浮云山庄很大,穿过这个院那条廊,又不是正南正北的坐向,若不辨路的人极容易晕头转向。南宫九闲来无事在庄里逛来逛去,烂记性加天生的路痴,于是她顺利迷路了。也不知是在一个什么地方,旁边有树林有假山有长廊,就是不见人。南宫九认定一个方向朝前走,结果总是在远处打转……她索性不走了,坐在树荫下等人来救她。 忽然瞥见一个女人从假山后钻出来,看上去假山后面似乎还有条隐蔽的路。待那女人走近了,南宫九才看清是凌芯。她脚下极仓促,目光警惕地在周围扫视。 一定是做了亏心事。南宫九腾地站起来,以一种蔑视的目光睨着慢慢走近的凌芯。 凌芯瞅见南宫九,面色一变,又挂上甜甜的笑容娇声唤道:“阿九姑娘。” 南宫九刻意眯眼,装出一副冷酷的样子,“你在这鬼鬼祟祟干吗?” “阿九姑娘,我哪里有鬼鬼祟祟啊?我就是散步。”凌芯眨眨眼,好似在放电。 南宫九打定主意要跟她过不去,劈头盖脸问她:“你手里拿着什么?” 凌芯攥紧的右手藏在了身后,“没、没什么。” “没什么你紧张什么?”南宫九伸手去抢,凌芯急忙躲避,一面嗲声嗲气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呀?凌芯可是做了什么事让姑娘误会?” 抢夺之间,南宫九控制不好自己的力道,不小心将凌芯推倒了。她倒就倒了,还很销魂地发出“啊~~~”的一声,将南宫九这一辈子的鸡皮疙瘩都唤醒了,不停在原地抖。 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西门飘雪的声音:“小小丫鬟,怎么敢如此放肆!” 南宫九一偏头,看见火急火燎的红衣裳飘飘而至赶紧搀扶起凌芯。 看见那对在凌芯身上扫来扫去的桃花眼,南宫九就来气,把头一昂,“我是小丫鬟,她也不过是小妾!” 凌芯泪盈盈地望着南宫九,嘤嘤道:“姑娘,凌芯哪里得罪你了,但说无妨,凌芯若有错,一定赔礼道歉。” 南宫九炸毛了,指着她大骂:“最烦你这种了,我就我,还一口一个凌芯,你是不是要学那些恶心的女主,整个就是受虐狂,还装出一副无辜又善良的样子巴不得人家都来可怜你、同情你?” “住口!”西门飘雪厉声道,“这是浮云山庄,容不得你放肆!” 真是见色忘义的家伙,南宫九狠狠瞪着西门飘雪。谁知凌芯受不了此等精神上的打击,竟然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温馨的卧室里,飘着一股胭脂香气。南宫九悄悄打量凌芯住的地方,花花绿绿的,黑马玄夜就这种品味,太让她失望了。 床边一干人等都着急地等待大夫的诊断,不多时,那大夫便出来了,乐呵呵道:“恭喜老夫人、恭喜庄主,凌姑娘有喜了。” 南宫九微微张着嘴,下意识去看北堂镜,只见北堂镜怔了一怔,又颔首微笑。 老夫人是东方玄夜的祖母,有些岁数了,一听要抱重孙的消息,乐得合不拢嘴,“阿镜,明天陪我一起去庙里还神,那庙里的菩萨果真是灵验啊。” 北堂镜恭敬答:“是,我会去安排。” 南宫九磨牙霍霍,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可有谁关心北堂镜的感受?亏她能受得住这样的噩耗。 好歹是大户人家,去庙里上香还神要讲点排场。比如唐伯虎第一次遇见秋香的时候,华府那排场绝对够大。 南宫九趴在桌边,层层包裹的白纱露出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斜斜打量着屋子里忙碌的人们。眼角余光瞥见一只摇着扇子的水红身影,撅嘴,扭头不看他。西门飘雪径自进了屋,向北堂镜走去,低声说:“凌芯那里还需要照顾,大哥交代由我陪同夫人和老夫人下山去还神。” “其实并不远,不用劳烦西门三少。” “既然大哥有交代,我当然要尽心帮忙。” 北堂镜微微一笑,颔首道:“多谢三少了。” 方才还一本正经的西门飘雪,转个身,竟然龇牙咧嘴笑了,笑得傻兮兮。懒懒趴在桌上的南宫九受了刺激一样弹了起来,直觉告诉她,他有阴谋,绝对的! 沐浴之后,南宫九在镜台前照来照去,觉得这疹子没有好转,反而更红了,整个脸被打肿了一样,于是悲悲戚戚嚷嚷开了。北堂镜被她闹的不行,蹙眉道:“这才几天啊?你别急,这种疹子大概要两个月才好。” “两……两个月……”南宫九完全蔫了,直接把镜子放倒,两个月以后再看好了。 北堂镜靠着床边抱膝而坐,脸色麻木。南宫九凑过去挨着她坐,嘟着嘴说:“你也是大户千金,何必在这里受气?不如跟着燕南飞私奔好了。” 北堂镜瞥了她一眼,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奇怪了,凭什么男人可以休妻,女人不能休夫呢?” “你才奇怪,女子三从四德,不是应该的么?” 南宫九反问:“男人怎么没有三从四德?” 北堂镜不理会她了,“睡罢,明日还神回来,我请人来替你把把脉,看你体内是否有余毒。” “这个应该没有吧……”南宫九还没听出北堂镜的话外音,于是北堂镜十分好心地补充一句:“不然怎么满口胡话。” 偌大的观音庙坐落在鳌山半山腰。各式各样的观音像,南宫九看得眼花缭乱。 老夫人与北堂镜一同进了庙堂,又是跪拜又是磕头,南宫九趁机溜了,到处乱逛。她记得西门飘雪骑着马在前面带路,可是一进了庙就不见那人影了。不过转念一想,突然记起他来做什么,小气吧啦的男人。 阳光晴好,天气微热,南宫九被白纱蒙得透不过气来,于是绕了许久,找到一处僻静之地,把头纱摘掉了,大口呼吸含着淡淡檀香的庙里的仙气。一株冠幅广阔的槐树遮盖着一口不大的水池,池边有座巨石,南宫九蹦蹦跳跳过去靠着巨石坐下,躲在石头后面比较安全,若听见有人来了,她还能及时蒙住脸。 此刻,西门飘雪正在某个庙堂里请庙祝解签。南宫九的直觉没错的,这家伙心里有鬼。 庙祝眯着眼想了会,说:“你问姻缘?” “问姻缘,外加寻人。”西门飘雪注意到四周没有熟人,才放心说。 庙祝把签文放下,不急不慢说:“姻缘已定,还有什么可问的?” 西门飘雪忐忑道:“可是,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她就不见了。” “所以你要寻人么?” “不是……”西门飘雪有些小紧张,低声说,“寻的是另一个人。” “哦?与你是何关系?” “这……”西门飘雪冥思苦想,“朋友,比普通朋友更加特殊一点的朋友。” “你妻子不见了你不寻,反而想着一个特殊的朋友?”庙祝很正义,拍案而起愤慨道,“莫非你要脚踏两条船!?” “绝无此意!”西门飘雪忙解释,“先生息怒,在下并无此意。寻找那位朋友,只是为了……了解一些情况。” 庙祝一语惊人:“什么情况?奸情?” 西门飘雪的脸唰地白了又唰地红了,郁闷地拾起桌上的签文,幽怨道:“请你解签而已,怎么好像审犯人一样?我去找别人解。” 庙祝坐下,漫不经心道:“后山有个三生池,你去看看,传说在池中看见的人,就是你命定的姻缘。” 西门飘雪一面犹疑一面走了出来,三生池?虽然他对姻缘这个概念很模糊,不过看看也无妨吧。于是收起折扇,使出轻功朝后山翩翩飞去。 这地方很幽静,老槐树下一座清澈的水池,碎花旋落,飘洒在水面上,随波而漾。池边竖着一巨石,其上写着三个朱色的大字“三生池”。西门飘雪一路悄无声息来到石边,一手抚着石头上粗糙的纹路,一面好奇地朝池中探视。难道这平静的池水中真的会冒出一个人影来? 他兀自想着,视线便触及到水中的倒影,他自己的影子、石头的影子,隔着石头,竟然真有个人影!对方正巧也扭头朝池里看,一刹那,两人目光交汇,惊愕之下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弯腰越过巨石,看是不是真有个人在那边。 于是,西门飘雪和南宫九就这样傻傻地对视,然后同时地高分贝尖叫。 南宫九尖叫的是自己忘了蒙脸,而且碰上的人偏偏是西门飚血! 西门飘雪则更加悲剧,他命定的姻缘居然长了这么副尊容,真是这辈子受过最大的刺激!重重的刺激之下,他脚下一滑,“噗通”落水了。 南宫九停止了尖叫,因为她发现西门飚血是只旱鸭子。南宫九的优越感又油然而生,虽然她什么武功都不会、虽然她坐什么都晕,但她会游泳啊!还是少先队员的时候,她就被灌输了见义勇为的光辉思想,稍微犹豫了一下下,还是跳下了水池。不过她一下水就囧到了,这水才还没到她的腰,西门飚血怎么一下去就没影了? 南宫九在水里捞了几下,就把西门飘雪提上来了,于是她又一项优越感油然而生,她是活生生的大力水手啊哈哈哈! 西门飘雪大概是真的受了刺激,脸色惨白,嘴唇紧闭。这才一会工夫,竟然就没了呼吸。 南宫九毫不犹豫给他做急救,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 急救嘛,当然少不了人工呼吸。于是,当北堂镜带着丫鬟寻人寻到这来的时候,就看见少儿不宜的一幕,各个瞠目结舌。 西门飘雪缓缓睁开眼,看见趴在自己身上卖力地轻薄自己的丑女,肝肠都纠结成一团,猛地一通咳嗽,扭头吐了不少水,有些是池水,有些是胃里的酸水。 南宫九见他醒了,松了一口气。 西门飘雪小脸煞白,其实他想推开她,想爬起来,但是他使足了力气,南宫九还是纹丝不动,好像有吃定他的意思……他心中顿时哀怨丛生,为何?为何一次两次都这么荒唐,为何他玉树临风、惊才绝艳的西门三少只能惹到烂桃花? 北堂镜匆匆赶过去,拾起一旁的白纱将南宫九的脸遮挡一下,一面对西门飘雪解释道:“燕子她只是水土不服长了疹子,三少放心,你夫人绝对是国色天香的女子。” 南宫九和西门飘雪同时倒吸了口冷气,两人都石化了。 南宫九绝对是撞死的心都有了,朝北堂镜嚎啕:“镜子姐姐——你出卖我!” “呃?”北堂镜有些呆,“你们不是在相认么?” 南宫九视死如归一般怒视她,北堂镜窘迫道:“看你们这般,我还以为三少已经知晓了妹妹的身份但无法接受你如今的容颜,因此妹妹才用强……” 西门飘雪更加哀怨,奄奄一息道:“原来她就是我那逃婚的妻子南宫燕么?”他此时的心理活动:天啊,来道雷劈死我吧! 北堂镜将南宫九扶起来,忙着用白纱给她脸蒙住,然后笑容可掬对西门飘雪道:“西门三少,燕子矜持羞涩,因为长了疹子才冒顶我的丫鬟随我回府,如今你已经知道了,那武林大会以后,你就带她回家去罢。” 矜持羞涩……西门飘雪回想起方才她轻薄自己的全过程,没由来地一阵恐慌。定了定心神,浑身滴着水的西门飘雪打开湿嗒嗒的玉骨扇,装模作样扇了两下,凛然道:“此事还有待商议,因逃婚一事,我们万花谷颜面扫地,等我修书一封回家问问家父家母的意思,再按照他们的意思办。” 这话说的够绕的,南宫九没听懂,只是盯着他的扇子,浑身湿透了还这么扇,他会感冒的……果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北堂镜见南宫九盯着人家发呆,悄然扯了扯她的袖子,“燕子,咱们该回去了。” 南宫九回过神来,一手掖着白纱捂住脸,乖乖地跟着北堂镜。一路走出观音庙,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西门飘雪使出轻功逃似的飞出了庙,跨上大马,他不敢回头,这地方简直是他的噩梦,只要一想起那张红红肿肿的脸,就觉得很悲哀。听见后面车夫的喊声知道她们都已经上了马车,西门飘雪用力一夹马肚,疾驰向前策马开路。 回到庄里,北堂镜迫不及待叫人准备热水给两位客人沐浴。 正在厅里议事的东方玄夜瞥见两只湿漉漉的狼狈身影,忙出来询问情况。北堂镜解释了一番,东方玄夜微微惊诧,将南宫九打量了几遍,道:“九小姐驾临浮云山庄,应当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才是。疹子不打紧,月余就会自行消去。先回房收拾一下,稍后与我们一同陪老夫人用饭罢。” 南宫九干笑两声,声音憋在层层白纱里嗡嗡的不清晰,推辞道:“我还是不方便,在房间里吃就可以了。”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泥。”东方玄夜抿唇一笑,转向西门飘雪,“三弟,你就替我好好关照弟妹。” 西门飘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他实在是没胆量再看南宫九一眼。“有嫂子在,大哥放心罢。嫂子定会好好招待贵客!”说完,他继续目不斜视朝前走。 泡在热腾腾的水里,南宫九“咝咝”吸着气,真是舒爽啊!她一边泡澡,北堂镜一边往水里加药草。南宫九身上的红疹子仍然很严重,惨不忍睹,也难怪西门飘雪吓成那样。南宫九想起他那样子,不由觉得好笑。 北堂镜见南宫九脸上傻傻的笑容,问:“你在想什么这么有意思?” “啊?没什么……”南宫九嘴上这样说,但脸上仍然在笑。 “你都盯着人家看不够,还说没什么。” “谁盯着他了?”南宫九抗议,她好像从来没有盯着西门飘雪看过。 北堂镜微微笑道:“你放心,等你疹子好了,他不会不喜欢你的。” 南宫九继续抗议:“那我还不稀罕呢!以貌取人,那不是爱情!” “你不稀罕?莫非你还是不想嫁给他?” “不是不想嫁给他,我是根本不想这么早嫁人。” “你都十八了。” “十八啊,大好年华,难道就要去当黄脸婆?”南宫九话一出口又收声了,小心翼翼道,“我不是说你黄脸婆哦……” 北堂镜犹豫了下,低声道:“可是,你们都已经有肌肤之亲了。” 噗……南宫九无语了,就那也叫肌肤之亲?就算跟她解释人工呼吸她也不会明白的,算了,南宫九认栽。就当作自己的初吻已经献出去了吧。闭着眼窝在滚热的水里,松弛而慵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北堂镜的话,南宫九忽然忆起刚才给西门飚血做人工呼吸的时候,他醒来的一刹那嘴唇动了动,她的舌头就不小心滑进去了…… 水里“哗啦”一声响,南宫九“咚”地一声摔到桶底去了,整个人淹在水里。北堂镜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一跳,赶紧起身去捞她,拽着她胳膊将她拉起来,关切问:“你怎么了?” 南宫九长了疹子的脸本来就红,这会耳根也通红,嗫嗫说:“桶底滑……滑了一下。” 北堂镜摇头,继续劝道:“西门三少这样好的男子,你不嫁,将来可找不到第二个了。” 南宫九默然不语,心想:等我找两年再说,真找不到再回头找西门飚血,反正都有肌肤之亲了,有镜子姐姐作证,他不能赖账…… 沐浴之后,南宫九换上紫衫长裙,云髻半挽,珠钗点缀,其上别着一匹浅紫的绫绡,斜斜拉过来遮住颜面,只露出一双灿若晨星的眼睛,乍看之下十分惊艳。当她随北堂镜去到厅里给老夫人请安,周围发出一片轻微的惊叹。 坐在上座的老夫人和蔼笑道:“来,世侄女,让我好好瞧瞧。” 南宫九乖乖地走过去,绕过圆圆的饭桌,闻见一阵菜香,肚里咕噜响了一阵。恰好坐在圆桌一旁的西门飘雪听见了,他双眼一闭,做大义凛然状。自从南宫九一进门,西门飘雪就开始目不斜视,其实他心里一直在不停地盘算,曾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誓要娶南宫燕过门,娶了再休!如今南宫燕就送上门了,他可以咬咬牙娶了她,隔天再把她休了就是。不过他那颗脆弱的玻璃心在经过落水事件之后,已经碎成渣滓了,实在没有胆量再看她一眼,更别说娶她了! 老夫人拉着南宫九家长里短聊了一阵,然后指了指桌上的佳肴:“来来,世侄女,随便吃。你真是我们家的贵人,你一来庄上,我们家就有喜了,呵呵,盼了这么多年,总算如愿了。” 南宫九作羞涩状,娇滴滴答:“老夫人,我在这里吃饭多有不便,还是回屋去吃罢。” 老夫人执意托着她的手,“你是我们的贵人,一会还要向你敬酒才好!” “这……不敢当。”南宫九微微侧头朝北堂镜使眼色。北堂镜正犹豫着如何开口,东方玄夜却先开口道:“奶奶,九小姐还有病在身,就让她回屋吃罢。” 老夫人连连点头:“也好、也好,那就由西门三少陪未过门的夫人回屋用餐。” 这一句话,将南宫九和西门飘雪两个人都震住了。老夫人见他们二人各自呆愣愣的样子,以为自己做了桩好事,乐滋滋道:“来来,将上好的酒菜送去西门三少屋里。”顺便将南宫九的手丢了出去,好像在说:还有这个也一并送去他屋里给他享用。 南宫九真的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无辜地瞪着北堂镜求助。北堂镜倒是真心替她高兴一样满脸笑容,还添油加醋说:“还是老夫人考虑得周到。” 西门飘雪倒是没反对,起立、转身、迈步,动作机械地向老夫人告退,然后机械地走到南宫九身边,语气生硬道:“请吧。” 南宫九深吸口气,抱着赴死的决心一般挺胸昂首,跟着一直目不斜视的西门飘雪并肩而行。行了一段路,她觉得脖子僵,眼角余光瞟了眼西门飘雪,估计他的脖子打了石膏,动弹不得,所以可以长期保持一个姿势。 进屋,并排坐下,等菜。两人沉默,没有交谈,视线没有碰撞。 其实南宫九很愿意逗逗西门飚血玩,只是担心他会认出自己就是燕小南,于是使劲憋着。对于她这样一个话痨,叫她不说话比便秘还痛苦。于是南宫九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皱着眉头,憋得心里苦闷无比。 一道道菜上来了,色香味俱全,真叫人流口水。最后,一名丫鬟端了一盅汤给西门飘雪,却没有南宫九的份,南宫九不忿了,拍案大叫:“我的呢?” 丫鬟愣了愣,俯首道:“对不起九小姐,你不能吃海耳,否则会加重红疹的发作。” 南宫九不高兴地嗯了一声,算了,海鲜她不怎么感兴趣的。反正西门飘雪目不斜视啥也看不见,南宫九放开胆子将面纱揭下,抓起筷子开始品尝满桌的美食。 西门飘雪垂目,揭开盅,拾起勺子开始吃海耳。 当他的勺子将传说中的海耳捞起来,南宫九难以置信瞪大了眼,海耳!海耳?这明明是鲍鱼啊啊啊~!(>_<)被涮了啦!不干啦!人家要吃鲍鱼、鲍鱼! 那只可爱的鲍鱼毫不犹豫地钻进了西门飘雪嘴里,“吧唧”被咬了一口,香汁四溢。 南宫九表情纠结死了,眉头都拧成一团,两手揪着一双筷子扭啊扭,扭啊扭,在她天生神力的**下,筷子终于“咔嚓”断成几截。 西门飘雪被突然的声响吓了一跳,手一抖,才咬一口的鲍鱼从勺子里滑了出去,掉地上了。 南宫九石化了几秒,然后肝肠寸断一般捶桌子顿足,伤心得连话都出不出来。 西门飘雪显然很迷茫,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边用扇子挡住视线一边向着她问:“九小姐,出什么事了?” 南宫九又气又急又心疼,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鲍、鲍……鲍……鱼啊……” 西门飘雪光听见几个“抱”字就魂飞魄散了,完全忽视了后面那个“鱼”字,于是隔着扇子仓促道:“在下吃饱了,九小姐慢用!”然后用他登峰造极的轻功逃跑了,这一阵风刮过去,南宫九更加悲催,真是浪费可耻!这么昂贵的东西捡起来洗洗还是可以吃的啊啊啊! 见四下无人,南宫九慢慢蹲下去,趴在鲍鱼面前琢磨着一会捡起来放在汤里洗洗。正当她一爪子伸过去把鲍鱼攥在手里,忽然察觉出一股阴风从窗外掠过,难道又是那个给北堂镜送礼物的神秘人?南宫九乐颠颠爬起来冲出房去,想看看是不是燕南飞,谁知在院里转了几圈,别说燕南飞了,连个家丁都没见着。 似乎有点异样,虽说是午饭时间,但护院也是轮值的,不可能同时去吃饭。南宫九路过一间院子,探头进去看,只见围着方桌吃饭的那些师兄弟们都卧倒在桌旁,像喝醉了一般。南宫九脑里腾地冒出武侠剧中的画面,不会是惨遭灭门吧…… 南宫九赶紧缩到屋檐下,贴着墙壁慢慢朝前走。穿过长廊、院落,渐渐要接近正厅的偏门了,突然侧旁的一扇门倏地打开,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待南宫九适应了屋里的光线,才看清拉她的人是西门飘雪,而他身后站着北堂镜。 为了不让西门飚血再次受惊,南宫九体贴地挂上面纱,其真实目的是蒙住自己的嘴,以免声音被他认出来。“镜子姐姐,这是怎么了?” 北堂镜轻声道:“我们遇到麻烦了,不知什么人在饭菜里下了药,好在并无毒性。如今全庄的人都睡过去了,那伙神秘人定是来找藏宝图的。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他们便先下手为强。” 南宫九点点头,又问:“那我们怎么没事?” 西门飘雪板着脸说:“好在我只吃一口,没有中药。嫂子正巧去厨房看菜,还没动筷子,至于你,我倒是想问问,你吃了那么多,怎么没事?” “这我也不知道啊……”南宫九挠挠头,却有点心虚,如果真是面具男他们干的,会不会特意让她醒着? 北堂镜道:“其实,燕子自小就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啊?”南宫九愕然瞪着大眼。百毒不侵,这是多高的境界!她的优越感啊,飘飘然了。 西门飘雪也觉得意外,斜着眼打量南宫九。 北堂镜接着说:“先不说这个,他们的人手分散去找藏宝图了,大厅里只留了三人看守。我们先去救醒大家。” 西门飘雪递上一只精致小巧的白瓷瓶,“可惜我身上只有一瓶,小四包袱里有,只是他也中药了。” 南宫九双眼放光,由衷地蹦出一句赞美:“哇,好漂亮的小瓶子啊!” 西门飘雪一愣,脑子里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随即他又收回神思,懊恼不已,总是不经意想起那个人做什么…… 北堂镜将瓶子转交给南宫九,交待:“我和西门三少引开黑衣人的注意力,你去救人,先救庄主。” 南宫九懵懵地拿住小瓶子:“怎么救啊?” 西门飘雪鄙夷地瞥了她一眼,鼻子里哼哼道:“南宫家从商之后还真丢掉了祖上的功夫。” 南宫九暂且忍着他,可怜兮兮道:“我真的不知道嘛,什么祖上的功夫?” 北堂镜解释:“南宫家最擅长用毒,西门家精于医道。这是能解百毒的药酒,你只需将它抹在中毒之人的人中处就可以了。” “好的,我知道了。”南宫九一手拿着小瓶子,一手还攥着那只鲍鱼,屁颠屁颠跟在西门飘雪和北堂镜身后。 在厅里用饭的除了东方玄夜的家人,还有他几位同辈的师兄弟。南宫九牢牢记住北堂镜的话,一会她就直接冲过去先救黑马玄夜,然后依次救几名男子,最后才救女子。门厅里,果然有三名黑衣人,两人黑布蒙面,一人戴着火红的面具。南宫九暗叫糟糕,又是一只面具男,她知道,但凡是戴面具的都功夫了得,算个小头头。于是她好心凑到一袭水红的西门飚血面前警告他:“你要当心那个戴红面具的。” 西门飘雪柳眉挑一挑,桃花眼里露出几分不屑,粗声道:“我当然知道。” 南宫九囧囧地转回身,明眼人一看也晓得哪个是头头,她真是自讨没趣。 “我去引开红面具,嫂子就负责那两个小喽啰。”语毕,西门飘雪抽出扇子,闪电一般窜了出去。北堂镜也应声而出,手自腰间一抹,挥出一根长鞭。 一方,西门飘雪的玉骨扇在手中翻飞,招式极漂亮,白釉般的扇面与水红衣裳相互映衬,令人目不暇接。 另一方,平日里娴雅温柔的北堂镜挥舞着长鞭,戾气毕露,那鞭子在她手中灵巧听话,又狠劲十足。 中间,缩手缩脚的南宫九做贼一般滴溜溜跑到厅中央,刚把小瓶子打开,准备给东方玄夜抹上,忽然屋顶一声巨响,一只戴着银灰面具的黑衣人从天而降,身后还跟着两只小喽啰。 南宫九还来不及反应,手里的瓶子已经被夺走了,随后那只胳膊被面具男扭住,疼得她哇哇大叫。 冰邪喝道:“你们去对付北堂镜!”说着,他眼神瞥向西门飘雪,呼道:“火邪,当心他的软筋散!” 南宫九疼过之后才记得她是大力水手啊,于是猛地一使劲,挣开了冰邪,不过刚逃开两步又被逮住了。虽然她力大无比,可人家怎么都是有武功的,所谓四两拨千斤,南宫九的双手都被冰邪押住,怎么使劲也挣脱不开。她扭头冲冰邪大嚷:“好疼啊!” 方才打斗中她的面纱已经被扯掉了,一张红红肿肿的包子脸呈现在冰邪面前,令得他一时之间有点魂飞魄散之感,手下无意中松了几分,南宫九趁机抽出手,冰邪措手不及,索性一把将她抱住。 南宫九最恨被人吃豆腐了,她可以堂而皇之去吃别人的豆腐,但是别人要来吃她的豆腐必须经过允许才可以!气愤之下,她挥着两只爪子朝他乱拍乱打,不巧,有只爪子拍在了冰邪嘴上,爪中攥了好久的鲍鱼因为冲力的关系冲进了对方的喉咙。 冰邪先是一怔,随后痛苦地捏着自己的脖子,想吐吐不出,想咽咽不下,慢慢地跪倒在地。 南宫九摊开两手,傻傻地想了会,然后惊叫:“啊啊啊!还我鲍鱼!” 一只鲍鱼卡在嗓子眼,本来就万分难受,南宫九还一个劲地晃他,冰邪晕头转向,渐渐窒息。 “喂喂,你别死啊,我的鲍鱼!”南宫九趴在地上掐冰邪的脖子,无奈人家已经毫无反应了。没呼吸了?南宫九一愣,双手捂脸,“天!难道又要做人工呼吸?” 不过有东西卡在嗓子里,做人工呼吸也不管用。南宫九赶紧将冰邪的身子扶起来,一手在他后背上捶打。捶了一阵都没反应,最后南宫九咬咬牙,使出神力一掌拍下去,冰邪受了重击,头一昂,将嗓子眼里的鲍鱼咳了出去。 南宫九的目光随着鲍鱼划了一道抛物线,落在了地上,一只黑衣小喽啰的脚踩到鲍鱼,哧溜滑倒了,脚底的鲍鱼又飞了出去,弹在打斗中的火邪的背上。 西门飘雪正打得欢,突然发觉对手不动了,好似被点了穴。他又出手点了几下,让他站得更牢一点,然后去另一边帮北堂镜。 这边冰邪还在奄奄一息中,虽然死里逃生,但也着实受了惊吓。南宫九终于停止了寻找鲍鱼,回头问他:“你没事吧?” “阿九?”冰邪听见熟悉的声音,诧异道,“你怎么了?你的脸?” “只是吃海鲜过敏了。”南宫九拉着他的胳膊站起来,“你没事就好了,不然我可就犯过失杀人罪了。” 冰邪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头雾水,只是看见火邪被制服了,那边的几个手下也无法应战准备撤离,便匆匆交代一句:“等武林大会我再来看你。”说完,人已经窜了出去,扛起火邪喊了声“撤”,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突然间人都没了,西门飘雪和北堂镜相视一眼,然后看向南宫九。 南宫九无辜道:“我什么也没做……”然后又满地找鲍鱼。 遭此突袭,东方玄夜随即召集庄内所有人,重新布置安排守卫和巡逻。 老夫人受了惊,卧床养病。西门飘雪替她把脉之后,开了方子,命小四去抓药煎药。 南宫九有些意外,悄悄问北堂镜:“西门三少会医术啊?” “万花谷的人精通药理,他自然是会的,只不过不轻易替人看病。” 这么说,西门飚血又比她多一项长处了,不行,她得继续好好挖掘自己的优越感。 一位大夫进来回话道:“老夫人,凌姑娘未动胎气,一切正常。”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松了口气,阖眼道,“真是险呐,以后叫玄夜多派人保护她,伺候她。” 南宫九撇撇嘴,在一旁不忿道:“这回多亏了姐姐,不然,还不知道那伙人会拿我们怎么样!” 西门飘雪也附和:“是啊,多亏嫂子,我一个人绝对应付不来。” 老夫人面色有些难看,不冷不热道:“她是庄主夫人,负责料理家事,饭菜中遭人下药都不知道……若不是西门三少和南宫九小姐,恐怕我们的藏宝图也被贼人盗走了。” 南宫九气呼呼还想说什么,北堂镜抢先道:“是我的疏忽,方才查过了,水缸里的储水都没问题,只是我们的水源被人下了药。” 老夫人若有所思道:“庄里守卫森严,他们不可能接近水源。莫非有内应?可是我们庄里没有生人吧?” 不知为何,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南宫九。南宫九往旁边移一步、再移一步,众人的视线就随着她移动。南宫九包得像木乃伊的头垂了下去,丧气道:“你们什么意思嘛……” 西门飘雪小眼神一飞一飞,似笑非笑问北堂镜:“嫂子,你如何确定她是真的南宫九?” 北堂镜似乎有些迟疑,道:“她身上有我们从前义结金兰的信物。” “不如修书一封,请南宫家的人来一趟,认人。”众人应声望去,只见东方玄夜一袭玄色衣袍,眉目冷峻负手立在门边。 南宫九越来越觉得黑马玄夜不讨人喜欢了,还不如西门飚血可爱。她翻了个白眼,不屑道:“修呗,最好把我的丫鬟连翘也带过来。” 事后,北堂镜心有愧疚,带着南宫九出去散步,一面解释道:“庄子虽然这么大,但除了你,其他都是我们自家人,燕子,你别介意,夫君他只是想查清此事。” 南宫九心里的气还没消,别扭道:“西门飘雪也是外人呐!他的结拜兄弟就是好人,你的结拜姐妹就不值得信任?” “他处事分明,绝不会为难你的。”北堂镜一面安慰她,一面也是在安慰自己。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庄里最北的院落,长廊、树林、假山,南宫九记得上回就是在这迷路了,还遇见了肉麻兮兮的凌芯。随着北堂镜在其中穿梭,才发觉这地方是有玄机的,难怪她上次怎么都走不出去。 “假山后面就是我们的水源,这地方很容易迷路,尤其是外人。若武功高强则另当别论了。” “水源?”南宫九伸长脖子看那座假山,嘀咕着,“难怪凌芯从那后面出来,原来是打水的地方。” “凌芯?”北堂镜微微诧异,“她怎么会来这?” 南宫九笃定道:“上回我就是在这遇上她的,她从假山后面出来,见着我就把手藏起来,我觉得她鬼鬼祟祟,才与她起了争执。” “凌芯是老夫人下山拜神的途中捡回来的丫头,虽然来历不明,不过到庄上也有四年了。她很会讨人欢心,庄里没人不喜欢她。” “我就不喜欢她!”南宫九露出一脸的鄙夷神情,“就晓得耍媚、讨好人。” 北堂镜默不作声,暗暗思忖着去打探打探凌芯的来历。 回到清净的院所,南宫九寂寞了。在外面逛逛还能看见人,听一听别人聊天,看一看孩子玩闹。可是一回来就要对着沉默寡言的北堂镜,太压抑了。其实南宫九很同情她,可她的性子实在是有点平淡而乏味,也难怪讨不到老公的喜欢。 北堂镜坐在镜前发呆,南宫九在一旁啧啧摇头,可惜了这一张标准美人脸,竟是个木美人。 北堂镜穿着规矩体面的襦衫长裙,发髻端庄大气,丝毫看不出挥起鞭子来竟是那般英姿飒爽。南宫九忽然很好奇,凑过去摸了摸她的腰,问:“镜子姐姐,你的鞭子藏在哪儿了?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北堂镜伸手在腰间抠了一下,将长鞭抽了出来。原来平日里就盘在腰间,远远看去像一道束腰的革带。南宫九拎着鞭子试了试,别看她舞起来那么帅,实在很难控制。 南宫九觉得她太闷了,想法设法与她套近乎,“镜子姐姐,你学这个多长时间了?” “十六年。” “哇……武功真是很难练啊,这个鞭子难学么?” “难。” 不愧是燕南飞的师妹,他们都喜欢言简意赅。南宫九无奈,继续问:“除了这个,你还学了什么功夫?” “没了。”北堂镜斜斜瞟向南宫九,“不过除了武功,我还学易容。” “哦,那个我知道!”南宫九双眼放光,扔了鞭子凑上去谄媚道,“很好玩啊,你也教教我吧?” 北堂镜一本正经道:“你这样粗枝大叶的,不适合学易容术。况且对脸型和五官的要求极高,你的相貌不适合易容。” 南宫九默默缩回去,这话的意思是说她五官长的不端正么? 北堂镜没察觉出南宫九的情绪,接着说:“我一生出来,就注定要学易容的,北堂家的绝学不能失传。于是爹为我取名为镜,意思是易容术出神入化,毫无瑕疵,令人看着我如同在照镜子一般。” 南宫九眨眨眼,取名还有这样的奥妙啊?古人真神奇。她继续眨眼,衔着手指头问:“那么我呢?南宫燕,是什么意思?” “这是你娘取的名,意思就是希望你身轻如燕呀!” 南宫九差点摔了,身轻如燕……Orz明明比称砣还重,简直是个怪胎嘛。不对,南宫九及时打住,怎么可以说自己的怪胎,是天生神力、天生神力。南宫九随即想起来,她在南宫府那段日子从没见过所谓的爹娘,只看见了老太爷和几个叔叔伯伯。真是奇怪,南宫九歪着脑袋自言自语:“咦?我爹娘在哪里呢?” “你爹英年早逝,你娘就削发为尼,云游四海了。” “啊?”南宫九苦着脸,原来是个孤儿,真可怜。 北堂镜一直处于淡定而涣散的状态,忽然间眼神聚焦在南宫九脸上,严肃道:“我想起一件事,你自小是百毒不侵的体质,怎么会中毒还险些丧命?” 南宫九也愣住了,是啊,她既然穿过来了,就是以前的南宫燕已经死了。南宫九挠挠头,嘟喃道:“百毒不侵啊……或许是第一百零一种毒呢?” “事有蹊跷,还不知你背上的莲花图腾是不是因为毒性所致。夫君已经修书去南宫府了,希望他们能给你好好诊治一番。” 那个“好好诊治一番”,在南宫九听来变成了“好好惩治一番”,原本就心虚的她浑身一颤,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又要被捉回去塞进西门飚血的卧室给他享用,那颗深藏在美少女外表下的御姐心就无比惆怅。她忽然怀念起那个卖冰镇鸭梨的小正太,真是纯情又可爱……南宫九不自觉地发出两声奸笑,嘴角流口水。 北堂镜领着丫鬟送安胎药去给凌芯时,恰好遇见刚从屋里出来的东方玄夜。北堂镜微微颔首,唤:“夫君,今日这么早就来看凌妹妹了。” “嗯。”东方玄夜剑眉微蹙,“夫人,许多事情不必亲力亲为,交代给下人便好。” “我知道了。”北堂镜回头命丫鬟进去,转身跟上东方玄夜的步子沿着回廊慢慢走着。 东方玄夜道:“过几日武林大会,你爹娘都来,就安排他们住在你那处,相见方便些。” “是,多谢夫君。”北堂镜保持面上的微笑,从容道,“夫君,有件事我想弄清楚。” “何事?夫人但说无妨。” “凌芯的身世,夫君可曾查过?” “那小村子被山贼打劫了,她才流落在外,被奶奶捡回来。”东方玄夜不假思索说完后,转向北堂镜,“夫人,你怀疑凌芯?” 北堂镜坦然迎着他犀利的目光,答:“燕子曾经看见凌芯在水源附近鬼鬼祟祟,我只想弄清楚。” “那是不是真的南宫燕都没法确定,岂能相信她的话?”东方玄夜脸色一沉,“凌芯有身孕,奶奶更加喜爱她,夫人今后说话要拿捏分寸,别让奶奶抓住把柄又加以责难。” 北堂镜回过身默然不语,双手用力绞着衣袖。忽然一只大手覆过来,那掌心暖烘烘的,北堂镜耳根滚烫,一时僵住了。听得东方玄夜低声说:“夫人,在奶奶面前纵然是要忍着,这些年委屈你了。如今,凌芯有孕,奶奶的心头大石终于落地了。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们补办婚事。” 北堂镜平静地望着他的眼光,抿着唇,好似想笑,却又吝啬得不肯笑。 南宫九又裹着木乃伊头到处溜达,热了就席地而坐,或者找个没人的地方摘了面纱吹吹风。在一座院外,南宫九闻见花香,兴致勃勃想要进去赏花,忽然听见里面有人,便躲在花窗旁边竖起耳朵,仔细一听,竟是西门飚血。 西门飘雪正与小四在园子里闲逛,他一手拿着扇子,本该风度翩翩的,却心烦意乱地朝花花草草乱拍乱打,还一边念道:“本少爷风华绝代,绝不能娶了那个丑女败坏我一世英名。可是我又发誓了一定要娶她过门……东方大哥真是害人不浅,还说那个南宫燕美艳动人,动人倒是真的,不过是丑陋动人!” 小四淡定从容道:“少爷,等她的红疹好了,说不定真是美艳动人呢?” “就那猪头样,能美到哪儿去?”西门飘雪说完,还轻飘飘哼了一句,满不屑的样子。 敢情世上就他西门飘雪风华绝代,谁也配不上他!在花窗这边听得一清二楚的南宫九拳头都举了起来,龇牙咧嘴想冲上去打他。 正巧西门飘雪又张口说:“哎,我叫你找的人有下落了没?” “燕南飞行踪不定,根本无从打听啊!至于那个燕小南,在江湖上没有名头的,如何找?” “没有名头么?他的相貌很出众,又是给燕南飞跑腿的,怎么会没人知道?” “公子,你找他做什么?” “自然是有要事。”西门飘雪拿扇子在小四头上敲了一下,狂傲道,“别泄露是我在找他,偷偷地打听!” 淡定的小四苦了一下脸,又恢复常态:“是,少爷。” 南宫九渐渐收起了拳头,西门飚血找她做什么?不过自从梦柳苑出事,西门飘雪大概也很想查清黑衣人和笑笑生的下落吧?大大的眼珠子转了几圈,南宫九心生一计,奸笑两声:西门飚血,敢说我丑,等着瞧! 南宫九这几天喝药特别勤快,以往都嫌弃药太苦,忸怩不肯喝,现在不用北堂镜看着她也会乖乖地按时喝药。北堂镜都纳闷了,还以为她突然转了性子。南宫九得意地笑,不快点喝药,怎么能恢复她的花容月貌呢?怎么能扮回燕小南耍一耍那自恋轻狂的西门三少呢? 武林大会在鳌山之巅举行,各派掌门携高徒出席,还有些不成气候的小门小派也都跟着来凑热闹,无非是为了传说中的藏宝图。 高台上设有贵宾席,一行弧形的座椅坐满了奇形怪状的各派掌门。南宫九也在台上,不过在帷幕后的角落里朝外偷窥。北堂镜也在帷幕后张罗,令大会有条不紊地进行。南宫九一边看一边抱怨道:“怎么都是些糟老头呢?帅哥在哪儿?” 北堂镜摇摇头说:“你只消看西门三少就够了。” 南宫九闻言,看过去,西门飘雪那身红衣裳真是十分惹眼,他伫立在台上摇着扇子,身姿颀长,颇有仙风道骨。虽然南宫九视线盯着他舍不得移开,嘴里却说:“切,我才不看他,自恋的家伙。” 北堂镜吩咐好茶水后,回头对南宫九说:“四大家族都到齐了,燕子,一会你去给老太爷说个话,也好叫他们放心。” “哦。”南宫九终于不看西门飚血了,转而开始搜索四大家族的人物。哗!果然是大家族,每个老头后面都站一堆人,其中,不乏小正太……南宫九的眼睛发光啊发光,亮度节节高升、攀上了一百瓦。 正当她继续努力攀升的时候,一道藏青的影子从天空急速掠过,落定在台子中央。看那斗笠和黑纱、看那架势和气场,除了燕南飞还能是谁? 此刻他举着大刀,指向坐席间刚刚出场的东方玄夜,冷冷道:“我要和你决斗!” 电压过高灯泡是会炸的,南宫九已经炸了,口水四溢。她紧紧捂着胸口,急促呼吸,这么激动人心的场面,只有大神才做得出来。她真想为大神嚎上一嗓子,不过碍于黑马玄夜的面子,她还是忍住了。 东方玄夜蹙眉,反问:“你是何人?” “燕南飞。”这三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为何决斗?” “北堂镜。”这三个字,惊天地、泣鬼神。 南宫九终于忍不住嚎叫一声:“耶——!”北堂镜失手打碎了一只茶盅。 帷幕后面的反应令前面的人都愕然不已,只有燕南飞和东方玄夜不为所动,依然对峙着。北堂庄主气急败坏喝道:“逆徒!竟敢上武林大会捣乱,还如此大言不惭!真是我们青鸾山庄的耻辱!” 燕南飞不予理会,依然冷冰冰道:“她在你们浮云山庄受的委屈够多了,六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把一生中最美的年岁留在这里,等待她的却只有慢慢凋零的结局。我要和你决斗,我赢了,带她走;我输了,便不再纠缠。” 南宫九动容地抱着北堂镜,抽抽搭搭说:“好感动、好感动啊……镜子姐姐,你就跟他走罢!” 北堂镜默默看着外面的一切,毫无反应。 东方玄夜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和哗然喧闹,冷静答道:“武林大会事关重大,还请燕大侠耐心等候几日,待大会结束后,我一定应战。” 燕南飞的大刀放下了,刀尖划在地上,“好,我之所以趁现在来,就想叫所有武林人士做个见证。” “那就请燕大侠在浮云山庄多留几日。”东方玄夜沉着的神情中掠过一抹笑意,回头冲帷幕后面说,“夫人,请为燕大侠安排打点罢。” 北堂镜面色苍白,呆呆愣愣答:“是,夫君。” 除了燕南飞这个小插曲,武林大会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是除了这个小插曲,南宫九发现一切都如此索然无味,这叫什么武林大会,跟各国领导人会晤一样,谈一些很有高度的话题,叫人怎么听都打瞌睡。南宫九开始坐不住了,就像凳子上长了刺一样,好不容易熬到中场休息,她找了个借口一溜烟就跑了。 跑去哪里呢?按照她这些日子走江湖的经验,一旦有决战,就会有赌局。何况是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决战!果不出所料,前一个时辰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鳌山,南宫九在山脚下的镇子里四处打听,找到了本地最大的庄家,一家赌坊。 这个赌坊名叫“一家”,据说是全国连锁。寓意:进来了就是一家人,你的就是我的。 南宫九进去了,不过她绝对会看好钱袋里的钱。 这一家赌坊里已开出了赔率,东方玄夜一赔一,燕南飞一赔三。有人在旁边议论纷纷。 “东方玄夜的流云剑法称霸武林,目前还无人能破解。” “可霜月刀法是极邪的武功,谁都没见识过那威力,无法估量啊!” “选燕南飞罢,赔率大。” “东方玄夜吧,保险!” ………… 南宫九在那台子面前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终于把那位等着她下注的小老板走郁闷了,不耐烦开口问:“姑娘,想好了么?” 南宫九一掌拍在案上,振振有词道:“你们这不合理啊!” “怎么?” “怎么只有胜败之分么?没有平局?”南宫九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小老板摸摸胡子,“所谓决斗,当然要斗出个胜负才算数。” “那两败俱伤呢?”南宫九虽然觉得这样很不厚道,但以她了解的真相,燕南飞和东方玄夜绝对是不相上下。 “两败俱伤……”小老板的胡子翘了翘,精明的眼珠子一转,叹道,“妙啊,还有两败俱伤!又有的赚了!姑娘,多谢了!” 不久,赌局多了一项选择,两败俱伤,一赔五。 南宫九乐颠颠掏出钱袋来,两败俱伤,绝对的!完了她又觉得有些对不住那二位大神,于是心虚地赶紧跑回山庄去了。 一来一回耗时长久,山顶已经散会了。当南宫九一脚迈入山庄,一只不明飞行物轰地落在她面前。南宫九愣了一会,看着胡子花白的南宫老太爷,打哈哈笑道:“爷爷,你来啦!” 老太爷眼睛一瞪:“又去哪儿疯了?” 南宫九这才发现老太爷身后冒出了一干人等,东南西北都齐了。她清了清嗓子,一手掖着面纱,答:“因为疹子很难受,下山找大夫了。” “你夫君就是最出色的大夫,何需下山去找啊?”说着,南宫老太爷转身就把西门飘雪拉了出来。西门飘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皮笑肉不笑道:“呵呵,这样的疹子是需要自愈的,静养即可。” 南宫九还陷在那句“夫君”的称呼中,有点风中凌乱。好歹她是逃婚的,好歹她没上花轿也没跟他拜堂,他凭什么就成她的夫君了? 万花谷的谷主,也就是西门飘雪的爹用一种非常慈爱的目光打量蒙着面纱身姿窈窕的南宫九,点头道:“没关系,等回了万花谷,养好了身子,你们再拜堂成亲。” 老太爷接着话茬道:“说的是,那就拜托西门谷主照顾我们家阿九了。” 然后一帮人在那寒暄来寒暄去。 一直在旁观的东方玄夜终于走过来对南宫九和气道:“一时找不到你,大家都着急了,老太爷说你生性贪玩,或许是下山了,我们正要派人手下山去找你。” 南宫九白了他一眼,这回相信她是正牌南宫燕了吧?还有,这位决斗的男主角老婆都快被人抢走了,好像一点都不着急。随着一群人渐渐往庄里走,南宫九左看右看,咦?这场决斗的女主人公呢?四处张望,没望到北堂镜,倒是跳出来一个熟悉的影子,不情不愿走到南宫九面前喊:“九小姐——”尾音拖得老长。 南宫九擦了擦汗,有这么给人当丫鬟的吗?不过她还是本着广结良缘的原则,笑颜以对:“连翘,好久不见,啊哈哈……” 连翘嘟着嘴,抱怨道:“九小姐走了两个多月,还以为把连翘忘了呢。” “怎么会呢?”南宫九忙牵着她的手安慰,“我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 连翘哭丧着脸,“小姐,连翘究竟哪里对不起你啊?怎么就不放过我呢?” ╮(╯_╰)╭这丫头什么意思嘛……南宫九也哭丧着脸,“我身为九小姐,还不能带个贴身丫鬟么?” 前面的老太爷耳朵好使,一回头插嘴道:“连翘早就是你的陪嫁丫鬟了,你们俩现在都是西门家的人,给我老实点!” 南宫九和连翘都默了,两人耷拉着脑袋跟着一大帮老头子后面走。 日渐西斜,山顶上凉风渐起。寒暄了许久的一干人正打算各自回房,忽而从前院传来一阵打斗声,待众人赶到时,北堂庄主与燕南飞正打得不可开交。师徒对决,在旁人看来多少有点悲凉的意味,南宫九却难掩兴奋之情,踮着脚往人群里钻。 北堂庄主早已将偷了秘籍的燕南飞逐出师门,多年不见,想不到燕南飞的武功进步神速。霜月刀法虽说是自家的神功,但却是禁忌,家族内无人修炼。第一次见识其威力和招式,北堂庄主竟有些招架不住。 傲然伫立在塔顶的燕南飞的斗笠已然掉落,一头银白的长发如一匹丝缎飘扬。他手中的刀被融暖的夕阳蒙上一层金辉,却褪不去慑人的寒光。狭长的凤眼中,是目空一切的狂妄。 北堂庄主站在另一座塔顶,手上亦是一把大刀,痛斥道:“我们是武林大家,你如此不顾及彼此的颜面,想叫我们青鸾山庄被人耻笑么?你这样一番话,听在外人耳里,还以为阿镜是不守妇道的女人,你是想败坏她的名节么?” “我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我只在乎她过得好不好。”燕南飞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温和。 南宫九啃着食指的指甲,满脸倾慕之色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大神。她若是北堂镜,定会不顾一切跟他私奔的! “阿镜过的好与不好,你如何得知?即便你练成了霜月刀法,功力也不足以与流云剑法对上三十招。你必败无疑,不如就此向东方庄主道个歉,决斗之事就此作罢!” 燕南飞毅然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我心意已决,师父若想阻挡,便杀了我罢。” 北堂庄主神情一僵,怔怔望着曾经的爱徒。 南宫九正在兴叹,视线中突然窜出一袭金黄的身影,翩然落在燕南飞身后。南宫九激动得一把攥住连翘的手说:“好戏上演!” 连翘也一眨不眨仰望着,双眼冒星星,一边问:“小姐,为什么没人为你决斗呢?” 南宫九满腔热情都被浇了个透,女人做了两辈子,都没有男人为她决斗?先不说决斗,至少要打一架吧,不然她的感情路也太寂寞了点。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朝西门飘雪瞟了几眼。如果她能成功撺掇西门飘雪跟面具师兄为自己决斗,摆个赌局,然后略施小计控制决斗的结果,那不是一箭双雕?哦耶,做女人还是要有点头脑的。南宫九阴笑中。 夕阳的炫丽光彩透过云层,大片大片渲过来,九重塔顶上的两具身影被笼罩在如梦如幻的辉煌中。燕南飞缓缓转过身,望着眼前寂寞如雪的女子,所有紧绷都逐渐松弛,唤道:“阿镜。” “师兄,你真的练了霜月刀法。”北堂镜细细打量他的白发和近乎透明的皮肤,眉头微蹙,又展开,“别这样好吗?你知道,我爹是最在乎名声的。” “我苦练神功,只为了你。” “你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 “你当初不愿嫁给东方玄夜,我都知道!” “我当初不愿嫁,因为心里放不下一个人。不过,那个人并不是你。”北堂镜轻声说道,却如一根根琴弦绷断,弹在燕南飞胸口一阵麻痛。他沉默许久,道:“我不会改变决定,他如此待你,哪里配做你的丈夫?他从来不记得你的生辰,他的侍妾就要产下长子了,将来你在浮云山庄可还有立足之地?我要救你出去,至于你想怎样,我都不管!”说罢,燕南飞猝然跃出了山庄,朝附近一片茂密的山林飞去,身影逐渐缩小、消失。 北堂镜默默望着院中来看热闹的人们,转身而跃,如一只雍容的大雁展翅落下,躲进了自己清冷的院所。 碍于几位长老都在场,无人敢大肆议论,只是眼神交流中能看出不少意思。南宫九自问没有天赋,弄不明白那些眼神的具体意思,不过立即联想到鹿鼎记里那几个奸臣的眼神交流,这可真是一项技术活。 南宫九本想快些回去看看北堂镜怎样了,不知怎么腰间传来一阵突发性的酸痛,痛得她腿都软了,险些瘫倒,好在连翘在一旁扶着。 南宫老太爷回头瞥了她一眼,好像漠不关心的样子,他大概以为南宫九又在耍什么花样,反正随便她做出什么事情来他都见怪不怪了。反倒是西门谷主很紧张,忙吩咐连翘扶南宫九回屋去,扭头对西门飘雪交待:“给九小姐仔细看看哪里不适,好好照顾人家。” 西门飘雪深吸口气,温顺道:“是,孩儿这就去。” 众人都散了,南宫九倚着连翘往北院去,身后跟着西门飘雪。走着走着,忽觉不妥,甚为不妥!连翘见南宫九神色不安,悄声问:“小姐,你哪儿不舒服?” 南宫九凑到她耳边低语一番,连翘清了清嗓子,回头对西门飘雪说:“姑爷,我们小姐说前边有庄主夫人照顾着,不用劳烦您大驾了。” 南宫九用胳膊肘撞了下连翘,忿忿道:“什么姑爷?乱叫!” 西门飘雪闻言,轻哼一声,看都不看南宫九,道:“既然是长辈的嘱托,我当然要尽力为之。” “姑爷,真的不用了。”连翘眨巴着眼,一副无奈的样子,“女人家的事,还是女人自己解决的好。” 这话已经够明白了,不过南宫九都觉得太直白,古人怎么如此不矜持。 西门飘雪略有尴尬之色,掩口咳了两声:“如此……那你扶小姐回房,稍后我再去把脉。” 这孩子还真孝顺,对长辈说的话言听计从。南宫九也不想与他多说,一面捂着肚子一面摇摇晃晃走回了房。 不一会,西门飘雪带着小四一道来了。小四背着一只大药箱,南宫九一向很喜欢那药箱,因为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瓶子。 床边,西门飘雪正襟危坐,几根修长的手指按在南宫九腕上,凝神屏息。 素帷里,南宫九的头被面纱包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哩咕哩咕乱转,转到西门飘雪脸上,忽然发现他的眉间长了一个痘痘。重大发现!她有点幸灾乐祸,偏装出一副惊讶的语气,指着他问:“咦?你那长了个什么?” 西门飘雪正用心在把脉,一皱眉,并不答话。小四好心答道:“这个红疮啊,是因为忧思过甚,有些虚火。” “忧思啊?”南宫九继续惊讶,“不知西门三少为什么事情忧思成这样?” 小四缄默了,虽然他知道,但此事绝不能外传。西门飘雪带着些许厌烦瞟了眼南宫九:“看来九小姐已经无恙了,一会服了药好好睡一觉。”说着,他撩起袍尾起身。 一直静候在旁的北堂镜忽然开口问:“燕子的脉象没有其他异样么?” “怎么?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西门飘雪反问。 “只是有些担忧,早些时日她中了剧毒,不知体内是否有余毒未清。” “待她红疹消了之后,再把脉看看。”西门飘雪对着北堂镜还是挺风度翩翩的,可一转向南宫九就马上变脸。南宫九暗地里唾弃他好几遍,真是以貌取人! 连翘出去送西门飘雪,北堂镜方在床边坐下,托着南宫九的手苦口婆心道:“等武林大会结束,你就要跟他回去了。别再贪玩了,好好侍奉翁婆,在家相夫教子……”她又开始blabla,这女子真是厉害,有时候惜字如金,有时候长篇大论就像发表讲话。南宫九索性双眼一闭,装睡。 燕南飞很酷啊,居然能受得了北堂镜的唠叨功么?南宫九百思不得其解,她在燕南飞面前啰嗦的时候都会被鄙视,看来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天气微热,白花花的阳光映得树叶油亮。南宫九趴在窗台上打盹,两手支着下巴,连翘也跟着打盹,一主一仆就这样定格在两扇窗户内,远远看去就像两幅镶了边框的人像画。这几天南宫九行动不便,只能百无聊赖地窝在房间里,恰好错过了武林大会。等她再度恢复活蹦乱跳,武林大会已经华丽丽地落幕了,于是她继续百无聊赖。 山间的一阵风卷着云雾而来,吹落了南宫九的面纱。白瓷般光滑细腻的肌肤泛着浅浅的绯色,卷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唇撅起,好似在生气。北堂镜途经廊下,望着南宫九一笑,轻声道:“疹子好得很快。” 南宫九睡得浅,听见声音便醒了,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道:“前几天还肿得跟猪头似的,转眼就好了,真是奇怪。” “既然好了,何必还蒙着面纱?我这几日忙里忙外,也没来看你。” 南宫九摊摊手道:“我不能让西门飚血看到我。” “哦?你想让他一直记住你长红疹的样子么?” “哼,谁叫他说我丑……镜子姐姐,你千万要替我保密,我现在啊,有正事要做。”南宫九飞快跑到衣柜那边去翻了翻,念叨着要找那身水红衣裳。北堂镜道:“那是男人的衣裳,你找来做什么?” “我要出去一趟,不能让人知道我女扮男装出去了哦!”南宫九本来不想对北堂镜隐瞒,可也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还是先去找大神问清楚罢。南宫九现在打心眼里喜欢燕南飞、讨厌黑马玄夜,所以她决定帮燕南飞。呃……虽然她押的是“两败俱伤”,但她真心希望黑马玄夜伤得重一点。 换上西门飘雪的水红衣裳,南宫九忽然有些不自在了,对着镜子抓耳挠腮好半天,在一旁盯了她许久的连翘语出惊人:“呀!小姐跟姑爷真有夫妻相!” 噗……南宫九垂头,满额斜线,“连翘,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看小姐穿上这身衣裳就怪眼熟的,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原来是跟姑爷有几分相似呢!” “因为这就是他的衣裳!”南宫九忿忿道,“还有,不要一口一个姑爷,他给你啥好处了?” 连翘的耳朵只听着了有效的部分,眨着眼反问:“姑爷的衣裳,怎么在小姐这儿呢?” “这……” “小姐,你为何要穿姑爷的衣裳?” “……” “姑爷知道他的衣裳在小姐这么?” “……” “啊,我知道了!小姐,你们是不是已经……” 南宫九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了,暗自兴叹:这么好的苗子,怎么没投胎生成狗仔队。 从浮云山庄偷偷跑出来并不容易,还好南宫九准备了一把折扇,遇见人就用扇子巧妙地挡一下,令人以为她是西门飘雪,没人的时候就使劲跑。躲躲闪闪、停停跑跑,她到达山庄外的林子里已经气喘吁吁。 林子这么大,要找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燕南飞可不容易。南宫九想了会,仰面高呼:“燕南飞,我替北堂镜送信来啦!” 一阵疾风刮过,寒光闪闪的刀出现在眼前。南宫九一窒,视线渐渐从刀转移到燕南飞棱角分明的脸上,笑嘻嘻说:“大神,好久不见啊!” “是你。”燕南飞收了刀,冷冷睨着她,“信呢?” “呃……”南宫九本来理直气壮的,不过在大神面前渐渐萎靡,声音越来越小,“只是想引你出来而已,没有信……” “找我有事?”燕南飞双臂抱胸,巍峨而立。 南宫九盯着他尖削的下巴吞了吞口水,一边冒星星眼一边说:“当然有事,关于你和东方玄夜的决斗。上次在塔顶,北堂镜都对你说了什么?” “与你何干?” “我关心你们啊!当然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燕南飞视南宫九的满腔热情如无物,把头一撇,不理不睬。南宫九产生了幻觉,眼前的燕南飞就像一头受了伤的豹子独自躲起来舔伤口。前提是他受伤了。所以南宫九推断,那天在塔顶,北堂镜一定对他说了不好的话。 真是可怜,英雄难过美人关。南宫九轻叹一声,想要劝慰,忽然听见依稀的呼喊从远处传来。南宫九怕被人发现,赶紧躲进了附近的灌木丛。 “燕大侠——燕大侠!”西门飘雪一路飞一路卷起了无数飞花落叶,当他落定在燕南飞面前,树林沙沙,花叶缱绻。南宫九望着漫天花雨中那袭衣袂飘扬的身影,有些痴了。 燕南飞伫立在原地纹丝不动,虽然他不清楚南宫九为何躲,但他向来不管闲事。 西门飘雪脸上一阵欣喜一阵忧郁,忐忑不安问:“燕大侠,上次在梦柳苑出了点意外,我醒来时笑笑生已经被劫走了,不知你是否追查到了神秘人的下落?” 燕南飞答:“没有,让他们跑了。” “那……你那位跟班呢?”西门飘雪神色窘迫。 “他?”燕南飞想了会,摇头说,“不知。” “你不知?他不是你的跟班么?”西门飘雪有点发傻,也有点着急。 “只是临时的。” “那他是什么门派的?何方人士?” “西门三少为何找他?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他那儿?” “没、没……”西门飘雪支支吾吾,猛扇扇子。 燕南飞蹙眉,冷冷问:“你很热么?” “不热,但我需要保持冷静。”西门飘雪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道。 南宫九在灌木丛里一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不由捂嘴偷笑,原来西门飘雪此刻十分不冷静。看来是时候实行她的计划了。 西门飘雪魂不守舍往山下走去,眼神飘忽。南宫九悄悄尾随,探头探脑。一前一后两只水红的影子沿着一条林荫小路渐渐下了山。眼看就到了繁华的小镇,南宫九噌地抄近路跑到西门飘雪前面去了。 街市热闹,人来人往,南宫九看准了西门飘雪往哪条街走,她就大摇大摆在那条街口晃一晃,然后迅速藏起来。或者看见西门飘雪进了哪家茶馆,她便进去找个偏僻的角落里坐一坐。虽然人们的衣裳花花绿绿,但穿红色的毕竟在少数,即使混在人群中也十分显眼。她没什么实际经验,但从电视里学到了,抓住男人的心第一要诀就是若即若离。所以她就在他面前若即若离地晃荡。 西门飘雪一直处于魂不守舍中,但隐约觉得一路上有人跟踪,他自恃武艺高强并未放在心上,只等贼人现身。当他瞥见路口一袭水红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再看时又消失不见了,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不停地在各种场合看见那只烦人影子,他心里的阴暗终于攒够了,一次性爆发出来的结果就是冲上去揪住南宫九大吼:“你到底想干嘛?!” 大街正中央,人流熙攘。南宫九被他吼得摇摇欲坠,勉强维持着呼吸,眨巴着眼干笑:“嗨~好久不见……” 西门飘雪怒视她,但是这种怒视的眼神极其复杂,南宫九看不懂,她只是一直赔着笑,语气尴尬问:“你早就看到我了啊?” “废话!你这滥招数,不知多少人用过了!那些女子各个花枝招展本少爷看都懒得看一眼!何况是你……哼!”西门飘雪的招牌“哼”,尾音随着柳眉一起挑动。 南宫九泄了气,用哀怨而可怜的眼神望着西门飘雪,“你看见我了还装作没看见,害得我上蹿下跳这么辛苦……” “你也知道你在上蹿下跳么?简直是跳梁小丑!”西门飘雪松了手,顺势将她推开一点,自己又退后一步,睨着她道,“有事直说,何必鬼鬼祟祟?” 真是自恋轻狂又好摆架子,南宫九在心里唾弃了他好几遍,面上还是客客气气冲他笑着:“听说你找我?” “谁找你了?”西门飘雪瞪了瞪眼,又移开了视线,开始狂摇扇子。 南宫九歪着头,一头雾水,这男人的心还真叫人搞不懂。“那个……不是你找我么?” 西门飘雪理直气壮道:“现在你鬼鬼祟祟跟踪我,想要引起我的注意,明明是你找我!” “好吧,我找你。”南宫九不想跟他扯了,忙点头,“我找你做什么呢?” “道歉啊!” “啥?” “上次你不辞而别,一句解释和交代都没有,难道不需要道歉么?”西门飘雪一面说一面拉着南宫九进了间茶肆坐下。见四处无人注意到他们二人,西门飘雪压低声音警告南宫九,“你若敢泄露半分败坏本少爷的名声,就走着瞧……” “泄露?”南宫九更加迷茫了,“泄露什么?” 西门飘雪面上发烫,赶紧以扇子遮住脸颊,低声道:“虽然我抵不住药力没控制好自己,但你对我下药有错在先与人无尤,我不会对你负责,也请你今后勿要纠缠!” 她本来想**一下西门飘雪,再坚持不懈地以水滴石穿之功把他掰弯,可是这样短短两句话,差点把她雷到九天之外去了。等她神游太空回来,才恍然明白了西门飚血这些日子干嘛魂不守舍的,原来他以为那天晚上他把她xxoo了!!!神呐,究竟是什么让他误会成这样?不过南宫九最爱捡现成的,索性装出一副受害者的无辜模样,巴巴望着西门飘雪说:“我没下药,那是梦柳苑的十全大补汤,是用来给客人补身子的。可是你正值血气方刚,喝了汤之后就……”说着,南宫九咬了咬下嘴唇,眼泪汪汪委屈得要死,还伸手去拉一拉西门飘雪的衣袖,“如今你说出这样的话,叫我怎么好,唉……”这一声幽怨的叹息叫人不寒而栗。西门飘雪一双桃花眼越瞪越圆,柳眉止不住地颤,支支吾吾道:“你、你……那都是意外,意外而已,你别这样!我是有妻室的,况且一向对男子毫无兴趣!” 南宫九心里都乐翻了,拼命忍住笑,赶紧撇开头,语气决绝道:“你走罢,我不是那种人。我们之间就当作一场梦……”南宫九突然想了一损招,又扭回头来深情款款道,“阿三,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叫你,祝你和新婚妻子幸福美满、百年好合!”说罢,她踉踉跄跄走出了茶肆。 一拐弯,出了西门飘雪的视线,南宫九捧着肚子大笑不止,直到笑岔了气,她又悄悄兜回去窥视西门飘雪,只见他呆呆坐在桌边,那眉头皱得那叫一个纠结! 耶!计划顺利得出乎她的想象!西门飚血,你就等着沦为小受吧!南宫九握拳挥了几下,得意洋洋地在街上连蹦带跳,一直跳回了山。 燕南飞与东方玄夜约战在鳌山东崖,满布嶙峋的怪石之间几株松柏苍翠,东边望去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日出云破,薄雾弥漫,燕南飞伫立在一座巨石上,银丝飞扬。不远处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群众,耐心等待东方玄夜的出现。 南宫九起晚了,明明惦记着要早起去观战,结果睡到了日上三竿。她直埋怨连翘不早些叫醒她,不过连翘也睡得死沉。南宫九开始怀念闹钟和手机。 南宫九脸也不洗,直接穿上衣裳挂着面纱就往东崖冲。她可是下了注的,这场决斗对她来说是绝对的激动人心啊!当她跟连翘呼哧呼哧刚跑出山庄大门,意外看见箭步如飞的东方玄夜从后面追上来。原来大神也会迟到。 南宫九跑得更欢了,大叫道:“还没开始,快点!” 东方玄夜如一阵疾风扫过,玄色的身影瞬间无影无踪。南宫九也急了,拽着连翘一使劲,居然飞了起来。这一飞可把她吓的不轻,可又刹不住,“嘭”地一声直直撞上一根粗壮的树干,又啪嗒摔地上。 这一撞,活活在她额头上撞出一块红肿,南宫九低声呜咽着,一面抱怨:“怎么这么倒霉嘛!肯定又毁容啦!作孽……”只顾惦记着脸蛋了,完全忘记了摔下来的时候身体的伤痛。连翘则在一边哀声连天,“小姐!你要飞不提前说一声!” “不是我要飞的,是莫名其妙就飞起来了……”南宫九已经撞晕了,爬起来深吸口气,“不过还是得用飞的,不然要错过精彩的好戏了。”她视死如归,一把拽紧了连翘,在心里念了句阿弥驼佛就飞了起来。 早就听人说,自己开车的人是不会晕车的,自己飞的人大概也不晕吧……南宫九拉着连翘在林子里横冲直撞,好在连翘也会点轻功、能帮她控制方向,两个人终于有惊无险到了东崖。南宫九刚刚站定,只觉得一道刺目的光横在眼前,鳌山之巅的万千云气瞬间凝固,好似严霜猝降,周遭冷如冰窖。 “住手——!”一声暴戾的嘶喊从空中传来,玄色的影子疾速窜入那道银白的光芒。 所有人都怔住了,燕南飞微微一怔,当即恍然彻悟,霜月之光却已放出去九分,只收回一分。 待光芒消散之后,与燕南飞打斗了一个时辰之久的东方玄夜已经倒下了,而方才赶来的竟也东方玄夜?众人愕然。 南宫九霎时明白了,不顾一切冲上去大喊:“镜子姐姐!” 一直在观战的西门飘雪难以置信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玄色身影,只见一张肉色的面具被缓缓撕下,那绝色的容颜在日光下依然惨白,目光平静。 燕南飞的刀重重垂下,发抖。他的唇在阳光下显得愈发鲜红,不住地颤,“为何?你这样残忍?” 北堂镜遥遥望着他,嘴角用力一扯,才挤出几个字:“为了家族的名声。” “你用自己去成全两大家族的名声?值得吗?”燕南飞茫然了,失魂落魄将刀尖指向东方玄夜,“你不配娶她,你不配!” 东方玄夜紧紧搂住北堂镜,低语道:“坚持,有西门在,你不会有事。” “镜子姐姐,你真是笨死了……笨死了,干吗要这样啊?”南宫九哪里在现实中见过这样的场面,看见那些血就已经吓哭了。连翘只好在一旁拉开她:“小姐别挡着了,让他们赶紧回去治伤。” 东方玄夜抱着北堂镜飞走,西门飘雪紧跟其后。燕南飞始终站在原地,脚下似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围观的群众开始议论,究竟这赌局算谁赢谁输? 平日里清净的小院头一回这样热闹。东方玄夜的脸色有些骇人,进出的丫鬟、家仆都大气不敢出,一盆盆清水端进去,出来都是血红的。 北堂镜伤势极重,腹部的伤口触目惊心,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内伤更加严重。西门飘雪和东方玄夜二人同时给她输入真气,护住她的心脉。丫鬟侯在屏风外,老夫人静坐在罗汉床上,凌芯在一旁陪着。南宫九焦躁不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实在是不明白,眼看北堂镜都快死了,那些人怎么还可以如此镇定? 老夫人沉声问:“夫人易容成庄主,庄子里出现了两个庄主,居然都无人发现么?” 周围的下人都垂着头不敢吱声。凌芯轻声轻语答道:“奶奶,是夫人在昨晚的甜汤里下了药,我们晚饭喝过之后都睡的熟,大家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 南宫九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说:“为了什么家族的名声,她宁愿自己担起一切。这样的女人,多难得啊,居然还被人说三道四!” 老夫人瞥了南宫九一眼,脸色铁青,“九小姐也是出自武林世家,怎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令我们浮云山庄蒙羞,这笔账,等她好了我再跟她算。” 南宫九撇了撇嘴,越发替北堂镜不值。 凌芯殷殷望着南宫九,小声问:“九小姐,你的疹子快好了吧?可是额头上又怎么了?” “撞了一下。”南宫九摸了摸额头,又掖了掖面纱,生怕谁看出什么来似的浑身不自在。她忽然瞥见背着药箱的小四,忙过去跟他讨了点药粉。小四掏了半天,递给她一瓶,“抹上,明天就好了。” 南宫九看了会瓶子,不接,扬着脸说:“我要三个时辰就好的。” 小四斩钉截铁道:“没有!” “呃……”南宫九摸摸额头,真是伤脑筋,这年头,跟班的都各个理直气壮,凭什么她当燕南飞的跟班就那么窝囊。“明明有的,我知道,你拿出来吧!” 小四狐疑打量她,“你怎么知道?” 南宫九神秘兮兮低声道:“你家少爷告诉我的。我是你家少奶奶,你最好对我客气点!” 看来小四是个欺软怕硬的,乖乖把药拿出来了。南宫九接过来就直接往额头上抹了几把。 屏风后,一黑一红两只身影走了出来,所有目光齐刷刷聚了过去。凌芯扭着腰肢走上前,替东方玄夜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娇声问:“姐姐怎样了?” 东方玄夜向着老夫人答:“用了一棵千年人参,命是保住了,只是不知能不能恢复元气。” “放心罢,嫂子一定会安然无恙。”西门飘雪拍了拍东方玄夜的肩,侧头看小四,皱着眉头低声斥道,“还愣着,不过来给我擦擦汗?” 小四往后退了一步,斜了南宫九一眼,“有少奶奶在,小四岂敢越俎代庖。” 南宫九一惊悚,瞪着一双圆不溜丢的眼睛。西门飘雪无意看了她一眼,更惊悚。她额头上红红肿肿的又抹了白灰,这狼狈的样子简直是在丢他西门三少的人。南宫九领略到了西门飘雪鄙视的神情,邪恶一笑,掏出手绢凑上去,捏着嗓子说:“夫君,让我替你擦擦汗~吧?”那个“吧”字尾音处理得很妙,很销魂。西门飘雪抖了一地鸡皮疙瘩,悄悄移开两步,平静道:“多谢、不用。我累了,去休息。”然后逃似的一溜烟出了房门。 南宫九在心里哼了几下,才跟进去看北堂镜。 素帷罗帐下,一方薄衾熨帖着北堂镜优雅的身段。煞白如纸的面庞上缀着一双空洞的眼睛。这几日除了西门飘雪时常来诊脉,东方玄夜偶尔来看望,这小院里还是与以往一样清净。但凡有人经过,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南宫九趴在床边轻声唤:“镜子姐姐?” 北堂镜微微侧头,气息微弱吐了几个字:“师兄呢?” 南宫九诧异道:“他将你伤成这样,还找他做什么?” “看来他一定没事,我放心了。”北堂镜长长松了口气,平静安详。 “他是没事,你夫君也没事,所有人都好好的,那个凌芯说不定还盼着你醒不来呢!可是你自己呢?”南宫九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着北堂镜,咬牙切齿说,“怎么有你这么笨的人?搭上命可是赔本买卖,这么不划算你也干?” “我们青鸾山庄的颜面都丢尽了,父亲一定极恼怒我,所以武林大会结束他们不声不响离开了。浮云山庄在江湖的地位乃泰山北斗,夫君的流云剑法称霸武林,如今亦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北堂镜说得气喘,稍微顿了顿,接着说,“况且,师兄这么做全是因为我,我有责任将这伤害减到最低,若我为夫君而死,就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南宫九嗤了两声,叹道:“你太天真了吧?那些人没口德的!你想啊,如果你死了,大家又会说堂堂庄主懦弱无能不敢应战,还不如一介女流有魄力。你永远也不能止住那些流言。女人嘛,该弱的时候就不要逞强,你看看凌芯,多会小鸟依人啊?你呢?大家闺秀放不下架子,觉得讨好男人是很羞耻的事……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对他没感情,那倒是没有必要去讨好,顺着自己心意比较好……” 北堂镜动了动唇,终究是太累不想再说话,缓缓合上眼。 南宫九替她擦拭额上的汗珠,自言自语道:“还好西门飚血的医术过得去,看起来再静养一阵子就差不多了。” 安静的院中传来连翘突兀的呼喊,南宫九惊得弹了起来,叉着腰冲出去教育她:“吵什么?不知道里面有病人吗?” 连翘既兴奋又惊恐,按捺不住仍然大喊大叫:“燕南飞来抢人来啦!前面正打着呢!” 南宫九霎时也忘了病人那回事,兴奋得双眼冒星星,“哇!好刺激,我喜欢!”说着就要往外冲,连翘拉了拉她,提醒道:“小姐,你的面纱呢?” 对咯!南宫九又折回去把脸蒙上,顺便替北堂镜盖一盖被子。谁知北堂镜突然坐了起来,披衣下床,扶着桌椅慢慢走到镜台前,拾起桃木梳匆匆梳理了秀发,气喘道:“不能再这样胡闹了,我要跟他说清楚。” “你这样子怎么出去?”南宫九急忙扶住她,“你想说什么告诉我,我转告他,好不好?” “有些事,还是当面说罢。”北堂镜执意要出去,南宫九也拿她没法子,唤了连翘进来一起扶着她朝前院走去。 浮云山庄的所有弟子、家丁纷纷出来围观,将前院围得水泄不通。 燕南飞早已抛弃了斗笠,广袖与银发一齐飘扬,手中的大刀微鸣。 东方玄夜持剑而立,冷峻的容颜下藏着深不可测的情绪。 二人对峙,似乎箭在弦上,差一点就发,可是就差那么一点发的契机。 于是众人盼啊盼啊,终于,不负众望,契机被盼来了。北堂镜拖着孱弱的身躯,一步步走近,她似乎在执着地看着谁,又像是目空一切。她推开南宫九和连翘,自己慢慢朝前走,在燕南飞与东方玄夜中间站定。 她终是转向燕南飞,平静道:“师兄,你走罢。” 燕南飞握紧了刀,慢慢朝北堂镜走去,一面说:“要走一起走。我带你去塞外,取天山雪莲、冬虫夏草为你补身,不必在这里苟延残喘。” “你可曾为我想过?我即便是死,也不会离开浮云山庄。”北堂镜稳稳朝后退了几步,挡在了东方玄夜面前。 燕南飞一字一顿慢慢说:“你不是有心上人么?我带你去找他,让你得到真正的幸福!” 北堂镜微微扬起下颌,笑道:“我不要你管,你偏偏要管闲事,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你毁了这里平静的一切,我不想看见你。” 南宫九听得很恼火,突然跳出来为燕南飞抱不平:“镜子姐姐!你看清楚哦,对你好的是谁?不是你后面那匹没良心的黑马!他跟他的小妾你侬我侬、卿卿我我,现在孩子都快出来了,你还赖在这干吗?反正他们全家都不是好东西,还是跟师兄走罢!” 从人群中传来两声剧烈的咳嗽,老夫人拄着麒麟头拐杖走了出来,眼神如暗藏锋芒一般直直盯着南宫九:“九小姐似乎对我们浮云山庄十分不满,可是老身怠慢了贵客?” 南宫九两手叉腰跳起来喊道:“我帮理不帮亲!你们对镜子姐姐有偏见在先!” “阿镜,你一向深明礼义,奶奶相信你。”老夫人慢咳了几声,凌芯正巧领着丫鬟将椅子扛来了,忙扶老夫人坐下。老夫人深吸口气,接着说:“我只是坐在这,至于你们如何解决,我决不插手。” 燕南飞好似并未将周遭的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只是挥刀向东方玄夜劈去,怒喝:“按约定,决一生死!” 东方玄夜剑未出鞘,只从容地躲了燕南飞几招,语气平平说道:“霜月刀法的最大威力你使不出来,根本敌不过流云剑法。若你一心要与我决斗,不如等练好了再来。” 原本扎在人群里的西门飘雪冒了出来,惊诧问:“霜月之光不是刀法中最顶层的招式么?” “是,可他只有霜,没有月。”东方玄夜笃定的眼神瞥向北堂镜,又收回来望着燕南飞,“除非霜月配合,否则永远练不到最高境界。” “何为月?” “另一把刀。” 燕南飞嘴角一扯,冷冷道:“你竟然知道霜月刀法的秘密。” 东方玄夜缓步走上前,单臂将北堂镜揽住,“我夫人家中的传世之宝,我怎会不知?” 燕南飞猝然挥刀出狠招,东方玄夜将北堂镜推开,抽出宝剑应战。真正的刀光剑影,一时间风起云涌,众人恐受殃及纷纷退散。 南宫九深知刀剑无眼,早就躲在了西门飘雪身后。虽然这人每天穿身红衣裳,矫情又自恋,不过关键时候很顶用,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瞄到他,而且足够高大。西门飘雪一手伸向背后,把南宫九揪了出来,看也不看她直接训道:“都是你惹的祸,谁叫你口无遮拦乱说话的?” “我是想他们和谈啊,反正东方庄主不喜欢镜子姐姐,何不放了她走?” “你想得可真简单。”西门飘雪摇摇头,一把打开了扇子轻摇慢摆。 南宫九因为有面纱遮掩,毫不顾忌做了个呕吐的表情,这么大的风,居然还摇扇子!真是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词语来形容他了。 几个回合过去,东方玄夜占了上风。燕南飞的刀虽然威力十足,可不够灵活,处处受制。眼看再有几招燕南飞就必败无疑,一根长蛇般的鞭子刺了过去,紧紧缠上了东方玄夜的手腕,令他的剑动弹不得。燕南飞趁机起势,放出霜月之光,众人不由为之一震,惊呼连片。北堂镜猛地一抽手,借以鞭力将东方玄夜拉过来躲避那招式的威力。 银亮的光芒耀目四射,空气瞬间冷凝如霜降。 北堂镜的鞭子又挥向燕南飞,将他双手紧紧束缚,喝道:“够了!你们真想两败俱伤然后任由贼人来钻空子么?!武林大会结束后,多少人在暗处对浮云山庄虎视眈眈。师兄,若你真想为我好,就罢手,帮我们一齐查寻神秘门派的下落。” 东方玄夜宝剑回鞘,伸手握住北堂镜执鞭的手,斜斜望着燕南飞道:“我夫人尚能如此兼顾大局,你为何就不肯暂时放下执念?神秘门派一日不铲除,绝对是武林之祸。” 燕南飞身上的戾气渐渐退却,默然无声。院内一片肃然,忽然传来嗲得麻死人的呻吟,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老夫人焦急不安扶着凌芯,而凌芯渐渐瘫下去,口中悲呼道:“啊……奶奶!凌芯肚子好疼!” 西门飘雪匆匆赶过去把脉,迟疑道:“恐怕是小产了……或许是被方才的剑气伤着了,快扶回房去吧。” 老夫人顿时嚎啕不止,指着北堂镜骂道:“不祥之人!你这个不祥之人害得我没了孙女,又害死了我儿子,现在害得我曾孙还未出世就没了!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扫把星!不该娶你过门,我们就不该答应那门亲事!玄夜,快休了她!三年前我就叫你休了她,你若听我的话,如今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我们浮云山庄已经颜面无存、还要家破人亡吗?!” 北堂镜僵立如冰雕,手中长鞭“啪”一声摔落在地。东方玄夜侧头凝视着她,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快步冲上去抱起凌芯。 “怎么会这样……”南宫九呆呆望着混乱人群那一袭落寞的白衣,毫不犹豫冲过去推了把一直在发愣的燕南飞,“快走啊!带她一起走,快!” 燕南飞顿时缓过神,扛起纹丝不动的北堂镜趁乱离开。南宫九呆呆望着逐渐缩小消失的影子,突然觉得鼻子很酸很酸。连翘凑到南宫九身边,唉声叹气:“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南宫九眼睛红红的,喃喃道:“镜子姐姐,后会有期。” 又是那花花绿绿的房间,南宫九头疼。本来她是想趁乱溜走的,无奈西门飘雪的桃花眼锁死了她,不停地暗示她必须给老夫人道歉。凌芯一直蜷在床上抱着枕头哭哭啼啼,那声音令南宫九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她真想冲上去问那女人干嘛不索性抱着黑马玄夜哭得了。不过看她没了孩子怪可怜的,南宫九只好暂且忍了,装模作样上前安慰了几句。 老夫人情绪尚在失控中,一个劲数落着北堂镜的不是,频频扔出“休妻”这个词,一向精明而冷静的东方玄夜立在床边默不作声,神情木讷。 老夫人气急,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站起来,“你倒底听不听的奶奶的话?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都没了,还不休了她,将来指不定出什么乱子!” “奶奶,阿镜是青鸾山庄的大小姐,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们不能做出如此有违道义之事。” “她有失妇德在先!勾搭了不明不白的人来武林大会捣乱,还弄得凌芯小产,况且她进门六年都无后,随便哪一条都可以休了她!” 南宫九替北堂镜憋屈了太久,真忍受不了那什么变态的妇德,跳出来大声道:“好啊,镜子姐姐早就想离开这鬼地方了!堂堂青鸾山庄的大小姐,绝世风姿,武艺超群,出嫁六年还是完璧之身,难道还怕她再嫁不出去?” 老夫人气急攻心,一口气喘不上,指着南宫九直道没教养。 南宫九气呼呼冲了出去,一面嚷嚷:“不玩啦!一点都不好玩!”这个浮云山庄一定是她前世今生呆过最最郁闷的地方!大家也没在意她,只当她任性闹脾气,反正南宫九的臭脾气是声名远扬的。 只有连翘紧紧跟着南宫九,神秘兮兮问:“小姐,你是不是在想怎么整他们?” 南宫九收住脚步,皱眉看着被从前的九小姐带坏的丫鬟,只能摇头叹一句,近墨者黑。 住在北堂镜的院子,总是莫名伤感。南宫九不明白了,一向没心没肺的她怎么突然就伤春悲秋了。再呆上几天就要随西门飘雪回他的万花谷,她突然觉得很悲剧,将来要过跟北堂镜一样的日子么?自己的丈夫左拥右抱都不能吭声? “唉……”南宫九换了个姿势,继续悲哀。 连翘不满道:“小姐,你一晚上叹了三十几声了。” “连翘啊,我不能像镜子姐姐一样,太悲剧了。” “啊!我就知道小姐要整他们!”连翘兴奋地窜了过来。 南宫九扭了扭脖子,“NO!我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要整的话,当然要先整那个将来最有机会欺负我的人!虽然我早就想好了怎么耍他,不过这事……属于机密,你要配合我,不得泄露半分。” 连翘眨眨眼,紧抿唇。南宫九奸诈一笑,凑到连翘耳边私语了一番。连翘听完之后连连点头,眼神狡黠道:“小姐,你是想生米做成熟饭?” “噗……”南宫九毫不留情朝她狠狠噗了去,“笨!不是那样的,我要发展纯洁的男男关系,就是传说中的柏拉图式的爱情,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连翘似懂非懂继续点头。 窗外突然刮过一阵轻风,烛火摇晃。南宫九顺势望着门外,只见西门飘雪匆匆赶来,一手架起南宫九的胳膊,“庄里出事了,藏宝图被盗,去正厅集合。” 南宫九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随着他的登峰造极的轻功飞得晕机了。 据说藏宝图被收在东方玄夜的卧室中,至于卧室里的暗匣机关,除了他自己并无人知晓。方才他只是循例检查了一番,觉察出异样,忙打开一看,藏宝图竟然消失得无声无息。每日睡在这房中,有人严密把守,却不知何时被盗。 或许是早几日庄里大乱?或许是武林大会之时? 跟着忙活了一晚上,也没忙活出什么东西来,南宫九打道回府睡大觉了。 东方玄夜毫无头绪,武林大会、藏宝图、失踪的小妹、与燕南飞的决斗、北堂镜的下落,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计。东方玄夜一扫平日里的冷静镇定,变得狂躁不安。 凌芯身子还未复原,却执意要下厨为病倒的老夫人熬汤。由丫鬟搀着从厨房出来,在路上遇见了去看望老夫人的南宫九。凌芯微微颔首施礼,南宫九不耐烦回了一礼,大大咧咧朝屋里跑了进去。 不过,南宫九来的不是时候,恰好听见病入膏肓的老夫人哆哆嗦嗦交代东方玄夜说:“那女人留不得,玄夜啊……你听奶奶的,快休了她!若不然,奶奶这把老骨头也要被她克死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苍老而凄凉,南宫九止步于屏风外,不想进去了。一直没有回应,东方玄夜一直没做出回应。南宫九心想,或许,让北堂镜离开才是最好的吧,顺了所有人的意,不是么? 凌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还亲自端着补汤给老夫人送来,一口一声奶奶甜得腻人。 南宫九一听见那嗲死人的声音心情就极度郁闷,索性扭头就走,呼啦啦跑回了小院,一边收拾衣服一边念叨:“没人性、没人情,自私自利,休了更好,省的被你们折磨!” “小姐,你在说谁?” “连翘,你在这呆着,我走了!”南宫九粗粗收拾了些细软,又换了身男装。 “啊?这么快,可是山庄里出事了……” “又不关我的事。”南宫九可劲儿翻白眼,她再呆一天都会郁闷坏的,还是早点离开,江湖应该是个很快乐的地方,不像这里死气沉沉。她再检查了一遍全身上下的装备,交待连翘,“还记得怎么说吧?你被人打晕了,醒来的时候我已经不见了。西门飚血一定会出来找我,你好好跟着,如果在路上遇见我,装陌生,别破坏我的大计。” “知道了!”连翘嘟着嘴,很不高兴,“小姐,姑爷真的会喜欢男人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你要从旁配合。”南宫九望着窗外的薄凉夜色,眼里满是戏谑,笑嘻嘻道:“先去把早前下了注的一百两拿回来,然后我就在镇子里守株待兔了!” 南宫九一蹦一跳出了门,冲窗户内忧郁得快成画像的连翘挥了挥手,“拜拜~!” 正文 第一篇 初入江湖 楔子 浮云山庄,坐落在鳌山之巅,云雾之间。 浮云山庄今日有喜,少主东方玄夜迎娶青鸾山庄的大小姐北堂镜。 东方玄夜年少时便协助病魔缠身的父亲一同挑起家族重担,沉着内敛、冷酷无情,以流云剑法闻名天下。 喜庆的红绸挂满整座庄园,鲜红的地毯从山下一路铺陈到喜堂。 这场两大家族的联姻被誉为武林盛事,各门各派应邀来贺。 众所周知,武林四大家族多年来守护着一个宝藏的秘密,那宝藏名叫桂宫。 相传前朝覆灭时,留有皇族遗孤。四大家族的祖上原为前朝皇帝身边的四大护卫,皇帝托孤于他们,并将桂宫一并托付,希望将来能借助桂宫里富可敌国的宝藏东山再起。四大护卫将羊皮宝藏图切割成四份,人手一份,决定拼尽全力帮太子复国。只是天意难测,太子没有熬到周岁便夭折,四大护卫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图谋,远离是非、归隐江湖。怕桂宫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中,他们并没有把宝藏图给太子陪葬,而是各自珍藏,代代相传。 这场联姻被誉为盛事的另一个原因在于,北堂镜的陪嫁之物,竟是北堂家手中的那张羊皮图。许多并未收到喜帖的门派也不约前来,纷纷被拒之门外。外界猜测,北堂当家无后,只好将宝贝给长女陪嫁,也算是传给外孙了。 八抬大轿,满满缀着蔷薇、牡丹等各种鲜花,缤纷夺目。五色绣球吊挂在轿顶边缘一整圈,摇摇曳曳,新娘穿着一袭瑰丽的嫁衣,龙凤呈祥的大喜帕一直盖到了腰间。北堂镜一向端庄大方、深明礼义,奉父母之命出嫁并无怨气。只是也不欢喜。 从青鸾山庄一路过来,多少人驻足赞叹,多少人欢呼雀跃。唯独轿上的她心静如水。八抬大轿有绝顶高手护送,因此北堂镜捧着装有家传之宝的匣子也不惧怕。 轿子缓缓进了山庄,琴瑟和鸣、吹拉弹唱一并高扬起来。 小花童绕在新娘身边,高兴地朝空中挥洒花瓣,一片片粉白、嫩黄、桃红的花瓣如轻雨飘落,将新娘衬得宛若仙子。 新郎东方玄夜微笑望着前方,平日里冷冷的剑眉都舒展了。 北堂镜托着紫檀雕花木匣一步步朝前走,想到一会便可将它交给他人,觉得如释重负。 不及反应,北堂镜发现自己右手上一道极细的口子忽然裂开,鲜血溢出。出手之快竟能避过在场所有人的眼睛!接着左手上又是一道,她立即察觉那暗器淬了毒,两手不得已松开了匣子,飞快封住自己两臂的穴道。 匣子凌空落下,众人才惊觉大事不妙。北堂镜的护卫夺步上前,对方却出神入化般疾速飞掠过来,一道白影直窜向匣子。新娘身边的小花童却并未发现什么,依旧欢笑着挥洒花瓣,直到长长的匣子落在她脚下,她便好奇蹲下去捡,白影极快窜了过去,将花童与匣子一并带走,冲入云霄。 北堂镜的盖头被风掠起,一张绝色容颜惊现在世人面前。她脚边的花篮歪在地上,五色花瓣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东方玄夜的目光猝然间暴戾得可怕,朝白影飞走的方向嘶喊一声:“小妹——” 初入江湖 阳光明媚的四月天,一座华丽丽的大宅院里,下人们纷纷交头接耳。原来早些时日无故中毒暴毙的南宫九小姐突然间起死回生,调养一段时间之后,又开始活蹦乱跳了。据说,她今日心情大好,要上街游玩。 “听说九小姐要出门!” “真的?哎呀……” “千真万确,连翘方才跟我说的!” “快去告诉街坊一声,小心提防!” “九小姐刚刚养好身子就迫不及待出去?” “想男人了吧……” “……” “……” “九小姐来了,快散开!” 方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家丁婢女瞬间消散于无形中,有的躲在廊柱后,有的哧溜爬上了树,有的倏地闪进了屋。空落落的前院,出现一袭紫色的靓丽身影,她左顾右盼,似乎在找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找到,心里嘀咕:奇怪了,这么大个宅子,怎么连个人影都没? 不一会,丫鬟连翘跑过来,喘着气说:“九小姐,我去支了十两银子。账房只肯给十两、说是老太爷定的最新规矩。” 真小气,十两银子也拿得出手。传说中的南宫九小姐摸摸鼻子,眨眨眼睛,一张脸蛋被瑰丽的紫色衬得惊艳无比。可是她一手叉着腰,一手伸到丫鬟面前:“钱呢?” “在这里……”丫鬟有些呆,把钱袋乖乖交到九小姐手上。 “好啦,你回去吧,我自己出去逛逛!”九小姐冲她挥挥手,抬脚就往大门外面走。 “啊!”连翘惊呼一声,连忙冲了上去,“不可以!九小姐!” “怎么了?”九小姐疑惑望着她。 “您要是再出去为非作歹,老爷又要罚奴婢了!” 为非作歹?九小姐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张成了O型。敢情古代的千金小姐喜欢出去为非作歹?真长见识了……回过神来,她一本正经说:“不会的,我就是出去散散心。” “那就带上我吧,连翘保证不打扰小姐散心,除非发现情况才会出手。”连翘信誓旦旦。 九小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发现情况是指什么情况?嗯……出手又是怎么个情况?话说她穿越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半个月了还没出过门,怎么这丫鬟的话让她浑身发毛呢……既然如此,还是带上吧,安全第一。她很有派头地点点头:“带路。” 南宫府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一袭紫衣的南宫九迈出门槛,在自家门前伸了个懒腰,站了那么一会。就那么一会,来往的行人扭头盯住她,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 天色晴好,春风徐徐,突然有人尖叫:“南宫九上街啦——” 瞬间,热闹而祥和的街市像炸开了锅,路人狂奔,摊主纷纷落荒而逃,店铺的门“砰、砰、砰”全关上了。那个反应、那个速度、那个效率,都令穿越而来的南宫九惊叹不已。 继续沿着街市走,刚才那阵人潮飞快涌过,扬起的灰尘还在四周飘荡,街上静悄悄的,一片狼藉。南宫九郁闷了,这几天没少照镜子,要搁21世纪,她这样貌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青春美少女,穿到这么个美少女身上,乐得她整宿整宿做梦都在笑。结果……Orz,这个世界怎么了? 忽然闻见一阵馄饨的香味飘飘而至,南宫九最扛不住馋了,于是嗅着馄饨的香味走啊走,走到一个摊位面前,她认真盯着盘子里漂亮的馄饨,舔了舔嘴唇。 忽然间,看见馄饨在抖。 抖得还很厉害。 本来一两只在抖,后来全盘都在抖。 南宫九绕到摊位后面,瞪着抱头躲在馄饨摊下发抖的人,吃惊问:“你不烫吗?” 那人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背正靠着炉子,惨叫一声连爬带滚弹了出来。 真可怜。南宫九想去扶他,谁知他越爬越快,嘴里嚷嚷着:“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南宫九不耐烦了,大步冲上去一把拎起他来,“我要吃馄饨!”然后,她发觉自己力大无穷,竟然把一个男人轻而易举拎了起来。 哇,难道是天生神力?南宫九忽然兴奋了,两手抓着男人越过头顶试着举了几下,真的毫不费力!男人哇哇乱叫,不停求饶,南宫九还沉浸在自己盛大的穿越中沾沾自喜。真是RP大爆发,让她穿到一个带特异功能的千金小姐的青春美少女身上! 街道两旁的民居里,家家户户都开了一条窗户缝朝外偷窥,然后纷纷哀叹:“南宫九又出来祸害人了。” 连翘轻轻咳了两声,提醒道:“小姐,不要玩过火了。还是吃馄饨吧?” 有道理,南宫九点点头,把男人放下,又顺便问了句:“馄饨多少钱一碗?” “不要钱!”男人斩钉截铁,然后哆哆嗦嗦揭开锅盖,开始下馄饨。 南宫九哦了一声,又说:“那就来两碗。” 南宫九把连翘也拉着一起吃馄饨,正吃得有滋有味,安静的街上忽然飘过诡异的铃铛声。南宫九抬头张望,见远处走来一个举着白幅的人,好像是个算命的。等他稍微走近了,发现他一手拿着竹竿,原来是个盲人,年纪不大,长得很清秀。南宫九忽然对他产生了无限同情,反正馄饨不要钱,那这十两银子就施舍给人家得了,也算自己穿越到这个地方做的第一件善事。 她清了清嗓子,正想着怎么称呼人家,谁知那个算命的帅哥一听到风吹草动便扔下竹竿一溜烟跑了,作为盲人来说,那速度、那方向感同样很惊人。南宫九十分不解,歪着头问连翘:“我还没开口,他怎么就走了?” “小姐你忘啦?前些日子你在戏园子里**过他。” **?古人真豪放!南宫九想喷,可是口里没东西,于是象征性地“噗”一声,“我为什么**他?” 连翘挠挠头,迷茫答:“没有为什么啊……小姐**男人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理由吗?南宫九彻底石化了,原来在这里**男人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吗?这样的话……她觉得自己不是穿越了,而是上了天堂。果然是RP大爆发啊啊啊! 一阵傻笑之后,南宫九听见奇怪的声音,如果没判断错误的话,是马蹄声。 马蹄?南宫九兴奋扭头看,只见空无一人的街道尽头,一匹黑马疾驰而来。经过她的身边,嘚嘚嘚嘚……又疾驰而去,掀起一阵狂风。狂风里有沙子,于是南宫九揉了揉眼睛,等她再睁开时,那匹黑马又倒回来了,就停在她面前。 马上的男人开口问:“你是南宫燕?” 南宫九的大名的确是南宫燕,只是几乎没人这么称呼她。她好奇抬头,想看看这充满磁性的声音是从什么样的皮囊里发出来了。这个男人……唔,于是她的头就在60°角的位置定住了,直勾勾盯着对方,丝毫没察觉自己嘴角溢出了一丝丝晶莹的口水。 黑马上的男人一袭玄色衣袍,剑眉凤目,鼻正唇薄,下巴中间竖着一道明显的沟壑——就是传说中的美人沟! 南宫九下意识捂着胸口,生怕那没见过世面的小心脏一不留神就跳了出去。连翘急忙掏手绢替九小姐擦口水,唤道:“小姐、小姐!” 南宫九缓慢地从花痴状态中恢复过来,这貌似是个不怕她的男人,很好,很有气概。她眨眼笑笑,“我是南宫燕,你怎么知道?” “久仰大名。”男人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佩剑,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于是南宫九继续保持60°仰望,问:“你是?” “东方玄夜,特来拜会南宫老前辈!” “哦,我爷爷啊……”就是那个只肯给十两银子的小气老头。南宫九光顾着看男色,脑子里空空如也,连翘在她耳边小声说:“浮云山庄的庄主来啦!快回去通知老太爷吧!” 南宫九慢吞吞说:“那你还不快回去通知?” “是……”连翘嘟着嘴赶紧跑回去了。 南宫九很淑女地站起来,温柔说:“既然这么巧遇见了,那就由我带路吧。” 东方玄夜似乎想了一下,然后下马。“有劳九小姐。” 南宫九一面偷瞄他,一面套近乎:“不用客气,都是熟人……”他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身姿挺拔,英气逼人。南宫九跟他走了短短一段路,就觉得呼吸困难,好像是花痴并发症。为了减缓症状,她搜肠刮肚,模仿古人的说话方式问:“不知庄主找我爷爷有什么要事?” 东方玄夜从容答:“无非是为了你的婚事。” 南宫九放空三秒,然后脸红得跟柿子一样。她平静地在内心小小欢呼一下:婚事,欧耶! 穿越的苦恼在此刻一扫而光,她作小鸟依人状低头走在东方玄夜身边,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袖。这个好像从武侠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人竟然是她的未婚夫,好精壮、好阳刚,她吃得消不…… “九小姐,似乎到了。”东方玄夜牵着黑马准确无误在南宫府门前停下,已经走过去一大截的南宫九默默调回头来。东方玄夜这才注意看她,南宫燕声名远播的除了她的恶行之外,更多是她的姿色,只见她面颊绯红,似笑非笑,眼波中数不尽的娇羞。东方玄夜方觉自己唐突了,人家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姐,于是带着歉意道:“九小姐,在下说话过于直率,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冒犯就冒犯吧,我愿意。南宫九死死抿住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我与西门老弟自小结拜,亲近如家人,今后,你就是我的弟媳。” 弟媳?等等!南宫九从花痴状态中惊醒,瞪着他问:“谁是你西门老弟?” 东方玄夜蹙眉,答:“西门飘雪。” “西、门、飚、血……是哪个?” “你的未婚夫。”东方玄夜话音刚落,南宫府大门开了,一行人热热闹闹来迎接东方庄主。老太爷笑呵呵道:“东方庄主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因事出紧急,便独自策马前来。” 老太爷客套问:“家中夫人可好。” “她很好。”东方玄夜淡淡点头微笑。 南宫九僵立在原地,望着那匹英俊的黑马,嘴角抽抽。她觉得,她似乎悲剧了。 东方玄夜到访确是为了婚事,但重点不在婚事,却是在嫁妆上。南宫家迫不及待要把南宫燕嫁出去,原来是为了把传说中的藏宝图随南宫燕陪嫁去西门家。因为南宫家自老太爷这一辈起便退出江湖从商了,江湖的事,尤其是宝藏的秘密他们急于要撇清,便想出这么个法子。 南宫九面带微笑坐在老太爷旁边听一席人叽叽喳喳地议事,一口牙咯嘣咯嘣都快咬碎了。原来她只是一件用来暗度陈仓的工具,于是她再度悲剧了。虽然有那么一瞬间,南宫九对那藏宝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是牺牲一个美少女来成全他们退出江湖,实在是人神共愤!如果牺牲的对象是黑马玄夜,她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但是那个“西门飚血”光听名字都倒足了胃口,南宫九不动声色,决定…… 没错,就是逃婚! 东方玄夜离开之后,南宫家里的人凑在一起七嘴八舌讨论。 “北堂家的那份藏宝图遗失,是因为他们大张旗鼓。我们才不会那么笨呢!” “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东方庄主无非是想借助这次机会找到失踪六年的妹妹罢了。” “是啊!谁都知道东方玄夜把小妹捧在手心里宠,被掳走了这么些年也没丁点儿消息。” “那我们要听从他的建议么?派所有的人手去保护地图?” “当然要保护,不过……最好是先偷梁换柱。”老太爷捋着胡须,慢吞吞道,“就算有人来抢,也只能抢去一份假的藏宝图。真的那份仍旧在我们手里,也不用陪嫁出去了。” 众人连连点头附和,南宫九斜眼睨着白须老头,体会到了一句经典而且很通俗的话:姜还是老的辣。 入夜,南宫九把门窗都关好,神秘兮兮拉着连翘诉衷情。府里的人都知道,自从九小姐起死回生之后,记性变差了,连下人的名字都喊不出来。南宫九拉住连翘的手,学电视里的煽情戏,把一双眉皱得紧紧的,五官都扭成一团,按照早已背好的台词念道:“虽然我谁都不记得,可我记得你!我记得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连翘,这次你一定要救我啊!” “小姐……”连翘被她视死如归的神情吓得一愣一愣的,“你哪里痛?是受伤了么?” 南宫九倒了一下,又迅速坐起来,幽幽叹气:“为了把藏宝图推给别人,他们居然要牺牲我。大好年华,就要嫁为人妻……” 连翘惊叹:“小姐,这婚事去年就定下了!难得有人肯要你,还是西门三少爷,那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呢!你竟然不想嫁?” 南宫九为“难得有人肯要你”那句话默哀了片刻,从前可能没人敢要南宫九,但现在的她可是一个贤良淑德的高学历美少女,只怕那个西门飚血高攀不起吧!南宫九嘟起嘴,问:“那个藏宝图究竟是什么玩意?东西南北几家人把宝藏分了不就得了,还弄得这么麻烦?” “觊觎宝藏的人实在太多了,防不胜防呢!几大家族都是为前朝效忠的,哪里会不顾道义把宝藏据为已有。” 南宫九见时机到了,小声问:“你知不知道这宝藏里有什么?” 连翘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名字叫桂宫。” 南宫九擦了擦额角的汗,龟公……古人真油菜花。前朝留下的、天下人都觊觎、而且防不胜防的宝藏,一定很稀罕。南宫九双眼开始冒星星,还是先把宝藏图弄到手,然后再逃婚吧…… 美好的清晨,日上三竿,南宫九抱着被子滚来滚去、滚来滚去,口水四溢。梦境里,她被黑马玄夜扑倒了,然后,“嗤啦”一声,衣服被撕破了…… 黑马玄夜:给我! 南宫九:不给、不给!我要叫人了啦! 黑马玄夜:叫吧!叫破喉咙都没人理你! 南宫九:救命……咳咳、救命…… 黑马玄夜:不想吃苦头,就快给我! 南宫九:死也不给! 黑马玄夜:你一介女流,要藏宝图有何用! 南宫九:你一介男流,怎么好意思来抢女人的肚兜! 黑马玄夜:我知道你把藏宝图缝在肚兜里了,快交出来,不然我连西门老弟的面子都不顾了! 又是“刺啦”一声,肚兜被扯掉了。 南宫九:呜呜呜……我终于走光了……你要对我负责任、负责任! 黑马玄夜扬长而去,南宫九捶胸顿足:不要走!不要走!不然就让我对你负责任也好啊…… 不知道是不是情绪太激动导致捶胸顿足的力道太大,南宫九被捶醒了,咚咚叮叮当当的声音灌入耳朵,震得脑袋发麻。她忙捂住耳朵从床上跳下来,四周一张望,发觉门窗都被宽宽长长的木板钉死了。南宫九冲上去拉门,任她有特异功能也拉不开,于是嚎叫:“你们在干嘛?!” 外面有人回答:“老太爷吩咐的,要保护好九小姐。” 南宫九又使出吃奶的劲儿来拉门,也不知他们用什么东西钉的,竟然这么牢! 连翘清脆的声音响起:“九小姐,先委屈你几天,等花轿临门就可以出来啦!” “连翘,怎么回事啊?” “昨夜小姐拉着我说悄悄话,老太爷知道了,就来责问我。小姐,要是你逃婚了,连翘可就没命了!” 怒,小丫头被老姜策反了。南宫九用力踢了一下门,然后疼得龇牙咧嘴抱着脚跳了几下,一屁股坐在地上。绣花鞋真不是人穿的,那么薄,走个路都咯得脚疼。 等到花轿临门的时候,藏宝图早就被偷梁换柱了,而且她带着假的藏宝图出嫁还会遇到劫匪,万一误伤了她,那可就真的悲剧了。南宫九又气又急,可也只能干着急。人生地不熟——穿越第一大弊病,所以广结良缘还是十分必要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南宫九觉得自己在坐牢,饭菜都是从窗户上一个窄窄的洞里送进来,吃完了再递回去,偶尔连翘会来讨好地说上几句话,南宫九本着广结良缘的基本原则,不计前嫌好言好语跟她说话,退一步讲:沦落到这地步,有个说话的人就不错了。 吃了又睡、睡了又吃的日子很容易养膘,于是南宫九这个青春美少女的苗条身材圆了一圈。早前订制好的嫁衣送进来,她折腾了半天也不懂到底怎么穿,外边的连翘趴在窗户缝上使劲叫:“小姐,穿起来看看呗!让我看看呗!” 南宫九反而坐下喝茶,悠哉游哉跷起二郎腿。就不给你看,小叛徒,急死你。 “小姐,明天就要出阁了,你快试试嫁衣,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到时候你们不都要进来给我打扮么?我才不急。”南宫九继续喝茶。其实她早有计划,只要明天门一开,凭她这一阵暴饮暴食攒的力气,绝对可以杀出重围,逃出生天。所以,她已经把这屋子里值钱的首饰全戴身上了,重是重了点,不过踏实啊。 嫁妆堆满了院子,红彤彤的灯笼高高挂起,南宫家热热闹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无比欢庆的笑容,因为他们就要摆脱藏宝图的重负了,今后再也不用日防夜防了提心吊胆了。最值得欢喜的是,家里要少一个祸害了! 老太爷一个人躲在暗室里,把仿制的假藏宝图放进匣子里,加上两把锁。突然听闻外面一阵骚乱,赶紧出来查看。听得屋外有人大喊:“抓贼、抓贼啊!” 一呼百应,热闹的南宫府沸腾了。 南宫九正呼呼大睡,被连翘催命似的叫声吵醒了。虽然听起来很焦急,但南宫九最恼火的事情就是被人吵醒瞌睡。她十分不情愿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窗边:“怎么了?” “小姐!有人闯府,是来抢藏宝图的。” 南宫九立马来了精神,八卦精神,忙问:“抢到了没?” “抢到了!好在是假的!” “那人帅不?” 连翘默了。 “哎呀,急死人了,我在这里面什么也看不到!” “小姐,你在里面最安全了。”连翘话音刚落,就被人袭晕了,窗纸上透着一个肃穆的黑影,南宫九倒吸了口气。 那人身影巍峨,语调阴冷,说:“出来。” 南宫九被他雷得摇摇欲坠,要是能出去她早就出去了,但是就算现在能出去她也不会傻傻地出去送死。 “快点,没时间了!”对方焦急催道。 南宫九一愣,这语气,似乎不是贼啊…… “阿九,快点,藏宝图已经到手了。” 南宫九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口水,问:“真的?” “我和老白声东击西,不管真假两份都拿到了。快些,来不及了!” 南宫九决定看在藏宝图的份上,以身犯险,可是……“这门太结实了,我怎么拉也拉不开。”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沉沉道:“用推的。” 南宫九倒吸了口气,望着那扇被钉得死死的、任她怎么拉也拉不开的门,咬咬牙撞了上去,结果,“哗啦……哐啷!”房门轻而易举被她撞开了。 天呐,她一知识女性被困在这屋子里这么久,竟然输在一扇门上!不服气啊不服气!她还没感叹够,一只男人修长的手臂已经绕上了腰,接着就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她这才低头一看,晕乎乎地发现自己飞起来了,房屋、绿树、街道都被踩在了脚下。然后她开始大口喘气、艰难地伸手紧紧抓住不明男子脖子,呜咽道:“我晕机啊……” 男人抱着她飞了不远,就落在一个屋顶上把她放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阿九……你好像又重了……” 南宫九已经晕得不行了,一个转身趴在屋檐边狂吐了起来。她晕车、晕船、晕机,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自行车就是她唯一不晕的交通工具,可是倒霉的她骑自行车都出了车祸,于是穿越到这个不明不白的地方,没想到还是一样晕…… 男人高度紧张,揽住她的双肩急切问:“你怎么了?受伤了?” 南宫九回头的一刹那,男人眼角抽了抽,她头上插那么多发簪把自己弄得跟刺猬一样做什么……南宫九拽住他的衣袍一角擦擦嘴,松了口气说:“没事,吃多了。”等她定睛一看,不禁吓一大跳,本能地往后退。 这男人一袭黑衣,脸上带着银灰色的面具,只露出嘴唇和下巴,眼神炯炯发亮,乍看之下真是惊悚。南宫九开始害怕了,也不知究竟这个九小姐跟对方什么关系,居然伙同外人抢自家宝贝? 面具男见她的反应很奇怪,反问:“阿九?怎么了?” 南宫九有点伤脑筋,这种杀手型的人物可是很残酷的,真害怕他一翻脸把自己先什么后什么了。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自从上次起死回生,我很多事情都忘记了……” 面具男目光惊诧,半晌才吐了一句:“难怪你连轻功都不会了。” 南宫九眨眨眼,原来她会轻功的么?那可不妙,飞着飞着晕机了那就摔得面目全非了。南宫九还在余晕中,冷不丁想起最重要的事,赶紧问:“藏宝图呢?” 面具男很疑惑地看着她:“你不是忘记了么?” “啊……”南宫九眼珠子翻来翻去,“我很多事情忘记了,可是最重要的不会忘!” 面具男的手伸进怀里,南宫九双手握拳,使劲咽口水,藏宝图啊藏宝图、终于要落到……突然刮起一阵疾风,一只黑影疾速掠过,面具男的手还没完全掏出来,藏宝图已经落在对方手里。南宫九愣愣仰望他,东方玄夜,如一柄上古宝剑,锋芒精锐,超凡绝世。 好帅呃……南宫九嘴角溢出一滴晶莹的液体。 面具男一跃而起,两手挥击,黑亮如铁钉一样的暗器嗖嗖的飞了出去。 东方玄夜剑舞狂花,将暗器一一挡了回去,喝道:“你们究竟是何门派?有胆抢藏宝图,为何不敢现身!” 面具男并不恋战,扛起南宫九飞快逃走。东方玄夜紧追不舍,他在此蹲守了大半月,终于有所收获,一定要纠缠到底。 南宫九又呜咽起来,晕机的感觉不是一般的难受,尤其是这么连飞带颠的,就好像飞机遭遇雷雨天气了,再这么下去,她真想坠机一了百了。不晓得是不是老天感应到了,面具男居然气喘吁吁对她说:“这样下去我没办法带你走,阿九,你暂且回去。明日大婚,我一定带多人手来接你!”说完,他把南宫九凌空抛了出去,紧追在后面的东方玄夜情急之下赶紧去捞南宫九。 当南宫九结结实实落在东方玄夜怀里的时候,他表情僵住了,然后直线**,好在落地的时候扎稳了步子,不至于跌倒。东方玄夜赶紧卸下她来,传闻这个南宫燕力气大得惊人,没想到体重一样这么惊人,真不知他的西门老弟吃不吃得消……来不及多想,他扔下一句“你自己回家”之后又飞跃上天,追面具男去了。 南宫九趴在小河边,好像吐得五脏六腑都空了,整个人软绵绵没有力气。街上还有少许赶路的行人,但没人注意她,只当是个醉汉。 南宫九艰难地爬起来,摇摇晃晃走上拱桥,眺望一圈,发现自己迷路了。不过又转念一想,正好她要逃婚,现在不就已经逃出来了么……回去掺和西门飚血和那个面具男的夺妻大战,她可没兴趣。 检查了一下全身的装备,不错,十个戒指八只手镯两条腰带四条项链一副耳环六根发簪一样不少,有钱傍身,干什么不行?南宫九叉腰站在拱桥上放声大笑,满头发簪随着双肩的抖动一颤一颤,得意忘形高喊:“我胡小南又回来了——!” 街铺的灯一盏盏熄灭,行人稀少,遥遥见着打更的人游走于街头巷尾。南宫九摸黑找客栈,她早说了绣花鞋不是人穿的,果然言必中,走了一条街,脚掌都磨起了水泡,于是一瘸一拐走着坑坑洼洼的青砖板路。 她寻思着,宾馆一贯都挂个大大的招牌,古代的客栈应该也差不多,只是这月黑风高夜,加上她有点近视,伸长脖子连也看不清楚那些漆黑的招牌上写的啥。倒是**很容易找,远远就能闻到脂粉香气,灯火通明的。南宫九实在没力气走下去了,一屁股坐在**对面,搜肠刮肚想法子怎么才能在里面住一晚。 她把一只手镯取了下来,掂量掂量,嫖都够了吧,住一晚还不够?颤颤巍巍站起来,脚底的水泡真是痛得钻心,一个趔趄,脑袋磕在了身后的门上。南宫九龇牙咧嘴摸了摸头,怕自己吵醒了屋里的人,正打算走,身后的门忽然开了,有人问:“客官要住店吗?”。 南宫九大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笑逐颜开,乐得跟朵花儿一样,使劲点头。 那店里的伙计睡意朦胧,望见门外一个阴暗的影子,衣裳邋遢,头上不知插了什么东西密密麻麻,当即醒了瞌睡,脸色唰地变绿了,尖叫一声:“母夜叉——!”随后只听得闷声一拳,南宫九脸上开花了,还是一朵青色的花。 南宫九对着镜子郁闷了老半天,不就是多插了几根发簪么,怎么活活一人见人爱的美少女就成了母夜叉了……古装剧里的女人没事就插一排,也没见谁说她们是母夜叉。不过现在,眼睛旁边一大块乌青,还真成母夜叉了。 掌柜陪着伙计在一旁道歉。看这珠光宝气的主,说不准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可不能得罪。南宫九心情烦躁,不过转念一想,这样那也算件好事,至少没人认得出她。南宫九一拍桌子,豪气道:“算啦,道歉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掌柜一听,忙应着:“那我去叫厨房开火,给小姐备上夜宵。” 南宫九点点头,不错,古人很厚道。她刚站起来,水泡又疼得钻心,这样怎么上路?真是苦不堪言,南宫九用额头在桌上磕了两下,忽然瞥见掌柜穿的靴子。 靴子?咦?好像蛮实用的样子。南宫九若有所思点点头。 晴好的日头照得街道喜气洋洋。今日是南宫府嫁女的大好日子,街坊邻居、以及城里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纷纷将南宫府围得水泄不通。这不仅是南宫府的好日子,也是所有人的好日子,因为南宫九从此就要在这地方消失了,永远! 于是,举城欢庆。 从万花谷远道而来的迎亲队伍渐渐进了城,所有百姓夹道欢迎。马上的新郎倌朝各个方向挥手致意,大概他也想不到自己这么受欢迎。 南宫九穿着一身男人的衣服在熙攘的人群里挤来挤去,就凭她的惊人力气杀开一条路冲到了最前面。虽然她是嫁不成了,不过看看新郎倌长什么样子也好。 一身大红喜服,如墨长发,虽然只给个背影,不过南宫九已经断定他不是好货色,至少比东方玄夜差远了。新郎倌下马后就看不见了,因为一哄而上的人群把南宫九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南宫九便跳起来看,她非常好奇是谁代替她出嫁,并且对新郎倌的模样还是有点兴趣。 喜乐高扬,凑热闹的人们纷纷鼓掌欢笑。新郎倌刚牵住新娘的手从南宫府大门渐渐走出来,猝然间,空中飞来几个黑衣蒙面人,速度极快,其中一个带着银灰色的面具,冷酷至极。 围观群众纷纷张大了嘴。然后炸开了锅一样纷纷逃窜。南宫九一不留神就被人推倒了,她心惊胆战抱住自己的头伏在地上,唯恐被人踩死了,而且唯恐死状极其难看。 黑衣人目的明确,为首的面具男直接抢新娘,其余人牵制住迎亲队伍。新郎倌从侍从身上拿了把剑,与抢新娘的黑衣人打了起来。 四周的人已经跑光了,南宫九仍然趴在地上,微微侧头瞟过去,只见刀光剑影中,一袭红衣的新郎倌根本招架不住黑衣人的攻势。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玄色身影从天而降,如一柄极品的上古宝剑超凡绝世。南宫九趴在地上碎碎念,幸好黑马玄夜来了,不然西门飚血可真要飚血了。 面具男一把抱住新娘,正打算撤,忽然发觉重量不对劲,猛地掀开盖头。 连翘惨白的脸呈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都不打了,如雕塑一般静止在原地,呆呆看着她。连翘吓得浑身发抖,瘫在地上,连哭带央求地说:“新娘跑了,你们别打了……” 面具男一挥手,黑衣人瞬间遁走,消失于无形。 东方玄夜蹙眉,问老太爷:“难道新娘也准备了真假两个?” “唉……昨夜东方庄主救下阿九之后,阿九就一直没回来。她原本就不愿意嫁,我们才将她锁在屋里,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只怕她早已趁乱跑了。” 新郎倌僵立在原地,咬牙切齿道:“本少爷勉为其难答应娶她,她竟然逃婚……”若不是东方玄夜说南宫燕有倾城之姿色并且性情贤淑并不似传闻中那般野蛮,他才不会松口答应这婚事,如今,那不知好歹的小女子竟然逃婚,害得他颜面无存! 你勉为其难肯娶我,我还不会勉为其难嫁给你呢!南宫九气呼呼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把头一昂走了。 众人的面色都变了变,然后不约而同心想:趴了老半天都不动,竟然是个活的啊…… 新郎倌可没工夫管其他,气势汹汹指天起誓:“我西门飘雪向天起誓,今生一定要娶南宫燕过门!” 南宫九笑了笑,还是想娶吧,口是心非的家伙。 接着又听见他补了句:“娶了再休!!!” >_ <南宫九气得嘴都歪了,果然是无毒不丈夫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才能娶到我!<> 阴风阵阵,吹得树叶哗哗作响。 竹林深处有一座隐秘的小屋,以面具男为首的黑衣人齐齐跪地,向着竹屋异口同声道:“请主上责罚!” 一声弦断之音从屋内破竹而出,面具男敏捷闪开,这魔音便将他身后的大树震得摇摇晃晃,落了一地青色的果子。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无尽妖魅的气息,柔柔说道:“掘地三尺,也要把阿九找出来!” 面具男迟疑开口问:“大哥,藏宝图已经到手,阿九的任务不是完成了么?” “她既然是颗棋子,岂有弃之不用之理?速速去找回来罢。近日东方玄夜有动静,你们务必盯紧了他。” “是!”面具男抱拳领命,带着一行黑衣人悄无声息从竹林里退了出来。 茶馆里说书的人正在喝茶准备,开始稀稀拉拉坐了那么几个人,一到时辰便呼啦啦满座了。南宫九天天混在这里听人家讲江湖八卦,日子过得逍遥又滋润。话说,今天要讲的八卦似乎跟她有点关系,于是她来赶场了。 说书人有鼻子有眼说道:“江湖传闻,南宫九小姐力大如牛,怎么那么轻易被人劫走,那不过是南宫家搪塞罢了,实则,她是逃婚了!” 南宫九脸上的淤青未消,又是一身布衣男装,毫不顾忌举手大喊:“她为什么逃婚呢?” “外界有各种猜测,有人说她是心有所属不愿嫁给西门三少,有人说她早已与人珠胎暗结,丢不起人才躲了起来,其实这些都不对,真正的秘密,那就是在藏宝图上!” 南宫九听得津津有味,一面吃着茶点。 “藏宝图被不明帮派劫走,当夜南宫府闹得鸡飞狗跳,东方庄主以一敌十,抢回了一份藏宝图,谁知竟然是假的,真的那份被人用了调虎离山,早已没了踪迹。话说回来,南宫九小姐如何从府里逃跑的呢?内里的乾坤大家可就猜不透了吧?”说书人得意地摇着扇子,还不断地瞥南宫九。 南宫九偏偏举手,大声说:“我知道,她就是看不上西门飚血!” “非也非也!”说书人连连摇头摆手,“其实,南宫九小姐是受了劫匪的玷污,觉得没脸见人,索性一走了之。” 在座众人纷纷哦了一声,然后恍然大悟状。 南宫九一口茶喷了出来,咬牙切齿,你母亲的才受了玷污呢!清清白白一美少女,真是被八卦给毁了。人言可畏啊人言可畏……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 “这九小姐……抛却她的所作所为,还算是个绝色美人儿,美色当前,那劫匪索性一并劫了,本来就是贼,还有什么不敢为呢?” “那还真是可怜,虽然她平时横行霸道,但也不会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怎么不伤天害理了?上个月看中了徐家那小少年,差点就抢回府了!” “呀!这么说她可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女子?” “那倒不是,她就是喜欢看那些清秀的少年围在她身边转,据说是赏心悦目?” 南宫九非常赞同地点点头,不错啊,这个九小姐很靠谱,懂得欣赏男色。可惜了,她穿回来这么久,咋没发现南宫府里养了一堆正太? 说书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咱们接着讲藏宝图。那神秘帮派究竟来自何方?那些出神入化的武功是魔道还是正道?听我一一道来……” 席间有名佩剑的青衫男子高声打断他:“别废话了,直接说武林大会的事!东方庄主召开武林大会意在何为?” 说书人见是个使剑的人,碍于面子强笑道:“武林大会当然是为了藏宝图的事,也为了寻找他那失散了六年的亲妹子。不过最重要的是南宫家那张藏宝图的下落,因为南宫老太爷老谋深算,在那真的藏宝图上施了毒,那些神秘人一定会再露面。” 方才那青衫男子兴奋道:“那守着南宫府不就行了?” “非也非也!贼也不会蠢到这地步……”说书人面色一变,马上又赔笑道,“失言失言,作贼的哪儿敢光明正大找上门,要想解毒,当然得找兰陵笑笑生!” 南宫九被雷倒了,在众人瞩目下默默从地上爬起来,扶好板凳重新坐下。原来兰陵笑笑生不止是个精通房中术的文人、还是个解毒高手!好雷好雷吖……+_+ 整个茶馆突然间寂静无比,南宫九顺着众人齐刷刷的视线扭头去看,只见一名穿和服戴头纱的男子手执武士刀一步步走近说书人。 南宫九攥紧了拳头,暗暗在心里念叨:扁他、扁他!面对造谣生非的人就不该手软!终于看到大神削人的震撼场面了,激动ing! 气氛紧张到极点,席间但凡带了武器的人都紧紧握住武器,没带武器的小百姓都捏了把汗,准备随时撒腿逃跑。 只见那名男子修长的手指往案上一拂,一锭白银被搁在了案上。而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去。说书人腿一软,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南宫九盯着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双眼冒星星,一面又觉得很费解,难道日本人的思维从古代开始就很奇特么?她的脑子正低速运转着,忽然一顶蒙着黑纱的斗笠出现在眼前,南宫九倒吸了口冷气,五官因惊吓而扭曲了,脑子一片空白的情况下,还是哆哆嗦嗦说了声:“空你其哇……” 对方没有反应,黑纱后面也不知长了一张怎样狰狞的脸。南宫九缓慢地想,难道不是日本武士?高丽剑客?于是她又哆哆嗦嗦说:“啊宁哈色哟……” 仍旧没有反应,南宫九欲哭无泪,使出最后一门外语:“Hello,may-I-help-you,sir?” 静默半晌,南宫九都快窒息了,终于听见黑纱后一个冰冷的声音说:“小泼皮,想赚钱么?” 南宫九嘴角抽了抽,原来她现在的形象是个泼皮么?原来这个穿和服的家伙是个汉奸,他母亲的…… 南宫九也不管他汉奸还是特务了,本着广结良缘的基本原则,舔了舔嘴唇问:“能赚多少钱?” “跟我来。”他大步迈出了茶馆,南宫九屁颠屁颠跟上去,这年头看起来比较乱,需要找个靠山才好。大神一言不发,只管目不斜视往前走,南宫九绞尽脑汁跟他套近乎。 “你是东洋人么?” “不是。” “为什么穿这样的衣服?” “乔装。” 南宫九瞪大了眼睛,“莫非你有很多仇家?” “没有。” “那又为什么乔装呀?怕谁认出你来?” 大神顿了顿脚步,扭头对南宫九说:“我怕吓着人。” 南宫九风中凌乱了,吓着人?哦买疙瘩……难不成他是个嗜杀成性的大魔头?还是被毁容了面目丑陋?她一面掉鸡皮疙瘩一面干笑说:“大神怎么称呼?” “燕南飞。” “哇,跟我的名字很相近!”南宫九脱口而出,接着发觉自己闯祸了,万一被人知道她是南宫燕,那会有麻烦的。燕南飞终于主动问了句:“你叫什么?” “呃……燕小南。”南宫九硬着头皮胡诌了个名字,跟大神姓准没坏处的。 燕南飞点点头,“原来是同宗。”看起来态度缓和了不少,南宫九长长松了口气,可见跟大神姓果然没坏处。南宫九趁机谄媚笑着问:“燕大神,不知道你叫我帮忙做什么事呢?” 燕南飞言简意赅:“去找兰陵笑笑生。” “我?”南宫九为难地哭丧着脸,“我哪儿有那本事……” “兰陵笑笑生好男色,梦柳苑是他时常流连之地,那般乌烟瘴气之地,我不能去。你可以去,反正长了一副猥琐的模样。” 南宫九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位大神眼光真独到,她不就是脸上有块乌青么?这就猥琐了? “一天一百两随你怎么花,每晚去蹲点,一有笑笑生的消息就出来通知我。” 好吧,既然大神出钱请她去嫖小受,她就勉为其难,去见识见识活的小受。不过,方才那茶馆里的人还说兰陵笑笑生是解毒高手,那盗走藏宝图的人肯定也在寻他,莫不是这位大神对藏宝图也有兴趣?南宫九直觉很强烈,这个燕南飞气场很强大,绝对可以跟东方玄夜一拼高下,人在江湖飘,当然得跟对大佬,不然白混了说。既然他对宝藏有兴趣,就先跟着他,说不定到时候会分她一份……南宫九窃笑,然后清了清嗓子说:“没问题,大神你吩咐,我照办!” 燕南飞狠狠道:“一定要抓住兰陵笑笑生。” 南宫九点头附和。然后不知不觉已经跟他走到一个客栈门口,大神抬头观望四周,说:“我们今晚就住这,明天出发。” 南宫九歪着头想了想,“我去拿行李过来,你告诉我在哪个房间?” “天字一号。” “那是你的?” “我们的。” 南宫九抖了抖,“那房间有两张床么?” “一张。” >_<。南宫九气得嘴都歪了,还要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问:“我睡哪里?” “你是我的跟班,自然是睡板凳。”大神抛下一句话,头也不回进客栈了。南宫九差点就吐血了说,这是撞见瘟神了吧?她睡惯了席梦思的人睡硬板床都腰酸背痛腿抽筋,这年代也没有一片顶五片的盖中盖给她补一补,这回居然睡板凳!Orz……恐怕得升级版的盖中盖才补得回来。 跟不明大神住同一个屋子,南宫九是既兴奋又害怕。兴奋有机会可以看见他的样子,害怕他的样子太恐怖。不过她贼眉鼠眼瞄了他无数回,人家丝毫不放松警惕,连吃饭的时候都不摘斗笠,只是把碗端到黑纱里面吃。 南宫九暗地佩服,不愧是大神,要是她躲在那顶斗笠下黑灯瞎火地吃饭,说不定会吃到鼻子里去。 到睡觉的时候,南宫九的期望再次破灭了,原来大神一上床就把帐子拉下来。虽然他很酷,但是这样伤害一个美少女的心还真是残忍,南宫九唉声叹气,把几张板凳并起来,可怎么并都是窄窄一条,叫人怎么睡觉?她想了想,爬上桌子比了比,蜷着腿勉强能睡下,那就委屈一下吧……南宫九刚刚摆好姿势,忽然听见很轻微的“喀嚓”声,床上的燕南飞应声冲了出来,手执寒光闪闪的武士刀。南宫九见这架势不免一抖,然后巨大的“哗啦、哐啷”声,桌子四分五裂,南宫九在一堆碎木头中摔惨了,哇哇直叫。 燕南飞高度警觉,盯着地上鬼哭狼嚎的南宫九身下的碎木头渣滓,说:“隔山打虎?” 南宫九痛得整个后背都麻木了,可怜兮兮问:“什么隔山打虎?” 燕南飞一跃上梁,仔细查看了一番,并没有蛛丝马迹,于是又跳下来问南宫九:“这桌子怎么碎的?你可受伤了?” 南宫九哭丧着脸说:“当然受伤了,好疼……” 燕南飞大概是看在同宗的面子上才勉强去扶了她,皱着眉说:“哪里受伤了?” “这里这里!”南宫九把脸一扬,龇牙咧嘴,“脸上火辣辣的!” 燕南飞瞥了一眼,“一个小口子。”然后又问,“桌子怎么碎的?” 南宫九极度不满,什么叫小口子,脸上受伤了这个叫破相!破相对一个美少女来说是多么多么严重的事情啊!不过碍于人家是大神自己是跟班,南宫九捂着脸撅着嘴嘟喃:“我太重了,应该是这个桌子不结实,被我压碎了。” 燕南飞锋利的目光在南宫九身上来回打量,最后竟然二话不说走过去抱了她一下,然后满脸疑惑,这么个小不点他竟然要使出九分力才能抱起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南宫九被他抱住的一刹那就石化了,因、因、因为大神没有戴斗笠,她看见他的脸了,太、太、太酷了!那张脸简直不是人,是神! 她呼吸困难,瞪着大眼目不转睛看他。 银发披肩,凤目狭长,鼻梁坚挺,唇如朱丹,下巴尖削。这个大神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么……南宫九彻底被他的气场征服了,忘记了浑身疼痛,只记得双眼冒心心。 但燕南飞似乎没被南宫九的心心眼征服,冷静淡定说:“很少有人看见我不害怕的。” 南宫九咽了咽口水,继续石化,花痴地脱口而出,“大神,你好帅……” 燕南飞蹙眉,凤目中陡然露出一丝杀气,那把寒光闪闪的刀顿时架在了南宫九脖子上,“若有人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白发刀客,你知道要怎么回答?” 南宫九只觉得脖子上一道冰寒直逼得她双腿哆嗦,忙道:“没见过、没见过,黑的白的活的死的都没见过!” 大神收回刀,撇下一句话:“睡觉!” 南宫九还在原地哆嗦,看着旁边被她碎尸了的桌子,花痴立即化作了怨念,看了今晚板凳都不安全,只有睡地板了…… 清晨,南宫九四仰八叉睡在房间中央,燕南飞嫌弃她碍脚,于是想把她挪到床上去,谁知她实在太沉了,燕南飞使了内功才从地上把她捞起来。 幸福的南宫九半醒半睡躺在大神怀里春心萌动,吸了吸口水,结果大神发现她是醒着的,忽然间觉得有些别扭,于是一撒手,南宫九“咚”地一声落地了,震得窗户都在晃。南宫九痛苦摸着屁股,叫唤:“大神,你干嘛一大早就扔我啊?” 燕南飞冷冷斜睨着她,“快准备一下,我们要出发了。” 南宫九可怜巴巴哦了一声,爬到镜子面前梳头。她举着爪子比划了半天,不晓得要从哪里下手。但是碍于大神就在一旁酷酷地看着她,她三两下搞定梳了个最简单的公主头,再把头巾绑上去,不错,像个小书童。不过再对着镜子仔细一看,左眼旁边一大块青紫,右脸上一条红红的口子,还真是不雅观,要是有创可贴就好了。 大神干咳了两声,“照够了没有?” “呃……”南宫九硬着头皮问,“不知道我脸上的伤能不能处理一下?” 大神拧眉打量了她一番,好像很不耐烦似的从怀里掏了只小瓶子扔给她,南宫九如获至宝,大神的东西肯定可以药到疤除。从瓶子里倒了点粉末出来抹在脸上,又抹了些在眼睛上。燕南飞问:“你那不是胎记么?” “不是,是被人打的。”南宫九回想起那冤枉的一拳,叹气摇头。 出了客栈,欢快的江湖之旅正式开始了。南宫九拎着小包袱跟在大神后面左顾右盼。大神的斗笠上垂着长长的黑纱,一直遮盖到了腰际,偶尔一阵风吹来会掀开一点点,窥视到他一头披散的银发。南宫九对他充满了好奇,等以后慢慢熟悉了一定要八他一卦。 燕南飞俨然东洋武士打扮,不少人见了纷纷躲避,而跟在他后面的南宫九就像只丑丑的小猴子,蹦蹦跳跳,多手多脚,不少人见了目露厌弃。南宫九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年代绝对是以貌取人的杰出代表。 燕南飞忽然放慢了脚步,侧头对身后的南宫九说:“梦柳苑离此地还有二十里,我们半夜才能到,先吃点东西。” 大神难得跟她讲这么长一句话,南宫九谄媚地凑上去笑:“吃什么?” “恐怕我们口味不同,还是各吃各的,吃完以后在街尾见。”燕南飞说完就疾步如飞消失在人群中。南宫九傻傻地衔着手指头,张望了一圈,这里莫非是美食街,到处都是香喷喷的菜香,应有尽有。 烤鸭……南宫九嗅着味道走了几步,不对,变了变了,是鱼!再往前走几步,羊肉汤?继续走,咦?好清淡的味道啊。南宫九总是有很强的直觉,她顺着清淡的味道走到一个摊位面前,仰头看着招牌念:“冰镇鸭梨?” 一个低微带着些许生涩的声音唤道:“小哥,吃一碗冰镇鸭梨消消暑吧!” 南宫九的视线渐渐往下移,锁定了摊位旁边一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南宫九惨不忍睹的脸上绽开了一个笑容,亲切可人问:“这是你的摊子呀?” “嗯。”小正太好像有些怕生,目光怯怯,“小哥,吃一碗吗?可以消暑。” 南宫九本来并不觉得热,不过她抬头望了望太阳,真的很热的样子,于是坐下了,一拍桌子,“要两碗!” 小正太开心地笑了,露出一颗虎牙,腮上红扑扑的。南宫九看呆了,一把捏住鼻子,深怕一不留神鼻血就会不争气地飙出来。 摊子上生意并不好,只有南宫九一个人,她招呼小正太坐在她身边跟他聊天,小正太扭扭捏捏道:“今天不把这些鸭梨卖完,家里就没钱买粮食了。” “哦,那我全买了。”南宫九决定为了小正太豁出去了,掏出一锭银子。是她身上仅有的钱财了,反正以后有大神发薪水,她也不吝啬,全部给小正太,“够了么?” “这么多……”小正太感激涕零,眼泛泪花。南宫九长长舒了口气,真是惬意的很,满足了她那一颗御姐的心。 狼吞虎咽吃了几碗冰镇鸭梨,一直与小正太套近乎,不知不觉都过了一个时辰,直到街上的人渐渐散了,南宫九才一拍脑袋,大呼:“糟了!大神!”她一面发抖一面朝街尾跑去,哆哆嗦嗦站在蒙着黑纱的燕南飞面前。 燕南飞原本倚着大石,想逮着这个不守时的小泼皮教训一顿,不过看他怕成那个样子心生怜悯,复又站直了身子,冷冷道:“算了,既然你知道怕,下次早点。” 南宫九猛点头,然后继续抖啊抖啊跟在大神后面当跟班。走了一段路,燕南飞愠怒冲过去捏着她的脖子:“别抖了!我又不会要你性命!” “不是……不是、我想抖的……”南宫九舌头都麻痹了,含含糊糊说,“是被冻的……” 燕南飞狐疑问:“如何被冻的?” 南宫九嘴唇发紫,目光呆滞,“吃了……五碗……冰镇鸭梨,就这样……了。” 燕南飞无语了,甩头拂袖,扬长而去。南宫九继续哆哆嗦嗦沿着大神的足迹往前走。 梦柳苑坐落在山清水秀的小镇上,听说原本是个荒村,只因为梦柳苑的出现令这一带迅速繁荣起来。南宫九暗自兴叹,娱乐业不愧是王道啊。 因梦柳苑的特殊性,镇上女人极少,满街都是翩翩佳公子,看上去都是附庸风雅之辈。倒是燕南飞和南宫九走在街上比较引人注目。一个黑纱遮面酷似杀手,一个面貌丑陋笑容猥琐。燕南飞大概觉得后面这个跟班有些丢他面子了,忽然揪住她一把拽进客栈,冷冷问:“你说你脸上的不是胎记,怎么还不好?” 南宫九面对大神的各种语气都已经习惯了,懒懒答:“这个我也不知道,没有经验……大概快好了吧。” “那等你伤都好了再去梦柳苑。”大神把武士刀搁在桌上,一撩衣袍坐下,自己倒了杯水喝。 南宫九哦了一声,又问:“为什么?” 大神言简意赅道:“只怕你相貌丑陋被拒之门外。” 囧,难道长得丑的人就不能嫖了么?难道长得丑的人连生理需求都没法解决么?天理何在啊啊啊……虽然心里很不忿,不过南宫九还是打哈哈笑道:“那是那是……那就等几天?” “嗯。”大神将斗笠取下,银发如瀑布披散在肩背,皮肤白皙近乎半透明,甚至能看见微细的血脉。南宫九第一次大白天地这样打量他,忽然觉得毛骨悚然,好似有一条毛毛虫在背上爬,不禁抖了两下。 大神凤目一转,睨着她,“怕了?” 南宫九连连摇头,虽然是有点可怕,但还是很帅……罪过、罪过啊,在这样一个危险的大神面前,竟然还有心思花痴,南宫九愧疚地背过身去水盆边洗了把脸,把这两日的灰尘和涂抹的药粉一并擦净。 等南宫九再转身,燕南飞不禁多看了她几眼。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哩咕哩咕乱转,娇嫩的脸颊上一道不长不短的细口子,眼睛周边的乌青已经淡了许多,其实这张脸很好看,但又有些奇怪,只是燕南飞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奇怪。 燕南飞想叫南宫九给她打点水来,可是又不知到底要怎么称呼她,于是干咳了两声,“你,去打水来。” “哦。”南宫九乖乖地提溜着脸盆下楼去打水。繁荣的客栈人来人往,各个丰神俊朗,南宫九不由心神荡漾,一面看着形形色色的美男垂涎三尺一面往后院去。 井旁有个小厮在打水,可是他一手拎着木桶蹲在井旁一动不动,目光在地上仔细搜寻,应该是掉了什么东西。南宫九好心凑过去问:“你在找东西么?” 那小厮头也不抬答:“刚才看见条蜈蚣,不知道钻哪条缝里去了。” “你要蜈蚣做什么?” “蜈蚣可以入药啊……” “小四!”忽然有个桀骜不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井旁的小厮忙站起来应道,“在!少爷!” “你又在捉什么虫?打水打了老半天也不见人。” “这……小四知错了,马上就打水上去!” “嗯,快些!”男子雪白的长靴一尘不染,水红长衫,手持玉骨扇。南宫九只斜斜瞥了眼,心想,真是狂傲,少爷就了不起么?想着,南宫九又抬头往上看,当看见那张脸时,她猛地吸了口气。 这、这绝对是个极品小受!虽然身姿颀长,有几分仙风道骨,但柳眉微挑,媚眼动人,天生一副风流相。南宫九瞪大了眼,嘴角渐渐湿润…… “喂!你看什么!”男子忽然板起脸来,眉尖一蹙,颇有几分娇嗔的风情。南宫九兽血沸腾,咽了咽口水说:“公子好相貌。” 那男子忽然红了脸,一拳横过来,毫不留情捶在了南宫九另一只眼上。南宫九悲剧了,摸着眼睛呜咽道:“夸你长得好,你怎么动粗啊!” 红衣男子似乎觉得有点不妥,想了一会,局促道:“在下鲁莽了,你……无恙吧?” 南宫九移开手,一对乌青的熊猫眼赫然占据了本来巴掌大的面庞的一大半。男子被吓得跳开了几步,他的小厮小四忙说:“少爷说此地男风盛行,原来是真的!咱们快走罢!” 男子甩了甩水红宽袖,神情不屑道:“怕什么?行走江湖,还怕这点事?”然后他拿出一锭银子给南宫九,“算是在下赔礼道歉。” 南宫九非常不满,明明是道歉,怎么这么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真的没家教的纨绔子弟,比起东方玄夜来差远了,南宫九撇撇嘴,看在银子的份上没计较,收下,继续打水。眼睛疼得直掉眼泪,她才不想让别人看见她掉眼泪这么丢脸的事。 那位少爷似乎微微有些不安,看了她的背影老半天,才抬脚离开,一袭水红衣摆飘飘扬扬。 燕南飞正在喝茶,南宫九板起脸端着水盆进房,毫不客气将水盆撂在桌案上,洒了一些水出来。燕南飞冰冷的目光刺过去,被南宫九右眼周围冒出来的乌青吓了一跳,方才还想两天之内左眼就好了,这样一来,难道又要等几天才能消?见南宫九闷闷不乐,燕南飞咳了咳,问:“怎么了?” “被人打了。”南宫九蹲在大神脚边画圈圈,委屈道,“我就是夸人家长的好看,谁知道好话也有人不受用……疼死了。”她想,装得可怜一点,说不定大神会为她报仇。谁料大神不为所动,而且十分冷静地说:“我们不能再等了,会被人抢了先机,今夜就去梦柳苑。” 南宫九懵了一下,继续画圈圈:“大神,你不是说怕我这样子会被人赶出来么?” 燕南飞似乎沉思了很久,道:“看来只能我亲自出马,只是……” 南宫九顺口接道:“只是你担心吓着别人嘛,我可以帮你啊,把头发染黑就可以了。”说完,她盯着他银白的头发看了一会,突然很好奇问:“咦?你的眉毛怎么是黑的?” 燕南飞的眉头皱了一皱,不答话。 南宫九更加好奇了,追问:“如果你长胡子出来,是黑的还是白的?” 燕南飞沉住气,耐心答道:“黑的。” 黑的……于是南宫九迅速放空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的好奇心永无止境,完全忽视了大神锋利的目光,接着问:“呃……是不是除了头发,其他地方都是黑的?” 燕南飞的拳头渐渐收紧了,凤目中透着一丝火红的怒意。 南宫九还沉浸在膨胀的花痴状态中,边流口水边嘀咕着:“要是白的就好了,我还没见过男人长白毛呢……” 哐当、哗啦……水盆桌椅全翻了,水溅了南宫九一身,她尖叫着跳开,但是脖子被大神冰冷的手紧紧掐住。南宫九意识到自己好奇心过头了,虽然她一直都清楚应该压制那种不耻下问的精神,否则很容易惹祸上身,可花痴是一种非常状态,她无法控制。 燕南飞冰冷的气息扑洒在她面上,一字一句说:“当我的跟班,就必须控制你所有的好奇心!听着,天一黑,我们就去梦柳苑,天黑前,你最好把我的头发染黑,否则……” “好了好了,我马上就出去买颜料!”南宫九瞪着一双熊猫眼,无辜又委屈。 燕南飞松了手,捋了捋鬓角的一缕银丝,“给你半个时辰,快去。” 南宫九拔腿就跑,刚出了门又折了回来,站在大神面前缩手缩脚,问:“这个费用可以报销么?” “什么?” 南宫九坦白道:“如果可以报销的话,我会买最好的颜料回来,不伤头发。如果不能报销,那就买次一点的咯……” 燕南飞似乎明白了报销那两个字的含义,朱唇一抿,特别不忿。一天一百两的跑腿费,竟然还在颜料的问题上吝啬,再看看南宫九那张令人“不堪回首”的脸,他觉得以貌取人这句话十分有理。 南宫九见大神好像很不爽,于是耷拉着脑袋灰溜溜跑了。 傍晚,燕南飞的银发成功染黑,不过南宫九觉得黑的明显不如白的那样气场强烈,原来大神就该配一头银发,于是来白发魔女的气场就是这么来的。南宫九神游了,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变成白发魔女,美艳绝伦,太萌了…… “喂!”燕南飞喂了好几声,对方都一副痴傻的样子没反应,大神的忍耐力也是有限度的,一拍桌案,震得南宫九立马回了神。燕南飞阴着脸,道:“该出发了。” 南宫九才想起来刚才大神叫了她几声,她有些不满,小声说:“人家有名字的。” 燕南飞顿了一顿,又用那双冰冷的凤目将她上下打量,惜字如金吐了几个字:“我忘了。” 南宫九脚跟站不稳,晃了一下,其实大神也有缺点的,比如说健忘、脸皮薄,忘就忘了,还不好意思再问一遍。南宫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我叫燕小南,叫我小南或者南南都可以。” 燕南飞颔首,尖削的下巴都快抵到锁骨了,终于挤了两个字出来:“小南。” 南宫九举手大声应道:“在!请大神吩咐!” “出发。”燕南飞抓起了刀,转身箭步如飞。南宫九赶紧戴上小厮的帽子朝大神追了上去,。 梦柳苑依山傍水,亭台楼阁被丛丛绿树环绕着,倒映在潋滟的水面上,映出点点灯光和流萤飞舞。丝竹乐曲低迷而暧昧,一缕缕从水榭里飘逸出来。 南宫九发觉这地方颇有格调,不同于那些媚俗的****。身为小厮的南宫九躲在大神身后,用一对熊猫眼贪婪地打量来来往往的男子,那些衣袂翩翩风度优雅的小攻小受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所谓香草美人,大概就是如此吧。 梦柳苑的主楼叫扶风台,纱帘飘扬中,标致的戏子正咿咿呀呀在唱戏。至于唱的啥,南宫九就听不懂了。 这里的**倒是个女人,殷勤地招呼客人。燕南飞出的价钱高,冷若冰霜又带着刀,怎么看都是个狠角色,于是被**诚惶诚恐地请上二楼雅间。南宫九跟着上去,**本想谄媚地回眸一笑讨好讨好大神的跟班,不过被南宫九布满淤青的脸吓得笑容惨白,嘴角抽抽。南宫九颇为不屑,嗤笑道:“要是伺候得不满意,我们把你这场子端了!” **面上仍旧讨好地笑着,眸中却流露出几分蔑视。南宫九自然是没发现,有大神罩着,她狂妄极了。直到进了雅间,坐定之后,燕南飞不冷不热开口说:“你真本事,敢端雪娘的场子。” “雪娘?”南宫九反问,“什么人?” “梦柳苑的主人,从前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剑客,练了莲花宝典之后,武功出神入化,而且凭姿色攀上了几大门派的高手。梦柳苑便是他们幽会之地,若方才你说的话被人听去了,恐怕惹祸上身。” 南宫九看着大神一点不马虎的表情,渐渐觉得自己的确惹祸了,雪娘,光听名字都够受的……一定变态至极。南宫九抖了两下,干笑道:“不要紧,有燕大神保护,我不怕。” 燕南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冷冷说:“你又不是我的人,我为何要保护你?” 南宫九愣了愣,这话听起来咋这么别扭?大神是在暗示她主动献身么?莫非……大神是个弯的啊,这真相虽然有点令人激动,不过还是太囧了……南宫九垂着头小声说:“这个……我喜欢女人的。”说出这句恶寒的话,她自己都抖得不行。 “什么?”大神不解反问。 “算了……”南宫九用乌青的双眼可怜巴巴望着燕南飞,喃喃道,“如果那个雪娘来削我,那我也认命了。” 燕南飞看着她那副尊容连喝茶的胃口都没了,一蹙眉,挥挥手:“你来我后面。” 南宫九倒吸了口冷气,这么快??大神想在这里?她倒是想……可惜没作案工具啊啊啊,深沉的怨念,她恨自己没穿成个男人! 燕南飞终于被南宫九丰富多变而惨不忍睹的表情折磨到了极限,一声怒吼:“你挡了我的视线!” 南宫九顿时松了口气,但同时又有几分失落,乖乖地站在大神后面。 台上婀娜多姿的戏子挥着水袖唱戏,有人递了花名册进来,燕南飞看都没看,将一张银票搁在名册上,道:“琴生。” “琴生……”那人望着燕南飞手下按住的刀,犹疑着说,“已经被隔壁的公子点了。” 燕南飞道:“不论他出多少钱,我都多出一百两。” “这个……待小的过去问问。”那人拽着银票倒是溜得快,南宫九听大神说琴生是兰陵笑笑生的老相好,一定能探到口风。不过找兰陵笑笑生的人可不止一个燕南飞,那个神秘门派一定急着找他解毒,说不准东方玄夜也在暗中查探。一想到东方玄夜,南宫九又开始流口水了。 不一会,那人端着花名册又回来了,道:“大侠,真对不住,隔壁的公子说不论您出多少钱,他也多出一百两。” 大神没答话,半晌,雅间里安静得出奇,只听得外面的丝竹乐隐约飘进来。南宫九正琢磨着是不是要开始竞拍了,大神忽然提起刀阔步冲了出去,南宫九忙跟上。 燕南飞冲到隔壁雅间推门而入,南宫九屏住呼吸,还以为大神要出手了,不料他彬彬有礼道:“这位公子,不如明日再来找琴生?” “哦?这位大侠也可以明日再来。”倚栏远眺的水红身影慢慢转身,一双妩媚的桃花眼眯了眯,手中的玉骨扇“啪”一声打开了。 南宫九张大了嘴,原来是这个家伙,哼哼,报仇的机会来了,她一定要撺掇大神去削他一把! 那位极品小受瞥见南宫九的时候面容一僵,不过又瞬间恢复了常态,摇着扇子嗤笑:“这位大侠的品味如此独特,何必找琴生呢?恐怕不合胃口。” 南宫九瞟见大神的左额青筋暴起,悄然往后退了几步,兴奋地盯着红衣小受暗自叫道:哈哈,你完了! 燕南飞出刀的速度极快,令人猝不及防。但红衣小受也不是省油的灯,轻灵一跃,手中折扇凌空飞出绕着大神的武士刀挽了几个漂亮的花样,轻易抵挡了燕南飞的试探。 燕南飞冷哼一声,道:“扇中有香浮软筋散,你是万花谷的人。” 对方挑了挑一双风情万种的柳眉,继续摇着扇子,“敢问大侠尊姓大名?为何非要见琴生不可?” “何必与你说这么多?总之今日我非要见他不可,若公子有心阻拦,休怪我刀下无情。虽然中了你的软筋散,但以三成功力对付你仍绰绰有余!”燕南飞说了这么有气场的台词,南宫九听得一愣一愣的,大神不愧是大神,从气势上就彻底压倒了那只小受。 “好大的口气,那便要领教了。”红衣小受颀长的身形从雕栏一跃而出,一袭水红飘飘然落在戏台上,好似一片轻盈的花瓣。他悠然自得摇着折扇,眼角流光溢彩。 燕南飞冷酷的面庞上好像结了一层冰,二话不说跟了上去,稳稳落在台子的另一端。 大概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戏子们一哄而散,于是台上就剩了那两个对决的男人。 南宫九第一次发现轻功这么管用,她生怕自己错过什么,连蹦带撞跑下了楼,冲进一楼大堂,只见在座的各位客官并没有大惊小怪,仍然饮茶、饮酒聊八卦,只是偶尔瞥一瞥台上。南宫九随便找个地方坐着,听见邻桌有人说:“不知是为了哪个?看这二人身手不凡,梦柳苑又要大赚了。” 南宫九凑过去搭话道:“我知道,是为了琴生。”然后又趁机问,“赚什么?” 那人朝西窗努努嘴,“开赌局了。” 南宫九不自觉地“哇”了一声,真是有生意头脑啊,这等好事,她当然不能落空,就凭这些天对大神的了解,她毫不犹豫冲过去押了一百两在大神身上。 庄家用一种异常奇特的眼神把南宫九上下打量了几遍,最后问:“你确定要押那名刀客么?别说我们欺生,提前告诉你,万花谷的招数可是有些出神入化。” 南宫九得意地捏捏鼻子,神气道:“我也可以告诉你,那刀客不是普通的刀客,他可是练了神功的。” 有人好奇问:“什么神功?” 南宫九皱了皱眉,她还没机会打探这个呢……不过在这么多人面前不能丢面子,仍旧十分神气道:“说了你们也不知道,他为了练神功,把头发都练白了。” 周围的人听了之后,齐刷刷“哦”了一声,而且尾音拐了又拐,最后异口同声道:“原来是练霜月刀法的燕南飞!” 南宫九干笑着,眼珠子骨碌碌转来转去,没想到大神这么有名,这下暴露了他的身份,糟糕! “燕南飞这几年神龙见首不见尾,难道重出江湖了?” “当初他偷了北堂家的传世秘籍去练功,没想到练成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所以就避世了……” “他特意染黑了头发,莫非是想避人耳目来此地幽会?” “不用说了,一定是,不然怎么为了一个叫琴生的相好与万花谷的三少爷决战。” “……” “……” 南宫九听他们八卦来八卦去,整个人晕乎乎的,隐约听见万花谷三少爷几个字,一个激灵瞪大了眼,万花谷,不就是西门飚血的老巢?她歪着脑袋衔着手指头问:“万花谷的三少爷是谁?” 众人再次异口同声:“西门飘雪啊!” 西门飚血……就是那个穿水红长裳、风情万种的家伙,难怪一身红,因为飚血了嘛!南宫九眉尾抽抽、眼角抽抽、嘴角抽抽,然后惨叫一声,倒下了。 天呐,她的未婚夫竟然长了个极品小受的样貌!这叫她一介御姐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没有人在意躺在地上抽抽的南宫九,倒是热烈讨论起来燕南飞和西门飘雪究竟哪一个更有胜算,要不是南宫九的爆料,他们铁定押西门飘雪,不过如今可要好好掂量了。 台子下面越来越热闹,下了注的人纷纷回了座,兴致盎然观战。 备受打击的南宫九缓慢地爬起来,默默凝望着台上巍峨不动的燕南飞和西门三少,她真不是故意的,可怎么看都像小攻和小受在闹别扭……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一样的感觉。叹气,在这样一个氛围中,她彻底腐化了。 庄家那边刚刚喝出一声:“买定离手!” 众人都兴奋地等待决战时刻,不料**匆匆跑上台,高声道:“琴生今日身子不适,谁也不见,还请二位停战,改日再来!” 燕南飞被冰冻了似的表情终于有了点融化的迹象,西门飘雪风情万种的小眼神也有所收敛。台下都是一大片喝倒彩的声音,南宫九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回赌局那边抢回了自己的一百两银票,将银票收好就开始害怕了,大神的身份是她泄露的,想起他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发出的警告,南宫九不寒而栗,可见惹恼大神的后果很严重,不如,携款潜逃吧……于是,她缩着头踮着脚滴溜溜往侧门转出去。 扶风台一丈之外便是湖,水面上画舫林林,有的靠岸停泊,有的在湖心缓缓划着圈。湖周围架着高高的拱桥,一座座可通往别的园林或楼阁。南宫九完全不记得刚才是怎么进来的,只知道自己彻底迷路了。这梦柳苑简直像个八卦迷宫,加上那些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南宫九七荤八素了。忽然之间,一笔挺的身影闪在她面前,沉着脸问:“你要去哪儿?” 南宫九确定自己携款潜逃未遂了,悲哀地抚摸额头,“我出来方便,然后迷路了。” 燕南飞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严肃道:“我已经打探到了琴生的住所,今夜你要密切监视。” 咦?看来他还不知道身份泄露了,南宫九松了口气,忙点头道:“好、好!” 燕南飞领着南宫九避开热闹的地方,往偏僻的小路拐了许久,进了一座寂静的院子。屋门下挂着两盏灯笼,一个写着‘琴’、一个写着‘生’。南宫九释然了,还以为大神多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了琴生的住所,原来有这么明显的标记……她还在胡思乱想中,被燕南飞一把拽上了屋顶。南宫九晃了晃,哆哆嗦嗦道:“我恐高啊。” 燕南飞不予理会,径自去剥瓦片,剥了一片又一片,终于找到了寝室。他招呼南宫九过去,用极低的声音说:“你在这里监视,若有动静就朝隔壁院里扔片瓦,我在那打坐。” “打坐?”南宫九心想,说的好听是打坐,不就是睡大觉么。 “方才中了软筋散,我要运功散毒。” “哦。”南宫九才哦了半声,燕南飞已经走了。她伸长脖子努力看,也没看见大神究竟在哪个地方打坐。于是更加确信他是去睡觉了。有点愤慨,但是拿了人家的钱,就该办点事。南宫九开始认真的盯着那个小孔,房间里漆黑的,啥也看不见,她又不是猫头鹰会夜视。好吧,既然大神说要监视,那就这样监视好了。Orz…… 清晨,鸟鸣风轻。一缕缕阳光自湖面洒过来,金红耀眼。一半身子挂在屋檐外边的南宫九正睡得酣畅淋漓,忽然觉得刺目,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然后一翻身,整个人失去了依托从屋檐滚了下去。就在这一刻,她惊醒了,尖叫一声,然后“嘭”地落地。 但是,一点都不痛诶,还软乎乎的。 不过在刚才她尖叫的时候似乎还听见一声惨叫,南宫九左顾右盼,终于发现自己背后压着一具身体。不会把人给砸死了吧?她一个激灵弹了起来,作孽啊……转身一看,那人趴在草地里,水红长裳,墨发披散在后背,手里还握着一把玉骨扇。这、这、这也太离奇了!从屋顶滚下来砸中未婚夫的概率是几多? 西门飘雪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痴呆,红红的鼻子里淌出两行粘稠的红色液体。 南宫九两手捂嘴,目光惊恐,这下真的飚血了…… 西门飘雪看见愣在自己身边的南宫九,咬牙切齿道:“你……想谋财害命么?” 南宫九真的有些内疚,瞪着一双乌青的熊猫眼楚楚可怜望着他,“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在下面呢……”然后她在身上摸了半天,将昨天西门飚血赔给她的那锭银子还回去,“喏,算是医药费咯!你看,你昨天打了我,我今天伤了你,两清了哈!” 西门飘雪咬紧牙关爬起来坐着,掏了条手帕捂住鼻子,一双桃花眼此刻恨意凛然,把南宫九上下来回鄙视了好多遍。 南宫九受不了这种目光,叉着腰站起来:“喂,你够了吧?” 西门飘雪捏着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不屑道:“好好伺候你主子,少来打本少爷的主意。” 南宫九皱眉问:“你嘛意思?” 西门飘雪一手仍然捂住鼻子,另一手却打开了折扇,边摇边说:“虽然还没有人从屋顶跳下来砸我,不过类似的招数本少爷见识过几百回。比如在树上捡纸鸢失足摔下来,比如在船头失足落水,比如请人客串强盗想我出手英雄救美……哼,那些女子哪一个不是花容月貌,可惜,入不了本少爷的眼,更别说你这样的……” 南宫九斜着眼冷冷看着他,真是个自恋的家伙,误会她故意摔下来砸他就算了,还一边流鼻血一边耍帅摇扇子,真是可笑。她语带嘲讽反问:“我怎样的?” 西门飘雪睨了她一眼,双肩抖了抖,道:“是你要听的,不是本少爷故意损你,断袖本身就稀罕,加上你这副样貌,还有娘娘腔的声音,真是人间极品。” >_<。南宫九气得嘴都歪了,不过强压住怒火,笑道:“在下无名小卒而已,说到极品,怎么比得过西门三少,连臭名昭著的南宫燕宁愿逃婚也不嫁你,可想而知……” “你说什么?!”西门飘雪噌地站起来,怒视南宫九,“那是她有眼无珠!总有一天,我会叫她心甘情愿嫁给我,对我千依百顺!” “是吗?”南宫九幸灾乐祸抚了抚掌,笑道,“你可知道她身在何处,与何人在一起?说不定等你找到她的时候,她早就与别人生了个胖娃娃。啧啧,都不通知你一声就给你戴绿帽子,真是可恨……” “住口!”西门飘雪气急败坏将那块满是血迹的手帕摔在地上,一想起南宫燕逃婚闹得他颜面无存,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再好的修养也抛到九霄云外了。 南宫九作出惊恐状,啃着指甲小声说:“传说中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惊才艳绝的西门三少,原来是这么副坏脾气,在下终于明白南宫燕逃婚的真正原因了……” 西门飘雪鼻口处还有残留的血迹,眼角使劲抽,想不出任何言语来对付这个牙尖嘴利的丑东西,真想一掌拍死他算了。 恰时,戴着黑纱斗笠燕南飞抱着大刀不急不缓走过来,并未在意发生了什么,只对南宫九说了声:“你醒了。” 南宫九恢复了老实样子,乖乖地站在大神面前答话:“昨夜里没有动静,不过早上有动静,我一跳下来就碰见了他。” 西门飘雪也立马变了副表情,若有所思道:“原来你们也在监视琴生。” 燕南飞照样不理不睬,转身道:“吃饭。” 南宫九屁颠屁颠跟了上去,临了还冲西门飘雪拱鼻子。 “啪”一声,西门飘雪收了扇子,撩了撩衣袍,静静尾随他们二人。 南宫九饥肠辘辘跟在大神后面,丝毫没察觉身后有人。直到了梦柳苑,燕南飞收住脚步,回身问:“有事?”南宫九被大神冰冷的语气惊到了,回头一看才发现西门飘雪,也跟着问一句:“有事?” 西门飘雪擦干净了脸,水红的衣裳衬得面如冠玉,折扇别在腰间,柳眉微微一挑,“你们并非为见琴生而来,想必是为了兰陵笑笑生。” 南宫九撇撇嘴,听得燕南飞说:“西门三少似乎也是为此而来?” 西门飘雪眯了眯眼,一手拔扇,道:“此时来找兰陵笑笑生的人马分了好几拨,来路不明,无非都是想顺藤摸瓜,摸清神秘门派的底细,见机抢夺藏宝图。可你燕大侠归隐已久,突然之间重出江湖不会是为了藏宝图吧?” 燕南飞持刀而立,巍峨不动,冰冷声音从黑纱中刺出:“燕某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西门飘雪面含微笑,彬彬有礼道:“此事关系重大,东方庄主为藏宝图一事查探多年,好不容易寻到些蛛丝马迹,容不得其他人插手破坏。还请燕大侠给个面子。” 燕南飞道:“燕某绝无破坏之心,只想帮忙。” “帮忙?”西门飘雪不解,微微蹙眉。 燕南飞答:“东方玄夜一方面召开武林大会,一方面又请西门三少在此秘密查探,声东击西,暗暗寻找东方媚儿的下落。可是,神秘门派不容易露面,即便为了寻兰陵笑笑生解毒而露面了,光凭三少爷的人手恐怕难以制敌。燕某不请自来,是想帮忙找到东方媚儿。” “哦?”西门飘雪思忖了一番,“东方媚儿失踪时不过七岁孩童,燕大侠为何救她?” “我对那黄毛丫头没兴趣,我想要浮云山庄的一个人。”燕南飞的语气忽然柔和下来,轻轻说,“燕某不屑明抢暗劫,但以一人换一人,绝对公平。” 西门飘雪问道:“不知浮云山庄有什么人令燕大侠如此挂念?” 轻柔的黑纱后面清晰无比地吐出三个字:“北堂镜。” 南宫九激动了,抱紧双拳,两眼冒星星,大神不愧为大神,如此大费周章却是为了一个女人,关键在于这个女人竟然是东方玄夜的夫人!她不禁在心里为大神喝彩:好样的!抢走了北堂镜,黑马玄夜可就是孤家寡人了,那么我胡小南的机会就来了,啊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南宫九叉着腰笑得猖狂极了,这大概就素传说中的情难自禁。 西门飘雪惊愕地瞪着南宫九,迟疑问:“这……是发病了么?” 燕南飞虽然蒙着黑纱,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仍然能让人察觉出他十分不快。自己为情所困,却被他人当成笑柄,换了谁也会不快吧。于是他嗓音低沉道:“好笑么?” 南宫九终于从大神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赶紧收声,喏喏道:“不好笑……” “那你笑什么?” “……”南宫九的头越垂越低,绞尽脑汁挤了句话出来,“北堂镜是个好女人。” 西门飘雪更加惊愕了,手里的扇子抖了一抖,“你们不是断袖么?!北堂镜是我嫂子,你们痴心妄想!” 燕南飞自动忽略了前面那问句,针对后面那句话回道:“那就看在东方玄夜心里,究竟是他的小妹重要还是夫人重要。” 西门飘雪一时有些瞠目结舌,早听闻塞北第一刀客燕南飞当年为情神伤才盗取秘籍偷练武功,没想到他为的竟然是北堂镜。若真叫他找着了东方媚儿,东方玄夜肯不肯以北堂镜换人?这点西门飘雪不敢确定。不过东方玄夜与北堂镜夫妻感情淡薄倒是真的,说不准北堂镜心里也一直惦记着大师兄燕南飞。西门飘雪突然觉得这情节很狗血,仰天长叹:“玄夜兄,造化弄人啊……” 南宫九在一旁见机插嘴道:“既然都是为了寻人,那你们别斗了,联手吧!小心被旁人捷足先登!” 西门飘雪的小眼神又飘飞了,睨着南宫九惨不忍睹的脸问:“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跟班。”南宫九往后退一步,躲在大神后面。 燕南飞仍旧无视其他的杂音,道:“好,联手,至少不能让旁人捷足先登。” 西门飘雪颔首赞同,“那么,不如我们好好部署,等候神秘人光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派人潜伏在梦柳苑内部,挂牌卖身。”燕南飞说着,转身将南宫九推了出去。 南宫九囧囧地伸出一根食指指着自己,“我啊?” “不是你还是我啊?”西门飘雪指指自己,又指指燕南飞,“还是他?” 燕南飞不冷不热说:“钱不是那么好赚的,你泄露了我的身份,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 装小受,这个可是高难度……明显这里最符合小受气质的另有其人,不过迫于二位大神的淫威,南宫九咽了咽口水,无言以对。 西门飘雪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拿着扇子在南宫九脸上拍来拍去,“啧啧……雪娘哪里会要这种货色,不是砸梦柳苑的招牌么?” 南宫九怒视他,要不是他,她的脸怎么会沦落到这么悲惨的地步。 燕南飞道:“万花谷奇珍药材无数,想必西门三少有办法替他清淤消肿。” “行。”西门飘雪收起扇子,步履飞快衣袂翩翩而去,一袭水红身影消失得极快,余音却停留在原地,“我先回客栈找小四配药。” 南宫九望着那逐渐缩小的红点持续放空,下巴都快掉了。 燕南飞阔步朝前走,一面说:“万花谷的轻功登峰造极。” 何止是登峰造极,简直非人了,比段誉的凌波微步还强悍。南宫九忽然自卑了,西门飚血虽然名字难听了点、模样受了点、性格自恋了点,但功夫真不是盖的,她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就这样在各位大神面前零落了…… 厢房里,充斥着一股杂糅的药味。 西门飘雪正倚着罗汉床悠哉游哉摇着扇子,小四趴在摆满瓶瓶罐罐的偌大桌案旁仔细研究药方。南宫九一进门就被这场面震住了,双眼放光扑上去逮着一只药瓶赞叹:“好漂亮的小瓶子啊!” 西门飘雪懒懒瞥了她一眼,“小四,好了没有?” 小四端着一枚小碟子递给南宫九:“现在抹上,明天一早大概就清淤了。” “太迟。”从进来就一直站在门边的燕南飞忽然摘下了斗笠,一头银白的长发、一张白皙得有些诡异的容颜就这样显山露水了。屋内的其他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他。燕南飞若无其事坐下,又说:“今晚就要行动。” 小四回过神,低头继续捣鼓药粉。西门飘雪撇开头,继续摇着扇子,尽管这天气一点都不热。南宫九则有些计较,还说去打坐了,打坐还能把头发都打白了?明明就是回来洗澡睡大觉!哼哼,大神一点都不老实。 过不久,小四又端了一只碟子说:“这回应该没问题了,内服外用双管齐下,三个时辰见效。” “啊?还有内服?”南宫九嘟着嘴,她可最怕吃药了。 西门飘雪蹙着一双柳眉,厌弃道:“喝药都怕,还嘟嘴,真是娘娘腔……” 南宫九黑着脸,暂且不跟他计较,先按照小四的嘱咐服了两颗药丸,然后开始往脸上涂抹药粉。 燕南飞突然发话说:“晚上就由西门三少带这娘娘腔去给雪娘了,是你的人,雪娘就不敢叫他接客。” “什么?”西门飘雪从床上弹了起来,憋红了脸,“本少爷不好男色!” “尽可当他是女子。” “本少爷也不近女色!” “哦?”燕南飞若有所思道,“莫非西门三少练的是童子功?” 南宫九被大神雷到了,“噗”了一声,一碟子药粉都被噗到小四脸上去了。小四一脸白灰,默默地从南宫九手里拿过碟子重新配药。 西门飘雪狠狠盯着南宫九,双颊更红了,解释道:“不是男色女色的问题,而是此事有损我名声。” “放心罢,这梦柳苑里藏了多少武林豪杰的相好,雪娘都是守口如瓶的。” 南宫九幸灾乐祸道:“传出去也没什么不好,因为西门三少是断袖,更加解释了南宫燕逃婚的隐情!” 西门飘雪微眯着眼,决定忍,等那丑东西落到他手上,哼哼! 吃了顿午饭,睡了个长长的午觉,醒来时已经日渐西斜了。南宫九习惯性揉了揉眼睛,一不小心把药粉也揉进去了,疼得她眼泪直流又不敢睁开眼,只好摸索着下了床,想找到水盆洗洗脸。 她动静很大,把在窗边小憩的西门飘雪吵醒了。西门飘雪看见那张花花绿绿的脸就很想笑,见她双手在空中摸来摸去,忙问:“喂喂,你干嘛?” 南宫九哭丧着脸道:“药粉进眼睛了,好疼,我在找水盆。” “你先坐着。”西门飘雪大发慈悲,过去扶着她坐下,又端了水盆过来,拧好帕子替她擦了把脸。他一手扣住南宫九的后脑,一手拿着帕子仔细擦去脸上残留的药粉,待一张脸完全擦干净以后,西门飘雪愣住了,这相貌不仅仅是白净清秀之类的词可以形容的,竟然有些惊艳的感觉。西门飘雪怀疑自己眼花了,闭上眼又睁开,难怪燕南飞叫他去潜伏,原来不仅仅声音娘娘腔,相貌也如此……难以言喻。 南宫九已经睁开了眼,残余的药粉还有些灼痛,她眼里泪盈盈的,抬头望着发怔的西门飘雪道:“麻烦你了,我自己来。”说着就去抽西门飘雪手里的帕子,抽、再抽,咦?他攥得那么紧做什么?南宫九再抬头看他,意外地发现,那双桃花眼中倒映出来的自己俨然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再看桃花眼的主人,完全放空。南宫九恍然大悟,原来,西门飚血也花痴了啊……沾沾自喜之余,南宫九忽然想出了一条毒计,反正日子很闲很无聊,不如耍耍他好了。 燕南飞恰好推门进来,见两人一站一坐、其中一人还抱着另一人的头深情对望,拿刀的手不由抖了抖,干咳两声。 西门飘雪惊醒状,弹开,愕然问:“你是谁?” 南宫九继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深切望着他,“我是大神的跟班啊,我叫燕小南。你叫我小南或者南南都可以。” 西门飘雪被她看得寒毛直立,撇开头对燕南飞说:“他的脸完全好了,衣服呢?” 燕南飞朝桌上扔了个包袱,一言不发又走了。 南宫九打开一看,一身绛紫长裳,还真够惊艳的。小受就得穿成这样?罢了,反正她现在觉得妙趣横生,乐不思蜀,回头冲西门飘雪眨眨眼,“西门三少不出去,想帮我换衣服么?” 西门飘雪高电力的桃花眼不敢迎战了,避开她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潇洒地打开折扇,作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不紧不慢道:“换好了下楼来。”然后飘然离去,等门一关上,就听见慌乱的脚步“咚咚咚”下楼了。 南宫九趴在桌子上笑岔了气,往后她的人生乐趣又多了一项,那就是装小受**西门飚血,不把他掰弯誓不罢休。 斜阳渐渐透进西窗,南宫九迎着光线对镜梳头,胳膊都酸得抬不起来了,还没搞定一个简单的发髻。终于某只不耐烦的疑似小受上来敲门了,“喂,你还吃不吃饭了?” “进来罢!”南宫九头也不回,高喊,“我在梳头发。” 西门飘雪推开门径直走过来。窗边,南宫九一袭绛紫的背影被夕阳余晖镀上了一层金似的,墨黑的长发披至腰间,随风轻轻飘动,意境极美,亦真亦幻。可是南宫九一爪子下去,揪着头发挽啊挽啊,终于挽得乱七八糟,打破了一切美好。西门飘雪摇摇头,无奈道:“你平日里怎么梳的?” 南宫九一手在头顶抓着头发、一手抓着梳子转过脸来,无计可施道:“那个……平日里都随便梳一下就好了,反正我是跟班,不用那么认真。像你们那样整齐利索的发髻,我真不会呢。” 西门飘雪盯着她的脸打量了许久,不知在想什么,终于走过去说:“我来教你。” 南宫九傻兮兮地松了手,任由他一双白净修长的手在自己头上忙活。不多时,发髻梳好了,她愣愣看着镜中的自己,绛紫长袍、玉冠束发,肤如凝脂、眼含秋水、口如朱丹,俨然……一只极品小受!噗……她实在很想吐血!再看看镜中的西门飘雪,完全没了小受气质,倒是冷硬了许多,看来凡事都是比较出来的。 西门飘雪镇定自若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下去吃饭,我们赶时间。”待他款款出了门,拐下楼,一把捂住胸口,心有余悸嘀咕着:“太邪了、那眼神太邪了……这家伙一定大有来头。” 夜幕降临,又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繁华的时候。 梦柳苑华灯初上,歌舞升平,在扶风台的最顶楼,是雪娘居住的空中楼阁。 西门飘雪与南宫九坐在花厅里等了一盏茶的工夫,传说中的雪娘从垂花门后缓缓走了出来。 看清楚那只练莲花宝典练到变态的雪娘,南宫九倒吸了口气,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妖孽! 那发髻雍容、发饰繁复,浓妆艳抹,朱红外衫以金丝银线绣着朵朵莲花,拖地长裙亦是朱红,夹了层银灰色的抽纱。只是一开口,便清晰无比听出是个男声:“西门三少,真是贵客。” 西门飘雪只觉得背脊爬上了一阵恶寒,忙俯首道:“在下唐突了,不过事出紧急,不得已来请雪娘帮个忙。” 南宫九也不知道究竟要用“他”还是“她”来指代,姑且用它吧。它的目光很妖魅,在他们二人身上细细打量,似乎在打量猎物一样。南宫九在心里念阿弥驼佛,雪娘无疑是个受,他们两人之间明显西门飘雪比较像攻,所以它一定不会看上她的,阿弥陀佛…… 雪娘半眯着眼呷了口茶,懒懒道:“真是有几分姿色,西门三少眼光不赖。” 西门飘雪觉得有些反胃,硬着头皮说:“我们之间的感情为伦理不容,绝不能让外人得知,还望雪娘行个方便,给安置个地方,在下一定奉上丰厚的银两。” “好说。”雪娘搁下茶盅,纤细的手指在自己下颌蹭了蹭,若有所思睨着南宫九说,“这位小弟如何称呼?” 南宫九觉得那只“它”的眼神实在很让人发毛,双眼望天道:“燕小南。可以叫我小南或者南南。” “南南,真是可爱的名字。”雪娘掩口而笑,笑声又沙哑又娇俏。 西门飘雪和南宫九不约而同抖了抖。他们同时迷惑了,它究竟是凭什么攀上各大门派的高手的? “我吩咐人去安排,大概半个时辰就好了,二位可以先找间厢房,好好休息~” 那个休息的尾音很妖娆,很有深意。西门飘雪头顶都是乌云,拉着满额斜线的南宫九迅速告辞了。 厢房很雅致、很温馨,然后有点点暧昧,但是西门飘雪浑身不自在。南宫九倒是很欢快,在房里转来转去,搜刮新鲜玩意。 “哗啦”,她从抽屉里拔出一根鞭子,扔桌上。 “啪嗒”,她从床底下扯出一捆绳子,扔床上。 “哐当”,她从柜子里拎出一条链子………… 西门飘雪一面扇扇子一面胆战心惊看着那些物什,他这会是真觉得热了,满头大汗。 南宫九都搜刮了个遍,终于从枕头下找到了一件她感兴趣的东西,一只漂亮的小瓶子。拧开一看,里面是香喷喷白花花的膏体,好像雪花膏一样。她凑上去闻了闻,发自肺腑赞道:“好香啊!”然后用指尖挖了一坨出来,正打算擦在手背上,听见西门飘雪大吼一声:“你别痴心妄想了,我们才不用假戏真做!” 南宫九被他吓了一跳,一头雾水回头看他。 西门飘雪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夺了她手里的瓶子,摔在地上,面红耳赤吼道:“无耻!” 南宫九这才发现被摔碎的瓶身上贴的红纸条上写了两个字:玉润。她懵懵地抬起头注视西门飘雪愤怒的桃花眼,好像慢慢理解了这些香喷喷的雪花膏是做什么用的,然后惨叫一声,把手指上的雪花膏一股脑儿全擦在了西门飘雪胸前!一面擦一面不停地叫:“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西门飘雪脸都绿了,实在是忍无可忍,一出手点了南宫九的穴,再看看自己胸襟上的白白润润的东西,直觉得恶心,一气之下利索地宽衣解带,又剥了南宫九的外衣,忿忿道:“你自己弄脏的自己穿,本少爷不能沾那些污秽之物!” 待他穿上了南宫九的衣服才解了她的穴道。虽然南宫九的衣服有些小了,不过很干净,于是西门三少又开始摇扇子了。 南宫九默默地捧着西门飚血那件很飚血的水红衣裳,虽然刚才有点反应过度了,不过这个西门三少真不懂怜香惜玉,竟然把自己穿了好几天的旧衣裳给她穿。南宫九正在犹豫着,突然有人敲门,西门飘雪直接喊了声“进来”。 一名小厮进来,看见坐在床上衣冠不整、愁怨满面的南宫九,再看看满屋子乱七八糟的道具,诚惶诚恐道:“小的打扰了。”说着又要退出去,西门飘雪忙喊住他:“回来!有事尽管说。” “雪娘命小的带二位去新房。”小厮瞟了眼衣不合体的西门飘雪,只当他方才情急之下穿错了裳,小声道,“二位继续,尽兴才好,小的就在门外候着,完事了咱们再过去。” 西门飘雪并未领会其深意,只回头瞥了眼南宫九说:“我们没事啊,一道走。” 那小厮囧囧地嘀咕了句:“呃……这么快啊……” 南宫九不情不愿穿上西门飘雪的水红衣裳,肥大松垮,袖子又宽又长,整个人看上去瘦小了不少,关键是胸前还有一坨‘玉润’。她阴着脸走出房,擦过小厮身边忽然报复心起,低声而诡秘道:“他一向这么快的,身子虚。” 小厮作恍然大悟状。 雪娘给安排的住所临湖,风景绝佳,夜色朦胧中这简洁的屋子显得十分安宁,只是离琴生住的地方远了点。大门前同样挂着两盏灯笼,一个写着“南”,另一个也是“南”。南宫九撇撇嘴,这个雪娘真是没创意。 屋里早已点好了灯,十余座灯台形态各异,雅致有趣。小厅与寝室间垂着一道鹅黄的纱帐,半透半隐,若纱帐里面走出一名身材火辣的女子,那可真是活色生香了……不!南宫九又立即摇摇头,还是走出一只半裸的小受来吧,这样比较符合梦柳苑的氛围。 西门飘雪纳闷地看着南宫九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搞不清她在想什么,直接一把将她拽过来坐下,一本正经道:“我们轮流去监视琴生,燕大侠在暗中帮忙,期间不许露馅。” 南宫九脱口说道:“我才不会露,要露也是你露。” 西门飘雪表情僵了一会,这话听着很别扭啊……南宫九不顾他的反应,接着说:“既然装,当然要像一点,你我之间太生疏了。这样啊,你可以叫我南南,反正灯笼都那么挂着了。那我该怎么称呼你?三少?飚血?还是西门?” 西门飘雪犹豫了会,那几个称谓听起来很陌生、丝毫不亲切,于是他郑重其事告诉南宫九说:“其实亲人朋友都叫我阿三。” 阿三……为什么她脑子里产生的第一个联想是印度阿三,第二个联想是挨千刀的小三。南宫九被呛到了,咳得前俯后仰。西门飘雪极不情愿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你没喝水怎么呛到了?” 南宫九好不容易缓过来,深吸口气,也郑重其事告诉他:“是被口水呛到的。” 西门飘雪满脸都是鄙视的神情,南宫九狠狠朝他一指,严肃道:“你看,这样的表情怎么可以出现?我呛到了,你应该很心疼对我关怀备至才对!” 西门飘雪不以为然道:“这里又没别人。” “即便有别人,你也是这样对我。”南宫九不依不饶,拽着他的衣襟命令道,“刚才那一段重来!” 西门飘雪一脸疑惑:“重来?什么意思?” “就是NG了,再来一遍!”南宫九坐直了身子,大义凛然说,“就从我咳嗽的地方开始,你要表现出对我的关怀和爱意。为了大局,我豁出去了!” 西门飘雪极不情愿颔首捣鼓手里的玉骨扇,眼角余光时不时瞥向南宫九,她还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也不晓得谁得便宜谁吃亏。 “开始咯!”南宫九深吸口气,然后开始猛咳,虽然咳得十分假,但十二分地卖力。西门飘雪很囧,不过看在她这么认真的份上就上去配合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尽量用温柔的语气说:“怎么如此大意呢?我去给你倒杯茶。” 这语气、这眼神、这台词……这还是西门飚血吗?南宫九被刺激到了,一不小心假咳成了真咳,咳得嗓子都哑了。西门飘雪见她这模样怪可怜的,大发慈悲真给她倒了杯茶来,一手揽着她的肩,一手将茶杯递到她唇边喂她喝茶。恰逢一名小厮端着托盘进来,朝西门飘雪诡异地笑了笑,将托盘上的一盅汤搁在案上,又朝南宫九瞄了几眼,道:“这是特别为西门三少准备的补品。” “补品?”西门飘雪有些诧异。 “我们要服侍好每一位客人,尤其是像三少这样的贵客。”那小厮又神经兮兮笑着出去了,末了还朝南宫九使了使眼色。 西门飘雪既没看懂他的笑容,南宫九也没看懂他的眼色,但是两人都对补品产生了兴趣,揭开盅盖一看,米黄色浓浓的汤,其他啥也没有了。 “切,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南宫九没兴趣了,收起咳哑的声音,继续喝茶。 西门飘雪仔细闻了闻,这里面不少珍贵食材,是锅好汤,正好他困了,不如喝了汤睡个好觉。他侧头问南宫九:“你真不喝?” 南宫九连连摇头,唇不离杯,那唇瓣晶莹润泽、在杯沿吮吸如樱颗绽破。西门飘雪看得心猿意马,咽了咽口水,但回过神来又暗自在心里念三遍:我喜欢女人、我喜欢女人、我喜欢女人。然后释然了,狂妄道:“你不喝我喝,一会没了别后悔!” 南宫九睨了他一眼,不答话。不就是一盅清汤么,狂什么狂?不过当她看见西门飘雪微微眯着眼喝汤的姿态,她开始流口水了,喝个汤而已,要不要这么作啊?不过端着这样的高姿态,即便他喝的是白开水,估计也能让南宫九流口水。 透过濛濛袅袅的热气,西门飘雪一双微眯的桃花眼多了几分迷离,侧颜优美的轮廓若隐若现。南宫九不能再看了,默默转过头趴在桌子上,叫她整天在这里对着一只美男装小受,真是情何以堪…… 潋滟湖面上的画舫渐渐熄灭了灯火,周遭的乐声嬉笑声也稀少了,正是醉生梦死的时分,一行黑衣人悄无声息飞檐走壁,最终齐齐聚在一所屋门前,屋檐下挂着两盏灯笼“南”、“南”。 为首的仍然是戴着银灰面具的男子,他一挥手,所有黑衣人都退下了。面具男跃上屋顶,掀了几片屋瓦往下偷窥,只见厅内空无一人,里间的梨木罗汉床上趴着一具绛紫的身影。面具男正打算跳下去,突然听见屋门外有动静,他便暂且按兵不动。 南宫九雄赳赳气昂昂闯了进来,挥着水红的宽袖朝床上的西门飘雪身上猛拍,大声嚷嚷:“睡得跟死猪一样,你不是说子时来接班吗?靠!说好上半夜我值,下半夜换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西门飘雪扭了扭头,一张满布潮红的脸扭向南宫九,半睡半醒之中伸手扯自己的衣襟,喃喃道:“好热……” 南宫九被这春情荡漾的景色震住了,见他额上涔出了许多汗珠,两鬓的长发都汗湿了,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好烫。不会发烧了吧?南宫九去倒了杯水来,“先起来喝杯水,你是不是发烧?我去叫人请大夫吧?” 西门飘雪晕晕沉沉睁开眼,看见床边一袭水红的长裳衬托出一张惊艳的脸蛋,只觉得身体里一波一波的燥热往上涌,他忽然抓住南宫九的胳膊,支起身子,一面喘着气一面说:“不知道那盅汤里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啊?下毒!”南宫九吓得水都洒了,赶紧放下杯子,结结巴巴道,“难道我们暴露了?那怎么办啊……糟糕了,我去通知燕大神!”说着,她就要逃之夭夭,都被人下毒还不赶紧跑,她一不是傻的、二也不是跟他情谊深厚。无奈胳膊被西门飘雪拽得死死的,她逃不开,哭丧着脸说:“我去找他来救你,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西门飘雪涨红了一张俊俏的脸,艰难道:“你听我说完,不是下毒,是下药,大概是春药或者催情药之类的,这种地方多少会在饭菜里加点东西,是我没防备,你去找人要个解药就行了。” 春药?南宫九瞪大了眼,目不转睛盯着西门飘雪,难怪春情荡漾、原来被人下了春药,哦买疙瘩!她生平第一次看人家中了春药的样子,真是销魂得很呐…… 在南宫九亮晶晶水盈盈的目光下,西门飘雪浑身更加燥热,实在受不了了朝她吼道:“喂!你还在看什么!快去啊!” 看起来西门飚血真的很难受,如果得不到释放,是不是会飚血身亡啊?南宫九战栗了一下,这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说不准他会兽性大发,男女通吃,到时候就悲剧了……“哧溜”一下,南宫九迅速从房间里消失。 附近有座屋子是给专门值夜的小厮住的,以防客人有什么不时之需。南宫九慢慢踱步进去,干咳了两声,有点点尴尬地说:“小哥,那个……今晚送去给西门三少的汤里是不是加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那是补肾益精的上等浓汤,加了不少壮阳的食材啊,像虎鞭、羊肾、山药、鳝鱼、海参……”那小厮如数家珍,还非常自豪地拍拍胸脯,“放心罢,我们要尽心服侍每一位客人,身子虚没关系,在我们梦柳苑一定可以玩的尽兴!” 南宫九依稀想起来身子虚那句话是她随口说的,竟然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么?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问:“如果身子不虚,然后喝了你们的补汤会怎么样?” “那就是催情助兴咯!通宵都没问题!”小厮说的一本正经,倒是南宫九红了脸。她赶紧捂住发烫的双颊,小声问:“如果喝了那个汤之后,就跟中了春药一样难受该怎么办?” 小厮有些深意地看着南宫九,笑一笑:“那他一定十分阳刚,没关系,发泄出来就好了。公子今夜要受累了,唉……”小厮摇头叹气,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子,“怕房间那瓶不够用,再赠一瓶,免费的哦!” 瓶子上写着两个字:玉润。 “……”南宫九死的心都有了,万念俱灰,接下瓶子也不道谢,麻木地朝那个“南南”的屋子走回去。 烛光漾漾的寝室内,鹅黄绫绡静静垂着,朦胧透着光。西门飘雪在床上运功调息,发髻之中腾起一缕缕白气,源源不断的汗水顺着下巴滴下来。他只着了亵衣,胸襟背后都被汗水涔透了,熨帖在身上显出强劲的肌理。 南宫九拼命咽口水,慢慢走过去,但与他保持一丈的距离。 西门飘雪听见动静猝然睁开眼,迫切下了床冲上前拽起南宫九的手问:“解药呢?”话音刚落,他便看见南宫九手里握着的瓶子上竟然写的‘玉润’。西门飘雪顿时像受了惊的小白兔跳着往里躲,抱起床上的被子把自己裹住,双眼通红道:“无耻!你休想趁人之危!” 南宫九无奈摊摊手:“他们说根本无药可解。” 西门飘雪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那家伙明明居心不良、明明长得很妩媚、明明知道他中了招、明明想趁机勾引他却偏偏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西门飘雪忍无可忍,一把推开南宫九,吼道:“我能受得住,你给我滚出去!” 南宫九怔了怔,长这么大,还没人这样吼过她,于是她也发飙了,扯开嗓子嚷道:“别以为自己长得倾国倾城天上有地下无的,要不是看你难受我才不会帮你去问东问西,简直丢脸丢到家了!我趁人之危?告诉你,就算你搭上全部身家求我要你,我都不碰你一下!” 西门飘雪一向被人捧得高高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奚落,一冲动就扑上去跟南宫九扭打成一团。 第一局,西门飘雪钳住南宫九的手,用身体的重量压住她。 第二局,西门飘雪正想抡拳头,不料南宫九力气惊人,一脚踹开了他,又扑过去照着他肩膀咬了一口,险些咬出血来。 第三局,西门飘雪好歹是男人,又习武多年,使了一招简单的招数又翻身而上。 第四局至第N局,南宫九拼命挣扎、逃跑,又被西门飘雪压倒,南宫九继续挣扎、逃跑,在此过程中那瓶玉润被打破了,润滑的膏体蹭得到处都是,南宫九最后一次逃跑的时候踩到玉润滑倒了,“吧唧”一声趴在地上,手心被碎瓷片扎伤,然后鬼哭狼嚎。 鬼哭狼嚎……之后,长长的寂静,南宫九犹疑着回头看,只见西门飘雪已经昏倒在地,而顺着旁边一双银靴子往上看,一袭黑衣,加一只银灰面具,南宫九倒吸了一口冷气。 “阿九。”面具男慢慢蹲下,目光里都是心疼,伸手搀扶她,“受伤了。” 南宫九可怜巴巴抬起鲜血直冒的手,低头看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血。血啊、血啊,得吃多少东西才补得回来,把她心疼的。 面具男利索地从怀里掏出布条、药粉,为南宫九简略包扎了一下,瞥了眼一旁的西门飘雪,问:“要不要我给你出气?” “啊?”南宫九愣了愣,面具男浑身都散发着杀手气质,出气?是不是约等于要了他的命?她干笑着说:“还是不要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呃……你怎么在这里?” “我们来执行任务,接到密报得知你也在此。阿九,你为何逃婚,为何又与他纠缠在一起?” “我……”南宫九自己也很迷糊,挠挠头说,“我自从上次死而复生,脑子乱糟糟的,经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都怪我。”面具男将南宫九扶起来坐下,“主上中了奇毒,我们奉命来追寻兰陵笑笑生的下落,如今找到了你就不用如此麻烦了,主上要用你去跟南宫老太爷换解药。” 南宫九很忧伤,为什么看起来对自己关怀有加的面具男每次都在关键时刻丢下她啊?居然要拿她去换解药,古人不是喜欢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么?真是屁话…… 面具男大概也看出了几分南宫九的情绪,低声安慰道:“虽然师兄不忍心,但任务没完成,我们就不可能有好日子过。阿九,你先听从主上的安排,如今西门飘雪对你不错,你暂且利用西门三少奶奶的身份继续潜伏,等西门家那张藏宝图到手,我们就可以功成身退。” 南宫九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这个师兄明明喜欢阿九,竟然为了莫名其妙的任务把自己喜欢的女人往别人怀里推,虽然她不是真的南宫燕,但她进入角色十分快,忿忿道:“你就不怕我吃亏么?” 面具男低低叹了声,道:“我知道你的委屈,可我们这种人从一开始就无路可走。若有别的选择,我何尝愿意看着你成为他人的妻……我们继续盯梢,若三日之内有笑笑生的消息,你便主动回到西门飘雪身边去。若他迟迟不现身,我们只能拿你去换解药,你回到南宫府之后他们同样会将你送去万花谷。” 南宫九瞥了眼昏在地上的西门飘雪,忽然觉得很对不住他。但她现在搞不清楚状况,只能瞎点头了。 门外忽然闯进一名黑衣人,肃然道:“大师兄,有情况,笑笑生出现了!” 面具男倏然站起来,一手揽住南宫九,“一起走!” 他们这种杀手习惯飞天遁地,此时用的是飞天,于是南宫九又华丽丽地晕机了。 他们落在一丛隐密的竹林中,阴气逼人,夜黑风高。竹林深处隐隐绰绰有座竹屋,门前亮着一盏昏暗的灯。黑衣人将琴生与笑笑生一并劫来了,带进了屋子。而南宫九正爬在栏杆外边吐得晕乎乎,本来就肚子饿,这下都空了,她抚着额头无奈叹气,真是作孽啊…… 面具男不知何时出来的,轻声唤道:“阿九,你先回屋去歇会,我给你弄点吃的。” 南宫九回头,那银灰的面具在夜里闪着金属的光泽,冷厉无比。她有些害怕,但遏制不住好奇心,缓缓伸手去揭他的面具。 面具男没有闪躲也没有阻止,在昏暗的廊灯下,一张刀刻斧凿般的容颜呈现在南宫九面前,他的眼极深邃,鹰钩鼻,两鬓至脸颊的一大半都密布了黑色的莲花图腾,叫人看了不寒而栗。配合着周遭夜黑风高、阴风阵阵的气氛,南宫九嘴一歪,眼一闭,吓晕了。 竹屋本身就不大,笑笑生在里间为黑衣人的头头解毒,琴生和南宫九就在偏房歇着了。 简陋的桌上只有一盏烛台,就着那点点光,南宫九仔仔细细打量着琴生。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一只活的小受,她已经把所有的恐惧都抛到脑后了,心里只有兴奋。 琴生的相貌只能算普通,但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沉静令人不敢小觑。他一直窝在榻上一言不发,微微垂目,似乎在深思、又似乎在放空。南宫九试图跟他交流,但又怕自己过度的好奇心会像刚才一样招来麻烦,于是就在一旁静静看着他。 面具男进屋了,未免再发生意外,他戴着严实的面具,见南宫九睡得很熟,便给她披了条毯子。回首望了望琴生,道:“解完毒就会放了你。” 琴生只眨了下眼,并无再多回答,面具男又转身离开了。 梦柳苑出了客人被劫这样的大事,不免有些乱,一大早院子里就吵吵嚷嚷、议论纷纷。西门飘雪被吵醒了,浑身酸痛不堪,用力撑起身子四周观望,不由吓一跳,屋里一片狼藉,桌椅横七竖八,地上不知什么东西白花花黏糊糊的,还有碎的瓷片和一小滩血迹…… 血迹,没错。西门飘雪难以置信瞪圆了一双桃花眼,低头一看,自己只穿了亵衣、而且衣裳不整,他努力回想昨晚上发生的事,但只记得他扑倒了某人……后面,一片空白。难道?西门飘雪浑身抖了抖,然后惨叫一声,仰面瘫倒在地板上。 敲门声起,一名小厮问道:“客官,醒了么?要沐浴么?” “进来!”西门飘雪呼哧站起来,横眉竖目问,“这屋里还有个人呢?” 小厮打量了一圈房间,倒是没听见西门飘雪的问话一样,啧啧叹道:“真是激烈!难怪昨晚动静那么大……” 西门飘雪脸色煞白,愣愣望着他,“你听见了?难道是真的……” 小厮回过神来,继续问:“客官,要热水沐浴么?” “当然要!”西门飘雪想到自己的清白毁在了一个男人身上,并且幻想出对方得逞后舔嘴唇咽口水色眯眯的表情,肺都气炸了,怒吼道,“要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水!” 偌大的木桶里热气腾腾,水面上洒了些许花瓣,突然“哗啦”一声巨响,一只人头从水里冒了出来。西门飘雪披着湿漉漉的发脸色阴沉,两手不停地在身上搓,越搓越恼火。忽然瞥见自己肩膀上有两排红红的牙印,大惊,顿时又觉得羞辱不堪,赶紧从水里捞几片花瓣盖住,这才微微安心了些。 匆匆沐浴完,整理好了仪容,他就冲出去找南宫九,可是在附近寻了一圈,都没人见过她的影子。回屋,只见那小厮倚在门廊里唉声叹气道:“真是任性啊,被折腾了一晚上不好好休息,还乱跑什么,想必现在是一瘸一拐痛得要命。” 西门飘雪本来憋了一肚子气,听到这句话忽然心软了,想起屋里的一片狼藉和地上的血迹,他懊恼不已,毕竟狂性大发的是他自己,那家伙或许是遭了罪受了委屈才躲起来吧。西门飘雪此刻矛盾极了,既想快点找到他,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真是纠结无比。 他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人在议论纷纷,隐约听见琴生的名字,忙问旁边的小厮:“琴生出事了?” “昨夜,琴生和兰陵笑笑生双双被劫走了。但不知是何人所为。” “什么?劫走了!”西门飘雪暗叫不妙,难道被燕南飞劫走了?他匆匆告辞跑回客栈去,客栈上下找遍了,没有燕南飞的影子,小四也说燕南飞没回来过。西门飘雪暗自思忖,莫非燕小南是燕南飞派来调虎离山的?说不定连春药都是那家伙下的,然后趁机……西门飘雪攥紧了拳头,憋红了脸,怒道:“简直是无耻至极!” 小四看了看主子的神色,慢吞吞掏出一封信来:“今早送来的,东方庄主请三少去一趟浮云山庄商讨武林大会的事。” 西门飘雪正心乱如麻,信也不看,直接甩手走人。 小四愣了愣,转身大声问:“少爷你去哪儿?” “浮云山庄!”话音一落,人影早没了。 小四叹了口气,小声嘀咕:“东西都还没收拾,跑这么快……” 青天白日,竹林葱葱郁郁,完全没了夜晚的阴森。南宫九抱着胳膊在屋里屋外溜达,一面探头探脑。也不知道笑笑生用什么办法给人解毒,一晚上都没出来。她实在很想见识一下面具男口中的主上究竟是何许人物。 与南宫九共处一室的琴生仍旧很安静,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阿九。”面具男进屋,将一包东西搁在桌上,“来吃早饭。” 饥肠辘辘的南宫九鼻子动了动,嗅到了香喷喷的味道,冲上去打开一看,热乎乎的肉包子,她顿时笑容灿烂,抓起包子使劲啃,啃得满嘴都是油。面具男递给她一条手帕,温和道:“别急,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南宫九有意无意瞥了眼坐在角落里的琴生,谁说没人抢,她现在饿得如狼似虎,更何况那只小受?所以,一定要快点吃!面具男见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冰凉的面具下溢出几丝笑意,伸手替她擦了擦嘴。南宫九顿时僵住了,干笑两声抬头望着他道:“师兄,我自己来……” 琴生静静望着他们二人,似乎心事更重了。 竹屋的里间忽然传出一声空泛的琴音,那琴弦的颤音极凌厉,活像一把无形的飞镖破门而出,直直射向屋外的大槐树。面具男应声而出,双臂交挥,一行黑色的莲花形暗器朝槐树射去。几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围攻,槐树上一只隐约的人影仓促逃开,飞跃至别的树上,攀附在竹林高处。 面具男回屋匆匆看了南宫九一眼,喝道:“撤!”右手朝地上一甩,一阵白色的烟雾腾起。南宫九忙捂住嘴,待烟雾消散了之后,面前已是空的。她有些懵,放下啃了一半的包子蹑手蹑脚去里间看,只是整个竹屋除了她和琴生再没有第三个人了。 南宫九竟然有一种被遗弃的小小失落,尽管那些家伙并不是好人。 屋外的竹林间,飞过来一具身影,却是带着斗笠蒙着黑纱的燕南飞。南宫九立马把失落丢一旁,笑逐颜开迎上去:“大神大神!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燕南飞自顾自说:“打草惊蛇了,再想找到他们不容易。” 南宫九附和道:“是啊,不容易、不容易。” 燕南飞在屋里打量了一圈,视线忽然落在琴生脸上,静默了许久,突然转身离开。南宫九赶紧追上去,屁颠屁颠跟着燕南飞。燕南飞猛地收住脚步,说:“你别跟着我了。” “啊?我是你的跟班呀!” “已经不需要了。” “那怎么可以?”南宫九继续跟得紧紧的。 燕南飞毫不留情道:“滚。” 南宫九倒吸了口冷气,一天之内,两个人叫她滚了,对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少女说滚,真是气得她连肉包子都吃不下了!一个两个都这么狂,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点武功么?可关键是她一点武功也不会,南宫九狂郁闷,耷拉着脑袋走回竹屋,看见琴生仍然坐在那不言不语,她把桌上的包子一股脑都塞给他,说:“我知道你很饿,快吃!”琴生接下了,拿起一只包子小口小口咬着。南宫九托着腮帮看他,真是受不了,比自己吃饭还淑女,她用额头在桌沿上磕了几下,长叹道:“唉……什么世道啊,个个都丢下我不管!” 一直沉默的琴生忽然开口了,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这声音很好听,像女人,不愧是做惯了受的。南宫九很囧地望着他:“你不是哑巴么?” 琴生摇摇头,含着笑意说:“只是懒的开口。” 很好,很有气场。南宫九顿了顿,反问:“我带你去哪里?” “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么?他们把笑笑生带走了,留下你来处理我。” “啊?不是不是的。”南宫九忙解释,“我也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琴生不紧不慢说:“可你明明叫人家师兄。” “呃……”南宫九皱眉,抓耳挠腮,这个问题可不好解释了,含含糊糊道,“这里面很复杂,我自己都搞不清楚。那个,你要回梦柳苑么?” 琴生以一种沉静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南宫九,似乎在想什么,缓缓说:“不,我要去武林大会。” 南宫九的嘴张成了O型,江湖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连小受都要参加武林大会!呃……收回上一句心理活动,这样歧视人家的性取向是非常不道德的。Repeat:江湖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武林大会更是齐聚了所有精英,值得围观啊!清了清嗓子,南宫九一本正经说:“其实我也要去武林大会,不如结伴而行啊?” “好啊。”琴生慢悠悠答道,又开始小口小口啃包子。 一路东行,翻山涉水,南宫九觉得这江湖之旅逐渐有点诡异了,因为与她同行的是一只沉默寡言而气质独特的小受。她绝对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在这样的沉默中觉得很抓狂。燕南飞也很沉默,不过她还敢凑上去套近乎,这只小受明明长得很普通,她却没胆子与他对视! 夜色将至,他们终于到了一个比较繁华的镇子,于是在就近的一家客栈落脚。 吃晚饭的时候,琴生忽然说:“我们买两匹马赶路罢。” 南宫九想了想,不能丢面子,于是拐着弯说:“骑马似乎太累了,不如我们坐马车?” “太贵。”琴生只两个字,驳回了南宫九的提议。 (╯_╰)南宫九没法子,老实答:“我不会骑马。” 琴生瞥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南宫九真是摸不透他的脾气,匆匆扒完一碗饭就回客房了。她还穿着西门飘雪的红衣裳,低头看了看胸襟上的污渍,忽然觉得很脏,赶紧脱下来扔地上,拿了点银子叫小二给她买套衣裳。 这几天怪累的,而且古代这生活条件令人很不适应。南宫九将头发都盘起来,舒舒服服躺在木桶里,整个身子浸泡在滚热的水中渐渐松弛下来。她明白为什么那些穿越小说里的女主要穿到皇宫里去了,因为有人伺候啊,想泡澡就泡澡、吃香的喝辣的。不过缺点就是要被天底下最色的男人xxoo,很悲惨的说。 水微微凉了,她从水里站起来,拎起旁边一桶热水往里加,有些烫,她皱着眉“咝”了一声,不过却很痛快。 屏风之后,忽然传来轻微的动响,似乎有人进来了。 “谁?!”南宫九惊呼一声,下意识扭头去看,屏风挡住了一切,也没有任何动静。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屏风后有人。她故意装作继续洗澡,却悄悄从木桶里出来了,拾起一件衣裳粗略裹住身子,突然就从屏风里扑了出去。 然后南宫九一眼瞥见,站在屏风外面的人竟然是琴生! 琴生有些愕然,却没有逃避,坦然看着她。 南宫九没由来地抖了抖,深夜来偷看人家洗澡,莫非这小受几天没碰男人了寂寞难耐?啊啊啊,不要过来啊!南宫九边往后退边干笑着问:“这么晚,有何贵干?” 琴生平静道:“你是女人。” 哇,竟然被人看光光了!南宫九气愤了几秒钟,马上又松了口气,毕竟小受对女人是没兴趣的,她安全了。南宫九装模作样道:“女子行走江湖多有不便,于是就扮了男装。” 琴生若有所思说:“难怪你与那戴面具的师兄关系暧昧,我原先还以为你们是断袖。” 南宫九又将衣服裹紧了几分,问:“你究竟想干嘛?” “你身上有黑莲花的图腾,和那伙黑衣人一样。你还敢说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啊?”南宫九一惊,想起那阴森诡异的图腾就打颤,“我怎么没看见?” “在你后背,肩胛骨上。”琴生定定望着南宫九,兀然打破了一贯的沉静,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长鞭,震臂一挥,如蛇一样的鞭子就缠上了南宫九的颈。 南宫九吓得脸色惨白,尖叫:“不要!” “你别再装了,快说你们究竟是什么门派,为何诡秘行事?东方媚儿如今身在何处?!” 南宫九两手使劲拉着缠在颈上的鞭子,生怕自己被勒死了,结结巴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只见过他们两次,真的!我原本跟燕南飞大侠在梦柳苑守株待兔,谁知道被黑衣人捉来了……”啰啰嗦嗦讲了一堆,南宫九突然想到什么,倒吸口气,反问:“咦?你也在找东方媚儿?你又是谁?” “废话少说,你既然是他们的人,就是武林的敌人,我要带你回去。”琴生手下一发力,鞭子抽紧。南宫九被勒得说不出话来,伸长舌头翻白眼,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吧?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天生神力,猛地一挣,活生生将鞭子连带着琴生一同撂开了。 琴生摔倒在屏风前,又狠命出鞭。南宫九被抽了一记在腿上,疼得龇牙咧嘴,一面拽住鞭子一面扑过去掐他的脖子,忿忿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 琴生出于反抗意识去推南宫九,双手恰好摸到她的胸,因为只裹了层单薄的袍子,想必手感很好,不过琴生此时并没有多心,只是想推开她而已。南宫九气急败坏:“你还敢吃我豆腐!啊啊啊……” 在这种问题上,她向来是吃不得亏的人,于是张牙舞爪去摸琴生。 摸啊摸、摸啊摸,竟然摸出了点蹊跷。 虽然琴生穿得比较多,裹得比较紧,可男人的胸肌不会这么柔软吧……Orz! 南宫九瞬间反应过来,猛地收回了手,尖叫:“你也是女人!” 这场面就比较囧了,一个女人趴在另一个女人身上,上面这个衣裳不整,有走光的嫌疑。下面那个脸红、微喘,双手还摸着对方的胸。 南宫九从来没萌过百合向,于是华丽丽地受惊了,迅速弹开,惊惶问:“你是谁?” 琴生却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南宫九的脖子,一双淡定的眉终于皱了起来,喃喃道:“燕子……你是南宫燕?” 南宫九懵了,这个跟自己一样装小受的女人竟然认识她! 琴生爬起来,伸手捏住南宫九脖子上的白玉挂坠,另一手从自己衣襟里掏出一只相差无几的挂坠,拼在一起,是个完整的太极图。 南宫九更懵了,因为绳子太短没办法取下来,这个挂坠就一直在她脖子上挂着。没想到是一对的。 琴生微微一笑,偏过头去,小心翼翼撕下了脸上一层肉色的面具,斜睨着南宫九道:“你不认得我了?” 南宫九瞪大了眼,这、这是个绝色美女啊!标准的鹅蛋脸型,标准的五官比例,完美得挑不出瑕疵。等等,这个女人刚才还把她当敌人来着。南宫九很疑惑,耐心解释道:“我前两个月曾经中毒,险些丧命,醒来之后便什么也记不得了。”想了想,她又把那个危险的图腾推到中毒的事情上,补充道,“以前我身上没有什么莲花图腾,大概是中毒之后才出现的。” “早听闻你中毒的事,没想到竟然如此严重。莫非是那伙黑衣人下的毒……” “那个……”南宫九打断对方的沉思,好奇问,“你是谁?” 她举起挂坠,温和笑道:“你真不记得我了?我是镜子姐姐,这个是我们小时候在青鸾山庄义结金兰的信物,一旦戴上就摘不下来了,要做一生一世的好姐妹。” 南宫九也拾起自己的坠子看,嘀咕道:“这么神奇……”回想起她的话,不由一怔,镜子姐姐?南宫九脑子飞快地转着,镜子姐姐?青鸾山庄?义结金兰? 真相如此残酷,眼前这绝色美女竟然是黑马玄夜的老婆北堂镜。哦买疙瘩……碰见情敌了!情敌如此倾城,她是无半分希望啊啊啊!更加残酷的是,往后要管黑马玄夜叫一声姐夫,o(>_<)o…… 北堂镜扶她起来在桌边坐下,问:“燕子,你究竟是如何跟那伙黑衣人扯上关系的?” “这……说来话长。”南宫九愁眉苦脸,一边想一边说,“我死而复生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些黑衣人来我家抢藏宝图,似乎想把我也带走,好在黑马……啊不、是东方庄主救了我。我猜,他们之前为了从我口里套取藏宝图的秘密,才对我下毒。后来又捉我,大概是想逼我入他们的门派,所以那个面具男总要我叫他师兄呢!”说完,南宫九心虚地咳了咳。 北堂镜颔首道:“你天生神力,是武学奇才,莫非他们想通过毒物控制你?那就糟糕了。” 南宫九不吱声了,约等于默认,说谎话的最高境界是模棱两可,她通篇都是‘似乎’、‘我猜’、‘大概’,反正都是她猜的,到时候追究起真相来也与她无关。 “我带你回浮云山庄,请高手替你诊脉,然后通知南宫府和万花谷,免得他们四处寻你。” 去浮云山庄做客,那不是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了?南宫九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鉴于南宫九不会骑马,两人还是雇了俩马车继续东行,前往浮云山庄。一路上闲聊,南宫九了解到北堂镜是为了替夫君查探东方媚儿的下落才假扮琴生潜伏在梦柳苑。她不禁捏了把汗,黑马玄夜就这样把老婆扔到小受堆里去,他不担心的么? 北堂镜大概看出了南宫九的心思,解释道:“是我借口回娘家办事贸然出来的,夫君并不知晓。夫君这几年一直没放弃寻找小妹,我也是想尽一份力而已。燕子,你随我回去之后可千万不能透露此事。” “一定一定!”南宫九忙不迭点头应道,可是北堂镜借口跑出来为夫君寻找失踪的妹妹,还怕夫君知道了会担心,貌似他们夫妻二人十分恩爱……南宫九悲戚抱头,看样子完全没机会了啊啊啊! 北堂镜不知南宫九怎么了,关切询问:“你头痛么?” 南宫九哭丧着脸抬头望着那张绝对标准的美女脸,更加悲戚了,“我心痛……” 北堂镜愕然:“受伤了么?” 南宫九深吸口气,平静道:“没事,晕车而已……”都说镇静的时候思绪更清晰,于是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燕南飞!在竹屋里,燕南飞分明盯着她打量了许久,奸情啊奸情,华丽丽的奸情!她几乎雀跃了,激动道:“镜子姐姐!你跟我讲讲燕南飞呗!你们好久没见了吧?看见他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北堂镜漠然坐直了身子,淡淡说:“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逃婚之后,与他在街上偶遇的,然后他雇我当他的跟班,然后……” 北堂镜毅然打断她,问:“你为何逃婚?” “我不喜欢就这样嫁人嘛,没有感情怎么能结为夫妻呢……” “身为大户千金,许多事情都由不得你喜欢,只是为了共荣而已。”北堂镜侧头望着南宫九,徐徐道,“你姓南宫,就要肩负起家族的期望。我们四大家族blablablabla……” 南宫九听得一愣一愣的,这镜子姐姐口才了得,绝对是个优秀的政治家。不过,她本来在打听燕南飞的八卦,怎么反倒被教育了一番?实在是晕头转向了啊。 北堂镜说完了一通大道理,末了温柔补上一句:“你说是不是?” 南宫九想也没想,应声道:“是,我错了!”接着又倒回去问,“燕南飞是镜子姐姐的大师兄哦?” 北堂镜平静地瞥了她一眼,“也是你的大师兄啊,你小时候不是老追在他屁股后面要做他的小媳妇么?” 这是一声晴天霹雳,炸在南宫九头上,把她雷得里嫩外焦。南宫九万分惊恐,声音发颤问:“我怎么是从师青鸾山庄么?” “因为你顽劣不堪,南宫家又没人镇得住你,于是南宫老太爷把你送给我爹管教了。大师兄是我爹门下首席大弟子,你最听他的话,没日没夜地粘着他。有一天,你偷偷去钻他的被窝,怎知大师兄毫不客气把你揪出去交给我爹,我爹说你小小年纪就如此放肆,将来是个祸害,于是将你逐出山庄。那一年你十二,我十六,自此就天南地北,没有再见面了。” 南宫九这次是真的悲剧了,本来想八一八北堂镜和燕南飞,结果把自己的料给八出来了。十二岁就跑去钻燕大神的被窝,真是不堪回首的八卦事件!她突然泪流满面抓住北堂镜的手恳切道:“如果再见到燕南飞,千万千万别告诉他我是南宫燕!” 北堂镜颔首,淡淡微笑。 不知为何,南宫九突然觉得那笑容很是邪恶,无形之中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她摆了一道,看来这个北堂镜的IQ和EQ远远在她之上啊啊啊!(╯_╰)难怪可以当黑马玄夜的老婆…… 暗无天日的石室中,两旁燃着熊熊火把,一道绣着大朵莲花的帷幕横在中央,将空阔的石室一分为二。 帷幕后边,隐隐透出一个妖娆的身影,起身披衣,懒懒道:“冰邪,你可知错在何处?” 那声音沙哑又邪魅,在石室内回荡。 带着银灰面具的男子单膝跪在帷幕前,“属下办事不力,请主上责罚!” “十丈以外有任何动静你都可以察觉,是不是一看到阿九,你连基本的警惕心都没有了。若下次还出现这样的情况,可别怪本座狠心除却你的后顾之忧。” “主上!”面具男猛地抬头,“不关阿九的事!请主上责罚冰邪!” “那树上的人是谁?查清了么?” “是塞北第一刀客燕南飞,大概是从梦柳苑跟踪而至。” “燕南飞为何要插手此事?” “暂时不明,火邪正在暗中跟踪他。” “把笑笑生解决了,免得泄露我们的行踪。” 冰邪迟疑了,道:“主上,兰陵笑笑生江湖地位极高,这样做是否不太妥当?” “废话,日后我们颠覆整个江湖,区区一个笑笑生何必放在眼里!”话音一落,帷幔颤了颤,里面的神秘人又缓缓说,“阿九最近行为古怪,性情大变,是不是受毒性影响?” 冰邪道:“据属下观察,阿九似乎是得了失心疯。” “什么?失心疯?”神秘人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疑惑。 “她忘记了很多事,脑子糊涂,不但武功俱废,言行举止也十分古怪。恐怕阿九再也无法执行任务了。” “可是她却轻而易举接近了西门飘雪。我们不如暗观其变,静候时机。” “是。”冰邪颔首退下。 正文 第三篇 斗气冤家 话说西门飘雪自从那日与燕小南见面之后,更加神不守舍,在路上走着都能走出神。 小四在他身后唤了好几声都没响应,终于忍无可忍凑到他耳边大吼:“少爷!” 西门飘雪一惊,扇子没拿稳啪地掉地上。小四帮他捡起来,满额黑线,“少爷,你又在想那个燕小南?” “谁说的?”西门飘雪一激灵,夺过扇子来大步朝前走,“我在想藏宝图被偷盗一事!” 小四斜着眼反问:“可想出什么来了?” 西门飘雪摇着扇子左顾右盼,“暂时没有……不过,北堂、东方、南宫家的藏宝图都已失窃,接下来就到我们西门家了,希望送信的人能快点到万花谷,好让他们提高防备。我们的东西收拾好了么,明天就要上路了。” “方才我不正要跟少爷说么?是不是该去少奶奶那边问问有什么需要?” 西门飘雪柳眉一蹙,目露厌弃,“你去问问好了。” “少爷……”小四还想说什么,被一声疾呼打断,只见迎面一只影子飞奔而来,尖叫着:“小姐不见了——” 小四大吃一惊,“怎么又逃婚了?” 西门飘雪脸色极难看,猛地收了扇子,咬牙切齿道:“南宫燕……” 连翘气喘吁吁跑过来,眼睛却闪闪发亮,眉飞色舞道:“姑爷!小姐不见了!” 呃……小姐不见了她怎么如此高兴?西门飘雪狐疑睨着她,问:“怎么不见的?” “本来我们都在房中,突然之间我被人打晕了,等我醒过来,小姐就不见了。” 西门飘雪很满意,点头道:“唔,原来不是逃婚……” 小四在一旁插嘴:“说不定是九小姐打晕了连翘,然后逃婚!少爷,你真是没有魅力。” 西门飘雪默默斜了小四一眼,幽怨地飘走,一面飘一面说:“收拾包袱,即日起程。连翘也一起。” 小四朝着飘远的影子高声问:“去找少奶奶吗?” “回万花谷!” 连翘摇摇头,心想:小姐,你真是没有魅力。 熙熙攘攘的街市望不到边,南宫九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她真是失算了,这一天恰好是赶集的日子。本来她想守着进城的那条路就行了,西门飚血穿着醒目的红衣裳,一眼就能看见。但是如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她抱着包袱坐在路边瞪着大眼睛仔细搜寻,终于两眼发花了。 西门飘雪一行人驾着马车赶路,不料进了城才发现有集市,早知就绕道走了。马车停停走走,小四拉着缰绳大肆吆喝。西门飘雪倚在马车内一角,而连翘一直掀开窗帘朝外看,她知道南宫九就在这附近,可人实在太多了。 忽然,连翘瞄到路边一棵大树下一袭水红的身影,激动得大叫:“看那!看那!” 西门飘雪凑过来往车外看,“看什么?” 连翘差点说漏嘴了,指着南宫九支支吾吾说:“那人穿的衣裳和姑爷身上的一模一样!” 西门飘雪定睛一看,大惊大喜,忙叫小四停车,三两步跳下车便冲了过去。 南宫九正在做眼保健操,冷不丁被人拎了起来,吓得脸色发白,待她看清是西门飚血,又装出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凄楚道:“阿三……这次我没有跟着你哦,我只是坐在这里。” 西门飘雪柳眉一挑,凶巴巴瞪着她问:“你坐在这干吗?” “呃……”南宫九越发可怜,垂着头说,“人家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我就去赌了,结果输光了,现在没东西吃、也没地方住……” “赌?你真是!”西门飘雪气不打一处来,顺势推了她一把,“燕南飞在何处?” “啊?我不知道啊……”南宫九很不高兴,怎么他不关心自己,反倒问起了燕南飞。 “他这样公然抢走北堂镜,会遭到整个江湖的通缉,你最好转告他。” “我跟他不熟,真的!”南宫九赶紧跟即将被通缉的大神划清界限,“我只是拿了他的钱做他临时的跟班。” 西门飘雪半信半疑,不过看着人家红红的眼睛,有些心软,随口问:“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没家,自小就流浪江湖。” “细皮嫩肉,身娇体贵,不是大富之家便是官宦子弟。” 南宫九发觉西门飚血有时候挺聪明的,改口说:“我不要回去,爹娘逼我娶亲,我是逃出来的。” 西门飘雪怔了怔,从腰间取下钱袋给南宫九递去,“你拿着,我不管你了。” 南宫九双手接着钱袋,却又朝西门飘雪扔回去,泪汪汪道:“这算什么?想用钱抹去一切么?” 两名俊秀的红衣男子站在热闹的街边,早已经吸引了路人的目光。西门飘雪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觉得心惊肉跳,大喊:“喂!你在胡说什么?” “如果你非要给我钱,那……”南宫九突然又把钱袋抢回来,“我就卖给你吧!” 众人哗然。 西门飘雪窘得无地自容,满面通红,“谁稀罕要你!” “我虽然什么都不会,不过我可以当跟班!”南宫九立马换上副笑脸,跳到西门飘雪身边,“好不好?我当你的跟班?” 众人异口同声附和:“好!” 南宫九感叹道:“听听,这是群众的声音!” 西门飘雪脸上挂不住了,扭头冲出群众包围圈,南宫九紧跟不舍。西门飘雪上了马车,南宫九也顺利上去了,好像并没有遭到反对。西门飘雪板着脸,吩咐小四驾车。南宫九从车帘内探出半个身子朝起哄的群众们抱拳作揖,笑得合不拢嘴,冷不丁被拽了回来,南宫九才发现西门飘雪脸色极难看。 “你听着,没叫你说话的时候,不准出声!” 西门飘雪好似真的生气了,南宫九双手捂嘴,窝在车厢一角老老实实坐着。 万花谷远在蜀山,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半个月都到不了。西门飘雪决定弃了马车,买几匹马赶路。当西门飘雪将马牵来,一直沉默不语的南宫九望着高头大马戚戚然道:“我不会骑马……” “什么?”西门飘雪暴跳如雷,风度全无,“你为何不早说!” “是你不准我出声的呀!”南宫九理直气壮顶他一句。 小四问西门飘雪:“少爷,现在怎么办?刚卖了马车。” “我不管,你们谁带着他都行。”西门飘雪下巴一扬,上了马。 小四也赶紧跳上马,剩下南宫九和连翘对视。西门飘雪干咳两声,将扇子别在腰间,“小四,连翘是女子。” 小四不为所动,反问:“然后呢?” “难道你叫一名弱女子驮着一个大男人?” 小四撇撇嘴道:“少爷不是说他娘娘腔么?什么时候成大男人了?” 南宫九低垂的双眸中迸发着恨意,一抬头又哀怨地望着西门飘雪。西门飘雪移开视线,若无其事望天道:“天气真好啊……” 连翘生怕小四吃了她家小姐一样,忙举手道:“姑爷,我来驮他!” 南宫九转头冲连翘使了个眼色,虽然这丫头常常让她很囧,不过关键时候还是挺灵光的。不容那两人答话,南宫九飞快上了连翘的马,笑嘻嘻道:“多谢多谢!” 骑马是个技术活。南宫九被颠得快散架了,一到客栈就软软地瘫在座上等饭吃。西门飘雪衣袂飘飘、手持折扇经过她身边,忿忿地瞥了一眼,扭头上楼,“小四,我在房里吃。” 小四怔了怔,又重新吩咐小二安排晚饭,然后跑楼上客房去找西门飘雪。“少爷,怎么不一起吃?” “眼不见为净。”西门飘雪狂喝了一杯茶,瘪着嘴愈发气恼。方才那个家伙跟连翘共乘一匹马可真高兴,一路上眉飞色舞,还抱人家的腰抱得那么紧,真是无耻之极。 “唉,真是奇怪……”小四挠着腮帮子感慨道,“前阵子心神不宁,只想见到他,如今见到了,又心神不宁,觉得他碍眼。少爷,你真带他回万花谷?那少奶奶怎么办?” 一提到南宫燕,西门飘雪有种挫败感,若从前她没见过他想逃婚就算了,见到了之后竟然没被他所吸引,仍然要逃婚,最最离谱的是,她是个丑女!丑女竟然看不上他,这叫他玉树临风、惊才绝艳的西门三少情何以堪!西门飘雪一拍案,“别以为我们西门家稀罕她,不管她!” 小四出了房,一面下楼一面叹道:“唉……少爷果然被男色迷了心窍,连老婆都不要了。” 因为前面还有一段比较荒僻的路程要赶,他们便在歇脚的镇上先预备好干粮和水果。原本约好一起上街的,结果等西门飘雪穿戴好、照够了镜子,一下楼就不见其他人影了。小四摊摊手说:“燕小南拉着连翘先上街去玩了。” “什么?”西门飘雪平日里乱送秋波的桃花眼这会就像在闪电,简直要闪死人,他竟然拉着连翘去玩,重点在这里:拉着!是不是手拉手?西门飘雪飞快冲了出去,轻功啊轻功,原来还有捉奸的妙用。 阳光明媚,车水马龙的街市上,南宫九穿着西门飘雪的红衣裳回头率很高,她十分得意,也摇起了扇子。原来,风度翩翩一词是这么来的,因为一摇扇子就有风,然后把头巾啊、衣袖啊什么的都吹翩翩了。 连翘跟在南宫九身后东张西望,她还记得出街的目的是为了买东西,不过前面那个人似乎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南宫九总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好似来过,不过古代的镇子都差不多一个样。附近有很香的味道,南宫九虽然不饿,但闻一闻也觉得很享受,在那些烧鹅烤鸭羊肉的香味中,她捕捉到一种淡淡甜甜的水果香。抬头一望,咦?冰镇鸭梨! 再低头打量,摊子上正在忙活的不是那个唇红齿白的小正太么? 南宫九大笑三声,坐下拍桌大叫:“来两碗冰镇鸭梨!” 小正太扭头,抿唇一笑,“公子稍等。” 连翘在南宫九身边坐下,小声问:“小姐,现在吃什么冰镇鸭梨啊?我们要买干粮呢。” “哎,吃完再说。”南宫九盯着小正太使劲看,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小姐,你为什么总穿这红衣裳?似乎不合身,包袱里不是还有别的衣裳么?” “你不懂,这个叫心理战术。”南宫九朝街上来往的行人努努嘴,“你瞧,有几个人会穿一样的衣服,我们这是情侣装,先从心理上给他压力。”说罢,她又开始盯着小正太,他正在擦汗,手背抚过鼻尖、额头,那动作是真诱人。 西门飘雪站在街中央,遥遥睨着南宫九。虽然他们在一起吃东西,但好像也没什么。西门飘雪松了口气,慢慢走过去。越走近,越觉得不对劲,那家伙在流口水?流口水顶多算心智不成熟,但是望着一个美少年流口水简直是十恶不赦!他还真是男女老少通吃啊,西门飘雪气呼呼冲了过去,站在南宫九对面,恰好挡了她全部的视线。南宫九并未察觉,左移,绕过障碍物继续看着小正太流口水。障碍物也左移,南宫九这才觉得障碍物好红啊…… “燕小南!”西门飘雪的扇子啪地敲在案上。 “呃……”南宫九缓缓抬头,咧嘴一笑,“阿三,坐啊,吃冰镇鸭梨!” 西门飘雪径直拽着她的胳膊就走,一面叨叨:“刚吃完饭你还吃!叫你们买的东西都买了么?你是来当跟班的还是当少爷的?” 南宫九被西门飘雪拽着走得东倒西歪,还回头冲小正太挥手高呼:“银子在桌上,我下次再来吃!” 连翘满头斜线,虽然九小姐失忆了,不过好色的本性似乎没有变多少啊…… 傍晚夕阳西下时,南宫九一行人刚购置完路上所需的物品,找了地方坐着叫小二上菜。 客栈里鱼龙混杂,都是走南闯北的人。邻桌几个人正在聊八卦,恰好是南宫九的爱好,她就竖起耳朵来听。 “难道武林中最相配的一对鸳鸯就这样散了?” “都已经昭告武林了,还有什么挽回的余地?” “唉,可惜一对璧人。” “无后为大,东方家人丁寥寥,老夫人最看重这个。” 南宫九心里咯噔一下,呆呆望着那几个人。西门飘雪立即回头反问:“东方家怎么了?” 那边的人答道:“你们还不知道么?那东方庄主休妻了,已经昭告了武林。” 西门飘雪蹙眉,顿时连喝茶的心情都没有了。 南宫九虽然也有点小难过,但是北堂镜继续呆在浮云山庄也不是事儿,结束了也好,可以有新的开始。至少燕南飞这个痴情的逆徒不会亏待她。 “也不知道嫂子如今身在何处……”西门飘雪兀自喃喃着。 南宫九嘴巴痒,很想吧啦几句,不过又怕露馅,只好忍着。 倒是连翘深得南宫九之心,嘴巴十分勤快,“姑爷,你说东方庄主和夫人是不是没有感情?” “这……”西门飘雪冥思苦想,委婉道,“不会完全没感情吧,只是不深厚。”以他平日所见,他们两个确实相对无言,十分冷淡。不过自从北堂镜被燕南飞带走,没了下落,东方玄夜可是整天精神恍惚。这男女之间的事情,很难弄明白,况且他也没经验。 南宫九朝连翘眨眨眼,连翘会意,继续问:“既然东方庄主休了夫人,那夫人会不会跟了燕大侠?” 西门飘雪干咳两声,“连翘,这些事哪里用你操心?” 南宫九示意连翘撤退,自己凑过去笑眯眯说:“阿三,你看他们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却落了这么个收场,所以这父母之命是不是也有错的时候?还好我逃婚了……” 西门飘雪粗着嗓子问:“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南宫九无辜地眨眨眼,“上次在梦柳苑你说……” “行了!”西门飘雪用折扇敲在她额头上,“别再提梦柳苑!” “那我能不能叫你阿三嘛?” “随便!”西门飘雪撇开头,好像脖子扭了一样一直朝着某个方向,就是不愿转回来。如果再观察仔细点,其实他耳根有点红,额上有点汗珠。 南宫九趁热打铁,“阿三,你别把我当外人。” 西门飘雪死命闭眼,真是被这个燕小南的疯言疯语纠结死了,大吼道:“难不成你还想当内人!?” 啧啧……真是没风度。不过南宫九乐在其中,装模作样端起杯子来喝茶,小声说:“我哪里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三少爷别见外,尽管差遣我就好,还有,可以叫我小南,或者南南……” 一想到南南这两个字,就立即联想到梦柳苑的那座别苑,门前挂着两个写着“南”字的灯笼……西门飘雪不堪回首的往事浮现眼前,双手抱头,丧气道:“老规矩,你闭上嘴,我不叫你说话的时候不许出声。” 否则,他听了那些话而产生的副作用,不仅仅是纠结郁闷,还有寝食难安。 北堂镜坐在窗边,遥望着广袤平原上徐徐沉落的夕阳,只觉得心里越发苍凉。 易了容的燕南飞端着药碗进来,轻声唤她。北堂镜微微侧头道:“先放着罢,我现在喝不下。” 燕南飞走近她,一手抚着她的肩,“阿镜,别再想了,那般无情无义之人,丝毫配不上你。” 北堂镜扭开身子,回眸一笑,“这是你想要的吗?是不是我成了弃妇,无颜面对家人,今后就只能跟着你浪迹天涯?” “阿镜……”燕南飞连连摇头,眉头收得铁紧,“你不是说有心上人么?我带你去找他!” “我出嫁之前,确有心仪之人。”北堂镜眯眼望着愈加绚烂的夕阳,神情安详,“八年前,我奉父亲之命委托镖局护送神器去天山,返还的途中,遇见了一名重伤的少年。他与人决斗,虽胜了,但也只剩了一口气,昏迷不醒。我请了许多大夫都医不好他,于是雇马车千里迢迢送他去了万花谷,西门谷主当时正在闭关,我又有要事在身,便将他交给了万花谷的一名医者,先回了青鸾山庄向爹复命。” “所以当时你晚归了半个月之久,遭了师父的责罚,你为何不解释?” “那少年受伤弥留之际,换药换裳都要我帮忙,这般朝夕相处,若被外人知晓,岂不是坏了自己名节?” “后来呢?你可知道他是谁?” “我不敢去问,西门谷主亦不知道伤者是我送去的。当时与东方少庄主的亲事已经定下了,我想,只有听天由命罢。”北堂镜抿唇而笑,神情中带着几分绝望,“直到出嫁那天,发生了意外……而意外发生之后,我才发现念了两年的人就站在我面前,穿着大红喜袍。他也认出了我,可是,上天就是喜欢捉弄人,我进了门,却没有与他拜堂成亲,反倒是披麻戴孝。他又有什么办法,一庄之主,太多无奈。” 北堂镜缓缓垂头,两行清泪滑过被夕阳镀上了金黄的面庞。 燕南飞仿似僵住了,朱唇微微开启,“阿镜,你……你与他竟是真心相爱?” “相爱太难,最终也是劳燕分飞。他心结未解,怎可待我坦诚?就这样罢,从此,相忘于江湖。”北堂镜隐忍地抽泣着,却执着地望着夕阳,那光芒只有在将要湮没时才最灿烂,一如她的爱。 燕南飞单膝在北堂镜身旁跪下,“你恨我罢,我自以为是,害了你们。不然,我可以回去求他收回休书?” “不,结束了。”北堂镜抬手拭去眼泪,“我们去塞外,再不问江湖事。” “好,你说什么我都听。” “找一处隐蔽的地方,免得被人找到。” “担心师父来找么?” “迟早会有人来找我。”北堂镜冲着没入地平线的落日扬起了脸孔,一对泪湿的眼眸蓦然睁开,“六年前被抢去的藏宝图是假的,我出嫁前就调包了,真的还在我手上,连父亲都不知道。等四张图拼起来,他们才会发现其中有一张是假的。” 燕南飞凤目微眯,斜斜望着沉静如常的北堂镜,她的脆弱只流露了那么一刹那,又恢复了从容淡泊,就像戴着一张面具,没有喜怒。 暗无天日的石室内,壁灯映着静静垂下的纱帘。桌案上两只素白的手毫无血色,摆弄着几张羊皮地图。调转顺序,重新摆了几遍,那人声音极邪,狠狠道:“不对,怎么拼都不对,这其中有一份假的。” “怎么会?”帘子外面,冰邪与火邪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属下办事不利,请主上责罚!” “哼……除非拿到西门家那张图拼起来,才能看出哪份是假的。”手掌拍在案上,吱嘎的轻微声响渐渐蔓延开,最终轰地一声,桌案倒塌。 冰邪道:“主上,万花谷满是毒瘴毒物,贸然闯进去必死无疑,如今他们又加强了防备,恐怕要牺牲教众了。” “贸然去当然不行……不过,阿九如今不是在西门飘雪身边么,就让她去罢。” 冰邪紧张道:“阿九?她如今武功全无,头脑糊涂,恐怕不可靠。” “金邪在找北堂镜的下落,木邪还在东方玄夜身边,都抽不开身。西门飘雪轻功极高,恐怕你们去跟踪都会被察觉,就让土邪去罢。冰邪,你去警告阿九,这次的事情若再办不好,毒发时就没上次的好运了。” “是。”冰邪垂首领命。 火邪迟疑着跪下,恳切道:“主上,木邪此番立了大功,离间了两大家族,她的解药是否……”话未说完,一颗药丸倏然穿过纱帘的间隙,直直射来,火邪一把抓下,手无可抑制地抖了起来。 “让她继续打探,是不是东方家的那份藏宝图出了问题。东方玄夜如此谨慎之人,说不定会施计。” “是!”火邪急急退下,一出了石室便摊开手,那药丸上已经沾了些血迹。 天边刚刚泛白,客栈外几匹大马精神抖擞踏着蹄子。小四扛着药箱和几个包袱分装在三匹马背上,西门飘雪摇着扇子在一旁等着,直到连翘拖着呵欠连天的南宫九出来,西门飘雪斜着眼,酸溜溜道:“你们步伐还真一致。连翘,你是我夫人的丫鬟,也就是我家的丫鬟,怎么在你眼里,你姑爷的跟班更重要么?” 连翘转着眼珠子解释道:“不是啦,我看姑爷很喜欢他,所以才要对他好。” “鬼才喜欢他!”西门飘雪收了扇子,翻身上马,趾高气昂。 连翘也上了马,然后朝南宫九伸手。南宫九还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爪子一搭上去,猛地听见西门飘雪一声喝,“住手!”吓得她赶紧缩了回来,瞪着完全清醒的眼睛望着西门飘雪。 “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不能乘一匹马!”西门飘雪斩钉截铁道。 南宫九悬在空中的手转而投向了西门飘雪,突然抱住他的大腿傻兮兮笑道:“就是说男男授受亲亲没关系么?阿三,我就知道你想驮我,你早就想驮我。” 西门飘雪大惊,甩了几下腿,却怎么也甩不开,这个燕小南还真是有股蛮力。 连翘深知南宫九心意,在一旁煽风点火,“姑爷,原来你是这个意思,难怪我家小姐要逃婚了。” “胡说什么?!”西门飘雪急了,可一条腿被抱得紧紧的动弹不得,窘迫得一张小白脸通红。 南宫九二话不说,借力爬上了马,两臂紧紧缠住西门飘雪的腰,死乞白赖道:“阿三,我坐好了,骑吧!唔,抱着你的腰真舒服……” 西门飘雪瞪着一双桃花眼回头看满脸沉醉的南宫九哭笑不得,他这辈子虽然长相太过风流惹下了不少桃花债,但是第一次碰见这样追求他的人,比那些疯狂的闺中少女更大胆更奔放,可问题在于,他突然发现自己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西门飘雪悲从心来,顿时觉得生无可恋,堕马身亡得了。 “阿三,快骑,我准备好了。”南宫九在他背后念叨。 南宫九这台词绝对是无心的,不过听在西门飘雪耳里就…… 他长长呼了口气,拉动缰绳,心里萌发了一个大大的愿望,教会身后那个讨厌的家伙骑马! 小四策马疾驰在前头开路,连翘紧跟着,西门飘雪的马落在最后。南宫九在马背上颠簸久了也麻木了,并不觉得晕,只觉得屁股疼,于是她拼命换坐姿,想舒服一点。不过动一动屁股就牵连着动了全身,于是她的手就在西门飘雪结实的腹肌上摩挲来摩挲去。其实她的屁股真的很疼,完全忽略了自己的手在干嘛。不过对西门飘雪来说,实在忍无可忍,他猛地一勒马,马儿长长嘶鸣一声,前蹄跃起,南宫九毫无防备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整个人贴在西门飘雪后背贴得紧紧的。 “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丢下去!” 听西门飘雪这么一说,南宫九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不好的事,不过她真是无心的……毕竟用肢体**男人是很危险的技术活,搞不好就是玉石俱焚,她才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她老老实实解释说:“颠簸得这么厉害,我怎么坐着都不舒服。而且……”她本来想说屁股疼,可是想想,还是改得文雅点,于是说:“而且臀部很疼。”说完,她对臀部这两个字很寒。 西门飘雪并未回头,只是满肚子怨气忿忿道:“那你自己来骑马试试看?” “凶什么,大不了我不动了嘛!”南宫九撅起嘴,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盯着西门飚血的后脑勺,差点盯出两个窟窿来了。 西门飘雪鼻子里哼了一声,稍微一夹马肚慢慢骑着。南宫九又小声嘀咕:“骑这么慢,人家连翘都甩你几条街……”话音未落,“咻”地一声,马儿以闪电之速飞奔,南宫九抱紧了西门飘雪的腰,剧烈颠簸之下臀部更疼了。 正值烈日当空,人马劳顿,于是挑了处傍水的林子停下休息。南宫九整个人都凌乱了,下了马一瘸一拐走到河边喝水,看着水中狼狈的倒影,不由感叹闯荡江湖也十分不易。水中又冒出一只倒影,可是人家怎么一点都不乱啊?南宫九疑惑地转头看一样俯身喝水的西门飘雪,难道他的头发打了摩丝定型? 西门飘雪用衣袖擦拭唇边的水迹,无意中发现两道直愣愣的目光,冷着脸道:“快去吃点东西,休息半个时辰继续赶路。” 南宫九一想到还要继续这样颠簸,顿时为她的臀部悲哀不已。她悲催地爬到树下打开一只包袱,从里面翻出来一堆胡萝卜。难怪这些大侠大神各个长得俊秀,原来古人喜欢吃胡萝卜。南宫九挑了只相貌比较好的到河边洗洗,然后飞快地啃起来。尽管她不爱吃胡萝卜,不过为了美容,在所不惜。 西门飘雪拿了两只梨过来,正想扔给南宫九一只,突然瞪大了眼,吼道:“你在干什么?!” 南宫九手里的胡萝卜还剩小半截,一边啃一边冲他咧嘴笑:“美容啊!” 西门飘雪二话不说上前夺了那吃剩的短短一截胡萝卜,极不耐烦地把梨塞给她,“早说你爱吃胡萝卜,就会多买点。” 南宫九指了指旁边的包袱,“这么多呢,够吃啦!” 西门飘雪咬了咬牙,发出轻微的咯嘣声,然后努力压制住脾气,低声说:“这是喂马用的,你还是吃点人类的食物比较好。” 南宫九抓着梨,突然觉得很郁闷,一头栽下去在草地里磕了几下,不带这么耍人的!给马吃的东西包那么好做什么?!不过她马上又释然了,不管怎样,胡萝卜是很有营养的,古人愚昧罢了! 又赶了几个时辰的路,夜幕降临,几个人在荒郊野外露宿,生了一堆篝火。 南宫九的臀部实在不堪颠簸了,大概真的很疼,哀声连天,于是西门飘雪建议给她腾了个地儿,让她侧身坐在前面。南宫九拍手欢叫,不过西门飘雪提了个条件,便是叫她把身上那套红衣裳换掉。 南宫九权衡了一下,还是换掉吧,虽然没了情侣装,但是可以坐得更舒服,姿势可以更暧昧,何乐不为?于是南宫九捧着包袱笑嘻嘻跑到灌木丛里去换衣裳。 漆黑的夜里有几点流萤飞舞,远处的篝火透过林子已经衰弱了许多。南宫九就着微光脱了外袍,正准备将裹胸的布条拉紧一些,一只大掌忽然蒙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腰。南宫九的条件反射是抬胳膊出一招防狼术,不过胳膊还没抬起来就被对方轻易扭住了,耳畔传来轻微的唤声:“阿九,是我。” 那阴冷的声调令南宫九打了个激灵,却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南宫九缓缓转过身,眼睛越瞪越大,眼前这男子带着怪异的面具,很深的褐色,又雕了些图腾,跟其他两个面具男的不太一样。 南宫九晃着脑袋打量他,也压着嗓子问:“你是谁?” 带着奇怪面具的男子叹道:“你上次毒发这么严重,连我都忘记了?” “呃……如果是比较重要的事情我大概不会忘。” “我是土邪,主上命我来交代你任务。” “吐血……”南宫九彻底囧了,一个飚血不够,又来个吐血……Orz,看来江湖的确是个很有生命危险的地方。 “再走一天就要进入蜀山的地界,蜀道难,加之万花谷的进谷之路十分隐蔽,你沿途给我们留下记号,方便我们追踪。” “怎么留记号?”南宫九突然反应过来对方是个男人,顺手揪着环在腰上那只胳膊扔了出去。 土邪嘟了嘟嘴,满不乐意抱怨道:“大师兄又不在,让人家抱一下怎么了?” 南宫九被他的嘟嘟嘴和娇嗔的声音雷得里焦外嫩,这个让人吐血的家伙竟然如此……如此……她找不到形容词了,只是本能地拾起衣裳赶紧裹住身子,边抖边问:“记号怎么留法?” 土邪往她手里塞了根东西,“荧光粉,沿途洒着,我们夜里就能看见。” 南宫九接着摆弄了几下,出于礼貌问了句:“大师兄呢?”她猜他口里的大师兄就是那个戴银灰面具的男人。 “冰邪和火邪都在十里之外,他们不敢跟得太近,怕被西门飘雪察觉。我用土隐术暗中跟着你,保护你。” 南宫九若有所思点头,原来是这样,他们戴着不同的面具,表示金木水火土不同的属性。这只吐血会土隐遁地。 “一定要尽快取得藏宝图,你毒发的期限近了。” “啊?”南宫九一惊,不由叫出声来,土邪赶紧遁去了。 西门飘雪从篝火边赶来,拨开灌木丛急切问:“怎么了?” 南宫九还没系好衣带,心里一直惦记着毒发那两个字,没由来地浑身冒冷汗,原来她体内真的有余毒,还会限时发作,这可怎么好? “喂!”西门飘雪生疑,两步跨过去将精神恍惚的南宫九拽起来,“你刚才叫什么?” “我……”南宫九心神不宁举眸望着他,没头没脑念了句,“我害怕……好黑。” 西门飘雪柳眉一挑,鼻子里又哼哼了两声,“娘娘腔,还怕黑!” 南宫九被西门飚血的招牌“哼”叫回神来了,斜眼睨着他,故作诡秘道:“你听,附近有什么声音?” 西门飘雪见她神情严肃不像玩闹的样子,于是屏息聆听周遭的声响,除了蝉鸣和蛙叫,没什么不正常。他刚想说什么,南宫九猛地跳起来大吼一声:“鬼啊!” 西门飘雪惊得脸色一变,不假思索拉着她就跑,跑几步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扭头一看,那家伙在他身后衣冠不整,捧腹大笑。 “这都能吓到你,真好玩!阿三,你不是娘娘腔,你一点都不怕黑,可是你怕鬼!”南宫九又笑又跳,原本就松散的发髻垮下来了,衬得一张脸蛋娇俏可爱。 西门飘雪不由怔住了,是错觉?还是……他二话不说夺步上前伸手按在南宫九胸前。 这一刹,南宫九惊恐了。因为事情很严重。 首先,一个男人在摸她的胸,她遭非礼了。 其次,这个男人原本不知道她是女人,她会被拆穿。 第三,这个男人是她的未婚夫,就地把她xxoo了都是名正言顺的。 最后,也是最严重的,她要掰弯西门飚血的计划将以失败告终。 就在南宫九万念俱灰的时候,西门飘雪收回了手,尴尬地咳了两声,淡定道:“胸肌练得不错。” 看他如此正常又不正常的反应,南宫九的表情从喜到忧,从忧到囧,终于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她也只能苦笑两声,不知道该怨他迟钝还是夸自己胸平,或者是她裹胸的技术很行? 不过,被人吃了豆腐是事实,她不能吃亏的。于是南宫九一爪子伸向西门飘雪的胸前摸了两下,饶有兴致道:“你的也不错哦……” 西门飘雪脸色变红了、变白了又变绿了,一掌推开南宫九,默默转身朝篝火走回去。 进入蜀山的地界之后,一行人在一个荒郊的客栈落脚休息。这是最后一夜,明天天亮就要进万花谷了。西门飘雪终于不堪忍受一边骑马一边将一个男人搂在怀里,找了个空当逼着南宫九学骑马。 南宫九哭丧着脸坐在一块石头上抱怨:“为什么啊?都快到了又叫人学骑马。” “你没看马儿已经很累了么?”西门飘雪摇着扇子,嘴里嘀嘀咕咕,“真不知道你是吃什么长大的,把高头大马都压得气喘吁吁。” 南宫九耷拉着眼皮斜睨他,心想:这算什么,压你西门小受也一样能把你压得气喘吁吁信不信? “别这样看着我,上马!”西门飘雪铁面无私,把缰绳交到南宫九手里。 南宫九缓缓站起来,在原地转了一圈,眼珠子一转,立马换上一副央求的表情,“阿三,我愿意学骑马,只要你肯叫我一声小南。” “咳咳……”西门飘雪不知道被什么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小四赶紧过去给他捶后背,小声问:“少爷,你们骑马不是骑得挺开心么?” “胡说什么?!”西门飘雪眼睛一瞪,气呼呼道,“是某人比较开心,不要把我和他混为一谈!” 南宫九在一旁使劲朝他眨眼,故作无辜状,“我哪里开心了?我的屁……呃、臀部,已经肿了,怎么坐着都很疼,很难受的……”经过前天夜里西门飘雪那一爪子的摸索,南宫九更加肆无忌惮了,不再担心她的小平胸会出卖她,大大方方窝在西门飘雪怀里欣赏沿途的风光。只不过,西门飚血一点都不大方,忸怩作态,还会红脸。不过这事情南宫九也有责任,她的臀部很抱歉地碰到了某人的关键部位,于是悲剧发生了……虽然南宫九装作一无所知,但是直接导致了西门飘雪逼她学骑马。 “你今天不学也得学。”西门飘雪神情中带着一股威胁的意思。 南宫九叹了口气,正准备爬上马,听得西门飘雪轻呼:“有动静,小四!” 南宫九愣愣地想问什么动静,没来得及,突然被西门飘雪一把揽住,冲进附近的一堆茅草中。而小四也带着连翘找近处躲了起来。 南宫九愕然,无奈嘴被捂住了,便安静地侧头看西门飘雪。 过了不多久,一群穿戴奇怪的白衣人闯入了视线,南宫九兴奋地想探头看得很清楚些,貌似都是可爱的小正太啊!不过有一只力道很大的爪子紧紧钳着她的手腕,于是南宫九安分了,只是一个劲咽口水。 那群白衣人从后院进了客栈,不一会又出来了,聚在一起商量什么。最终有人发话道:“好不容易跟上了他们,没道理凭空消失了,继续找,一定就在附近。” 一个胆小的丫头小声道:“方才我看见他们进来了。” “难道万花谷的入口就在这?大家分头找!” “是!”白衣人纷纷散开,不一会,院子里就只剩了一个领头的人。 南宫九凑到西门飘雪耳边小声问:“他们什么人?” “九顶山的小门派。”西门飘雪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垂目瞥了一眼,自己握住的那只手腕真是白嫩……他赶紧松了手,心有余悸吐了口气。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又占了他的便宜! 稻草堆里的空气是不怎么好的,而且藏在里面一动不能动,很难受的说。南宫九不晓得西门飘雪为什么要躲,就凭他的功夫对付那些小门派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吧? 那白衣人就地打坐运功,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南宫九开始按捺不住了,不是动手动脚就是扭扭脖子挠挠头。西门飘雪不停地用眼神警告她,可好动是南宫九的天性,怎样的眼神对她来说那都是浮云啊。 西门飘雪忍无可忍,暗暗将她双手反扣在她背后,压低声音道:“老实点。” 南宫九满不高兴,扭头冲他撇嘴,“躲什么?有本事出去跟人打。” “这些人不值得我出手。”西门三少狂妄如故,突然将南宫九按了下去,“你坐着吧,别乱动。” 南宫九听话地坐了下去,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过去后,白衣人全部走了。 西门飘雪这才放松了警惕,刚想迈腿,惊觉右腿被钉住了一样迈不动。垂头一看,某人正抱着他的腿呼呼大睡。西门飘雪阴着脸用扇子拍南宫九的头,“喂,快起来!” 南宫九吧唧了两下嘴,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要吃饭了么?” 当西门飘雪看清自己衣袍上一小片湿湿的痕迹,顿时雷霆大发,拖着南宫九窜出了稻草堆,一手拿着扇子指着她大吼:“你!你、你……”你了半天却挤不出下文,对于有点小洁癖的西门飘雪来说,这事情超出了他能容忍的限度。 南宫九睡眼惺忪,一脸迷茫,“我怎么了?” 西门飘雪恨得咬牙切齿,真想一拳砸过去,或者一掌拍死这个讨厌的家伙算了!可他也只是攥着拳头半天憋不出一句狠话来。最后只好憋屈道:“你一会给我把衣裳洗干净!” “洗就洗,这么凶干嘛?”南宫九差不多醒了瞌睡,伸手就去扒西门飘雪的红衣裳。 “你做什么?!”西门飘雪警觉地往后退几步。 “洗衣裳啊!”南宫九理直气壮,继续扒他的水红衣裳。 西门飘雪一边往客栈里逃一边喊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真是不知廉耻!” “喂,你别跑啊,你不脱衣裳我怎么给你洗……”南宫九很勤快地追了进去。 剩下连翘和小四在原地无奈叹气。 连翘好奇问:“你叹什么气?” “我们三少,要毁在一名男子手上了。”小四连连摇头,侧头反问,“你又叹什么气?” “我们小姐……”连翘险些说漏嘴,赶紧收住,话锋一转,“难怪要逃婚,这叫先见之明。” 次日便要进谷了,西门飘雪心里有些迟疑。燕小南武功全无,似乎没什么大来头,可是在这样的敏感时期带一个陌生人进谷多少有点忌讳。他心里明明很厌恶,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这感觉实在说不清。一想起在梦柳苑的事,西门飘雪又心烦得要命,在屋里憋得难受,于是出去走廊上透透气。 此刻,临近睡前,南宫九正在做瑜伽。活动开了筋骨,她深深呼吸,两臂摊平,一条腿慢慢往后抬,身子渐渐往前俯,然后双臂往上合拢,双手合十。不一会,她调匀呼吸,又上床去做别的姿势。 门外,某人正在通过门缝偷窥。当他看见南宫九的手啊脚啊都扭成一团,顿时惊愕不已。想来这是一门高深的武功,燕小南真是隐藏得极深,自己实在太轻敌了!西门飘雪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扭头去找小四,气哼哼道:“收拾东西,走!” “走哪儿?”小四正在跟连翘聊天谈心,冷不丁被打扰了,很不悦。 西门飘雪不耐烦用扇子敲着桌案:“进谷,快点!” “啊?”连翘纳闷了,“不是说好了明天出发么?” “是啊,少爷,晚上谷里很危险。” “哼,我不管,现在就要走。”西门飘雪雷厉风行,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落在院中,回头冲小四道,“别被那家伙发现,快走。” 小四习惯了这些日子西门三少的不寻常,比如一向很注重风度的他偶尔会变得十分没风度,就好像现在。小四一面飞快地收拾东西一面催连翘。连翘则有些愣,这情况该怎么办?这姑爷还真是难以捉摸,比她家九小姐还难伺候。没法子,在小四的催促下,连翘借口回房收拾东西,悄悄窜进了南宫九的厢房,顿时被南宫九柔软的肢体所凹出来的造型吓着了,大呼:“小姐!你怎么了!” 南宫九斜眼看着她,“别打扰我,我在练功呢。” “别练了,姑爷都跑了!” “啊?”南宫九一松劲,差点抽筋,赶紧跳下床,“跑哪儿去了?” “说要连夜进谷,不带着小姐呢!” “可恶!”南宫九叉着腰龇牙咧嘴道,“竟然跟我来阴的,表面上这么配合,实际上早就想把我甩了!”南宫九在原地转了几圈,想了想说:“你先跟他走,我偷偷在后面跟着。” “嗯,小姐你自己要小心。”连翘听见外面小四在催,赶紧从窗户爬了出去。 整个江湖,夜里敢进万花谷的人除了西门飘雪便再无第二个人,因为陷阱机关加上毒瘴和野狼,连西门谷主都有所忌惮。 不过南宫九是个异数,毫无警惕心地跟了进去,打破了这记录。但是她跟踪的技术实在不到家,很快暴露了自己,险些死在西门飘雪的玉骨扇下,好在最后那一刻,西门飘雪认出了这个猥琐的黑影,及时收手。扇子仍然架在南宫九咽喉处,也就在这一刻,借着月光,南宫九才发现他的扇子竟然闪着金属的寒意。 西门飘雪脸上全然没了平日的轻狂,表情严肃问:“你究竟是何人?” “我不是何人,我是燕小南。”南宫九心里犯憷,难道她沿途洒的荧光粉被察觉了?但是他们都是白天赶路,根本看不见荧光,晚上进谷这段路她都不敢做记号。西门飚血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西门飘雪不再理会那种可怜巴巴的表情,一心认定南宫九是坏人,朝她劈头盖脸问:“你接近我有何目的?不如直说了,免得吃苦头。” 南宫九开始琢磨吃苦头的含义,用刑?下毒?她是最吃不得苦的人,难道这么快就招供?太没节气了吧……为了保住节气,南宫九决定死不认罪,张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明明会武功,却刻意隐瞒,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待你还算客气,要么现在就滚出去,要么就被我捉回去关进地牢!” “我会武功?”南宫九傻愣愣地指着自己,“刚才你差点杀了我诶,堂堂西门三少看不出来我到底有没有武功?” 西门飘雪怔了怔,又板起脸:“别狡辩了,我明明看见你练功,邪功!” “什么邪功……”南宫九这下是真的懵了。 西门飘雪迟疑着收回扇子,伸伸胳膊比划了几下,“就是这样、这样,再这样,你刚才在房间里做的。” 南宫九垂头,郁闷道:“那是瑜伽功。” 西门飘雪不屑一顾地哼了声,摇着扇子道:“什么瑜珈功?闻所未闻!” 南宫九最看不得他这样趾高气昂,顶他一句:“那是你孤陋寡闻!” “笑话,本少爷阅遍天下武学典籍,你那就是邪功!” 南宫九甩手将包袱扔给连翘,一边深呼吸一边摆姿势,“你看好了,这不是什么武功,这是舞蹈。” 舞蹈?西门飘雪傻眼了,连翘和小四也歪着头看南宫九在那摆弄来摆弄去。 做完了基本功,南宫九对着三个木头人又唱又跳:“oh-baby-baby……oh-baby-baby……my-loneliness-is-killing-me……hit-me-baby–one-more-time!” 南宫九穿着古代的宽松男装,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林子里跳小甜甜的热舞,嘴里念着咒语一样的东西,那场面叫一个惊悚。围观的三人默默往后退,最终退到一起抱团了……因为实在是很寒啊啊啊! 连翘一面发抖一面问:“是不是中了毒瘴?” 小四连连摇头:“没见过中毒瘴的人出现这样的症状。” 西门飘雪使劲扇扇子,没有最寒,只有更寒。他赶紧叫停,怀着很汹涌的心情对南宫九吼叫:“我相信你了,别再跳了!” 南宫九及时刹住,回到西门飘雪面前深情款款道:“阿三,你不能怀疑我,经历了这么多,我终于可以跟随你左右,一定会好好珍惜机会。我没什么过多的奢求,只想在你身边看着你,而已……” 这一番深情告白,是南宫九早已策划好的杀手锏,想不到这么快就要拿出来。 连翘配合着一边点头一边叹道:“真是痴情啊,姑爷,你就收了他吧……” 西门飘雪大骇,回头瞪着连翘,“什么鬼话?” 连翘一本正经答:“反正我家小姐逃婚了,不知所踪,但也不能耽误姑爷的终生幸福不是?” 小四附和道:“有理有理!” 西门飘雪抚额,这两个仆人加一个跟班真是伤脑筋!他决定这一路上对所有话都不理不睬,自顾自抬脚走人。 黯淡的黄昏,路人稀寥的边陲小镇里气氛诡异。头戴斗笠披黑纱的刀客双腿叉开稳稳扎步在街道中央,一手按在刀柄上,蓄势待发。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琴音带着强势的挑衅意味一波波涌过来,将行人驱散。 琴音停了,万籁俱寂。 燕南飞缓缓抬头,只见对面一座八角楼的屋顶上,站着一名长裙翩跹的女子,怀里抱着一把古琴。他自今天一早出来买药材,便一直被人跟踪,于是想着法绕圈子,在小镇里来回穿行,直到日落时分,终于逼得对方现了身。 隔着黑纱,燕南飞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冷冷问:“来者何人?” 一阵疾风裹上来,女子从屋顶翩翩落下,站在离燕南飞三丈的地方,“你不必知道我是什么人,我知道你就够了。”这女子说话声音如天籁,干净纯粹,带着些许稚气。话音落定,她一手撩动琴弦,只听得极刺耳的一声,燕南飞的斗笠被掀落,无数银丝在风中飞扬。 这时他才看清,面前是一名少女,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娇小,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妖邪之气。 “你们究竟是何门派?” 少女不予回答,笑嘻嘻说:“你先告诉我北堂镜的下落。” “废话少说,过招罢。”燕南飞手中大刀一挥,寒光凛凛指向少女,狭长凤目中透着一股狠厉。 少女抱着琴一步步朝他走近,嘟着嘴撒娇:“大哥哥,你别为难我嘛!你长的这么好看,我舍不得杀你呢……” 燕南飞右腿朝后退一步,厌恶道:“天底下,无人敢在我面前如此狂妄。” “那我不是人么?”少女突然贴近了他,瞪圆了一双眼,神秘兮兮道,“其实我真的不是人,我是金邪,是妖怪。你知道么,像我这样的妖怪,死了以后是要下阿鼻地狱的,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没什么分别。可是……你真好看,比我大师兄还好看,杀了多可惜……你带我去见北堂镜,我绝不会伤害你们。” 燕南飞面不改色,笃定道:“既是妖怪,我与你无话可说,出招!” 金邪眨了眨眼,噗嗤一声笑了,连跑带跳窜到街边一行民居的屋檐上蹲着,念念有词:“大哥哥你那么好看,我不跟你打,我就跟着你,你总是要去找北堂镜的。” 燕南飞应声飞起,在屋檐边踏上一脚,借力跃上一棵大树,丢下一句话:“未免伤及无辜,我不会在此地与你计较。”继而又飞远了。 金邪的笑容僵在脸上,紧紧跟去。 出了镇子,是荒芜的戈壁。一眼望过去,广袤无垠,只有稀稀疏疏的少许树木和几根烟囱。燕南飞扛着大刀站在一条几乎干涸的河边,背对着少女说:“看你年少无知才走上邪门歪道,如今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金邪抱着琴摩挲,皱眉道:“大哥哥你不也是邪门歪道么?” “我不是。” “那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燕南飞不语,金邪饶有兴致在一旁念叨:“我知道的,你痴情于北堂镜,所以才练了魔功,想把她从别人手里抢回来。可是你没料到,北堂镜心里根本不曾有你。” “小小年纪,从哪儿打听这么多。” 金邪笑嘻嘻道:“我师姐告诉我的。” 燕南飞觉得她笑容很阴邪,撇开头不看她。“你师姐又是谁?” “我师姐是木邪,她擅长幻术,这些年一直在浮云山庄。如今藏宝图到手了,她可能快要回来了。”金邪滔滔不绝讲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话,又绕回来一本正经说,“其实我师姐就是东方庄主身边的小妾,我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浮云山庄的人是不会再相信你和北堂镜的话。” 燕南飞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刀,原来浮云山庄的内奸是凌芯。若是北堂镜知道了,必会不计前嫌回去通知东方玄夜。她元气大伤还未痊愈,怎么可以再度长途跋涉。再者,这是东方玄夜自尝苦果,与人无尤。 “你真打算在这过一夜?”金邪天籁般的声音好似有魔力,催人入睡。 燕南飞就地打坐,不言不语。 她俯身贴在燕南飞耳边道:“那我陪你。一夜不够,再几天几夜都奉陪到底。”说完,又是一串铃声般的欢笑。 一夜过去,天边泛白。 燕南飞都快坐化成石雕了,金邪仍旧寸步不离。 燕南飞心里惦记北堂镜,她独自一人在屋里倒是能应付,只是多少会担心吧。趁金邪不注意,燕南飞一跃而起,以手背在她颈上一击。 不料金邪反应迅敏,及时闪开了,抱琴而立,笑眯眯道:“大哥哥,你这样胜之不武哦。” 燕南飞无法忍受她诡异而妖邪的笑容,频频出招挥刀劈过去,金邪并不接招,只是不停闪避,脸上仍然挂着那种笑意。 “我只想见她一面,不会伤害北堂镜,你怎么不信我呢?” “凭什么要信你!”燕南飞猛地运功,风乍起,银白的发丝纷纷飞散开。仿佛一刹那从酷暑到了严寒,呵气成霜。 金邪惊叫:“霜月之光?!” 燕南飞屏息凝神,手中的刀微鸣,渐渐聚起了霜花。 金邪见状急忙逃开,飞跃而起,于半空挥手弹出淙淙的激烈琴声。一波一波的琴声劈向燕南飞的手,突破霜月之光的威力层层减弱,但慢慢地积弱成强,逐渐令他手掌发痹,几乎握不住刀。 燕南飞不禁有些愕然,寻常人都会以招式冲破霜月之光,她却敢置身其中攻击他,因为她知晓他的死穴就在手上。 金邪一面弹琴,一面咯咯笑起来:“大哥哥,你会遭反噬哦。” 燕南飞的刀开始发颤,放了一半出去的霜月之光渐渐衰弱。 “我真舍不得呢,可是你再不放手,反噬七成,会吃不消的……”金邪狠狠一拨,尖长的指甲刮过琴弦,凌厉的琴声如刀刺,攻身刺心。 燕南飞拼尽全力也要放出霜月之光,哪怕反噬而死也不惧。他绝不会遭人威胁,至多同归于尽! 金邪料不到他如此固执,却也不肯认输,琴弦上渐渐结上了霜花,一弹一颤便纷纷洒落。 极强的光芒携着漫天冰雾炸开来,琴声随着轰鸣,金邪瘫倒在地,咳了几口血。但燕南飞毫发无伤,他惊觉方才最后一刻金邪收了功,他并未遭反噬。 “大哥哥,你真是狠心……”金邪口中含着血,笑得更加诡异,渐渐昏迷过去。 万花谷是个神奇的所在,穿过满是毒瘴的林子、在毒物丛生的崇山峻岭背后,竟然藏着一个世外桃源。没进来之前,南宫九以为万花谷只住着西门家,不想这里竟然有城镇、有村庄,还有寺庙、集市,总之是应有尽有。西门家只是这个世外桃源的主人罢了。 红衣飘飘的西门飘雪领着三个形状各异的跟班迈进城门,突然有人大叫:“西门三少回来了!” 行人们纷纷接力似的叫喊:“西门三少回谷啦!姑娘们,三少回谷啦!” 用得找这么拍马屁么?南宫九真想叹一声此处民风不好,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群涌而来的胭脂香粉闹得头晕眼花。 “三少!三少!那个南宫燕逃婚了没关系,我愿意嫁给你!” “三少,那样的女人不要也罢,放眼望去,我们谷里多少如花似玉的女子……” “三少爷~上次说要来找奴家喝酒的,怎么一出了谷就把奴家忘在脑后了呢?” “……” “……” 西门飘雪一边微笑点头一边摇扇子,小四勇敢地在前面护驾,推开过分热情的姑娘们。南宫九黑着脸跟在后面走,时不时用很嫌弃的目光打量周围的女子。不过,人家始终是围着西门飘雪一个人,无人注意到后面的她。 南宫九决定要找一找存在感,于是大步冲上去拔开几名女子,紧拉着西门飘雪的手大声说:“西门三少是我的,你们别痴心妄想了!” 人声鼎沸的街道忽然寂静无声,大大小小的眼睛都盯着南宫九,要把她浑身上下盯出千百个窟窿来。她很轻易就找到了存在感。 西门飘雪气得脸都绿了,不过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他没有发作,只云淡风轻地说一句:“这是我在途中收留的病人,脑子不太正常爱说胡话,大家见怪勿怪。” 众人皆松了口气,那些女子又七嘴八舌地说开了,一个劲地表白示好、一个劲地往他身上贴。南宫九慢慢的又被排挤出来了,眼睁睁看着西门飚血被别人堂而皇之地吃豆腐。 连翘偷偷凑到南宫九身边说:“小姐,看情况不妙啊!姑爷太受欢迎了,这样会吃亏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南宫九眉头一皱,挽起衣袖,深吸口气,爆发一声狮子吼:“啊——” 整条街都被震住了,各个呆若木鸡看着她。南宫九瞅准了时机冲过去拉起西门飘雪的手玩命似的往前跑,跑着跑着就飞起来了。她第一次将轻功用得这么炉火纯青,成功带着自己的战利品逃离了人群,随便找了一个屋顶落脚。 西门飘雪的表情很复杂,很纠结,一双桃花眼望着她楚楚动人,终于抱头嚎叫:“你到底想怎么样?!” “呃?”南宫九眨眼,再眨眼,她做了什么事情让他这么痛苦? “你非要缠着我就罢了,为何从来不顾及我的名声?”西门飘雪蹲在屋檐一角,像受伤的孩子。 南宫九见他怪可怜的,心软道:“好吧,刚才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可是那么多女人缠着你,还趁机摸摸头发扯扯衣服,这怎么可以?你会吃亏的,我在帮你呀!” “我吃的亏还少么?”西门飘雪幽怨地斜了南宫九一眼,低声叹气。 南宫九被那种十分有爱的眼神征服了,拼命咽口水,不会这么快吧?西门飚血已经弯了?她决定赌一把,于是蹲在他身边,小心问:“我以后再也不胡说了,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阿三……”说到这种动情的时刻,当然得有配套的动作,南宫九的魔爪伸向了西门飘雪的脖子,将他勾住,以极快的速度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轻轻的一下,两个人都涨红了脸。 本来南宫九脸皮很厚的,不过看着西门飘雪羞涩又无助的样子,于是也跟着羞涩起来了。这样子好像有点点尴尬,她开始觉得自己不厚道了,赶紧松手。不料,那具轻盈的身子毫不犹豫压了过来,风情万种的脸孔就贴在她眼前,而唇,已经被他攻占了。 南宫九一片空白啊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吗。其实她在发抖,因为紧张眼睛睁得老大。紧张啥呢?她发现,自己好像、似乎、仿佛……很喜欢跟他接吻! 荒天下之大谬!她才不会喜欢这只自恋又轻狂的小受!南宫九握紧了拳头挣扎了一下,不知道是哪个部位用力过大,铺满瓦片屋顶哗啦啦四分五裂了,她悲哀地想起来自己的体重就快出卖她的身份了。两人从屋顶摔到了屋里,所幸西门飘雪反应迅敏,他们安全着陆没有受伤也没有伤着别人。 不过,一对正爱得死去活来的小夫妻看着他们瞠目结舌。 西门飘雪飞快地以扇子挡住脸,“抱歉,出了点意外。” 南宫九躲在西门飘雪身后,“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没看见!”然后拉着西门飘雪又朝屋顶那个洞飞了出去,正要离开,西门飘雪突然折回去朝洞里扔一锭银子,大喊:“对不住,我们真的没看见,你们继续!” 这孩子真是有礼貌……南宫九扯着他的袖子狂擦汗。 与浮云山庄不同,万花苑建得极精巧,一个连一个的花园、荷塘,竹亭竹楼错落有致。这时节,池塘里开满了荷花,南宫九从没看过这样美的荷塘,不由停下了脚步。西门飘雪走出了一大段去,才发觉身后没人了,回头不耐烦喊道:“快点!” 南宫九听见,乖乖地跟上。这是紧张时期,她可不敢再惹他了。自从方才在屋顶发生了意外之后,西门飘雪对她的态度更凶了。究其原因,是他自己生自己的气,与人无尤,于是南宫九十分地心安理得。 沿途遇见一名丫鬟,红着脸眨着眼唤:“三少爷终于回来了,谷主正等着。” 南宫九眯眼鄙视之,怎么这谷里的女人都思春了吗?还是这里缺男人? 西门飘雪颔首,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小四,“你带他们去厢房安置一下,若有人问起,就说他是我半路捡来的病人。” 虽然说话声音很小,不过南宫九听得一清二楚,原来她是个捡来的病人,o(>_<)o人间悲剧。 小四尽忠职守,好好安顿了南宫九与连翘二人,见四下无人,又悄悄向南宫九打听:“我家少爷怎么了?进谷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跟吃了火药似的,你方才带他去哪里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南宫九望天,冥思苦想了一会,很正经答道:“他这种心理用专业名词叫做自我厌恶。” “少爷厌恶自己么?为何?” “因为他做了一件令他觉得很恶心的事。”南宫九说完,觉得有点不对劲,难道亲她是很恶心的事?Orz……她承认自己用词不当,话锋一转说,“自我厌恶以后,就会看什么都不顺眼,而且需要发泄的途径。” “如此严重?”小四有些迷惑,“少爷医术超群,怎么会这样?” 南宫九拍拍小四的肩,语重心长道:“这和医术有什么关系,这个心理疾病,得看心理医生!”说完,南宫九开始背着双手在屋里屋外考察环境,俗称溜达。 小四一脸迷茫,“心理医生?” 连翘从桌上的果盘里抓樱桃往嘴里塞,一边嚼一边说:“九小姐一向疯言疯语的,别放心上。” 小四若有所思点头,忽然愣住了,反问:“九小姐?” 连翘一惊之下吞了颗圆滚滚的樱桃下去,噎得说不出来,瞪着眼睛老半天,不知道如何圆谎,只能学南宫九的,死不承认。“你听错了,我没说啊。” “我听错了?你说九小姐一向疯言疯语的……” “我没有说九小姐!”连翘矢口否认,“刚才我在吃东西,含糊不清,你听错了。” “哦。”小四狐疑低下头,暗暗瞟了几眼在外面溜达的燕小南。 荒僻的小屋中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北堂镜半卧在躺椅上休息,眼睛斜斜盯着床那边。燕南飞从屋外回来,不冷不热道:“请了几个大夫都无计可施,或许她真的没救了。” 北堂镜虚弱转过头说:“用人参给她续命吧。” “那些人参是给你用的。” 北堂镜微微一笑,“她一念之间放了你,也算救命之恩。再说,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救了她,也不知将来是敌是友。” “或许还能从她身上探到些消息。”北堂镜费力起身,坐在床边替昏迷不醒的金邪掖被子,一面打量她一面说,“这么小的孩子,还有的救。” “既然你执意要如此,那便听你的。”燕南飞瞥了眼桌上的古琴,原本满是血迹,如今都擦拭干净了,静静横在那。这样邪门的武器,究竟是属于什么门派? 南宫九在西门家里走马观花溜达了许久,终于晕了头,不知道要怎么回厢房。还好,她终于在一方凉亭里瞅见两个人影,兴高采烈跑过去,嚷嚷:“终于看见人了!这地方像迷宫一样!” 那两人同时侧头看她,目光疑惑。 南宫九在亭子外一步收住了脚,她发觉亭中正在下棋的两人仪表不凡,体貌优雅。而且……很眼熟!南宫九脱口而出:“你们是谁?” 其中一名雪白长袍的男子抿着唇打量了一番南宫九,笑意轻佻:“你又是谁?” “呃……我是西门三少的病人。”南宫九觉得这样比较妥当,免得说错话西门飚血要发飙。 “病人?”另一名青衫男子神情从容,微微眯眼,“三弟从不轻易给人看病。想必来头很大。” “三弟?”南宫九的身子前后晃了几下,眼珠子盯着两名优雅的男人从头到脚使劲看,“你们是……” “不论如何,三弟的朋友便是贵客。”白衣男子很有礼貌颔首道,“在下西门飘风。” 青衫男子跟着拱手道:“西门飘花。” 南宫九本来应该介绍下自己,可是她彻底懵了,西门家的人真会取名!飘风、飘花、飘雪,敢情还有个叫飘月的?古人真是有情调啊,风花雪月这样的名字都能取出来。这美男四人组凑在一起应该搞个组合吧?叫西门四人组,no,太土了。不如就叫Simon-4,啧啧,如果她能把这几个人带到现代去,那不是赚翻了?! 西门飘风见南宫九没反应,于是装模作样咳了一声,但对方仍然没反应,只是眼里一闪一闪的,嘴边好像也有点湿湿的。 “燕小南!”一声晴天霹雳,破坏了南宫九的白日美梦。西门飘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对两位迷茫又疑惑的兄长解释道:“这是我带回来的病人,脑子有问题,你们别理他。”说完,他就拽着南宫九一阵风飞走了。 南宫九晕晕乎乎地被扔回厢房,嘭一声门关上了。西门飘雪握扇子的手都快把扇子捏碎了,咬牙切齿道:“你乱跑什么?” “我没有乱跑,我只是迷路。”南宫九可怜兮兮答。 西门飘雪用扇子在她额头上敲一下,“乱跑就算了,我现在警告你,不许看着我的大哥二哥流口水!” 南宫九当即换上一副灿烂的笑脸,“你还有弟弟么?带我去看看啊!”看完了四个人,好为Simon-4未来发展路线做个规划先。 西门飘雪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压低声音说:“我家就三兄弟,你要是敢去骚扰他们,我不会对你手软!” 南宫九的梦想顿时化为泡影,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不一会,又马上振作起来冲西门飘雪深情款款地说:“阿三,我对你是死心塌地的。” “先把口水擦了!”西门飘雪狠狠瞪了她一眼,扭头冲出了房。自从认识了燕小南,他风情万种的媚眼都抛不出来,悲哀啊。 窗外竹影婆娑,夜风晃着烛火颤动。西门飘雪在书案前执笔作画,花草树木、远景近景都栩栩如生,就是画到当中那个人的时候,纠结了。他开始咬笔头,冥思苦想,脑子里呈现出某人的惊艳容颜。正打定主意要下笔时,那惊艳容颜突然就扭曲了,变成一副死乞白赖的表情,西门飘雪直摇头,他才不要画那个讨厌的家伙。 “少爷!”小四风风火火冲了进来,西门飘雪一抖,从笔尖滴下一点墨,落在画卷空白处。西门飘雪无奈摇头,果然是天都不让他画某人。 “什么事这么急?” 小四刚吃完晚饭,打了个饱嗝,用袖子擦了擦嘴,急忙说:“我越想越不对劲,燕小南的身份一定有蹊跷!” “哦?”西门飘雪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放下笔,起身询问,“怎么看出来的?” “连翘啊!”小四一边回想一边说,“这一路上,连翘跟燕小南走得很近,还处处关心他。若是生人,哪里会这样?况且,今天上午连翘说漏了一句话,她说九小姐,好端端我在说燕小南,她却说出一句九小姐,说完之后又矢口否认,可我听的没错,绝对不会有错,她就是说了九小姐。” “你们当时在聊什么?” “燕小南说少爷生病了,什么心理疾病,还有自我厌恶……反正我听不懂,但是连翘紧接着说了句:九小姐一向都胡言乱语。” 西门飘雪半眯着眼,恨得牙痒痒,心理疾病,还自我厌恶,他风华绝代、玉树临风的三少爷,怎么会自我厌恶!?恨完之后,西门飘雪开始回想这些日子相处的细节,点点滴滴都不放过。原来燕小南与南宫九的身材真的很相像,他竟从来没有察觉!燕小南就是南宫九?南宫九、燕小南? 西门飘雪先克服一下心理障碍,然后回想南宫九的样貌,虽然脸肿的跟猪头一样,不过眼睛仍然很明亮。再回想那一夜在树林里摸到的胸肌,那真的是个女人么?太悲剧了……再回想他最不愿面对的事实——在屋顶上的少儿不宜,如果他当时吻的是个女人,那他是不是不会自我厌恶了?其实,愤怒和释然一半一半,但西门飘雪把释然留在心底,把愤怒都发泄出来,甩着扇子大叫:“可恶,居然敢耍本少爷!” “少爷,如果他不承认,我们怎么办?” “哼,那就休怪本少爷出绝招!”西门飘雪气呼呼地抓起扇子冲了出去,小四紧紧跟着。 南宫九在园子里溜达,她这回长脑子了,带了个小丫鬟在身边,免得再迷路。 荷塘旁边,一株大树下摆着两张石桌,几名衣裳鲜丽的女子在石桌边嘻嘻闹闹。水面上漂着几盏花灯,在荷花荷叶间隙中飘荡。南宫九好奇问身边的丫鬟:“那些是什么人?” “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还有几位表姑娘。” “表姑娘?”在南宫九大脑里,表姑娘就是薛宝钗和林黛玉这一类。 “几位表姑娘时常来府里小住,想获得三少爷的垂青。听说谷主想从她们之中选一个给三少爷做填房。” 南宫九皱眉,西门飚血真是个花花肠子!南宫九把头一昂,扭身就走,“哼,不逛了,我要回去洗澡。”她本来不需要洗澡,可是走的飞快,气急攻心,浑身出汗,不得不洗了。 连翘正巧在屋里躲着等了许久,见南宫九满头大汗跑进来,惊讶问:“小姐,你不会又去做什么了吧?” “我能做什么呀?”南宫九没好气地说。 连翘喏喏道:“我只是担心小姐而已……方才三少爷吩咐厨房送热水过来,我躲在门后了,等他走了我才敢出来,小姐要沐浴么?” “当然要。”南宫九起身去关窗户,一面念叨,“花心大萝卜,想要纳妾,看我不抽死你……” 厢房一侧,西门飘雪正指挥着家丁往窗户底下搬柴火,一堆长了青苔潮湿的木柴,烧起来想必会很呛人罢。西门飘雪冷笑两声,摇着扇子说:“看这回能不能捉到你。” 厢房内,屏风后,南宫九正泡在热气腾腾的水中,惬意地闭着眼享受连日奔波后难得的热水澡。她的臀部还有些痛,毕竟细皮嫩肉的头一回在马背上颠簸这么久。 “连翘,你帮我拿瓶药过来。”南宫九指着床上摆的一件袍子,“就在那袍子下面。” 连翘跑去拿来那只药瓶,打开闻了闻,“这是什么?” “反正是万花谷的好东西。”南宫九想,一会洗完澡擦一点药应当好得快。 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小四的喊声:“连翘——连翘你在房里吗?” 南宫九警戒地伸长脖子听,朝连翘挥挥手。连翘嘟着嘴爬窗户出去,又朝另一间屋的窗户爬进去。 小四的叫声没了,南宫九放心地继续泡澡,不知不觉,就在滚热的水里睡着了。 西门飘雪伫立在门外,一手拿着扇子,一手负在身后,俨然一副捉奸的表情。看着旁边的浓烟往屋里钻,他死盯着房门,就等着某人衣不蔽体地冲出来。可是…… 一刻钟过去了,没有发生预期的事。 柴火越烧越旺,烟也滚滚地往上冒。这时候屋里一定是浓烟滚滚,可是那家伙怎么还不出来?西门飘雪有些着急了,摇着扇子在原地走来走去。 “走水了!走水了——”有个家丁在旁边大嚷大叫。 西门飘雪鄙夷地瞥了他一眼。 不一会,许多人也跟着闹了起来,还有人敲锣大喊:“走水了!东厢走水——” 西门飘雪摇摇头,真是一群蠢人,若所有人都像有他这样聪明,那整个武林就会大大地进步。 一名灰头土脸的家丁从屋后跑出来,一面咳嗽一面报告:“少爷,这东厢是新上的漆,方才烧柴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窗框,火势一下子就窜开来了。” 西门飘雪手里的扇子一顿,“你的意思是?” “三少爷,如果谷主追究起这次的火灾,我们可都要受罚。三少爷要为我们求情啊!” 西门飘雪僵立着不动,听着周围嘈杂而慌乱的叫喊声,眨眨眼问:“真的走水了?” “是啊,这屋子后面都烧起来了。” “你们……”这群蠢货!为了风度,西门飘雪炸毛了也不会骂人的,只是在原地疯狂地转圈圈,“里面还有人啊!去给我救出来!” “是!”家丁领命,正要推门进去。西门飘雪又吼道:“回来!你不能去!” “啊~~~~”火急火燎赶来的连翘一串高分贝地尖叫,把西门飘雪的魂都吓没了。 厢房侧面都已经烧了起来,连翘双手捂嘴,脸色惨白,冲进去大叫:“小姐、九小姐!” 浓烟滚滚的屋里十分呛人,连翘用手绢捂住嘴,冲到屏风后用力晃睡着在木桶里的南宫九。凭连翘如此忠心爱主的勇气,南宫九很快醒了,醒来以后先是懵了一会,然后开始咳嗽。 “小姐,快跑啊!走水了!” 连翘急急忙忙从床上拽了件衣袍给她包上,南宫九被浓烟呛得完全清醒过来,用衣袖在水里浸了浸,捂住自己的鼻口,也叫连翘也捂住。两人拉拽着跑出了房。 房门外早已站了一圈人,目瞪口呆望着刚从屋里冲出来的传说中西门三少的病人。这位病人大口喘气,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单薄的一件袍子裹了上面裹不住下面,露出两条修长的腿,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那两条美腿上。 西门飘雪与小四对视一眼,不管怎么说,计划已经成功了。不过这代价有点大……西门飘雪飞快脱下自己的外裳给南宫九披上将她揽在怀里,干咳了两声:“你们还在看什么?都去扑火!” 众人恋恋不舍地散去了,该打水的打水,该灭火的灭火。剩下南宫九局促地躲在西门飘雪怀里,其实她头一回觉得这飚血同学的胸膛还挺宽广的。 “阿三,这是怎么回事?”西门谷主领着一行人赶过来,包括谷主夫人,飘风飘花和他们的媳妇,还有那几个表姑娘。 南宫九狼狈又窘迫,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好在西门飘雪及时将她挡在身后,“爹,娘,哥哥,这里突然走水了,还好没有人受伤。” “这位是?”谷主夫人饶有兴趣探头看南宫九。西门飘风接话道:“是那位病人吧?” 西门飘花也顺势道:“就是那位惊为天人的病人。” 南宫九有种谎言被拆穿的负罪感,羞愧地将脸都贴在了西门飘雪背上不让人看。 “病人?”西门谷主蹙眉,“似乎有些眼熟。” “爹见过的,她是南宫燕。”西门飘雪这一句不重不轻不冷不热不快不慢的话,将所有人都震住了。包括南宫燕本人,他竟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装得这么纯良无辜,原来是只腹黑小攻!可恶!她控制不住自己的魔爪,狠狠在西门飘雪背上掐了一下。 西门飘雪忍痛微笑着,“大家都回去罢,没有大事,我会善后的。” 西门谷主和蔼点头道:“原来阿三是带着九小姐一起进谷的,那又何必隐瞒,都是一家人。” 谷主夫人笑呵呵点头:“我们先回去,晚上啊一起吃顿饭。算是新媳妇见公婆了。” 南宫九似乎察觉到了他人的殷切期望,于是从西门飘雪背后探出一点点脑袋,朝谷主夫人眨眨眼。不过这一眨眼,把那几位表姑娘给眨郁闷了,几个人别别扭扭跟着谷主和夫人走了。 西门飘雪转身,体贴地揽着南宫九往他屋里去。连翘惊魂未定地跟在后头,小四趁机好好安慰她。到屋外,西门飘雪忽然回头叫他们别跟进来,然后用力一把将南宫九推了进去,反手关门! 南宫九觉出几分不寻常的气氛,默默找个地方坐下,用无辜的眼神望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西门飘雪。 西门飘雪柳眉一挑,习惯性地哼了一声,轻狂又傲慢地将扇子扔在桌上,懒懒说道:“南宫燕,现在我要跟你好好算一笔账。” 南宫九深深提口气上来,理直气壮道:“算就算,who怕who!” 西门飘雪撩一撩衣袍在南宫九对面坐下,拂了拂衣袖,又将折扇拾起来,板着脸问:“为何逃婚?” 南宫九双臂抱在胸前缩成一团,满腹怨言。西门飚血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她在这里冷得瑟瑟发抖,他却摆出审犯人一样的架子来。南宫九白他一眼,“逃婚还能有什么理由?不想嫁呗!” 西门飘雪对她的态度非常不满,哼哼道:“既然逃婚了,那就逃得远远的啊!还回来作甚么?” “谁回来啦?”南宫九激动辩白,“如果我在没有暴露身份之前离开这里,你们就不会知道南宫燕曾经来过啊!” “好、好……”西门飘雪无语得连连点头叫好,突然拍案而起大吼道,“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南宫九嘟着嘴,想了想又低下头:“这一点……我承认,我是骗子。” 西门飘雪用力地挤眉弄眼,咬牙切齿道:“你知道在万花谷骗子会受到什么惩罚么?” 南宫九从火场跑出来就一直赤着脚,又被身上滴的水弄湿了,这会冷得有些僵,于是伸手抓着两脚揉揉捏捏,满不在乎说:“我就等着你给我惩罚呢,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大不了赔你精神损失费!” 西门飘雪猛地窜上来逮住南宫九的一只脚用力往上一拽,一扫平日里的风度,俊秀的脸上挤出几丝奸笑,“骗人钱财的小骗子,要被砍掉双手,而欺人感情的大骗子,要被砍掉双脚。”说着,他举起了自己的扇子,以锋利的扇边抵在她脚腕,“你说,你是小骗子还是大骗子?” 南宫九的身体往后仰着呈45°倾斜状,一只脚被西门飘雪牢牢捉住了,雪白光滑的长腿暴露无遗。这样情色的画面,她实在无暇顾及西门飘雪的问题,一只手紧张的捂住胸前的衣物,另一只手支撑着即将倾倒的上半身。 此刻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想象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于是西门小受要反攻了?哦买疙瘩!真是人神共愤,她不允许啊不允许,堂堂御姐,怎么可以这样败掉!南宫九决定牺牲一点点色相,朝西门飘雪抛个媚眼,“你先说,我骗你什么了?” 西门飘雪被那华丽丽的媚眼刺激到了,察觉到眼前这条白花花的美腿有伤风化,于是赶紧松了手,撇开头义愤填膺:“做错了事还不知悔改,无药可救!若你在梦柳苑时便将真实身份相告,我定会履行婚约,将你娶回家。但你却一直隐瞒,为了跟我回万花谷,无所不用其极!” “喂,谁想跟你回万花谷了!”南宫九又恢复了活力,从圆凳上跳了起来。 “不然你一直跟着我缠着我做什么!” “耍你玩咯!”南宫九露出了狰狞的真面目,凶巴巴叉着腰叫嚣道,“还真以为你能迷倒天下所有女子啊?我既然逃婚了,就从没想过要嫁给你,我扮成燕小南缠着你,纯粹是觉得无聊想找乐子。结果呢,我找到了,你——喜欢上了燕小南,换言之,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所以你很生气很生气,因为你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啊,可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与我何干?” 西门飘雪渐渐收起了扇子,斜睨着南宫九,慢慢问:“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在耍我?你说的那些肉麻兮兮、海誓山盟的话,都是假的?” 南宫九大义凛然点头:“没错!我是在耍你,不是骗你!因为你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我骗!”为了保住自己的手手脚脚,她豁出去了,与其当骗子变残废,不如当痞子保周全。这个叫不为玉碎,也要为瓦全。 事实证明,这一招是奏效的。西门飘雪不再纠结于她骗了他什么,脸色顿时黯淡下去,轻轻说:“我去吩咐下人给你准备热水沐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这么把西门飚血打败了?南宫九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她御姐的气场果然是无敌的。好啦,雨过天晴,南宫九大笑了几声,赶紧找了床被子钻进去取暖。 经过昨夜那么一闹,南宫九着凉了,一面打喷嚏一面裹着棉被在屋里走来走去。她在夫家生病了,不是应该由她的丈夫来关心一下么?可是西门飚血一整天都没有露面,一直是小四在进进出出地忙活。 连翘在桌边嗑瓜子,时不时瞟一眼坐立不安的南宫九。“小姐,你别晃了,生病了就好好躺着呗。” 南宫九心情不畅,也跑去抓了把瓜子,“连翘,你说西门飚血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这个啊,小四告诉我啦,就是前天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被发现了。” “什么?是你!”南宫九怒视连翘,这个小叛徒,太容易被策反了! “不是不是!”连翘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可是被小四抓住了把柄,我什么也没承认哦。是小四跟姑爷一起合谋,趁小姐洗澡的时候放火,等着看你现形。” 南宫九倒吸了口冷气,“放火……”若不是连翘冲进去救了她,那她岂不是要被烧死?!天啊,西门飚血原来真的是只腹黑小攻,伪装得太深了!枉她刚才还对他内疚来着,原来真正的狠角色才是深藏不露的!南宫九抱头抓狂,“可恶可恶,自恋狂、傲慢无礼,黑心肠,他就不怕烧死我么?所遇非人啊……” “九小姐在吗?夫人来看望来了。”一阵礼貌的叩门声响起,伴着一阵温柔的女声。 南宫九停止了抓狂,跑回床上躺着,半死不活地半睁着眼,虚弱道:“连翘,去请夫人进来。” 连翘叹了声,她当然知道九小姐要玩什么把戏,于是也装模作样地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去开门,请谷主夫人进来,一面轻声说着:“夫人,小姐似乎越来越没精神了。不知是不是药力作用,还是风寒加重了?” “是吗?”谷主夫人紧张地握住南宫九的手,“好孩子,哪里难受,与我说说?” 南宫九咳了两声,气若游丝道:“谢谢夫人关心,我再吃几服药就没事了。” “阿三的医术是最精湛的,一副药下去一定能见效,看你怎么越来越严重了?”夫人摸了摸南宫九的额头,“没有发热,还好。我去叫阿三来给你看看。” “不必了夫人!”南宫九急切拉住夫人的手,“他不喜欢我,不想看见我……”说着,又猛地咳了一阵。 “什么?”谷主夫人惊讶张了张嘴,“不会吧,他将你带回家,怎么会不喜欢你?你们在斗气吧?唉,年轻人吵嘴斗气是再平常不过了,别担心,我去劝他几句。” “嗯……谢谢夫人。”南宫九泪眼盈盈点了点头。 “你快些养好身子,我们府里开始张罗布置新房,正巧还有几天就是良辰吉日,好给你们补办喜事!” 喜事……南宫九盈盈的泪眼惊恐了,一时气促竟然真的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瞧你,快点好起来,当新娘子可不能病怏怏的。” “这么快就办喜事啊……”南宫九心虚地闭着眼。 “哪里快,我们都盼了许久。阿三方才也同意了尽快办,你瞧,还说他不喜欢你。我们家阿三眼光颇高,谁家的小姐也瞧不上,这会他真的想成亲,我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谷主夫人看着南宫九越看越喜欢,捏了捏她的脸,笑眯眯先出去了。 南宫九睁开眼,悲哀得想哭了,这次还真是狼入虎口,狼入虎口啊啊啊! 大概只过了一刻左右,房门被推开,一袭水红衣裳的西门飘雪摇着扇子走进来,嘲讽道:“怎么,耍我不够好玩,还想耍我娘亲?告诉你南宫燕,进了万花谷,你休想出去,除非你想死在山谷外头的林子里,再被野狼野狗吃了。” 南宫九默默从床上坐起来,面无表情斜视西门飘雪,“如果昨天连翘不在,没有人救我,你就打算烧死我吗?” 西门飘雪手里的扇子一顿,抬眼瞥了瞥她,又移开视线,“当然不会,我怎么会让南宫家的九小姐死在万花谷。再说,你看见冒烟了完全可以逃出来,谁知道你会那么容易晕倒?” “我不是晕倒,是睡着了!”南宫九一骨碌跳下床,冲到西门飘雪面前龇牙咧嘴,“谋杀亲妻的家伙,要是我死了,你也休想娶别人!” 西门飘雪愣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屑道:“枉我以为你被浓烟熏晕了,心中内疚,原来是你自己睡着了,那就更加与我无关,这算不上谋杀,顶多叫意外。” o(>_<)o南宫九炸毛了,揪着西门飘雪的衣襟好一阵摇晃,大叫:“不管谋杀还是意外,你先说,连翘没有赶来的时候,你怎么不想办法救我!” 西门飘雪被她晃得头晕眼花,不耐烦嚷道:“我倒是想进去救你,可你在沐浴光着身子,谁知道你是男是女!而且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要长针眼的!” “长、针、眼?!”南宫九深吸口气,捶胸顿足、痛心疾首,“怕长针眼就不救我,你这是什么人品啊!” 西门飘雪一本正经道:“长针眼对本少爷来说,相当于毁容,此乃头等大事!” 南宫九气得说不出话来,索性啥也不说了,一拳狠狠地砸过去,正中西门飘雪的左眼。南宫九收回拳头,得意洋洋睨着西门飘雪乌青的左眼,“要的就是你毁容!” 西门飘雪一侧头,望着镜台上西洋镜中的自己,气得整张脸都在抽搐,然后转身冲了出去,将门狠狠地摔了一下。 一直侯在院子里的小四见西门飘雪眼睛都青了,吓得惊慌失色,这三少爷一辈子最在乎的便是那张脸,这下还得了?小四殷勤地赶到西门飘雪前边去,“三少爷、小四去配药!”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西门飘雪气得脸发白,捏着扇子使劲甩,“她竟敢打我的脸,打我的脸!”长廊里一只水红的影子一边抓狂一边往前冲,在拐角处撞上一袭青衫的西门飘花。 西门飘花被撞得踉跄了一下,蹙眉问:“三弟,这是怎么了?” 西门飘雪瞬间由愤怒变得淡定了,一手捂住左眼,另一手摇着扇子,“啊,没什么,就是有些热。” “要开饭了,爹娘都在等着,你去将九小姐请出来吧。” “我去请?”西门飘雪眼睛一瞪,面色又缓了缓,“我……有些不适,先回屋歇息去。小四,你去请九小姐去厅里用饭。” “是,三少爷。”小四朝西门飘花使了个眼色,便折回去找南宫九。西门飘花明白这个三弟的脾气,睨着他紧紧捂住的地方,笑道:“看来娘说得没错,如今总算有人可以收服我们三少了。” “收服?哼~!”西门飘雪极为不屑,“向来只有本少爷去收服别人,何时有人可以收服我?” “那么,一向风度翩翩,待人有礼,温文尔雅的三少,怎么突然之间露出了本来面目?” 西门飘雪皱了皱眉头,又展开,深吸口气,微微笑着说:“二哥,我的本来面目不就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么?” 西门飘花摇摇头,“你先回去弄好眼睛罢,那几个表妹可是紧跟着我来找你来了。” 远远传来几声嗲死人的叫唤:“三少爷~~~” 西门飘雪咻地从长廊里消失不见了。 厅里一家人都围着大圆饭桌严正以待,连蚊子飞呀飞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待到身着一袭瑰丽紫裳的南宫九缓缓从门外跨进来,谷主和夫人脸上乐开了花,席间顿时热闹起来。 有人在惊叹,有人在羡慕,有人在嫉妒。惊叹的是传闻中力大无穷的“女侠”南宫燕颜色倾城;羡慕的是西门三少如此有手段将已经逃婚的娇妻又逮了回来;嫉妒就分两种了,一种嫉妒南宫燕的美貌,另一种则嫉妒西门三少得以娶此天仙。 如此一来,南宫九沾沾自喜了,越发故作出一副淑女的娴静模样,笑不露齿,目光脉脉。 望着新媳妇笑得忘了形的谷主夫人突然回过神来,远目望去:“咦?阿三怎么没进来?” 西门飘花道:“娘,三弟有些不适,在房中休息。” 谷主夫人不悦道:“什么不适?九小姐有风寒在身都来陪我用饭,他竟然还摆架子了?” 南宫九心思一转,肯定是那家伙毁容了躲起来不敢见人,她偏偏不能叫他如意。于是微微叹口气,语气幽幽道:“夫人,就不必为难他了。想来他还是不想见到我。” 这句话,令几个表姑娘好一阵窃喜。原来三少并不喜欢未婚妻,她们还有机会啊哈哈哈! “多大的人了,如此不识大体,都是叫我们惯的。”谷主夫人摇头埋怨道,“飘风,去把你三弟叫出来。” 西门飘风嘴角一扯,笑呵呵说:“娘,三弟哪里会听我的。我看不如九小姐辛苦一趟,其实三弟耳根软,你只消软言软语说几句,他就温顺多了。” 叫她去哄那只飚血的家伙?真不愧是一家人,自负得很!南宫九在心里撇嘴翻白眼,她才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示软,转瞬间挂上一副悲戚的神情,“其实婚姻之事无谓强求,若他真这么勉强,我看倒不如解除婚约,还他自由。” 桌上几个表姑娘表少爷都两眼发光,欣喜若狂,就盼着他俩吹了,好趁虚而入。 谷主和谷主夫人都十分紧张,相视一眼,便开始轮番安慰南宫九,还一个劲遣人去叫西门飘雪出来。谷主夫人握住南宫九的手,苦口婆心道:“你们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婚约也是早已定下的,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吵嘴斗气嘛,都是平常事,过些日子给你们办了喜事就好了。” 谷主点头附和,又举目看门外,“怎么还没来?” 小四一路小跑着冲了进来,满头大汗,“老爷,夫人!三少要稍微迟一些来,让大家先吃。” “好,不等他。”谷主一开口,举起筷子便开了桌。 这蜀地的菜肴以麻辣为主,几乎每道菜都是红彤彤、油亮亮的。南宫九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看见红色,就想起了那件红衣裳和那只飚血的东西。于是她的筷子在半空犹豫着,不知道该往哪个菜下手。 谷主夫人见状问:“九小姐,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不、不是,我很喜欢吃麻辣的。”南宫九笑一笑,然后又看着满桌红色很郁闷,这好像也是一种心理疾病…… 不知是有风吹过还是因为传说中的气场,当西门飘雪迈过门槛,南宫九不由自主随着所有人抬头而抬头,望去。只见红彤彤的西门飘雪翩翩走来,一只眼睛被黑色的眼罩遮住了,另一只眼睛半眯着乱放电,手里摇着扇子。一边摇,一边走,一边放电。那几个表姑娘被电得七荤八素,直啃筷子。 南宫九越看他越觉得……呃,很有气场。她当时怎么不也找个眼罩戴着,又酷又有气场。哦,对了,当时她两只眼睛都是青的,都罩起来就啥也看不见。 西门谷主干咳了两声,“阿三,这是怎么了?” 西门飘雪很有礼貌答:“爹,孩儿眼睛不舒服,上了药。” “表哥的眼睛怎么了?”其中一个表姑娘睁着水汪汪的眼朝西门飘雪猛眨。 “无妨,只是小事。”西门飘雪朝那位表妹点头微笑。 “表哥,好好的怎么会这样?不会是被谁克了吧?”另一个表姑娘一面说一面往南宫九那边瞟。 西门飘雪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眉毛一挑,“说不定就是被谁克着了。” “哎呀,那可糟了!表哥,宝珠给你算一卦罢!”那个名叫宝珠的表妹迫不及待从随身携带的包包里掏出一副卦。 谷主夫人朝宝珠笑一笑,“不必了,他们两个的八字早就合过了。人到齐了,大家吃饭罢。” 一桌人各怀心思开始吃饭,没有再多言交谈。 南宫九乖乖地吃饭,时不时瞥几眼西门飘雪,真想把那眼罩给扒了,让人看看他毁容的样子。不过整个席间,几个表妹频频给西门飘雪夹菜献殷勤,南宫九没有机会下手,只好不了了之。 这一顿饭快结束的时候,谷主夫人突然喜气洋洋对南宫九说:“你的嫁妆上回已经送过来了,这回你们只要拜堂圆房。不过,我们谷里的习俗,新娘子是要为新郎倌绣一条汗巾在洞房时候用的,不如明日让阿三陪你去绣房挑几样丝线,赶在这几日绣完。” 绣花?(⊙o⊙)南宫九傻眼了,这可是个十足的技术活。连翘在一旁垂着头小声说:“夫人,我们九小姐自小习武,不擅女红。” 所有在吃饭的人都抬起了头,齐刷刷看着南宫九。 南宫九的眼珠子左右左右地来回扫,这是技术歧视啊技术歧视,难道不会绣花是罪大恶极么?显然不仅仅是歧视,那几位表姑娘的目光绝对是嘲讽。南宫九咽不下这口气,搁下筷子,擦擦嘴角,装腔作势说:“没关系,为了夫君,我愿意学。” 西门飘雪轻轻嗯了声,好像此事无关痛痒。南宫九眯眼睨着他,这未来夫君眼神都不飘一个过来,表面上是风度翩翩、从容淡定,心里肯定把她嘲笑和鄙视了一番。 哼哼,南宫九下定决心,非要把这技术活学好了不可! 绣房在一所靠山的雅阁中,因为避开了风,也在府邸的最深处,显得十分清静。 带着黑眼罩的西门飘雪大摇大摆走了进去,南宫九紧跟其后,所有绣娘都起身行礼。 “三少爷,三少奶奶!” 这三少奶奶的称呼,南宫九听着很别扭。 西门飘雪随手指了一张桌案,“你看看,这些都是上等的丝绢和丝线,这几日,你就在此跟随各位姐妹学习罢。” 南宫九放眼望了一圈,才发现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和那个几个表姑娘都在。敢情她们是故意来看她出丑的? 大少奶奶笑若春风,眼神迷离不知在看着谁说:“三弟,放心吧,九小姐冰雪聪明,一定学得很快。” 南宫九斜视她,真是的,有夫之妇了还不安于室,乱看啥子。 西门飘雪笑呵呵与两位嫂子说了几句话,便用扇子戳了戳南宫九的手臂,低声道:“你就在这呆着,给我好好学刺绣。”说罢,西门飘雪得意地笑了个,潇潇洒洒出去了。 那个叫宝珠的表姑娘失望道:“表哥就走了啊?” “就是,看我们都在这,他也不陪陪我们。” “唉……表哥真可怜,要娶一个连刺绣都不会的女人。” 南宫九斜睨着她们,一面找了个位置坐下,扫了眼桌上五颜六色的东西,头顿时两个大。连翘在一边小声嘀咕:“不会刺绣怎么了,你们会武功吗?” 南宫九忽然觉得很欣慰,连翘还是挺为自己着想的。 一名上了年纪的绣娘恭恭敬敬过来与南宫九行礼,“三少奶奶,这几日您只要绣好成亲用的汗巾,不会很难,我选了些简单的花样,您挑一挑。” 绣娘将那些图纸一一摆开来,南宫九凑上去瞄,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额滴神呐,这些也叫简单? “这个是牡丹,这个是鸳鸯,这个是锦鲤,这个是……”绣娘如数家珍,南宫九毅然打断她问:“你直接给我看最简单的!” 绣娘抽了一张出来递给她,“那就这个吧,双飞燕。” 双飞燕,南宫九念着念着,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燕南飞那张冷酷的脸。也不知他和北堂镜如今身在何处。 绣娘以为南宫九不喜欢,便解释道:“这个图样很好,双宿双栖,寓意夫妻恩爱,相知相守。” “那就这个好了。”南宫九比较了一番,这个燕子真的很简单,黑白的! 塞外,一辆马车缓缓南行。坐于车前的燕南飞银发飘扬,茫然望着远方,此行,他心中毫无把握。 车内,北堂镜悉心照顾着金邪。金邪只醒了两个时辰,又连日昏迷着。她年纪不大,内功无比奇特,他们不敢擅自给她输入真气,只得继续以人参为她续命。就在前日,北堂镜为她擦拭身子,无意中发现她手臂上的胎记。这胎记的形状,与东方玄夜手臂上的一模一样。她记得东方玄夜说过,这是东方家族的胎记,世代遗传。 金邪就是六年前被劫走的东方媚儿,这是真相,还是敌方下的陷阱?北堂镜不敢确定,只想尽快赶到万花谷,先保住金邪一命。 入关后,北堂镜托驿站往浮云山庄送了信,只望东方玄夜能提前赶到万花谷以接应他们。燕南飞又乔装起来,戴着黑纱斗笠,终日沉默不语。 南宫九蔫蔫的呆在绣房里学刺绣,那个绣花针比北堂镜的鞭子还难使,左戳戳、右戳戳、上戳戳、下戳戳,她的手指头成了蜂窝煤,血珠子直冒。她真是自讨苦吃,干脆承认自己不会绣花多好,何必来受这罪! 连翘在一边看着怪心疼的,叹道:“小姐习武都没有受过这么多伤。” 那绣娘见南宫九绣花的样子觉得好生奇怪,问:“少奶奶为何不懂控制力道?一戳就戳到皮肉里去了。” 南宫九哭丧着脸答:“你不知道我是大力水手么?”一条血迹斑驳的丝帕被她扔在一旁,站起来伸伸胳膊扭扭脖子,突然发觉屋里的人都在剪纸。南宫九探着头看了一阵,“这是在剪什么?” 绣娘和蔼答:“窗花呀,给你们布置新房用的。” “哦……”南宫九盯着那些心灵手巧的绣娘三两下就剪出了漂亮的花样,佩服得五体投地。 “三少奶奶想剪纸么?” 南宫九摆摆手,“我不会。” 倚在门框的一位表姑娘酸溜溜道:“不会刺绣、也不会剪纸,这般愚笨之人怎么能当三少奶奶?” 南宫九懒的与她争,反正西门飘雪就快娶她了,人家再怎么酸也没用,就让她们酸去吧。她信手拈了张纸来,在手里折腾了几下,叠出一只小青蛙来。桌边其他的人都好奇看着,不知这是样什么物什。南宫九很快就发觉有很多目光扫过来,于是抬头望了一圈,茫然道:“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连翘指着她手里的纸青蛙,“小姐,这是什么?” “这个啊,是玩具。”南宫九兴高采烈地站起来,找了处空地,将青蛙向着门口放好,然后指尖在纸青蛙屁股上按一下,青蛙就跳了出去。一屋子女人惊叹不已,纷纷赞南宫九心灵手巧。 南宫九洋洋得意,继续按,青蛙继续跳,女人们继续惊叹。就这样一边按,青蛙一边跳,她蹲在地上跟着青蛙不停往前走,直到青蛙跳到一只白靴上,南宫九懵懵地抬起头来,龇牙咧嘴道:“阿三,你挡道了。” 西门飘雪柳眉紧蹙,一双桃花眼瞪得老大,瞪着他脚上的纸青蛙,大叫:“这是什么玩意儿!” 南宫九发觉屋里所有人都归位了,该干嘛干嘛,没人再注意自己的青蛙,很失落地将青蛙拾起来放在手心里,嘟着嘴嘀咕:“没人理你咯,小可怜。” 西门飘雪鼻子里哼了一声,“幼稚!” 南宫九默默回到桌边,又抓起了那一方点点猩红的手绢。西门飘雪一惊,当即冲过去捉住南宫九的手,“你受伤了?” 南宫九瘪着嘴答:“你还能看到么?还以为你戴上眼罩更加不可一世,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了呢。” “你怎么连绣花都会把手弄成这样?”西门飘雪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要你管?”南宫九抽回手来,忿忿地继续拿起绣花针戳来戳去,那针尖带着血迹,南宫九就好像受刑一样紧皱着眉。西门飘雪在她身后看得心惊肉跳,终于忍无可忍按住她的手,“别绣了!” “那怎么可以?” “这种事不能急于求成,日后可以慢慢学。” “可成亲要用的汗巾怎么办?” 西门飘雪摇着扇子沉吟道:“不过是形式而已,我绣也可以。” “你!绣花?!”南宫九的嘴形停留在“花”的尾音上,下巴都快掉了。西门飚血还真是个全才啊啊啊! 西门飘雪又干咳两声,凶巴巴粗着嗓子道:“这只是在形式上帮你一把,至于毁容之仇,我还铭记于心!” “小气吧啦。”南宫九不屑地一甩头,继续折纸。三两下,叠出了一只翅膀会动纸鹤。西门飘雪好奇地盯着那会扇动翅膀的纸鹤,低声问南宫九:“这是天鹅吗?” 南宫九眼珠子一转,把纸鹤与青蛙摆在一起,一本正经指着青蛙说:“你看,你是这个。”又指着纸鹤,“我是这个。”然后按一下青蛙,又动一下纸鹤,“你看看,他们俩凑一对是句什么诗?” 西门飘雪素来喜欢附庸风雅,听说要猜诗句,饶有兴致按了一下纸青蛙,“这个是什么?” “蛤蟆呀!” 西门飘雪若有所思念道:“蛤蟆?天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南宫九拍着桌子哈哈大笑,“对对,就是这句诗!” 屋里的绣娘纷纷捂嘴憋着笑,还是忍不住会发出一两声笑声。 西门飘雪涨红了脸,啪地收起扇子,怒道:“你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南宫九笑得前俯后仰,那副得逞的样子把西门飘雪噎得说不出话来。最后他也无计可施,只得重重地“哼”一声,甩着扇子气呼呼走了。简直是奇耻大辱,玉树临风、惊才绝艳、风魔无数美少女的西门三少,竟然被那个女人比喻成癞蛤蟆!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绝不会轻饶她! 正文 第四篇 “甜蜜”婚姻 早听人说成亲前几天新郎倌和新娘子是不能见面的,所以好一阵没看见西门飘雪了,南宫九倒是没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丝毫没有等待的喜悦和忐忑。只是当小四将西门飘雪绣好的汗巾送来时,南宫九随口问了句:“这东西是干嘛用的?” 连翘小声告诉她:“洞房的时候用来验身的。” 南宫九一激灵,陡然想起,他们今天晚上洞房,她就要被他xxoo了!这……情况很严重,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来执行任务的。南宫九跳起来去翻箱倒柜扒拉包袱,终于把那瓶荧光粉找出来的。可是现在找出来有什么用,路上没机会做记号,恐怕那土邪早已跟丢了,或者惨死了。隐约想起土邪说的话,她中了毒,会限期发作,那……若真的发作了,她是否有应对之法? 见南宫九忐忑又焦虑的样子,连翘叹气:“总算有点像待嫁的新娘子了。” “三少奶奶,喜服送来了。”外边有一行丫鬟将缤纷满目的喜服、珠钗、项链等东西陆续送进来,喜娘也跟着进来高兴地叫喊:“三少奶奶,恭喜恭喜啊!总算盼到你们圆房了!” 南宫九默默瞥了她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穿上凤冠霞帔,浓妆艳抹,装饰繁复,南宫九看着镜中那张被搽得雪白的脸,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死相,幽怨无比地叹了口气,随口道:“怎么看我都像个短命鬼。” 虽是无心快语,可喜娘听见这样的话可就当作大事了,忙说:“呸呸呸!三少奶奶这般有福气,怎么说那样不吉祥的话!” 一个丫鬟在旁插嘴道:“三少奶奶多虑了,三少爷是世间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你们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白首同心。” 连翘跟着点头附和:“对对,小姐,你想多了。” 世间医术最高明的大夫……南宫九晦暗的双眸忽然间为之一亮,那西门飚血一定可以解她的毒!只要巴结好了西门飚血,那就不怕毒发的时候没人救了。哦耶~!南宫九喜形于色,一下子手舞足蹈起来,“快点快点,吉时到了,我要去洞房!” 这前后的反差令喜娘一下子措手不及,愣了愣,又掩口笑道:“三少奶奶,别急、还没拜堂呢,怎么就想着洞房呢?” “哎呀呀,我得赶紧去找他!”南宫九撩起袖子十万火急,好像马上就要毒发身亡了一样。 周围的丫鬟都捂着嘴笑红了脸。 “哟,这新娘子还真不害羞。”喜娘尴尬一笑,“来,盖上盖头,该出去拜堂了。” 接着,南宫九的视线被铺天盖地的红色遮住了,依稀能看见些影子,不过十分模糊。罢了,再忍一会,到了洞房她再想法子去巴结西门飘雪。 一路上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比当初的南宫府还热闹。繁琐的过程是挺磨人的,以南宫九的耐性,这样安安静静地坚持下来实属不易,终于等仪式结束后,南宫九怀着激动的心情跟随西门飘雪进入洞房。新房是两个月前就安排好的那间,只是重新布置了一遍。 喜娘扶着南宫九坐下,似笑非笑对西门飘雪说:“孩子,好好享受这洞房花烛夜。”然后扭着扭着就出去了。 西门飘雪穿着上回穿过的那一身喜服,头戴黑礼帽,胸前戴着朵硕大的红绸花。他打量着床上安安静静的南宫九,犹豫再三,终于慢慢走过去,用手中的玉骨扇挑开了大红的喜帕。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虽然西门飘雪不承认他心里怀揣着希望,但现实仍然打击到了他。那张脸,不容置疑是倾城之姿,可那张脸上色眼眯眯垂涎三尺的表情实在非西门飘雪所能想象的。他痛苦抚额,闭目道:“你能不能不要看着别人流口水?” 南宫九稍稍收敛了,可是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饿虎扑狼一样扑上去,谄媚道:“谁叫你长得好看呢?”不仅好看,最重要会解毒! 西门飘雪吓得连连往后退,不知道南宫九又要如何作弄他,忙摆手道:“你别说好话,你一开始说好话就是有阴谋!” “阿三~”南宫九使劲抛媚眼,从怀里掏出那条汗巾往西门飘雪身上拂了拂,“你看,我们都成夫妻了,以后我一定会尽心当个好妻子。”这样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真是恶寒无比,她极想用那条汗巾擦擦额上的汗。 “够了,你别再耍花招!”西门飘雪从袖里掏出一封信,扔在桌上,“你看好了,这是休书,但没写日期。哪一天你不乐意待了,直接拿休书走人,日期,随你填。” 南宫九的满腔热情被浇了个透,愣愣拾起那休书来扫了几遍,举起来问:“这是什么意思?” 西门飘雪端端坐下,一本正经道:“你曾说过,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你在耍我玩,纯粹是你觉得无聊想找乐子。其实我并不是那么好玩的,这里也没多少乐子,等哪一天你玩腻了,大可自行离开。” 这个家伙真是只别扭受,计较那么多。南宫九撅起嘴,忽然心生一计,拖着满身沉重的凤冠霞帔吃力地走到西门飘雪面前可怜兮兮说:“阿三,你忘了吗?在梦柳苑,我们已经……你可要对我负责任呀。” 西门飘雪一怔,举眸望着自己面前美艳动人的新娘。他虽然不记得一丁点过程,但那结果却在他心里纠结了很久。不过这样一个贪玩爱闹、没心没肺、满口胡言的女子,太让人忧伤,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又会推翻之前所有的说法,再撒个大谎。西门飘雪摇摇头,一字一句说:“我当然会负责,你若想留下,尽可留一辈子。” 南宫九兴高采烈道:“你肯负责就好了,那这个还给你!”说着,将那休书塞回西门飘雪手里。 西门飘雪又扔回给她,有些负气道:“你还是留着吧,说不准哪天会用得上。” 南宫九眼珠子一转,对啊,等毒解了,她还留在这里干嘛?于是郑重其事地将休书收起来,藏好。她这一系列表情动作落在西门飘雪眼里,无异于在他失望的心尖上狠狠拍了一下,拍成了扁扁的绝望。其实他不过是用休书试探她而已,若她真的收下,说明她心里根本没有他。 西门飘雪默默起身,走到门边头也不回说:“你早些休息吧。” 咦?西门飚血还要出去么?南宫九歪着头看他,或许是招待宾客吧。没多想,她冲他挥挥手:“拜拜!” 西门飘雪走出两步,又折回来,从南宫九手里抽回那条他亲自绣了双飞燕的汗巾。南宫九不知他要做什么,便在一边看着,只见他打开玉骨扇,以扇子边缘拇指上轻轻划了一道口子,将血都蹭在汗巾上,染红了一对翩飞的黑燕子。 “这样便好。”西门飘雪微微一笑,将汗巾扔在大红的新床上,转身出去了。 南宫九皱眉盯着那条汗巾,突然间恍然大悟,恐怕她今夜是要独守空房了吧……南宫九四仰八叉倒在床上,眼前冒出一行黑乎乎的大字:巴结西门飘雪第一步,失败! 鸡鸣时分,天刚蒙蒙亮,新房里双喜红烛早已燃尽,烧融的红蜡淌满烛台。红彤彤的床帐里,新娘子睡姿不雅,表情扭曲。扭曲加抽搐了一会,新娘子如释重负睁开眼,揉了揉,才觉得浑身酸痛无比,累得慌。 奇怪,好好的睡一觉都累成这样。南宫九爬起来寻思了半天,才发现龙凤被下面铺了密密麻麻的莲子、红枣、花生、桂圆,原来她被这些东西折磨了一整夜,却浑然不知!可是怎么没人告诉她床上铺了这么多东西。南宫九发横似的扯着被子乱扒一通,把那些圆滚滚的桂圆莲子花生都扔地上。 房门吱悠开了,西门飘雪蹑手蹑脚钻进来,又赶紧将门合上。 南宫九回头瞪了他一眼,又望了望一片狼藉的婚床,恍然想起来她已经嫁人了。 西门飘雪手里捧着喜服,狐疑打量着南宫九,“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南宫九双眼浮肿,显然一夜没睡好,沮丧地瘫坐在床上,“睡得好难受,谁知道底下放了这么多硌人的东西。” 西门飘雪瞄了眼满地的“早生贵子”,斜睨着南宫九道:“连被子下有东西都不知道,你怎么睡着的?” “我怎么能知道,我又不是豌豆公主。”南宫九捏捏腰捶捶腿,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 西门飘雪将自己的喜服挂在衣架上,叮嘱南宫九:“喜服脱下来,一会该有人进来了。” 南宫九哦了一声,就开始扒自己身上繁琐的喜服,一面偷瞄西门飘雪,只见他的身子被淡红的亵衣裹得匀称修长,那张小白脸被红帐子映得活色生香,瞄着瞄着,她就花痴了。 西门飘雪在床沿坐下,瞥了她一眼,哼哼道:“再警告你,不要看着别人流口水。” 南宫九挠挠腮,低着头说:“你昨晚在哪里睡的?” “书房。” “那边有床?” “有竹床。” “冷么?” “……”西门飘雪蹙眉睨着她,想了半天,吐了句,“干你何事?” 南宫九仍然低着头,当然干她的事,这样下去可不行,她还指望这位夫君给她解毒呢。于是小声答:“人家关心你嘛……” 西门飘雪挑眉,打开扇子,“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信了。” 南宫九长长叹气,可怜的孩子,都被她整成疑心病了。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一步一步慢慢来。南宫九决定以文火慢炖,继续脱衣服,脱得只剩一层淡红的绸衣,然后羞涩地抬眸望了西门飘雪一眼,柔声道:“夫君,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西门飘雪浑身抖了抖,扇子险些掉了,红着脸撇开头,“不要。” 南宫九委屈地又低下头,嘟着嘴唤了声:“阿三。” 西门飘雪目不斜视,昂首挺胸站了起来,“我叫人进来准备,一会去给爹娘敬茶。” 望着那笔挺的身影,南宫九暗自嘀咕:小样,就不信你能坐怀不乱。 整个府里还洋溢着喜气,一家人已在厅堂里候着了,各个伸长脖子。新婚的小两口携手而行,缓缓走近。谷主夫人心里极欢喜,这一对璧人怎么看怎么相配,身量、容貌、气质,简直是神仙眷侣。 不过有人欢喜就有人忧,几个表姑娘蔫蔫地站在一旁,眼珠子都翻累了。南宫九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张望了一圈,俨然女主人姿态。 敬完茶之后,吃了顿清淡的早饭,南宫九随着西门飘雪回屋。刚迈入他们的小院,方才还一直对她关怀有加的西门飘雪顿时就变了人个似的,扔下她自顾自往前走。南宫九很囧,这个夫君真别扭,她忙拉着他的衣袖发嗲:“阿三,你去哪儿?” 西门飘雪脚步不停,不冷不热说:“书房。” 南宫九穷追不舍,“去做什么?画画么?我当你模特啊!” “模特?”西门飘雪疑惑看着她。 “就是我站在那一动不动让你画。”南宫九下巴一扬,决定为艺术献身。 西门飘雪的小眼神飞了两下,漫不经心道:“好啊……” 南宫九舒了口气,总算逮着机会巴结他了。不过她没料到西门飘雪会这么腹黑,逮着她在书房站了整整两个时辰,等到吃午饭的时候,她兴冲冲跑去瞅一眼,发现西门飘雪根本没画画,一直在写字!气得她七窍生烟,午饭都吃不下了,把自己关在屋里。 连翘将午饭送进屋,看见南宫九蹲在墙角不知道干嘛,唤道:“小姐,你在那做什么?” 南宫九气嘟嘟答:“画圈圈诅咒他!” “诅咒谁?姑爷吗?”连翘摇摇头,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小姐,生米煮成熟饭了,别使性子了。” 南宫九回头仇视她:“你是谁家的丫鬟?” 连翘一本正经答:“当然是西门家的啊,我们俩都是西门家的人了。” 这丫鬟真是有原则,南宫九抱头,灰溜溜到桌边扒饭吃。吃着蜀地特有的菜式,脑子里冒出个主意,不是有句话说:要抓住男人的心,必须先抓住男人的胃。南宫九顿时搁下筷子,逮着连翘问:“知道西门三少喜欢吃什么菜么?” “小姐,别急,还有一辈子时间慢慢了解。” “不是,我着急,特急!”南宫九急得团团转,“你快去跟小四打听,回头告诉我。” 连翘摊手,愁眉苦脸道:“小姐,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哎呀,人命关天!”南宫九推搡着连翘,终于连推带赶地将她轰走了。 不多时,连翘回来给南宫九飞快地报了一串菜名,这丫鬟记性真好,可是南宫九很囧地看着她:“你就不能给我写下来么?” “小姐,连翘不会写字呀。” “笨蛋,字都不会写!”南宫九掳起袖子,大喝一声,“笔墨伺候!” 连翘飞快地取来了纸笔,南宫九却意识到一个现实难题,毛笔!碍于连翘在一旁很认真地看着,南宫九厚着脸皮抓起笔来,装模作样在纸上一笔一划写着字。越写,就越没底气,头越来越低,脸都快贴到宣纸上了。 连翘斜眼看着纸上鬼画符一样的字,“小姐,还是我来写吧。” 南宫九满头大汗抬头瞪着她:“你不是不会写么?” “我只是写的很难看而已,不过……”连翘为难地从南宫九手里拿过笔,“至少能让人看懂。” 南宫九乖乖地让位,一边擦汗一边看连翘写字,随即明白了,在古代要写繁体字呀,她连繁体字都不认识,岂不是相当于文盲?! 幽静小院中鸟语花香,风月无边。书房里点了盏落地烛台,款款照耀着墙上挂得满满的书画。 南宫九两手托着下巴,乐滋滋望着正在品尝她手艺的西门飘雪。她今天做了三道菜,对于古人来讲都是新鲜菜式,因为西门飘雪品尝得很认真,一言不发,连吃了三碗白米饭之后,拿手帕擦擦嘴角。 南宫九笑眯眯问:“怎么样?” “尚可。”西门飘雪如是说。 南宫九笑容僵在脸上,“你就不能说实话么?” “我说的就是实话,尚可。” 南宫九板着脸开始收拾碗筷,嘀咕着:“至少你现在知道了我不是一无是处,我还会做菜的。” 西门飘雪吃饱喝足了,又开始摇扇子,一面摇一面慢条斯理说:“让丫鬟来收拾吧,你回去休息。” “我不回去。”南宫九把碗筷一放,搬了圆凳坐在西门飘雪面前,“你是我夫君,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寸步不离!” 西门飘雪紧紧蹙眉,看都不看她一眼,兀自说道:“我说过我不会再信你说的话,所以不论你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 南宫九使劲瞪着他,大声问:“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你?”西门飘雪柳眉一挑,眼角流露出几分不屑,“你哪里值得我喜欢?” “我……”南宫九傻愣愣瞪着大眼睛,想了想歪着头问,“如果你不喜欢我,怎么会亲我?” 西门飘雪手里哗啦一声,折扇收起,起身拂袖道:“那是你先亲的我,礼尚往来。” 南宫九紧咬牙关,小拳头攥得铁紧,西门小受还真是涨行情了,敢这样挑战御姐的情绪!哼!你不仁、我不义,别怪姐就地把你xxoo了!说干就干,南宫九雷厉风行,以饿虎扑狼的姿势跳起来向西门飘雪扑去,一下就把他扑倒在书房侧旁的竹床上。西门飘雪措手不及,本想随手挡她一下,不料对方力气和体重都十分惊人,令他动弹不得。 “吃了我做的菜,你不该表示点什么?”南宫九睨着他笑得很奸诈。 西门飘雪冷冷地不屑看她,把头扭向一边。 南宫九凶相毕露,大声恐吓他:“喂,好歹你夸我两句,不然你要付出代价!” 西门飘雪仍然置若罔闻。 南宫九哭丧着脸趴在西门飘雪身上哀怨叹道:“阿三,你是不是真的弯了?如果我扮回燕小南,你会不会喜欢我?” 一提到燕小南,西门飘雪终于激动了,用力挣扎,“骗子,离我远点!” 南宫九的表情很悲剧,果然还是燕小南管用。她没来得及开口,在西门飘雪的奋力挣扎下,她的体重又起到了关键作用,只听得一阵“啪啦啦”的声响,竹床从中间断成两截,两人摔在一堆竹篾中惨不忍睹。衣裳被刮破了,发髻被刮乱了,墙上的画被震下来了。本来雅致的书房变成一片狼藉。 家丁和丫鬟们闻声纷纷赶来,涌在门口观望,只见新婚的三少爷和三少奶奶衣裳不整抱成一团。小四一见如此情景,将其他人都赶走了,和连翘一起进去将那二位主子扶起来。 南宫九哎呦哎哟叫唤了一阵子,突然间眉飞色舞,扭头冲西门飘雪大笑道:“书房里没床了,哦嗬嗬嗬……你今晚要跟我一起睡了,啊哈哈哈……” 小四与西门飘雪的肩膀不约而同抖了抖,戚戚然望着南宫九。 连翘压低声音对南宫九说:“小姐,不是说要先抓住姑爷的胃吗?霸王硬上弓可不是好法子。” “呃……”南宫九稍微矜持了一点,柔柔地向西门飘雪眨眼,“夫君,我们回房睡觉去吧。” 那电力十足的眼波,令西门飘雪不寒而栗。小四低垂着脑袋退后一步,小声说:“少爷,快去罢,不然书房要被少奶奶拆了。” 西门飘雪手里攥着扇子发抖,岂有此理,这究竟是谁家? 南宫九不容他反应,乐颠颠拽着他往卧室里跑。一面跑一面说:“不早了,快上床睡觉呀!” 西门飘雪眼角抽抽,念叨:“刚吃完晚饭,就睡觉?” “不睡觉,可以先做一下热身运动。” “热身……运动?”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最多,让你吃了我……” “……” 南宫九不知道,就在她拽着西门飚血迫不及待钻进新房的路上,潜伏了许多前来看热闹的家丁和丫鬟。待那新房的门一关上,大大小小的脑袋从树丛廊柱后探了出来,面面相觑。 次日清晨,各种各样的流言穿梭在万花谷的大街小巷中。 “昨儿夜里,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在书房亲热,压垮了床。” “三少奶奶大施媚术,令三少爷神魂颠倒,情不自禁在书房里亲热起来。” “是三少爷初尝情爱,面对貌若天仙的娇妻不能自持。” “明明是三少奶奶如狼似虎,欲求无度。” “刚吃完饭,三少奶奶就迫不及待把三少爷推进了卧室。” “三少爷精力旺盛,三少奶奶也不是吃素的,两人如干柴烈火,一点就燃。” “三少爷应付这一个少奶奶就够呛,看来今后都不必纳妾了,不然会精尽人亡……” “……” “……” 流言在外边溜达了一圈,又转回了西门府里。谷主夫人听着丫鬟悄悄在她耳边传达那些流言蜚语,真是越听越欢喜,越听越激动,感慨道:“不愧是年轻人啊,要是他们俩一直这样下去多好,给我多生几个孙儿!”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谷主干咳了两声,严肃道:“夫人,这些话传来传去就难听了,还是要多管管下人。” “呵呵,当然要管的,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们阿三跟媳妇如胶似漆,做爹娘的怎么能不高兴?哎呀,我得去给她弄点送子汤!”谷主夫人说干就干,喜气洋洋往后堂的药房去了。 郁郁葱葱的槐树下,屋檐下还挂着那些红绸和灯笼,窗上的双喜字和各式各样的剪纸窗花也都还在,显得耀眼而喜庆。窗边一个紫衣身影,正倚栏远眺,神情忧郁。她奋斗了一晚上,也没能使得西门飘雪缴械投降,作为女人,她无疑是悲剧的。 想她相貌惊艳,虽然胸平了点,但身段还不错,连身为女人的她都颇为欣赏,那西门飚血竟熟视无睹。任她在他枕头边蹭来蹭去、扭来扭去,他都没丁点正常男人的反应。最后南宫九迫不得已出了杀手锏,有意无意往他耳朵边吹吹软风,又有意无意将手臂环在他腰上,又有意无意抬腿搁在他双腿之间。就保持这样一个姿势,她睡着了,日上三竿醒来之后,枕边已是空的。敢情她还真嫁了个坐怀不乱的绝品男人!南宫九悲哀抚额,眼前冒出一行黑色的大字:巴结西门飘雪第二步,失败! 不,岂止是失败,简直是人生悲剧。 南宫九换了个姿势,继续倚栏远眺,忧郁叹气。抓住男人的心,还是先从抓住男人的眼睛开始吧。色诱啊色诱,看来不拿出点真材实料,真对不住西门飘雪那一双风流无限的桃花眼。 南宫九一掌拍在窗台上,拍得整个窗框震了几下,“连翘!给我找个木匠来!” 西门飘雪在药房里钻研药理,不知不觉就耗费了一下午的时间,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今天没有那个烦人的影子在他身边乱转,倒是有些不习惯了。小四见三少爷正要起身,便问他是不是去陪谷主和夫人用饭。西门飘雪摇摇头,心里惦记着某人此刻在干嘛,索性先去瞧瞧罢。 刚迈入院门,就听见“咯吱咯吱”的噪音,原本干净整洁的草地上多了一堆竹竿、斧头之类的东西。西门飘雪最讨厌有人破坏环境,挥着扇子大叫:“小四,去看看谁在这乱扔东西!” 小四还未应下,窗户内迅速探出一张笑嘻嘻的脸蛋,笑得五官都错位了,不过很可爱。西门飘雪板着脸冷眼望着她问:“你又在干什么?” 南宫九一个劲冲他招手:“来啊,看看,已经弄好了!” 西门飘雪负手踱步进屋,只见一名木匠正在里间忙活,屏风后面,床帏之外,凭空多出了一根笔直的竹竿,从地板下冒出来,一直顶到了房梁。西门飘雪的脸色顿时阴了下去,沉声道:“谁让你在我房里胡来?” 南宫九嘟起嘴不满道:“这是你的房么?那我的呢?” 西门飘雪一时语塞,想了想,说:“你若想要个单独的房间,我可以给你安排。” 南宫九望着他始终不温不火的表情,冷笑一声,不再说什么。等木匠干完了活收拾妥当离去之后,南宫九把连翘和小四也赶了出去,指着西门飘雪一字一句说:“西门飚血,我讨厌你!” 西门飘雪坐下,怡然自得摇扇子,“然后呢?” 南宫九神情严肃,站在西门飘雪面前逼视他,“我现在很认真地说,我讨厌你。” 西门飘雪微微一笑,“哦,那么你手上那封休书可以发挥作用了。” “我在很认真很认真的说,不是开玩笑的,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南宫九的音量越来越小,平日里跋扈的样子也不见了。西门飘雪望着她似蹙非蹙的眉,突然觉得心里很慌张,不知该怎么回答这样直接的问题,于是避开她的目光,将脸别向一旁。 南宫九又委屈又难过,竟然眼眶一热,流下泪来。性命攸关的事,她不知道除了西门飘雪,还能指望谁来给她解毒。 于一片静默中,西门飘雪听见泪滴在桌案上啪嗒的声响,抬头一望,不由惊得从凳子上弹了起来,“喂,你、你哭什么?” 南宫九瘪着嘴,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大大的眼睛哭得眯成一条缝了。 西门飘雪从没应付过这样的危机,赶紧掏手绢给她擦眼泪,结结巴巴安慰道:“别哭、别哭了,又没人欺负你,好好的怎么跟孩子一样?” 南宫九委屈得要命,低声呜咽着:“怎么没人欺负我,你不是在欺负我吗?” 西门飘雪郁闷得用扇子指着自己,“我?我欺负你?天啊!从来都只有你欺负我的份。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南宫九发怒了,挥着拳头使劲砸他,“你不理我!给你做菜你也不夸我,逗你开心你都不笑一笑……我在房里弄了个竹竿,不就是想给你跳钢管舞吗?你还嫌我添乱,我真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自讨没趣!” 西门飘雪被她打得够呛,不敢躲更不敢挡,只得硬撑着,听她哭得稀里哗啦,心软得跟刚出炉的糯米粑一样。冷不丁听见个奇怪的词,反问:“钢管舞?” 南宫九暂且止住了呜咽,回头看着竹竿若有所思道:“应该是竹竿舞。” “竹竿舞?你要给我跳舞?为何?” 南宫九转过身来一面抽泣着一面瘪着嘴答:“因为我要色诱你啊。” 西门飘雪的小白脸刷一下通红,低着头干咳了两声,如此**大胆的话语,相信也只有她才能说得出口。南宫九见西门飘雪不吱声,追加一句:“昨天晚上我们同床共枕你都不为所动,所以我只好用色诱了。” 西门飘雪一直回避的问题如今被撂上台面了,局促不安。 他不是没见识过自己这位夫人耍人的手段,一旦上了钩,就是给自己找难堪。但如今这一番分不清真假的话,他若信了,大概也没什么损失吧?西门飘雪深呼吸,抬头,面色恢复了正常,温柔地望着南宫九,“别哭了,该吃饭了。你不是还要给我跳舞么?” 南宫九的啜泣渐渐停歇了,眨巴着哭红的眼睛瞪着西门飘雪,头顶冒出一行金灿灿的大字:巴结西门飘雪第三步,成功! 原来对付男人最有用的招数是——女人的眼泪,哇哈哈哈! 每日的晚饭,全家人齐聚一堂,大圆桌座无虚席。谷主夫人最喜欢这种人丁兴旺的感觉,尽管有一半人都是表亲。大家和和气气吃着饭,忽然上来一罐子汤,直接搁在了南宫九面前。南宫九左顾右盼,在西门飘雪耳边小声嘀咕:“怎么你们没有?” 谷主夫人听见了,便笑道:“三媳妇,你喝罢,这是专门给你补身子的汤。” 南宫九点点头,为表示自己是个体恤老公的好媳妇,端着汤罐往西门飘雪那边推,“夫君也要补身子。” 一桌子人的脸色都变了变,斜睨着已经涨红了脸的西门飘雪。谷主夫人尴尬笑道:“三媳妇,这是给女人喝的汤。” “哦……”南宫九心想,一定是滋阴补血的,为表示自己的确是个好媳妇,她又开口问,“为什么夫君没有补身子的汤?他这几天可累坏了。” 满桌人都不约而同“哦~~~”了一声,音调拐了三拐。原来那些流言是真的,把三少爷都累坏了。 西门飘雪正巧一口茶含在嘴里,呛得好一阵咳嗽。南宫九关切地给他拍拍后背,“怎么好好地呛着了?” 谷主夫人越看这率真的儿媳越喜欢,呵呵笑起来:“阿三血气方刚的,身子骨强的很,不需要进补。” “怎么不要,他这几天都没睡好。”南宫九一本正经道。因为她一直在骚扰他,所以他没睡好是肯定的。 原本齐齐整整望着小两口的众人纷纷低下了头,默默扒饭吃。西门飘雪用胳膊肘撞了撞南宫九,低声道:“你别再说话了。” 南宫九一头雾水,低低哦了一声,开始喝那罐汤。 吃饱喝足,南宫九摸着肚子惬意地在走廊里游荡。方才吃完饭正打算撤,谷主夫人忽然叫住了西门飘雪,神神秘秘进屋去说什么,南宫九便在外面等着。待西门飘雪从屋里出来,南宫九好奇问他:“娘找你何事?” “还不是你惹的祸。”西门飘雪瞥了她一眼,摇着扇子淡定道,“娘非要我喝了那碗汤。” 南宫九舔舔嘴唇,想起刚才喝的那罐子美味的汤,“她给你喝了什么汤?” “南宫燕。”西门飘雪顿住脚步,十分严肃地瞪着她。 “啥事?” “以后在人多的场合,你能不能少说点话?” 南宫九皱眉,她已经说得够少了,难不成要她当哑巴? 西门飘雪见她有些不高兴,脸色缓和了,“或者你先动动脑子再开口。” 南宫九板着脸,半晌,又笑起来,目前她是不能得罪这尊夫君的,于是拉着西门飘雪的胳膊撒娇:“阿三,你别叫我的全名,好像人家做错了事一样。” 西门飘雪已经习惯她多变的表情了,无语望天,“那我该叫你什么?” “夫人啊!你看大哥管大嫂就叫夫人。”南宫九又低着头冥思苦想了会,“或者……娘子?许仙就这么叫白素贞的。” 西门飘雪深吸口气,叫不出口。 南宫九也没再强迫他,还是慢慢来吧。挽着他的胳膊一蹦一跳往前走,叽叽喳喳说个没停。突然打了个饱嗝,一种香甜的味道涌上来,她摇摇西门飘雪的胳膊,“那个汤到底是什么汤?” 西门飘雪从容淡定答:“送子汤。” “嘭——!”南宫九脚下踩空,摔了个大趴。坚强地爬起来,弹弹身上的灰尘,很囧地问,“那你喝的什么汤?” “十全大补汤。” “呃……”南宫九不纯洁了,眨着眼,十全大补耶…… 不知不觉已经走进了他们俩的小院,西门飘雪推开房门,扇子往前一打,很有礼貌地请南宫九进去。可是南宫九怎么察觉到了危险,好像那不是房间,是个陷阱一样,于是在门槛前收住了脚步。 西门飘雪耐心地等着她,但老这么杵着也不是事儿啊,终于不耐烦用扇子拍拍她的头,“看什么,进去啊!” 南宫九眼珠子一瞪,“你先进去!” 真是奇怪,西门飘雪哼了一声,自己甩甩手进去了。这个女人还真是不领情,枉他想以西门三少的风度对她客气一点,但对付这样的女人,还是以暴制暴比较有效。 屏风两旁,烛台上的十余支蜡烛都点燃了,透过大红的床帐将里间映得红漾漾。 西门飘雪径自走了进去,脱下外裳挂在衣架上,有意无意回头瞟了眼杵在外面发愣的南宫九,干咳两声,“你发什么愣?” 南宫九盯着床前一丈处那根竹子,不知怎么双腿发软。再看一眼镇定自若的西门飘雪,南宫九忽然有些打退堂鼓了。跳钢管舞,这可是极富有献身精神的项目,如果这样都不能令西门飘雪化成绕指柔,那她的人生就悲剧到极点了。 西门飘雪倒了杯茶,眯着眼呷了一口,侧目睨着南宫九:“你打算用这个竹竿色诱我么?” 南宫九望着西门飘雪喝茶的姿态咽了咽口水,这情形,似乎本末倒置了,他是小受啊,怎么可以让他翻身!南宫九决定拿出点御姐的气魄来,昂首挺胸大跨步走上前去,一把将罩衫和外衣脱了,露出连身的及地长裙,只不过事先被她喀嚓一剪刀下去,长裙成了超短裙,两条修长的腿暴露无遗。 西门飘雪双眼一瞪,险些被茶水呛到,赶紧擦了擦嘴角,心有余悸道:“你……这是跳什么舞?” 南宫九冲他放个电,一手攀上竹竿,摆了个S形的POSE,“钢管舞,古称,竹竿舞。Music,GO!” 西门飘雪望着紧挨竹竿的那个S形曲线,眼都直了。 南宫九扯开嗓子唱了起来:“Baby,I’m-so-into-you,I’m-so-sexy,Do-you-love-me?……Oh~~Crazy,I-just-can't-sleep,I'msoexcited……” 曾经她在漆黑的林子里也唱过这样的歌,那时候西门飘雪只觉得她在发病,可现在她搂着竹竿在那S来S去,他倒是看得热血沸腾。不过再热也不能表现出来,他是玉树临风、气度非凡的西门三少,怎能在女色面前失仪。于是西门飘雪贪婪地盯着那两条在竹竿上蹭来蹭去的腿,一边狂扇扇子,还偏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南宫九又唱又跳的,还要挤眉弄眼地耍媚,深切体会到色诱也是一项技术活。一首歌下来,南宫九气喘吁吁,西门飘雪坐在大红的床帐中满头大汗,扇子摇得是一顿一顿。 南宫九迈着猫步一扭一扭走过去,眯眼笑着往他腿上一坐,“夫君,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呐?”说着,她抽了条丝绢替他擦额上的汗,擦着擦着,从额头擦到脸颊,从脸颊擦到了下巴,柳叶眉、桃花眼、直挺挺的鼻梁,白白细细的皮肤,那张红唇微微张着,热乎乎的吐纳恰好在她颈间。南宫九发觉她的小受夫君简直太诱人了,于是垂头在他唇畔轻轻啄了一口。 并不是第一次,却是最激动人心的一次,因为她的臀部明显能察觉到某人的某个部位发生了某种可喜的变化。南宫九激动得在内心欢呼雀跃,西门飚血对女人有反应、有反应诶!她本来想继续进攻,彰显一下御姐的魄力,不料瞬间天翻地覆,她被西门飘雪高大的躯体压住了,接着便一阵是令人窒息的法式热吻。 喂喂,不能这样,你是小受啊!南宫九挣扎了几下都无效,用拳头,被钳住。踢腿,反倒被他趁虚而入,一股炙热的力量烘在双腿间,南宫九脑子里嗡地一下,一片空白啊一片空白,全然没了主意。她没吃过猪肉,但什么样的猪跑都见过,不过真正进入了实战阶段,她却是茫然无措。看起来好像、似乎、可能……西门飚血要反攻了。 耳畔攀上一阵湿热,南宫九只觉得浑身软瘫得跟团糯米糕似的,无力挣扎。闻见一股墨香,像是从西门飘雪颈间散发出来的,清淡极了,很好闻。她晕晕沉沉,想起西门飘雪喝的那碗十全大补汤,觉得自己就快被生吞活剥了。就在这时,突然响起急促的叩门声,伴着小四的呼叫:“少爷少爷,北堂镜和燕南飞进谷了!” 小四的呼叫声和呼叫的内容就如春雷一般轰地一下就把意乱情迷的两小只给炸清醒了,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最后一惊一乍呼道:“镜子姐姐?!”“嫂子!?” 南宫九一脚踢开西门飘雪,捂紧差点就被扒开的衣服,心有余悸道:“还以为你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原来熟练地很。” “你在说什么?”西门飘雪被她踢得这一脚可不轻,龇牙咧嘴,“什么君子?什么熟练?” 南宫九磨拳擦掌,凶神恶煞道:“你说,你睡过几个女人!” “你!你……”西门飘雪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反击她一句,“那你给几个男人跳过竹竿舞?” 南宫九下巴一昂,甩头不理他。 “哼~!”西门飘雪哼完之后,拾起衣服大步流星冲了出去。 出了城门,便是一望无际的黑森林,西门飘雪领了一小队人出去迎客,南宫九也凑热闹似的跟了上来。 两行人提着灯笼在林子中穿梭,如鬼火一般。西门飘雪走在队伍的中间,一袭水红长裳在灯光映照下泛着惨白,显得很阴森。南宫九哆哆嗦嗦跟在西门飘雪身后,时不时地左顾右盼,怎么越看越觉得黄泉路就跟这地方差不多了。前面有打灯笼的小鬼在领路,中间还有个阎罗。 南宫九脚下忽然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发出咕咕的声音,南宫九吓得跳起来大叫:“鬼啊!鬼啊!”一面跳一面跑,把整个队伍都扰乱了。西门飘雪一爪子伸过去把她揪住,厉色道:“别叫了,小心把狼给招来!” 南宫九当即噤声了,眼睛往附近一颗树上瞄去,瞄见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她痛苦掩面,“我不去了,我回去等你们。” 西门飘雪带着几分嘲意笑道:“你一个人回去?” “这……”南宫九抓紧了西门飘雪的胳膊,把心一横,“那我闭着眼睛走。”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西门飘雪看着南宫九的样子不免失笑,却装出很不屑的语气说:“上次进谷你都敢一个人尾随而入,这次怎么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南宫九闭着眼,但能准确无误找准方位,冲着西门飘雪嚷嚷:“那时候我以为是普通的林子嘛,谁知道有毒瘴毒草还有狼啊!” “难道你闭上眼睛就没有了么?” “至少我看不到……这样就不会害怕了。”南宫九悸悸然。 这森林的布局很诡秘,寻常人进来轻则迷路,重则丧命。八年前北堂镜为救东方玄夜性命,曾大胆闯过万花谷,不知是她反应机敏还是他们命不该绝,她是百年来唯一一个不靠人带路而顺利进谷的人。 其实夜晚进谷要比白天容易得多,这是北堂镜在林子里摸索了一天一夜后才恍然悟到的。白天雾大,看不清太阳的方位,夜晚晴朗,满天星子都是指路的明灯。山路险难,他们只得弃了马车。北堂镜在前面探路,燕南飞背着金邪。原想等东方玄夜一起进谷,但金邪的伤势恶化了,恐怕等不及。 远远飘着几点光亮,流萤?鬼火?这些都不担心,最怕是豺狼之类的野兽,北堂镜忙点起了油火把,若是野兽应当不敢靠近。 火把熊熊,腾起一阵浓烟。不一会,西门飘雪带领家丁赶了过来。看清了来人,北堂镜松了口气,灭了火把。南宫九也睁开了眼,欢呼着跑去拉着北堂镜好一阵蹦跶:“镜子姐姐!镜子姐姐!” 北堂镜微微愕然,语气却很平静,“燕子,你在这里。” 南宫九又冲燕南飞挥挥手:“嗨!大神!” 燕南飞的银发垂在脸侧,依稀挡住了视线,他侧一侧头,眯着眼打量南宫九。 南宫九见他似乎不认识自己了,嬉皮笑脸道:“是我啊,燕小南!” 北堂镜摇摇头,回头告诉燕南飞:“师兄,她是南宫燕,还记得么,她一直都这么贪玩的。” “南宫燕……”大神轻轻念了念,冷冷一笑,“记得,就是半夜偷偷爬到我床上,后来被师父逐出师门的那个丫头。” “什么?”西门飘雪双目一瞪,手里的扇子都差点被捏折了,“爬你的床?” 南宫九一激灵,哧溜一下躲到北堂镜身后,怯怯地说:“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西门飘雪咬牙切齿,手里的抖啊抖,大事要紧,先忍,回去收拾她!他深吸口气,挤出一抹很有礼貌的微笑:“嫂子,不知匆匆进谷可有要事?” “如今我已不是你嫂子了。”北堂镜从容一笑,指了指燕南飞背上的人,“匆忙赶来,是想请你救人。东方庄主也在赶路,或许明天就到了。” “如此,那我命人在谷外恭候东方大哥,我们先进谷。”西门飘雪命人扛着金邪,请北堂镜与燕南飞跟着家丁先往前走。南宫九灰溜溜跟在北堂镜身后,冷不丁被西门飘雪一扇子挡住了。 “南宫燕。”西门飘雪睨着她唤道。 南宫九低垂着头,嘟喃道:“你别叫人家的全名嘛,每次听见这三个字,我就觉得要受刑了一样。” 西门飘雪柳眉一挑,酸溜溜道:“难怪成天粘着燕大侠,原来是有一段陈年旧事。是不是想重温旧梦?” 南宫九心虚道:“哪里有旧梦啊,那梦都没开始。” “哼!”西门飘雪用尽全力冲她恶狠狠地“哼”了一下,然后甩袖而去。是甩、不是拂,于是南宫九看出来了,西门飚血发飙了。 夜色深沉,府里大多数人已经就寝了,西门谷主与谷主夫人侯在前厅待客。 虽说关于北堂镜的流言蜚语漫天飞,但出于世家的交情,他们万不能怠慢她。 金邪被送入厢房,西门飘雪和西门谷主一起为她诊治。开方下药,一时间,药房里忙碌起来。 北堂镜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燕南飞抱着大刀伫立在她身后,好似一尊保护神。南宫九一面花痴地看着他们两个一面啃着指甲,要是她也有这么个保护神该多好,好有面子哇!视线里突然漫过一片红色,南宫九在心里拍了他一下,然后仰着头冲他谄媚地笑:“夫君,这么快治好了?” 西门飘雪忿忿然瞥了她一眼,转向北堂镜道:“她的命保住了,只是筋脉大伤,不知能不能恢复。” 北堂镜面色忧虑,叹道:“若她有何不测,我怎么向他交代。” 西门谷主从屏风后出来,接过夫人递来的绢帕擦拭双手,一面问:“这姑娘是什么人?” “是神秘门派的杀手,但我发现她手臂上的胎记……该是六年前被掳走的东方媚儿。” 南宫九一惊一乍:“啊?就是你们一直在找的东方媚儿!” “难怪东方大哥也十万火急地赶来。”西门飘雪望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女,淡淡蹙眉,“被掳走之后当了杀手,她这几年想必过得十分艰辛。” 南宫九想起了那几个戴面具的杀手,打了一阵寒颤,土邪警告她的话语犹在耳边,没有完成任务,她的毒发之期是不是近了? 西门谷主颔首沉吟:“东方媚儿,神秘门派的杀手?如果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我们就能从她口中打探出些许消息。” 谷主夫人摇头表示不赞同,微微一笑:“未必。他们已经取得了三份藏宝图,最后一份在我们万花谷,说不定她是敌人故意派来的奸细。胎记么,可以作假,也可以是凑巧。等东方庄主来确认她的身份,先严密看守吧。” 北堂镜沉思了半晌,转头对谷主和夫人说:“那还是由我来照顾她。” 雕塑一般的燕南飞终于动了动,“你的伤势还未痊愈,怎可劳累?” 谷主夫人和蔼道:“在这好好养身子,我们会安排人手来照看她,别担心。” “对啊,镜子姐姐,来,我带你去客房。”南宫九悉心扶着北堂镜,还不忘趁机偷瞄燕南飞。这尊大神的越来越酷了,不过一对着北堂镜,顿时弱得跟什么一样。 南宫九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西门飘雪眼里,他不耐烦地把玩了几下扇子,吩咐小四去给燕南飞安排住所。 安顿好了客人,西门飘雪开始跟南宫九算账。 红红火火的床帏里,南宫九耷拉着脑袋靠着床沿一角,西门飘雪在床前背着手走来走去。两旁的烛火因他的衣袂飘动带起的风而摇摇晃晃。南宫九的眼珠子跟着他红红的身子左右左右地滚来滚去。 “说,你扮男装跟在燕南飞身边有何目的?” “我已经说很多遍了,我前几个月中毒之后就失忆了,根本就不认得他。” “可也抹煞不了你曾经偷偷爬他床的事实!” “谁知道是不是事实啊,反正我不记得了。” “狡辩!骗子!”西门飘雪气鼓鼓瞪着她,恨不得用扇子扇她两下。 “我骗你什么了?!”南宫九跳了起来,站在床上,足足比西门飘雪高出半个身子,叉着腰忿忿道,“真是小气,这样的醋也要吃。” “吃醋?”西门飘雪眼角抽抽,他这辈子向来都是人家吃他的醋,他哪里会吃别人的醋!他立即调节了心情,息了怒火,悠哉游哉摇着扇子,“我才没有,我只是在教育你。” “教育了一个时辰,现在都大半夜了,你累不累啊?”南宫九啪地一下扑进被窝里,蒙头大吼,“睡觉!” 西门飘雪还想说什么,但左思右想,似乎这样斤斤计较有失风度啊……他吹熄了灯,慢吞吞脱衣上床了。钻进被窝,发觉南宫九一直蒙着头背对着自己,平时,她都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故意在他身上蹭来蹭去,这样安静的状态反倒令他睡不着了。翻了个身,不小心瞥见床前那根竹竿,眼前就浮现出她搔首弄姿的模样,其实……还蛮销魂的。 突然,身后的人动了动。西门飘雪赶紧摆好姿势平躺着,眼睛时不时往旁边瞄。他就知道她按捺不住的,等着她主动来示好。 “阿三……”南宫九艰难地转过身,一手攥住他的衣襟,声音极痛苦地叫唤,“救命……快救我。” 西门飘雪懒懒地握住她的手,带着一丝得意道:“别装得那么可怜,你直接向我认个错就行了。” “我快死了……”南宫九呼哧呼哧喘着气,手心里全是汗。她起先以为只是肚子疼,可是渐渐的,浑身都麻痹了一般动弹不得,这才意识到,是毒发了。 “嗯?”西门飘雪察觉到她体温的变化,忙搂住了她,“你的身子这么凉?” 南宫九说不出话来,只是张着口,手下使了几分力,将西门飘雪的手捏得铁紧。 “你怎么了?”西门飘雪顿时警觉了,赶紧点亮床头案上的烛台,回头看南宫九的脸色,大骇。南宫九面无血色,唇上泛着紫黑,眼眸也渐渐暗淡下去。这无疑是中毒的征兆。西门飘雪忙点住了她几个穴位,令毒性没那么快散发。然后打横抱着她冲了出去,直奔药房。 可这是什么毒?要用什么来解?毫无头绪!西门飘雪慌张了,尽管先用些平常的解毒药丸给她喂下去,暂且压制住毒性。 连翘和小四匆匆忙忙赶去帮手,惊动了睡得不熟的北堂镜。 “她体内的毒潜伏已久。”北堂镜站在门边,遥遥望着已陷入昏迷的南宫九。 西门飘雪急得全然没了分寸,嚷嚷着:“你早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在浮云山庄,我曾请南宫老太爷给她把脉,连老爷子都说没有异样。后来我也请三少替她诊断,也是没有中毒迹象。我当是自己弄错了。”北堂镜慢慢走进来,轻轻抚摸南宫九的额头,“她背上有一朵黑莲花图腾,不知与中毒是否有关。” 西门飘雪闻言,立即扒开她的衣领一看,在后肩果然有一团妖艳而诡异的图腾。 “我曾听燕子说,戴面具的杀手三番四次挟持她,强迫她加入他们的门派。我想,这其中或许她还经历过什么,不敢言说。” 西门飘雪愣愣望着南宫九,喃喃道:“为何她不告诉我?” 西门谷主和夫人恰好没有睡下,正在书房商量事情,听得动静也匆匆赶来了。夫人命人去叫醒了大少爷和二少爷,然后劝西门飘雪先去休息:“阿三,我们医者不自医,不医亲近之人,就是怕方寸大乱诊错脉下错药,这事就交给你大哥和二哥,放心罢,没有我们万花谷解不了的毒。” 西门飘雪平静地在床边坐下,将玉骨扇搁在南宫九枕边,“娘,我不插手,我就在旁边守着。你们先回去休息,都忙了一整夜。” 西门飘风和西门飘花赶来之后,谷主和夫人便先行回房了。燕南飞不知何时进来的,站在北堂镜身边低声说:“金邪身上也有莲花图腾。” 西门飘雪耳朵尖听见了,蹭地站起来急忙问:“金邪醒了没有?或许她知道那是什么毒!” “三弟,稍安勿躁。”西门飘花拍拍他的肩,轻声道,“急不来的,放心交给我们。” 西门飘风挽起衣袖在床边坐下替南宫九把脉,一面打趣道:“我们老三终于也有心急如焚的时候了。” 西门飘雪悲愤地瞪了大哥一眼,又默默望着南宫九皱起了一双柳眉。 晨曦渗过窗棂,一缕一缕洒进药房。鼎炉里焚着某种药材,带着浓浓的苦香。 西门飘雪一手支着腮帮趴在床边一动不动望着南宫九。一夜无眠,他引以为傲的桃花眼失去了光彩,变成了熊猫眼。昨夜,他的两位哥哥商议之后,决定先用药薰,再用药浴,最后以内功输入她体内驱毒。因为此毒蹊跷,不知解法,只有费点力气将毒性一点点驱走。 “少爷!”小四咚咚咚跑进来,“东方庄主到了!” 西门飘雪侧了侧头,发觉脖子都僵了,蹙眉道:“叫连翘来看着,我得去招呼东方大哥。” “少爷,还有个女人跟着东方庄主一起来的。” “可是他的妾室?” “是。”小四笃定点头。 西门飘雪稍作思索,动身往金邪的厢房去了。府里来了个垂危的病人,三少奶奶又中毒昏迷,顿时给明丽清雅的府邸蒙上一层阴影。如今东方玄夜、北堂镜、南宫燕与西门家齐聚万花谷,似乎有点雾里看花的感觉,看不真切究竟是什么在作祟。 厢房里早已聚了一群人,西门飘雪一眼便瞧见傲立在人群中的玄色身影,便过去打个招呼。东方玄夜一偏头应了几声,视线却始终盯着坐在角落里的北堂镜。 西门谷主自屏风后出来,朝东方玄夜点点头,道:“如今就等她醒了,七日之内醒来,便只需要调养。若醒不来,或许就会一直睡下去了。” 东方玄夜剑眉紧蹙,“媚儿若是醒不来,我如何向亡父交代。” 西门飘雪惊疑问:“能确定她是真的东方媚儿么?” 东方玄夜阖眼叹道:“六年时间,说长不长,虽然由女童长成了少女,可面目还是能认出来的。” 凌芯在一旁安慰东方玄夜:“夫君,不要自责,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嗲嗲的声音刚刚落定,一把银闪闪的大刀倏然横在了面前,凌芯吓得面如土色,往东方玄夜身后躲。 东方玄夜伸手捏住刀锋,厉色道:“燕大侠,这是做什么?!” 燕南飞犀利的目光紧盯着凌芯,一字一句说:“东方庄主,看清你身边的女人,她是奸细。” 东方玄夜轻声笑了,“燕大侠,如此弱质女子,如何当奸细?” “是东方媚儿亲口告诉我的。”燕南飞说完,朱唇紧抿,眼睛一眨不眨直视凌芯,似乎想看穿她的心思。 一直静默在房间一角的北堂镜噌地站了起来,反问:“什么?如此重要的事情你从未告诉我。” 燕南飞道:“不想让你忧心。东方媚儿是金邪,这个女人是她的师姐木邪,擅长幻术,潜伏在浮云山庄已有四年。目的有二,一是偷藏宝图,二是离间两大家族。如今她跟来万花谷,定是为了最后一份藏宝图。” 东方玄夜怔了怔,回头睨着瘦弱的凌芯,半信半疑问燕南飞:“如果媚儿真说了这样的话,为何还会被你打成重伤?” 凌芯泪眼汪汪望着东方玄夜,一个劲摇头:“夫君,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是奸细?我们相处了几年,难道夫君不清楚我的为人么?” “事情尚有疑点,但我东方玄夜处事一向公正,先派人手将凌芯看住,等媚儿醒来,一切便有了分晓。”东方玄夜朝凌芯看了一眼,轻轻说,“暂且委屈你。” “为了夫君,凌芯受什么委屈都不在乎。”凌芯娇滴滴的声音渐渐传出了啜泣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东方玄夜抬手递给她一方汗巾,便命人带她下去了。 北堂镜望着凌芯的背影若有所思,转头对燕南飞说:“燕子也曾经见过凌芯在山庄里鬼鬼祟祟,我便早已怀疑她,可是你得知如此重要的消息,为何不告诉我?” 燕南飞手里的大刀回了鞘,沉声道:“告诉你有何用?即便你有心帮忙,人家也未必领情。” 东方玄夜一眯眼,微微侧目,却没有出声。 一切都陷入了僵局,如今只有等东方媚儿和南宫燕醒来。 三天三夜的药薰之后,便是三天三夜的药浴,最后用内功驱毒乃关键环节,不能出一丝纰漏。帐内,西门飘雪扶着未着寸缕的南宫九,以掌心托住她的后背,源源不断的真气由几个穴位缓缓注入。帐外,西门飘风与西门飘花二人合力向西门飘雪的后背输入真气。三人学的同一种内功,真气纯正,利于驱毒。 眼看着南宫九紫黑的唇边溢出一股黑血,西门飘雪一心急,便又加重了几分功力,意图趁势叫她将毒血彻底吐干净。不料他这一发力,就像被什么吸住了一样,内力一下子从丹田被抽走,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 帐外的西门飘风和西门飘花察觉到了异样,及时收住功力,只听得帐内一声闷哼,帐子上洒了几点猩红的血。 “三弟!”二人异口同声惊叫。 “我没事!”西门飘雪强撑着给南宫九盖上棉被,试图站起来,却只是更快地倒下了,帐子被他顺势拽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穿着红衣的躯体倒在满是血迹的矮榻旁,那红衣的衣襟变了色,不是水红,而是暗沉的血红。 温软的床榻,熏人的药香,南宫九在被窝里扭来扭去,伸了个懒腰,终于醒了。眯眼望着窗外金灿灿的阳光,好像久违了一样惬意。刚掀开被子想要下榻,忽然发觉那挂着大红帐子的婚床上,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人。 “小姐,你醒了!”连翘端着药碗进屋,欣喜不已。 “连翘,我怎么了?”南宫九一头雾水,慢慢走近那婚床,只见平平躺在那的人竟然是西门飘雪。他好似气息不稳,本来红润润的唇此时淡得只剩一丝血色。 连翘将两碗药搁在案上,一边心有余悸道:“小姐,你中毒了,幸亏姑爷舍命相救,将小姐体内的毒都驱除了。也不知小姐是怎么中毒的,昏迷的这几天,姑爷可是急疯了呢。” “舍命相救?”南宫九挠挠头,西门飚血这孩子心眼真是好。 “是啊,为了救小姐,姑爷自己受了内伤。”连翘带着一丝同情望了望西门飘雪,转身叹气,“小姐,喝药罢。” 南宫九刚要抬脚,手腕冷不丁被握住了,回头一看,西门飘雪微微睁开了眼。 “呀,姑爷醒了!”连翘兴奋得手舞足蹈,跑出去叫小四。 南宫九慢慢在床沿坐下,有些不好意思看他,小声说:“这次真是连累你了,谢谢。” 西门飘雪始终握住她的手,疲惫一笑,“你醒了就好。” 南宫九望着他温柔的桃花眼,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西门飚血什么时候对她温柔过?揉了揉眼睛,没错啊,他是在看着她,特别温柔地看着她。南宫九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阿三,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西门飘雪艰难支起身子,垂着头左思右想,终于找到一种比较委婉又很有气质的说法,低柔道:“我想,不由自主对一个人好,只有一种可能……” 南宫九张口就接了话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西门飘雪顿时蔫了下去,趴在床沿好一阵急喘。 南宫九忙端了药过来,“快喝药罢,趁热喝!” 西门飘雪抬头望了望桌案那边,还有另一碗想必是她的。“你先喝罢。” 南宫九索性将两碗药都端了过来,将一碗递给西门飘雪,笑眯眯道:“来,我们一起喝。”说着,她的唇就凑在了碗边,那股药味苦得让人不由皱眉。南宫九屏住呼吸,受刑一样将那碗黑漆漆的药都灌了下去,刚喘了口气,就看见西门飘雪早喝光了,正似笑非笑望着自己。 “苦吧?去含一颗蜜饯。” 南宫九苦得龇牙咧嘴,一个劲呼气,“我不喜欢吃蜜饯,还有什么办法?” 西门飘雪努努嘴,伸出一根食指朝她勾一勾,“有啊,你过来。” 南宫九苦着脸凑上去,以为他有什么秘方,结果西门飚血趁她不备,一手将她纤腰揽住,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两片湿湿的、苦苦的唇瓣就贴了上来。一条软软的舌在她苦不堪言的口里摩来擦去,南宫九一下子懵了,手一松,药碗摔在地上滚了几下。然后她神奇地发现,真的不苦了耶,还很舒服的说。 唔……她闭上眼,有样学样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于是上一刻还沉浸在药苦中的两个人,这一刻就甜蜜蜜了。 连翘跟小四乐颠颠地跑进屋子,就看见了极温馨的一幕。连翘花痴地双手捧下巴,一边冒星星眼一边羡慕道:“好幸福啊……” 南宫九听见动静回过神来,慌忙推开西门飘雪,一不小心力气使过头了,只听得“嘭”一声闷响,西门飘雪撞在床头上。 小四作惊恐状,喃喃道:“少爷不会又内伤了吧?” 南宫九赶紧去扶他,红着脸嘀咕:“我不是故意的……这样撞一下应该没事吧?” “无妨、无妨。”西门飘雪故作从容,若不是抱病在床一定会摇起了扇子。 已是第八天,金邪没有苏醒的迹象。东方玄夜神情冷峻负手站在床边,从清晨守到了日暮。北堂镜轻轻迈进了房,反手合上门。东方玄夜听见动响回头一望,目光便定住了。那寂寞如雪的女子半挽着发髻静静伫立在那,目光波澜不惊,一如过往的模样。 “庄主。”北堂镜垂眸,唤出了陌生的称谓,“七天已经过了,你这样日夜守着也无济于事的。” 东方玄夜反问:“你不相信上天会创造奇迹么?” “上天哪里会眷顾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那么八年前,你是如何坚信能带我进万花谷?虽然当时我神智不清,但还记得你历过的艰辛,你待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尚且如此执着,何况媚儿是我的亲妹妹。” 北堂镜握了握拳,垂头望着桌案上的古琴,拈起一根断了的琴弦,缓缓道:“你不明白么?一旦动了心,就身不由己。” 东方玄夜脱口唤道:“夫人……” “庄主失言了。”北堂镜颔首一笑。 东方玄夜深吸口气,笃定道:“我不糊涂,待此事尘埃落定,我会给你交代。” 北堂镜坦然对上那双英气逼人的凤目,莞尔道:“不必了,我不需要。”末了又补上一句,“覆水难收。” 东方玄夜一窒,静谧的房中只听见窗外的一片蝉鸣声。转瞬,眼前人消失不见,他对她如此熟悉,熟悉到每日一见都可以不必打招呼,熟悉到不论何时只要听见那一声夫君便觉得安稳。但同时又如此陌生,陌生得连一个拥抱都没有过。 西门飘雪醒后,西门谷主来把了几回脉,嘱咐他好好调养。南宫九体内余毒已清,也在养着身子。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时不时凑在一起喝药,喝着喝着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含情脉脉,要么就拿着勺子你一口、我一口地相互喂药,好像那药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叫旁人瞧见了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时不时有表姑娘来探望西门三少,一撞见那小两口你侬我侬的场面,就四处宣扬,于是整个万花谷的醋坛子都打翻了,严重声讨南宫九。不过人家是正牌的三少奶奶,敢理直气壮地叉着腰站在城门口嚷嚷:“西门三少是我男人,从今以后,谁敢当我的面花痴我男人,扔出去喂狼!” 鉴于南宫九小姐“力大无穷、胡作非为”的传闻,那些姑娘们都敢怒不敢言。南宫九洋洋得意在街上大摇大摆,回到茶楼里,在西门飘雪面前又装出一副乖巧的模样,“阿三,外面好乱呀,不如我们回家吧?” 西门飘雪搁下茶杯,收起扇子,温柔道:“好,夫人说回家就回家。” 那一声夫人的称谓真是销魂得很,南宫九沉浸其中不可自拔,迫不及待要拉着西门飚血回家去培养一下激情。西门飚血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来做一下爱的运动应该没问题吧,就当她报他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咯。南宫九走着走着,就忘形地奸笑起来。 西门飘雪睨着她那副德行,嘴角不由抽了几下,她还是别要再装淑女了,装不了一会就暴露了真面目。 本是盛夏时节,万花谷里却是清凉怡人。 南宫九兴冲冲拉着西门飘雪往屋里钻,却在即将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听见有人大呼:“醒了、醒了!东方媚儿醒了!” 西门飘雪一只脚还落在外面,听见呼声,旋即转身将已经踏进去的那只脚收了回来。 南宫九默默地跟了出去,真是扫兴,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她春心萌动的时候醒了。唉…… 西门飘雪与南宫九赶到的时候,金邪的厢房早已被一堆人挤满了。只是大家的神情比较凝重,原来东方媚儿已经失忆了,根本不认得东方玄夜,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一脸无邪地冲他们笑着说:“你们都要小心,我是妖女哦!” 南宫九探着头去看那个轻灵的小姑娘,总觉得她也在看自己。转念一想,她是金邪,自然是认得她,如果她是东方媚儿,会不会揭穿她跟神秘门派的关系?最最关键,连南宫九自己都不清楚她跟神秘门派究竟有什么关系。 东方玄夜肯定道:“我绝不会认错人,你就是媚儿。” “你说是,那便是咯,我无所谓的。”金邪扭了扭脑袋,像孩子一样笑眯眯看着人群后的燕南飞,“大哥哥,你还是救了我。” 燕南飞抱着刀一步步走近,冷冷问:“你说,凌芯是不是你师姐?” “凌芯是谁呀?”金邪晃了晃脑袋,“我哪里有师姐?” “你说过,东方庄主身边的小妾就是你师姐木邪。” “我没说过呀!”金邪眨着眼,侧头看了眼东方玄夜,“我没有师姐,更不知道木邪是谁。他的小妾,跟我有何关系?” 燕南飞蹙眉,“你明明说过的,如今又不敢承认。” 这时,家丁将凌芯带进了屋子。被关了好几日,凌芯整个瘦了一圈,看上去更娇弱了些,戚戚然望着东方玄夜。燕南飞狠狠指着凌芯,对金邪说:“如果她不是你师姐木邪,那我就把她杀了。” 金邪咯咯地笑了,“大哥哥,你好喜欢杀人哦?我真是不明白,你既然杀了我,又为何救我?” 屋里所有人都转头看着燕南飞,目光疑惑。北堂镜轻声说:“小妹妹,是你咄咄逼人,他才出手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金邪瞪着一双凤目,委屈道,“是他追杀我!” 燕南飞惨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嘲意:“无稽之谈,我为何追杀你?” “你想抢藏宝图!”金邪尖声叫道,“你跟那些戴面具的人是一伙的!” 众人为之一怔,更加惊愕地看着燕南飞。 金邪接着说:“我只是个小门派的丫头,奉师傅之命跟踪北堂镜,无意中看见这个白头发的大哥哥跟几个戴面具的人接头。后来大哥哥发现了我,要杀我灭口。” 燕南飞面色如常,不以为然道:“既然杀你灭口,何必再救你?” 金邪撅着嘴说:“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或许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分不清究竟谁在说谎。金邪慢慢下了床,站起来向着众人说:“他偷了南宫府的藏宝图,趁机劫走了南宫燕,然后在浮云山庄趁决斗之际,又偷了东方家的藏宝图。至于他一直守在北堂镜身边,是因为六年前被劫走那藏宝图是假的,真的还在北堂镜手里。” 这一番话值得推敲,而且不无道理。只是太出人意料了,令众人一时之间纷纷愣住。 东方玄夜转身看着北堂镜,“是吗?真的藏宝图在你手里?” 北堂镜原本垂眸站在燕南飞身边,这时慢慢走出来,点头承认:“是,六年前我出嫁的时候,为以防万一,将藏宝图调包了,真的还在我手里。” “媚儿,你如何得知?” 金邪扬着下颌笃定道:“我偷听了他和面具黑衣人的说话。” 燕南飞不言语,只是抱着大刀一直站在原地。渐渐的,周围的人都退开了,警戒地盯着他一举一动。 南宫九突然跳出来大声说:“他没有劫我,他也没偷藏宝图!” 西门飘雪面色一沉,问:“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偷藏宝图?” “我是他的跟班啊!”南宫九从西门飘雪身边窜了出去,窜到燕南飞面前,“他是好人,是金邪在说谎!” 金邪眼神一变,似乎觉得很意外,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无邪的笑容,“骗子,你跟燕南飞是一对鸳鸯大盗。” 南宫九愕然,靠,还雌雄双煞呢!这小丫头太能YY了!不容她反应,金邪继续飞快地说:“你从师青鸾山庄,管燕南飞叫大师兄,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你便倾心于他,私定终生。因为他你才逃婚的,但为了得到最后一份藏宝图,你们分开行动了,一个盯梢北堂镜,一个盯梢西门飘雪。”说完,金邪冲西门飘雪甜甜一笑,“你想想,这个女人有几句真话?” 南宫九拍案大叫:“喂,你怎么可以这样黑白颠倒?” 西门飘雪握紧了扇子,低声唤道:“南宫燕,你回来。” 南宫九凶巴巴吼道:“干嘛,我没有说谎,燕大侠是好人,不可能偷藏宝图的。口说无凭,你有证据么?” 金邪歪着头不高兴地嘀咕:“那大哥哥又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坏人?”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燕南飞抱拳道:“我没有证据证明你的身份,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各位,后会无期!”说完,便举步离开。 “大神!”南宫九急得跳脚,指着北堂镜嚷嚷:“镜子姐姐,他帮了你这么多,你怎么都不说句话?” 东方玄夜抢先道:“帮了什么?是他令我们夫妻破裂,离间了两大家族。即便他没有偷藏宝图,也是有嫌疑的,我们不能冒险留他。” 南宫九义愤填膺,昂着头冲东方玄夜毫不客气道:“你枉为武林第一高手,是非不分,只会帮自己人说话!哼,跟你们在一起一点也不好玩,我也走!后会无期!” 西门飘雪怔了一下,随即暴跳如雷,用扇子指着门口吼道:“你走,你跟他走,就再也别回来了!” 南宫九气鼓鼓地瞪大了一双眼睛,“我就走!先去收拾好东西,明天就走!” 西门飘雪内伤未愈,急怒攻心,一下子喘不上气,颤颤巍巍扶着一把椅子。再抬头,那道紫色的明艳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西门飘风和飘花:“三弟!” 谷主和夫人:“阿三!” 连翘:“姑爷!” “三少!”众人异口同声:“没事吧?!”无数双手从各个方向伸过去扶住西门飘雪。 南宫九听见动静又折了回来,探头探脑问:“出什么事了?”接着便看见众星捧月一般的西门飘雪。他脸色不太好,气喘急促。南宫九挠挠腮,这家伙的伤还没好?她慢慢地走回去,喃喃道:“阿三,你不舒服么?” 西门飘雪突然将手里的扇子朝南宫九扔过去,“你走,万花谷不会再留你!” 那扇子可是极厉害的凶器啊,南宫九急忙躲闪,心有余悸拍拍胸脯,西门飚血还真是发飙了。看他那病怏怏的可怜样,南宫九心软了,小声嘟喃:“你别生气,当心身体,我不走就是了。” “岂是你说走就走,你说留就留的吗?滚!”西门飘雪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撕成两半,一半踹出去一半搂在怀里。大概是情绪太激动,真气在体内乱窜,西门飘雪脸色变得十分骇人,谷主忙劝他打坐运功。 一屋子人面色凝重,南宫九自知闯祸了,灰溜溜低着头。西门谷主负手走到她面前,沉沉叹了声,道:“你走罢,阿三竟然说出这样狠的话,想必暂时不愿见到你。” 南宫九偷偷瞟了被众人围着的西门飘雪一眼,默默转身离开了。 傍晚的夕阳落在树林后,淡淡的光辉洒进花窗。南宫九慢吞吞地收拾包袱,总想着是不是还落下了什么东西,因为心里空荡荡的。 “小姐,你真的要走啊?”连翘在一旁难过地绞着发辫,“姑爷的内伤好像很重,躺了一下午都没看见他出房门,你不去照顾他么?” 南宫九瘪着嘴,鼻子里酸酸的有点想哭的感觉,但要拼命忍住,小声说:“他都叫我滚了,我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小姐,你何必为了燕大侠跟姑爷闹翻,一个外人一个内人嘛!怎么这么拎不清?” 南宫九埋怨地瞪了她一眼,“你拎得清,你们都拎得清,是非不分,颠倒黑白。连镜子姐姐都这样,那燕大侠根本没做错什么,明明是那个小丫头在撒谎。走就走了,天下之大,没有我南宫燕容身之处么?” 连翘无奈耸耸肩,看来是没办法了,收拾包袱一起走吧。于是她不再浪费口舌劝南宫九,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了。 南宫九回头打量这小院子,在这里住了一个月而已,不过的确玩得很高兴呢。西门飚血还在隔壁屋里躺着,想来也不愿意看见她,可是南宫九觉得不能不辞而别吧。于是她找了一圈,找了纸笔来写信,怎么说相识一场、还拜过堂了,道个别是应该的。 提笔,蘸墨,南宫九的手顿在半空了。好一阵冥思苦想,飚血的飚怎么写?不记得了,小学就知道,写日记碰到不会写的字就用拼音,鉴于常年使用电脑没写过几个字,南宫九很痛苦地写完了这封信:“biao血,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抱qian惹你生气了,但你昨天才告诉我女人要三从四德不是?夫叫我gun,我不得不gun,我gun了,你就别生气了。爱你的南南。” 短短几句话,写了两张纸,南宫九举起来吹了吹墨迹,看着自己写的一坨一坨的字,再对比墙上挂的字画,顿时涌起一股自卑感。其实西门飚血优点还蛮多的。南宫九蔫蔫地趴在书桌旁,惦记着西门飘雪的伤势,不会真的气急攻心,又加重了吧? 既然留了信,再留点东西也无妨。南宫九呼呼地找了好几张牛皮纸,裁成一条一条的,然后叠成幸运星。叠了一堆,天色已经暗了,这些黄褐色的幸运星还真是难看,一点没有幸运的感觉,倒是很悲壮。南宫九扭扭脖子,忽然想了个主意。从包袱里拿出那瓶用来做记号的荧光粉,一股脑全倒在那些幸运星上,从荧光粉里打滚出来的幸运星果然变得亮莹莹的。啊哈哈,无敌了!南宫九干劲十足,摸着黑把那些星星都涂好了粉,捧在手心里看,那种光芒就像一捧萤火虫一样,好温馨。 “小姐,好了吗?”连翘在门外叫唤,“怎么灯都不点?” 换上了一身男装的南宫九背着包袱捧着用信包好的星星跳了出来,“连翘,你在大门口等我,我去去就来。” “去哪里?” “嗯……算是告别吧。”南宫九转身钻进了曾经的新房。 曾经的新房还是一片火红,灯笼、屏风、桌布、床帐,连蜡烛都是红的。 小四不在,南宫九蹑手蹑脚进了房,将门关上,带起的风不小心将唯一的烛台给吹灭了。她也不管了,溜进去把信和幸运星在床头的案几上。案上还有一只空碗,大概是盛了药的。南宫九望着静静睡在床帐里的西门飘雪,莫名其妙地觉得心里好难受。 “你还不走?”西门飘雪忽然睁开了眼,那桃花一样漂亮又多情的眼里倒映出南宫九惊慌的影子。 “你没睡啊?”南宫九耷拉着脑袋站在他面前,好像犯了错的小孩。 西门飘雪麻利地坐起来,瞥了眼案上闪闪发光的东西,“这是什么?” 南宫九喃喃答:“我给你叠的幸运星啊,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西门飘雪拾起一颗来,放在掌心里翻来翻去地看,好奇问:“怎么做的?” “用纸叠的,然后涂了荧光粉。”南宫九两只爪子伸过去,将星星都捧了起来,递到西门飘雪面前,“喏,都是送给你的,好看么?” 那荧光映着她粉琢玉雕的脸蛋,和一身男儿打扮。 西门飘雪没好气说:“你又要扮作男子出去骗人么?” 南宫九本来想顶嘴,不过念在对方是伤者,老老实实答:“这样行走江湖方便一点嘛……” “哼,行走江湖?你出不了万花谷就会死无全尸。” 南宫九蔫蔫叹气:“那有什么办法,你都赶我走了……” “南宫燕!”西门飘雪厉声打断她。 南宫九一哆嗦,“啊?你又叫我的名字……”一定没好事。 西门飘雪冷冷盯着她,“休书还给我。” “休书?”南宫九望天想了会,哎呀,她还藏在床底下忘记拿了!转念又问,“你要休书干吗?” “给我。”西门飘雪伸手。 南宫九下意识地往后退,摇头:“没有!” “给我!”西门飘雪站了起来。 南宫九眨眨眼,一脸无辜,“这个真没有……”在床底下藏着呢!后半句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她被扑倒了。 西门飘雪急躁地打开她的包袱搜了个遍,没有。然后逮着她衣袖、衣襟、腰间摸索一阵,也没有。难道贴身藏着?西门飘雪眼角一抽,魔爪伸下去扒她的衣服。 南宫九瑟瑟发抖风中凌乱了,因为她悲哀地发现西门飚血是喜欢男人的!早知道这么容易被他扑倒,她还折腾什么抓住男人的胃啊、什么竹竿舞啊,直接换男装不就大功告成?看西门飚血激动得不像话,南宫九决定为了补偿他牺牲一下,于是咬咬牙一闭眼,两腿一张夹住他的腰。 西门飘雪扒衣服扒得正起劲,差最后一件肚兜,如果还找不到那封休书,他就……他就…… 他就被某人有力的大腿夹住了腰,手捏着肚兜一角顿住了。 方才的拉扯中,幸运星洒了一床,映着她的惊艳容颜,双目紧闭,眉头微蹙。 西门飘雪注意了一下他们的姿势,只是稍微注意了一下,然后一股熊熊烈火从腹腔轰然腾起。他想起了上次那碗十全大补汤,似乎喝完之后一直还没泻火…… 南宫九察觉到西门飘雪的迟钝,微微睁开眼,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意味咬牙切齿说:“来吧,你喜欢怎样就怎样!” 西门飘雪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也不去追究她犯了多少个错,手用力一扯,肚兜被扔在一旁。呈现在眼前的活色生香令他浑身一僵,贪婪地打量她一遍又一遍。 南宫九被他看得脸颊发烫,脸皮再厚也撑不住了,一把扯过锦被来掩住身子。不料西门飘雪又一把扯开了,俯身搂紧了她,沿着她的锁骨吻上了肩头、耳朵。 南宫九觉得自己化开了一样,使不出一点力气,只是嗓子里痒痒的,很想出声,却又极力忍住。他的手在她浑身上下游走,力道时而轻时而重,揉按着她的身子,像是一种快慰,又似折磨,令她欲罢不能。 西门飘雪身上的衣物一件一件脱落,与她肌肤紧贴处,激荡起一阵阵热浪。原本身高还可以的南宫九此刻在他怀里却显得玲珑娇小,两具身体一同滚入暖暖的被窝,好一阵激烈纠葛,震得婚床摇摇晃晃。 南宫九已经云里雾里,不由自主发出低微而隐忍的吟声。就在关键时候,西门飘雪停下了动作,粗噶的气息烘在她耳边,哑着嗓子说:“说你喜欢我。” 南宫九扭了几下,万般不愿睁眼看着他,“什么啊?” “说你喜欢我。”西门飘雪执着地盯着她的眼睛。 南宫九欲哭无泪,伸腿勾住他的腰,“一会再说,现在忙着呢!” “不,现在说。”西门飘雪丝毫不退让。 南宫九被打败了,怎么飚血同学这么喜欢闹别扭?!她不情不愿含糊了一句:“喜欢你。” 西门飘雪一面逗弄她,一面批评道:“没有诚意。” “好啦!”南宫九受不住了,大声道,“我喜欢……” ‘你’字还没出口,西门飘雪腰身往前一送,南宫九接着‘欢’的尾音尖叫了一串“啊~~~!”这一嗓子出来就没法停了,愈演愈烈,成功惊动了府里一干家丁女仆,又为南宫九添上了一条豪放的流言。 这个叫攻其不备,西门飚血故意耍手段让她叫出声的,南宫九总结:小白脸都不是好人。 连翘苦哈哈地蹲在大门口等得花儿都谢了,南宫九那边已经进入了甜蜜的温柔乡。后来有好心的丫鬟跑出来叫连翘回去休息,连翘认真地拒绝了:“我在等我家小姐。” “三少奶奶不会走了。”那丫鬟道。 “啊?”连翘愁眉苦脸地站起来,腿都麻了,“怎么又不走了呢?” 丫鬟神秘兮兮凑到连翘耳边说:“舍不得三少呗,这会两人正腻歪着。” 连翘捶捶腰,一瘸一拐往里走,嘴里不停地嘀咕:“见色忘义,见色忘义……” 好热呀,热得浑身是汗黏糊糊的,南宫九伸手挠挠脖子,另一手掀开一点被子……咦?怎么胸前多了一只手?南宫九慢吞吞转过头,正对着一张唇红齿白、清雅俊秀、叫人看了流口水的小白脸。 小白脸眨了眨桃花眼,轻轻在她脸颊啃了一口,温柔道:“夫人,早安。” 南宫九想了半天,在做梦吧?于是重新闭上眼。可是胸前那只手不老实,挠她痒痒,南宫九咯咯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南宫九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突然抱住被子紧张兮兮地从西门飘雪身边移开。 “夫人,怎么了?”西门飘雪用一只手支起脑袋,含情脉脉看着她。 南宫九望着床顶发了一会呆,面无表情说:“你能不能先闭上眼睛?” “哦。”西门飘雪乖乖地把一直在放电的眼睛闭上。 南宫九抱着被子飞快下了床,手忙脚乱穿上衣服,在面对尴尬的场面之前尽快溜走! “夫人,去哪里?”西门飘雪又睁开了眼,似笑非笑望着她。 南宫九顿时红了脸,缩着脑袋可怜巴巴望着他,“我先出去……” “出去?我已经命人去准备热水送进来给我们沐浴用。” “沐、沐浴……”南宫九惊悚地瞪着西门飘雪半掩在被窝里的身子,脑海里蹦出一幅鸳鸯戏水的画面。 西门飘雪掀开被子,伸了个懒腰打算下床,忽然被床单上一抹血迹吸引过去,躬身贴近琢磨了半天,没错,是血。可是谁流血了?西门飘雪迷惑地望着南宫九:“你哪里受伤了?” 南宫九觉得自己的厚脸皮一点也不管用了,就像被火烧了一样整个脑袋都是热烘烘的,支支吾吾半天挤出一句:“你弄伤的还来问我?” 西门飘雪歪着脑袋,蹙着柳眉,突然间恍然大悟,冲上去把南宫九拖回来按到床上强行检查了一遍,以他高超的医术,不难发现一个事实,在昨夜之前,他的这位夫人是处子之身。这样的话,在梦柳苑又是怎么回事?西门飘雪刚刚还风情万种的眼神顿时阴沉了下去,“南宫燕!” “在……”南宫九弱弱地举起手。 “上次那些血是哪里来的?” “是我的手被扎破了。”南宫九紧张得缩成一团,吞了吞口水,“我没有骗你哦,你自己误会了。” 西门飘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来,他一直都被她耍得团团转。梦柳苑、浮云山庄、三生池、万花谷,她一人分饰两角还真是玩得风生水起,枉他自诩江湖第一翩翩佳公子,被这个“丫头骗子”牵着鼻子走,真是……人神共愤! “哼~!”西门飘雪的招牌哼完之后,呼啦啦穿上衣裳就冲了出去。 咦?怎么临阵脱逃?南宫九咕噜爬起来冲着他的背影大喊:“我们不洗鸳鸯浴啦?” 西门飘雪回头狠狠瞪她,等他先去弄一碗十全大补汤,回来再好好收拾她。 长长的长廊,红红的红墙,连翘扶着南宫九慢慢往前走。这几天,南宫九手打颤,腿发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摇摇晃晃往前走。但凡遇见个人,都会看怪物一样地把她上下打量个遍。南宫九浑身酸软得只想躺着,可躺了几天,也该出来晒晒了。还要去给谷主夫人交代一声,免得叫人担心。 不过,她不需要每个人都来帮她增加一下存在感。终于忍不住,一脸迷惑问连翘:“他们都看我干嘛?” 连翘翻了个白眼,不冷不热说:“看你见色忘义。” 南宫九哭丧着脸,“好啦,我已经道歉了三次,事出紧急,我抽不开身嘛!” “是啊,见色忘义。” 南宫九擦汗,“我知道我见色忘义,你不用每句话都提醒我了。” 连翘绷着脸,小声嘟喃:“你们那么大动静,谁不知道你们躲在屋里三天都干啥了?” “他们懂什么……”南宫九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我们在屋里练功、就是练功啊!” “练什么功?” “嗯……双修之功,要两个人才可以练的。” “怎么双修?” “就是一个人练攻,一个人练受,一攻一受合起来,不就双修啦?” 连翘迷茫地摇摇头,听不懂,反正九小姐说的话没几句是正常的。 关于这几天,西门三少跟三少奶奶躲在房间里做什么事情,传到谷主夫人耳朵里,就成了纵欲过度之类的。于是她郑重其事把两个孩子叫到自己房间了来准备好好教育一通。 “娘,你别听人家胡说,没有的事。” “怎么没有?你去药房里弄了三碗十全大补汤做什么?” 西门飘雪满头斜线,“只有一碗,另外两碗是给南南补身子的药。” “哦?”谷主夫人半信半疑,又盯着南宫九,“虽然女子要三从四德,不过必要的时候,你也要劝诫自己的夫君懂得节制。瞧你,都累成这样了。”说着,谷主夫人握住南宫九发颤的手,目光那叫一个心疼。 “我……”南宫九淡定的拍拍谷主夫人的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的手是因为练字才这样的。” “练字?”谷主夫人诧异了。 西门飘雪无奈,睨着南宫九解释了一番。原来是那日鸳鸯浴后,西门飘雪发现了南宫九留的那封所谓的信,横看竖看也看不懂,于是采用强制手段逼她练字。 “那你的腿怎么回事?” “练瑜伽练的……”南宫九本想淡定地说,可是不小心红了脸,因为那个瑜伽不是普通瑜伽,而是双修瑜伽啊啊啊!虽然回想起来十分地激动人心,不过此事宜低调,嘘…… “瑜伽是什么?” “就是一种内功,强身健体,通经活络。”西门飘雪摇着扇子替脸红的南宫九扇风,“夫人,热么?” 南宫九抿唇一笑,娇滴滴答:“嗯,多谢夫君。” 谷主夫人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了,你们新婚燕尔,亲密是好事,不过也要注意点分寸。我要去治治府里的下人了,没点规矩,乱传谣言。” “夫人,我们不打扰娘了,回去歇着吧?”西门飘雪风度翩翩朝她伸出手。 “嗯。”南宫九将手递给他,抛了个媚眼,“我们还去练功啊。” “好,甚好。”西门飘雪含笑点头,扶着南宫九一摇一摆出了门。谷主夫人看着那俩天设地造的一对,极其欣慰,转身叫了丫鬟去熬送子汤给南宫九送去。 西门飘雪这厢没日没夜地卿卿我我,东方玄夜那厢却陷入了僵局。 高大的槐树下,东方玄夜闭目打坐,面前是一潭静静的池水,倒映着他玄色的身影。金邪是从前的东方媚儿一定没错,但她现在究竟是正是邪?失散了多年的妹妹,竟不能相认,亦不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身后不远处传来轻微而稳当的脚步声,这样熟悉,她总是喜欢走在他身后。东方玄夜睁开眼,问:“媚儿好些了?” “嗯,好多了。”北堂镜驻足在他身后,抬头望了望郁郁葱葱的大树,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刺下来,像温柔的尖刀,她眼睛疼、心口也隐隐地疼。“我师兄已经出了谷,相信不会回来了,你为何要逼他走?” 东方玄夜收了功,平稳了气息,慢慢说:“还是你明白我。这是我们四大家族的事,我不希望牵涉外人。” “你相信我师兄的话,那就是怀疑媚儿在说谎?” “你相信他,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不是吗?你不问缘由,只是默不作声配合我。”东方玄夜站起身,转身望着北堂镜,“媚儿的话我很想相信,但却很难令人相信。其实在浮云山庄的藏宝图失窃之后,我已经怀疑凌芯了。暗中观察她许久,此番带她进谷,就想看看她是不是会再度下手。” “既然如此,媚儿袒护她,便是一伙的。你却仍然不作为?” “我还怀疑一个人。” “谁?” “南宫燕。”东方玄夜凤目微眯,斜斜望着不知何方的远处,“她有许多可疑的地方,并且身上有着和媚儿一样的图腾。她的毒解除以后,图腾消失了。这是一种蛊毒,是用来控制杀手和死士的。她为何会中这样的蛊毒?只怕已经被对方控制了。” “可如今,她的毒已经解了。况且,她并未帮着媚儿和凌芯说话。” “这样反而更可疑,她为何帮燕南飞说话?只怕是敌人的计策,她们无论哪一个失利都还剩一个在谷里潜伏。我不能轻举妄动,不能打草惊蛇。如今我们派了人手严密监视她们三人,到时看看幕后主使究竟是何人。”东方玄夜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容颜,不自禁靠近了她一些,轻声问,“你的伤势如何了?” 北堂镜悄然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着树干,微微扬起面孔对上他的眸子,“在塞外调养了一阵子,好了许多。如今在万花谷里养着,更是大好了。” 东方玄夜失神,喃喃道:“原来你们去了塞外……”难怪在大江南北遍寻不获。 北堂镜移了移步子,避开他的目光,“我是来请东方庄主前去用饭的。” “阿镜。”东方玄夜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此事完结后,跟我回家。” 北堂镜回眸一笑,却不答话,兀自离去。东方玄夜的手顿在半空中,久久未放下。 正是午后慵懒的时候,大多人都在午休。书房外头垂了一层偌大的竹帘,将酷暑都一并挡住了。书房里很清净,透过竹帘吹进来凉凉的风。西门飘雪执笔作画,南宫九在一边叠幸运星。上回那些洒在床上都被压扁了,还好剩了不少荧光粉,南宫九极其认真地一个一个地叠,然后小心翼翼将粉末都涂均匀。 西门飘雪咬着笔头冥思苦想了会,举眸唤道:“夫人,抬头。” 南宫九乖乖地扬起脸来,冲西门飘雪莞尔笑了一个。 西门飘雪打量打量,虽然这笑容很淑女,但是不像她。西门飘雪干咳了两声,说:“你看着我,好好看着我。” 南宫九眨眼,“我是在看着你呀!” “呃……你为什么不看着我流口水了?”西门飘雪纳闷道。以往她最喜欢托着腮帮盯着他流口水了。南宫九嘟着嘴答:“都已经吃掉了,还流口水干吗?” 难不成她还想看着别人流口水?西门飘雪忧伤了,搁下笔。 南宫九捏着一只刚叠好的星星举起来笑眯眯说:“阿三,你说我把星星做成发簪戴在头上好么?晚上就一闪一闪地发光,好像萤火虫围着我飞一样。” “只要你喜欢,怎样都好。”西门飘雪努努嘴,问:“这些荧光粉是哪里来的?” “买的。”南宫九随口说道,“可惜只有这么一瓶,以后不够用了怎么办呢?” “以后出谷的时候多买些回来。”西门飘雪过去拈了颗星星,一面好奇地看南宫九手里的动作,看看究竟是怎么叠的。 突然从书房内某个角落里传来一串急促的铃声,西门飘雪即刻拾起桌案上的扇子,大喝道:“藏宝图出事了!”接着便以轻功飞快地从书房中消失。 南宫九好奇地伸长脖子看,原来屋梁上挂了一串铜铃。开始只有单薄而尖锐的声响,渐渐的,好似有无数铃铛在共鸣,整个府里都漫起了洋洋的铃声。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机关? 南宫九绝不能错过看好戏的机会,拔腿就跑,也不知要往哪里跑,就跟着外面的人蜂拥而去。跑到了祠堂,只见西门一家老少围堵在祠堂门口,气氛异常地严肃。 南宫九拼命地往里头挤,凭一身蛮力挤了进去,只见西门谷主带着三个儿子与东方玄夜并排站在门口,而祠堂中央,金邪、土邪、冰邪和火邪一字排开,看阵仗,十分强大。 南宫九蹑手蹑脚跑到北堂镜身后,小声问:“藏宝图被偷了么?” 北堂镜轻声答:“金邪下的手,触动了机关,我们赶来准备捉她的时候,他们也现身了。” 西门谷主负手而立,长长的胡须随着唇形一动一动,“你们是如何混进谷的?” 戴着红面具的火邪大笑道:“区区万花谷,略施小计便能跟踪而入。你们还自以为是铜墙铁壁么?” 东方玄夜沉吟道:“不可能,以我们的功夫,十里之内有人跟踪都能发觉。” 冰邪冷笑一声,“反正东西已经到手了,就给你们个明白,只要先进谷的人洒下荧光粉,我们夜里进谷便轻而易举。” 西门飘雪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南宫九。南宫九亦察觉了他的目光,瞪着眼摇头摆手:“不是我不是我!” 冰邪深邃的眼直盯着南宫九,沉声唤:“阿九,过来。” 顿时,所有的视线齐唰唰全部集中在南宫九身上,就像是要把她烤焦了一样。 “真不是我!”南宫九大声喊冤,可惜,每个人的目光都是怀疑的。南宫九可怜巴巴望着西门飘雪,小声嘟喃,“阿三,你误会了。” 西门飘雪好似石雕一般纹丝不动,视线不知落在何处,脸色煞白,许久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若不是心虚,何必不打自招?” 南宫九无辜极了,“是你先误会我。” “你的荧光粉是在何处买的?” 南宫九语塞,不由自主朝戴着奇怪面具的土邪望去。 冰邪面无表情道:“阿九,何必再与他们废话,过来。” 南宫九想开口反驳,不料背后突然涌起一股真气,她没有丝毫防备,被顺势推了出去,一下子扑到冰邪怀里。南宫九一抬头,便触到那双深邃而犀利的眼眸,不禁浑身一颤。冰邪悄然点了南宫九的穴,令她动弹不得也开不得口,然后将她牢牢揽在怀里。冰邪唇边泛起一丝嘲意:“对不住了,阿九是我的女人。任务完成,我要带她走。” 南宫九心急如焚,话语就在嘴边,却丝毫没办法说出来,整个人好像快炸了一样难受。 西门飘雪喉口一动,直勾勾盯着南宫九,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是、不是的!南宫九拼命想要摇头,终其全力,也只是动了动眼珠子。 “南宫燕。”西门飘雪淡淡蹙着眉,脸色骇人。南宫九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心里堵得慌,他又叫她的名字了,不详的预感像阴云滚滚包裹着她。 西门飘雪嗓音突然变得极沙哑,艰难启口问:“你到底是谁?燕小南、南宫燕,还是他的阿九?” 南宫九迷茫了,她是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冰邪将南宫九又揽紧了几分,“不管她是谁,与西门三少已经无关了!”说完,冰邪手臂一挥,朝西门飘雪扔出一枚莲花镖,附带了一封信。 西门飘雪以玉骨扇接住,呆呆望着被莲花镖刺穿的那封书信。宛如在他心上刺了一下。 “休书你早已写下,从那时起,你们就再无瓜葛!” “可是……”西门飘雪恍惚望着冷若冰霜的南宫九,“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那都是假的,阿九擅长幻术,你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冰邪话音一落,东方玄夜猛然间抽出宝剑,大喝一声:“拉网!” 一张巨网从祠堂顶上落下,埋伏已经的持剑的护卫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眼看着冰邪一伙就成了瓮中之鳖,令人猝不及防的一阵暗黄烟雾自东方玄夜身后腾起,浓浓地罩住了整间祠堂。北堂镜在旁边看得真切,倏地挥出长鞭,将飞快钻入浓烟里的凌芯勾住狠狠甩了出来。 待浓烟渐渐消散之后,祠堂中央那一行人已经没了踪影。 西门飘雪失魂落魄靠着门框,望着手里的休书。那空出来的落款已经填上了,写的七月七日,正是他们成亲之后的第七天。也是东方玄夜进谷的那一日。 北堂镜用鞭子将凌芯捆住,押到西门谷主面前,“是她丢的烟雾弹,我看见了。” 这天罗地网,竟然仍旧叫人里应外合偷去了藏宝图。西门谷主暴跳如雷,回头冲东方玄夜训道:“养虎为患,明明知道凌芯和媚儿可疑,你却一直袒护她们,不肯下手!” 东方玄夜垂眸沉默着,不发一言。 祠堂上周,响起一阵欢快的琴声,众人纷纷赶出去看,只见金邪抱着琴站在祠堂顶上,笑眯眯说:“不放了我师姐,我就毁了整个万花谷。” 西门谷主道:“不管你是不是东方媚儿,今日不把藏宝图交还,休想出谷!” 趁所有人都仰头望着金邪,无人注意到凌芯变戏法似的从北堂镜的鞭子中轻而易举地挣脱出来,接着又往地上扔了枚烟雾弹。不过一眨眼间,待众人反应过来,凌芯和北堂镜都凭空消失不见,而屋顶上的金邪带着一串古琴的余音也凭空消失了。 西门飘花若有所思,分析道:“看情形,是东瀛的忍术。” 西门谷主下令:“追!守住城门、谷口!” 东方玄夜失神地望着北堂镜消失的地方,方才她还望着他笑了一笑,像是在安慰。 西门飘花接着分析道:“劫走北堂镜,是想套出她手里的藏宝图。” 西门飘风拍拍他的肩膀,若无其事笑道:“看看他们丢了魂的样子,哪里还会听你说话。走,我们去把守出谷的路。” 冰邪一行人,飞天的飞天,遁地的遁地,迅速往万花谷深处行进。他们并未走出谷的路,而是往相反的方向。直到山谷的尽头,万丈悬崖底下,有一口极深的水潭。潜入水潭在水底游行不长的一段距离,便进了一个山洞。 火邪与水相克,一上岸便喘着粗气,“安全了,快生火烤烤衣服。” 金邪抱着琴在一边抱怨道:“我的琴不能湿水的,大师兄真是找了条捷径。” “不是捷径,是蹊径罢了。万花谷的人不好惹。”冰邪将木头人一样的南宫九放下,帮她拧了拧湿漉漉的衣裳。 金邪咯咯笑了两声,“怕他们什么?我一个人对付西门一家都绰绰有余。” 冰邪瞥了她一眼,摇头道:“金邪,不可轻敌。” 土邪趴在南宫九身边冲她做鬼脸,又问冰邪:“师兄,阿九怎么办?她武功尽失,旧事也忘记了,恐怕不好给主上交待。” “不论如何,藏宝图到手了。”冰邪侧头去看,凌芯正在拾柴生火,被绑在山洞一角的北堂镜静默不语。凌芯娇嗲的声音如故,一面笑着一面跟北堂镜说:“你也别担心,藏宝图交出来,你还是可以回去跟东方玄夜破镜重圆。他从没喜欢过我,不过是应老夫人的期望,想叫我给他生个孩子。不过可惜,我一直用的幻术,别说生孩子了,他连我的手指头都没碰到。” 火邪凶巴巴冲她吼道:“跟她说那么多做什么?搜身!” “师兄,人家是大家闺秀,这几年也待我不薄,多少给几分面子嘛。”凌芯笑得花枝乱颤,将火生旺了。 南宫九侧躺在冰冷的石头上,睁开眼、闭上眼,脑海里都是西门飘雪黯然的神情,挥之不去。他叫了她的名字,他一定又生气了。南宫九心里难过得要命,鼻子一酸,就哭了起来。因为被点了穴,哭得无声无息,只是隐约发出吸鼻子的声音。冰邪生好火之后折回来将她扶起来,解了穴道,关切问:“阿九,你怎么了?”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害我?”南宫九顿时哇哇大哭,像个孩子一样朝冰邪嚷嚷,泪水汹涌得满脸都是。“我没有洒荧光粉做记号,我没有做坏事!你们冤枉我、冤枉我……呜呜……” 土邪凑到她面前仔细瞧了一阵,又摸摸她的头:“阿九,你是不是糊涂了?” “你是没有洒荧光粉,是我洒的。”凌芯挑眉笑道,“大师兄,回去好好调教她一番,她啊,已经被西门飘雪下了迷药,敌我不分。若不是金邪反应快,我们早就暴露了。” 南宫九望着这几个奇形怪状的人,不住地抽泣,“我不是你们的阿九,你们放我回去吧?” 金邪挨着南宫九坐下,一面擦拭古琴,一面嘟喃:“师姐,我从没看过你掉眼泪,怎么现在为了点小事哭成这样,真不配当我的师姐了。” “我本来就不是你师姐!”南宫九张牙舞爪冲她吼道,“你这个小妖女!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哥哥,你知道你哥哥会多伤心吗?” 金邪天真无邪的脸孔突然之间变得阴郁,冷冷睨着另一边的北堂镜,“哥哥心里只有那个女人,不管我死活。我在天龙窟受苦,他们却过得自在逍遥……” “媚儿,谁告诉你的?”北堂镜打断她,发话问,“你可知道这几年你哥哥天南地北地寻你,你可知道他常常为了你夜不能寐?”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金邪执拗地撇开头不理她。 凌芯好一阵娇笑,望着北堂镜劝道:“你省省力气,她已经不是你们的媚儿了,进了天龙窟,哪一个不是变成妖怪?” 北堂镜淡然一笑,不慌不忙问:“你们究竟是什么门派?” 凌芯不吱声了,转头去看冰邪。冰邪抬眸瞥了北堂镜一眼,答:“天龙教。告诉你也无妨,你不交出藏宝图就得跟我们回去。一旦进了天龙窟,你也不用妄想能脱身。” “天龙教……”北堂镜沉思了一会,“南宫燕也是被你们强行掳去入教的么?” 南宫九闻言,立即停止了哭泣,瞪着红红的眼睛等待冰邪的回答。冰邪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目,问:“阿九,你全部忘记了?一丁点也想不起来么?” 南宫九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更不知道你们的来历。” 土邪插嘴道:“主上对你用的毒也太厉害了。” 篝火里噼啪直响,几点火星子从柴堆里跳出来,冰邪闪躲了一下,沉着道:“你是前教主的女儿,是我教的圣女。后来教中发生了动乱,新教主上任之后,你就和我们一样,成了杀手。” 南宫九傻眼了,圣女?圣女!是不是那种终生不能嫁人、要禁欲的、神圣不可侵犯的美女?哦买疙瘩,还好她已经不是圣女了…… 北堂镜也惊愕不已,“她不是南宫家的九小姐么?” “当年的傅贻萍嫁给南宫离的时候,已经怀了我们教主的骨肉。后来南宫离病逝,傅贻萍出家,教主终日寻她,一面叫我们暗中保护阿九。”冰邪说着,慢慢揭下了面具,满是莲花图腾的阴森脸孔绽出一抹笑意,“就是那时候,阿九被我们惯得肆无忌惮,任性妄为,反正不论她做了什么,都有人善后。直到……教主被杀,新教主上位,我们天龙教就不复从前了。阿九被用来试毒,各种各样的奇毒,把她练成了百毒不侵的体质。为了控制她,新教主配制了一种极强的蛊毒,相信就是这种毒,令她毒发之后失忆了。” 南宫九越听越害怕,加上浑身湿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真是遇尸不淑,一想起自己这具躯体里全是毒药,要忍受许多折磨,真不如一死了之。 北堂镜深深看了南宫九一眼,叹道:“相信你们天龙教曾经也是正派之士,如今……” 凌芯,也就是木邪手里把玩着一把小刀子,笑道:“姐姐,别说无谓的话,你想入我们教,还是把藏宝图交出来?” 北堂镜镇定答:“藏宝图不在我身上。” “耍花样?”凌芯以刀尖轻轻碰在北堂镜脸颊一侧,“你这张脸,想必是东方玄夜的挚爱。你说他会不会来找我报仇?” “真的不在我身上,你们白费功夫了。” “究竟在哪里?!”凌芯尖声喝道。 火邪见状忙过去夺了凌芯手里的尖刀,“别伤了她,如今她是唯一的线索。” 凌芯有些失控,用力推开火邪,“再不找出那张图,我们都要受毒噬了!” “木邪,坐下。”冰邪命令道。 几个人彼此对视了一番,慢慢安静下来。 这样的局面,似乎超出她能力范围了。南宫九抱着膝盖往火堆靠近了些,好让自己暖起来不要再发抖。其实,她的害怕远远多于寒冷,再暖也是抖的。 冰邪目光沉稳望着众人,道:“找到桂宫之后,我们就解脱了,大家要沉得住气。” 土邪靠着石壁,懒洋洋道:“师兄最沉得住气,熬了这么些年,不久便可以得偿所愿,跟阿九去避世隐居了。” 南宫九愣愣望着冰邪,小声央求:“放了我吧?我不是阿九,不是你们的阿九,南宫九在半年前就死了。我叫小南,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放我走好不好?” 土邪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大师兄,看看你带大的丫头,这么没良心,就想着跟那个西门三少双宿双栖。” 冰邪那双眼深不见底,隐藏了一切情绪,只是语气很平常地说了一句:“回去再说。” 金邪擦完了琴,清泠的眼睛一会看北堂镜一会看南宫九,看了好一会,天真地笑起来,“她们俩长的真好看,大师兄要了阿九师姐,那不如二师兄要了北堂姐姐?” 土邪摸摸下巴,眯眼睨着金邪,“那么三师兄我怎么办?小师妹,不如乖乖地跟了我,也不枉师兄照顾你多年,嗯?” 金邪不屑地仰起脸,嗓音清脆:“我喜欢大哥哥。等找完成了任务,我就去找他。” 北堂镜一怔,望着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心底说不清是慰藉还是辛酸。 正文 第五篇 天龙教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林子里传来嘀嘀咕咕的叫声,大约是猫头鹰或者蛤蟆之类的动物发出来的。南宫九摸黑爬起来,故意弄出些动静,见那几个面具人都没反应,是真的睡熟了。于是她悄无声息来到北堂镜身边,打算想办法解开她身上的绳子。 静谧的夜里突然划过一串刺耳的琴音,几个人全都醒了,处于戒备状态。一片漆黑中,金邪的声音轻灵动听,“没有危险,不过是有人想要逃跑。” 火邪手里窜出一团火苗,往柴堆里扔去,一时间,火光燃起来,照得四周微微亮。南宫九正抱头蹲在北堂镜身边,带着哭腔碎碎念道:“我在梦游、我在梦游……” 土邪打着呵欠,满腹牢骚:“师兄,你就是心软,绑起来多好,省得她没日没夜地想法子逃跑!” 冰邪兀自走向南宫九,将她扶起来。南宫九一看见那张诡异的脸,所谓御姐的底气就全然没了踪影,就是一双腿发软。冰邪捏住她的下巴,目光清冷,说:“有我看着她,你们放心睡就是了。” 木邪阴阳怪气道:“是啊,金邪你真是操心了,师兄怎么会在阿九的事情上大意?睡罢。” 南宫九挣扎了几下,下巴还是被他捏得紧紧的。这一路上,她已经用各种办法逃跑了四五次,每次都是以这样的局面这样告终。 四大家族纷纷派出了高手搜寻冰邪一行人的下落,一面商讨保护桂宫的对策。东方玄夜赶回浮云山庄去部署,西门飘风带领一行人也准备出谷。而西门飘雪蔫蔫的没丁点精神,终日闷在房中喝酒,浑浑噩噩。西门谷主连连叹气摇头,实在看不下去了,咬咬牙,命人将休书昭示武林,以断了西门飘雪的念想。 这一封休书,炸得南宫府义愤填膺。妻子被掳走,丈夫不去寻找反而休妻,况且休的是他们南宫家的九小姐,她自小在府里长大,怎么莫名其妙成了神秘门派的帮凶?于是早已退出江湖改从商的南宫老太爷带了几名高手中的高手,去万花谷讨说法。 已经到了夏末,天气热的人喘不过气,西门飘雪被外边的吵嚷不休打搅了醉意,气呼呼冲出房门往人堆里一站,挥着扇子喝道:“吵什么吵,吵得本少爷酒都喝不下了!” 南宫老太爷捋了捋胡须,“终于出来了,真是没有修养,竟然目无尊长。” 西门飘雪还没醒酒,踉踉跄跄扶着旁边的树干,“老太爷,我倒是很想问问,你们南宫府交给我的新娘子,究竟是什么人?” 南宫老太爷身后的一名壮汉粗吼道:“什么人?是我们南宫府的千金小姐!容不得你说休就休!” 西门飘雪的面色因喝了酒变得绯红,皱着一双柳眉,迷茫问:“什么休不休的?” 谷主夫人轻轻拉了拉西门飘雪的衣袖,想叫他先回屋去歇着。西门飘雪却挥了挥手,追究道:“他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南南有消息了?” 西门谷主沉着脸,低声道:“是我将那封休书昭告武林了,既然你写了休书,就说明你早已对她有怀疑。索性一了百了,从此以后,你与南宫燕再无瓜葛。” “什么?”西门飘雪惊愕之下,唰一下,脸全白了,“爹,你怎么可以?!” 西门谷主喝道:“有何不可?她是对方派来的奸细,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长痛不如短痛,爹就给你个了断!” 那壮汉接着吼道:“什么奸细?我们家的九小姐,怎么会是敌人的奸细?” 西门谷主叮嘱夫人将失魂落魄的西门飘雪扶回房去,好言好语对南宫老太爷说:“此事说来话长,老太爷,不如我们坐下详谈?” 老太爷捋捋胡须,双眼一眯,颔首同意了。 因为整个江湖都在通缉冰邪一行人,所以他们走的路都是极少人烟的荒郊野外、深山老林。利用飞天遁地的本事赶了几日,很快到了天龙教的老巢,天龙窟。 北堂镜被蒙上了眼睛,甚至不知道这个天龙窟的大概方位。南宫九虽然睁着一双大眼睛左顾右盼,但鉴于她是个路痴,只有看到天龙窟这三个字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说:“原来在这里呀!” 这里又是哪里?她也不知道。 此处是绝壁,天龙窟的入口是绝壁上的一道石门。 进去之后,重重机关,黑暗阴森。每隔一段路,石壁上有火把照明。 北堂镜隔着黑布只能隐约看到光亮,走了一会,鞋子好似沾湿了。说明这里面湿气很重,地势一定很低。走了大概有一炷香时间,便会遇到一道石门,触动机关之后,才可以往里头走。北堂镜看不见路,但南宫九能看见,故意大声感叹:“怎么跟迷宫似的,这进来了可怎么出去?” 木邪嗲声嗲气道:“进来了,就别想出去。” 直到上了一层高高的石阶,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北堂镜眼睛上的黑纱被揭下,一时间适应不了巨鼎中的火光,她闭了闭眼。 石门缓缓打开,金木水火土五邪押着北堂镜和南宫九进去。这一间石室看起来很普通,只是中间垂着一道纱帘,看不清里面的样子。纱帘里头,传出一个很妖孽的男声:“你们终于回来了。” 南宫九抖了抖,猛地听见一声闷响,转头一看,五人齐刷刷跪地了,大声道:“主上,属下幸不辱命!” “阿九回来了?”一只漂亮的手挑开帘子,留着长长的尖利的指甲。南宫九想起了梅超风和九阴白骨爪,他会不会突然扑过来在她头上插几个窟窿?南宫九浑身打颤,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是阿九……” 帘子继续被挑起,那纱帘后的人慢慢走出来,带着妖孽般的笑意。 南宫九面露惊恐,天龙教的教主,竟然是它?! 雪娘!那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竟然是教主?南宫九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了几下。 “不是阿九,你还想是谁啊?”女人的外貌,男人的声音,在这个幽暗的石窟中备显阴森。南宫九听着它说话,就好像指甲在玻璃上狠狠刮过的感觉,真想两腿一蹬口吐白沫! 冰邪将南宫九挡在身后,道:“主上,阿九的神志越来越不清楚。” 雪娘掩口笑了笑,慢慢走近了,“是真的不清楚,还是被谁迷惑了?”说着,又看向北堂镜,啧啧称道,“果真是武林盛传的绝色美女。不过可惜啊,落到我手里了。” 火邪解释道:“她迟迟不肯交出藏宝图,属下只能将她带回来。” “好,先带下去,命人好好伺候着。”雪娘睨着北堂镜被带走的身影,转身问凌芯,“木邪,给东方玄夜去个信,引他过来一趟。” “把他引过来?”凌芯诧异,反问,“他是武林第一高手,我们不是引狼入室么?” 雪娘媚眼如丝,将面前一行人从头到尾望了一遍,咬牙切齿道:“进了天龙窟,他还是高手么?” 除了南宫九,所有人异口同声喊道:“主上英明!” 各个喊得中气十足,回声阵阵,如天雷滚滚,南宫九风中凌乱。为毛?还以为神秘门派的掌门是个多厉害的角色,为毛是那个妖孽啊啊啊! 雪娘挥了挥镶了莲花纹边饰的衣袖,命道:“你们都下去,阿九,随我进来。” 冰邪迟疑了一会,担忧地望向南宫九,随后与其他人缓缓退下了。石室的大门在一阵嗡嗡声响中合死了,南宫九看清了机关,在纱帘之内的一张玉雕宽椅的扶手上。雪娘斜倚着那张暖玉宽椅坐下,看起来身段柔软,丝毫没有男子的壮硕。不过既然练了莲花宝典,变成女人是应该的,就像东方不败一样,最后爱死了令狐冲。呃……其实有关东方不败爱上令狐冲这一说,是南宫九YY出来的。 雪娘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次任务完成之后,你就可以跟冰邪离开天龙教,高兴了?” 南宫九叹气说:“我真不是你们说的那个阿九,我只是跟她长得一样而已。” “你是阿九,不过是失忆了。”雪娘突然抓过她的手腕,仔细把脉,不一会便笑道,“万花谷还真是名不虚传,这么快就解了你体内的七骨噬。在梦柳苑的时候,我在你饭菜里下了解药,否则,你撑不到万花谷。” 南宫九且不去管其他,急切问:“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都得到了,能不能放我走?” “放你走?那你的大师兄如何是好?”雪娘突然大笑起来,那妖孽又带着沙哑的声音在石窟里一圈一圈地回荡。“你真是傻,还妄想跟西门飘雪在一起?可听过一句话,覆水难收?” 南宫九疑惑问:“什么覆水难收?” “他已经把你休了,昭告武林,就像东方玄夜休了北堂镜一样!” 南宫九傻愣了老半天,喃喃道:“才不会,阿三……” 雪娘厉声打断她的念想:“什么阿三阿四,就算他现在不休你,就算你回去找他,可你这样不清不白的身份,万花谷如此名门怎能容得下?况且,你哪里是什么南宫家的千金小姐,你根本是一个野种!” 南宫九抿紧了唇,突然跳起来大吼:“我不是!我有爹有娘,我不是野种!西门飚血是我的夫君,他不会不要我的!”歇斯底里喊出来,眼泪也跟着一块淌下,她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么不争气,在这个不男不女的妖孽面前彻底败下阵,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嘤嘤哭了起来。 雪娘摇了摇头,唤:“老白,把她带进去,喂毒。” 一扇屏风后走出一个举着鹅毛扇的秀气男子,捏着嗓子应道:“是,主上放心,老白会好好照顾阿九姑娘。” 南宫九被拖拽着往石室另一边的暗道进去了,最头上有一间密闭的房,装饰得十分雅致,像是花了心思的。南宫九一眼就看见房内挂的各式各样的小布娃娃,渐渐停止了哭泣,好奇打量这屋子。 老白扶着她坐下,将石门关上,低声劝道:“少主,坚强一些才好,不然,龙教主在天上看见该难过了。” 龙教主,是她亲爹吧?南宫九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擦了眼泪,“你是谁?” “少主尽可叫我老白。” 南宫九打量这个老白,其实一点不老,倒是挺白的。有点娘娘腔,只是看上去还像个男人,或许也是被荼毒了的。南宫九吸了吸鼻子,小声问:“我爹,是怎么死的?” 老白一面玩着手里的鹅毛扇,一面唉声叹气,“那时候,龙教主到处找傅姑娘,无心教务,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后来叛众造反,将教主勒死在宝座上。” “你呢?也是叛众么?” “我……”老白难为情低下头,“我没有背叛龙教主,只是也没有勇气反抗,但后来被雪娘控制了,如今伺候在雪娘左右,几乎寸步不能离。” 哦,说白了,就是那妖孽的贴身保姆。难怪这么娘……南宫九对他产生了同情,拍拍他的肩膀,“整天伺候那只不男不女的东西,难受吧?” 老白泪眼汪汪,拼命点头:“终于有人理解我的苦楚了!这么多年,我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还要被教里的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南宫九给他一个友爱的拥抱,然后趁机打听:“那么……你一定知道,它找藏宝图想做什么?” “你说天底下最想得到前朝宝藏的是什么人?” 南宫九仔细一想,惊讶得瞪大眼睛,“莫非是当朝……” “天龙教其实一直为皇家办事,潜伏、查案、暗杀、拉拢江湖势力,作为秘密组织,百余年来也颇有建树。只是到了雪娘这里,遇上当朝皇帝……唉,我不能说大不敬的话,总之,他们不找到桂宫绝不会罢休。” “竟然是为朝廷效力……”南宫九忿忿不平握紧了拳,那些个贪心的皇帝老儿转世轮回一定会入饿鬼道,因为欲壑难填! 不一会,一名束发的黄衣女子打开石门进来,将一只药瓶交给老白,一言不发又转身出去了。南宫九盯着老白手里的小瓶子,想起方才那雪娘说的话,“带进去,喂毒!”莫非这就是他们天龙教的剧毒?南宫九害怕得往后退了几步,牙关直打哆嗦,“你、你要干什么?” 老白愁眉苦脸摇着鹅毛扇,道:“少主,实在对不住,你若不喝下去,老白我无法交差。” 南宫九大惊失色,刚才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管她叫少主,一副忠心的样子,怎么翻脸就不认人?“喂,你这个叛徒!” 老白趁其不备,飞快点了南宫九的穴,捏开她的嘴将毒药都灌下去,一脸无奈道:“别怕,反正这些毒咱们都喝了好多年,有什么苦都受过了。” 一股浓稠的药汁灌进嘴里,渐渐滑入咽喉,那药汁冰冷的、好像一条蛇往喉咙里钻,南宫九闭紧了眼,想象这毒药到她肚里去以后会怎么样,会不会生出很多虫子,把她里里外外都慢慢啃噬掉?还是会侵入血脉,然后将她鲜红的、健康的血液都染成黑色?!无论怎样,都是她所遇见最恐怖的事。当一瓶药都下来肚,穴道被解开,南宫九顿时觉得一阵恶心,胃里就像翻江倒海似的,躬身朝着地上狂咳嗽,直想把刚才那些毒药都吐出来。 “七骨噬进去之后哪里还吐得出来哟?”老白用鹅毛扇轻轻拍着南宫九的背,“只要你乖乖的,主上会按期给解药。我们如今保住小命就好了,切不可犯上,不然……老白和冰邪都没办法救你。” 南宫九双膝一软,瘫倒在地,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开口便问:“北堂镜在哪里?” “暂时会好好待她,若她不肯交出藏宝图,恐怕要进七杀池了。”老白说到七杀池,都不禁打了个寒颤,目光里带着惊恐。 那一定是个极其变态的地方,南宫九更觉恶心,干呕了一阵。雪娘说过要引东方玄夜过来,东方玄夜必不会单刀赴会,若带足了武林高手,那她们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其实大家好好合作,就不用受苦了。”老白一面唉声叹气,一面幽怨地摇着扇子出去了,回头叮嘱一句,“你别乱跑,小心中机关。” 南宫九渐渐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仔细打量周遭,别说窗户,连一条石头缝都没有。她颓然抱头,一屁股坐在松软的床上。短短几日,她从南宫九小姐成了天龙教的人,她从西门三少奶奶变成了弃妇。 西门飘雪,是不是在实践他的誓言?南宫九还清楚记得花轿临门那一日,穿着喜服的家伙指天发誓:今生一定要娶南宫燕过门,娶了再休!他果然把她休了,无毒不丈夫啊。 南宫九蔫蔫地钻进被窝里取暖,好冷啊,这个石窟阴冷阴冷的,她的心也是冷冷的。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蠕动,渐渐地朝左肩延伸过去。南宫九咬紧牙关挣扎下床,对着铜镜掀开衣服一看,赫然一朵黑色的莲花,妖冶地绽放在她左肩背上。莲花,又是莲花…… 石壁上镶了木板,令整个石室看上去像间普通的厢房,各色家具摆设一应俱全。北堂镜细细打量这的一切,每一件东西都似曾相识,极像梦柳苑的布置。不愧是属于一个主人的,或许这个地方与梦柳苑相距不远。 北堂镜伸手抹了抹镜子上的水珠,如此潮湿,附近一定有湖泊或者河流。但此处是石窟,没有泥沙,何来的水源。 喀嚓一声机关触动的声响,石门缓缓开启了,几名黄衣女子进来送了些饭菜和被褥衣物。她们不发一言,放下东西便要出去,北堂镜突然发问:“能不能告诉我现在什么时辰了?” 其中一名女子冷冷丢了句:“不知道!” 北堂镜又问:“那每天是什么时候送饭呢?” “你饿的时候自然会有人送来。”几名女子都出去了,石门又死死关上。 北堂镜在石门两侧发现小孔,是透气的吧?或者用来监视屋里的情况。她又抬头望着壁上几盏烛台,心里暗暗盘算。这一顿是晚饭,等到天黑,大约辰时一过便要熄灯睡觉。她一定可以找到机会。 南宫九这会在屋里猛拽铃绳。是老白告诉她的,有事就拽一下那根绳子,铜铃响起来便会有人来。于是她没事就拽几下绳子,起先是黄衣女子或者灰衣男子来问问,次数多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们也不愿理,就只好劳烦老白颠颠地跑来跑去。 石门外老白大声嚷嚷:“别拽了,吵死了!小祖宗,你想干什么?” “我要洗澡!”南宫九爬在石门上,使劲喊,“出汗弄得浑身粘糊糊,我要洗澡!” “好好,我去问问主上。”老白受不了这种高分贝的噪音,一阵风似的逃走了。不一会,南宫九被放出来了,乖乖跟着老白去洗澡的地方。穿过主堂,暗道、几个厅,还要上台阶,终于到了一扇隐蔽的石门前。老白朝着门边的孔里喊了句:“主上,阿九带到了。” 石门轰然打开,刺目的白光一刹那涌了进来,好一阵不见天日,南宫九适应不了,用手遮住眼睛,许久才慢慢放开,望着眼前的景致瞠目结舌。此处四面都是绝壁,中间却是一口温泉,腾腾冒着白花花的热气。五六名黄衣女子在周边伺候,站的站、坐的坐,而雪娘披着一头乌黑如缎的长发正泡在温泉里,懒洋洋望着她。 南宫九想问老白是不是在这里洗澡,回头一看,老白已经没影了,刚才进来的门也已经关上了。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她跟这个妖孽一块洗澡!?南宫九十分紧张,然后打起了嗝,或许是刚才的午饭吃得太饱了。 “你不是非要洗澡么?那就一起。”雪娘沙哑的声音带着邪邪的味道,那眼神更加邪恶,好像要把人吃了一样。这样变态的人,男女通吃也说不定的。南宫九退缩了,摆摆手说:“教主你先洗,我就不打扰了哈!” “你以为进来了就那么容易出去?”雪娘一挥手,身后两名黄衣女子冲上去,将南宫九押住。 这是什么阵势?南宫九受了惊吓,立马停止打嗝,心想:一个被阉了的娘娘腔,能拿她怎么样?两名黄衣女子二话不说,就开始剥她的衣服。南宫九哇哇乱叫了一阵,一边反抗一边嚎叫:“你们别碰我、别碰我!”纠缠之中,南宫九脚下踏空,噗通一声落进水池了。 好在池水温热,天气也不冷。南宫九扑腾了几下从温泉里站了起来,浑身滴滴嗒嗒淌着水。 雪娘嗤笑一声:“怎么,不是要洗澡么?” 南宫九这才注意到温泉的构造,水汽缭绕中间,赫然有一道耸起的石壁,将温泉一分为二。如果坐下去,刚好被挡了视线,是看不见彼此的。南宫九稍稍安心了,看来雪娘对她并没什么不纯洁的想法,不然早就可以扑倒她。南宫九小声嘀咕:“我还是在旁边等一下吧。” “衣裳都湿了,你不冷?”雪娘仰面斜躺在温泉里,看都不看她一眼,身子一动,隐约露出了雪白的胸……如此丰满,南宫九张大了嘴,然后完全放宽心了,它早已经练了莲花宝典,把女人的性特征都练出来了,看来这辈子都是小受的命,就算对她有想法也没工具。不是有句话说,欲练神功,必先自宫么? 碍于几个黄衣女子直勾勾盯着自己,南宫九缩回水里去,慢吞吞脱掉衣服。就算是同类,也要非礼勿视的吧?她们修养素质真是太低了。还好有水汽的保护,整个人泡在水里的时候很安全。 南宫九泡澡泡得久了,解乏又舒适,暂时忘记了危险,思维都迟钝起来。忽然听见脚步声,睁眼一看,几名黄衣女子出去了,石门合上。而背后吹过一阵阴森的寒风,它要做什么?它要做什么?!南宫九双臂抱胸、竖起耳朵听动静。 风声、鸟声、蝉鸣声,南宫九保持着姿势纹丝不动都快全身僵硬了,终于传来了沙哑的妖孽声:“你知道吗?以前,你爹就坐在你那个位置。” 南宫九恶寒,不敢回头,只往旁边移了移。 “可惜,你长得不像他。”那声音中夹带着几分失落。接着,是轻微的水声,然后,明显觉着有股寒气逼人,南宫九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刚转到一半,便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雪娘。 肌肤胜雪,眸光熠熠,红唇诱人,浑身冒着热气,若它不是雪娘,南宫九一定会惊叹:好一个新鲜出炉的小受! 雪娘眯着一双媚眼,唇形微动,“你的眼睛像傅贻萍,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狼。” 南宫九忙用爪子挡住双目,“你就当我是瞎子好了!” 雪娘盯着南宫九那张脸,一时之间难以自控,眼珠变得通红,朝南宫九吼道:“我到现在都不明白,她究竟哪里值得龙哥豁出一切去爱!” 糟耶,南宫九渐渐听出蹊跷来了,原来雪娘爱上了龙教主,而龙教主心里有他人,雪娘因爱生恨,才弑主夺权,统领了天龙教。一只滑腻的胳膊缠上了南宫九的脖子,南宫九双手紧紧捂着眼睛,不敢松手,她怕一看见雪娘变态的样子会忍不住呕吐。 雪娘渐渐加了几分力,贴在南宫九耳边狠狠道:“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 南宫九使劲掉鸡皮疙瘩,牙关发颤地答道:“你当初已经杀了我爹,何必还留我在世上。” 雪娘放低了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说:“因为活着的人,远比死去的人痛苦。我给了龙哥一个痛快,痛苦,就由你们母女来承受罢!” 脖子上冰冷的胳膊松开了,南宫九本能地往后躲避,直到后背抵在了温热的石壁上,才缓过神来回想雪娘刚才说的话,喃喃问道:“我娘在你手上?” 雪娘仰头大笑,男子的嗓音毕露,“哈哈哈……我失去龙哥的痛苦,要千百倍地从她身上讨回来!” “你真是变态!”南宫九愤怒至极,浑身发抖骂道,“变态狂!因为一己私欲,害了这么多人,你看看天龙教如今像什么样子?就好像一个活死人墓,你除了下毒害人,还会做什么?!” 雪娘歪着头打量会南宫九,一字一句说道:“我帮龙哥打理天龙教多年,为了什么?只想他多看我一眼。我们风风雨雨走过来,同甘共苦的患难真情,最后竟然坏在一个黄毛丫头身上!傅贻萍那个贱女人有什么好?不过既然龙哥喜欢女人,我也可以变成女人,他的人和他的心我都要得到!” 南宫九冷冷笑道:“可是最终你什么都没有得到。” 雪娘眯眼一笑,嘴角抽了几下,伸手捏住南宫九的下巴,“你娘我已经玩腻了,不如尝尝你的味道,龙哥和傅贻萍的女儿,应该不差……”说完,它从水里慢慢站起来。胸、腹、一直到大腿,整个胴体呈现在面前,慢慢逼近……南宫九先是一窒,然后紧闭双目发出声嘶力竭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 这只“它”是女人、同时也是男人!传说中的人妖啊啊啊!要死了,是谁误导说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的?人家不但没自宫还白白长出两只大馒头来!南宫九突然很想穿到2012去迎接世界末日,也不愿面对这样变态的怪物! 就在南宫九尖叫得快没气了的时候,石室门突然轰然打开了,雪娘从容地坐回温泉里去,脸上的狰狞又化成了魅惑的笑意。 “阿九!” 冰邪的声音,南宫九喜出望外,停止了尖叫,回头望着他。冰邪快步上前,随手扯了一袭长袍跳下水将南宫九裹住,面无表情对雪娘说:“主上,莫非我们的约定已经不算数了。” “我只是吓唬吓唬她,冰邪,回去好好管教女人,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 “是,属下告退!”冰邪拖着南宫九上了岸,又将自己的黑色外裳脱了给南宫九披上,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南宫九还陷在刚才的画面中惶恐不安,如果冰邪没有赶到,她是不是要被一只人妖xxoo了?人生悲剧莫过于此! 在阴冷的石窟中穿行,南宫九瑟瑟发抖,身边的冰邪严肃得不发一言,她也不敢吱声,只管跟着他。沿着蜿蜒的石阶一直走上去,走到了最高处,往下一看,整个天龙窟就像蜜蜂巢,密密麻麻全是洞口,那些穿黄衣服、灰衣服的男男女女就像小蜜蜂…… 两只小蜜蜂呀,飞在花丛中呀,飞呀、MuaMua、飞呀,PiaPia……南宫九举起两只爪子挥来挥去,嘴里嘟嘟喃喃。难为她在这样艰险的环境中还可以自得其乐。 冰邪侧目看着她:“你在干吗?” 南宫九从神游中惊醒,双手继续抱着胸,小声抱怨:“好冷……” “进去。”冰邪拧了石壁上一个机关,一道石门打开了。南宫九瞥了一眼就匆匆溜了进去,这里应该是冰邪的卧室,很豪华嘛。冰邪进去之后又关上了门,在衣橱里找了几件里衬,还有一件绛紫色的长裳,递给南宫九:“先去把湿衣裳换了。” 南宫九看面具下那张脸似乎有点臭,于是老实地捧着衣服跑进去找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换衣服。当她穿妥当了,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冰邪这里怎么会有女人的衣服?而且还很合她的身……南宫九慢吞吞走出来,见冰邪负手站在一面铜镜前,面具已经摘下了。 南宫九看见镜子中反照出来的脸,那双鬓的图腾配着一双鹰一般的眼,仍然叫人不寒而栗。南宫九不敢靠他太近,找了张圆凳坐下了,“那个……你和教主有什么约定?” “阿九,你可知道自己已走到绝境了?”冰邪微微偏了头,却因为自己的脸不敢转过身去面对她。 南宫九一脸茫然:“不知道。” “我已经是半个死人了,为了你,我可以豁出一切,目前主上对我还有所忌惮。一旦我哪天突然离世,你又该如何是好?”冰邪垂眸,长叹道,“在我有生之年,定要带你离开天龙窟,以告慰师父在天之灵。” “啊?”南宫九的眉头皱了又皱,莫名地悲伤起来,“你得病了么?” “你忘却了一切往事,虽然连着我也一并忘了,但对你而言是大幸,至少生命里不再有痛苦。” 南宫九鼓起勇气,上前拉拉他的衣袖,安慰道:“我们可以重新认识啊,你救了我好几次,是大英雄。” 冰邪突然笑了两声,那笑声听起来极别扭,带着几分自嘲。“什么英雄,我保护不了教主和夫人,也没能保护好你。” “你跟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好不好?”南宫九充满渴望地望着冰邪,她突然不那么害怕了,其实那图腾挺好看的。 “以前?”冰邪若有所思,犹疑道,“既然忘记了,便当作从未发生过。” 南宫九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蹲在冰邪面前摇尾巴,低喃道:“可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好可怜啊……” 冰邪移了移步子,让南宫九坐下,自己则在沉思了半晌,才慢慢在她身旁坐下,缓缓道:“我四岁入教,是师父的大弟子。那时候,天龙教高手如云,我们作为大内密探,获得的报酬也是非常丰厚的。师父一心在教务上,没有娶亲,突然有一天,他喜欢上了江南茶王的千金傅贻萍,也就是你娘。商人一向看不起我们江湖人,加上傅贻萍已经有婚约在身,教主索性将她劫走了,在天龙窟拜堂成亲。” 南宫九双眼冒星星,看不出来,她爹明目张胆强抢民女还霸王硬上弓啊啊啊! “教主夫人是温婉的女子,但性情刚烈不屈,后来教主心软,便将她送了回去。此后的几年,教主始终对她念念不忘,直到南宫家办丧事,夫人出家为尼,教主不顾一切出去寻她,然后得知你的身世,便派我们下到江南,暗中保护你。教主那时候极高兴,说你的性子简直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任性乖张,唯恐天下不乱。可惜好景不长,我们五邪都远在江南,教主陪着夫人终日诵经念佛,被乌桓雪钻了空子。待我们收到消息回天龙窟,已经天翻地覆。当时的木邪、金邪、土邪宁死不屈,被残忍杀害,我与火邪二人承了教主的遗愿,保护你们母女。可是……蚍蜉撼树,终究是徒劳。” 不知道是氛围好还是冰邪的情感丰沛,南宫九听得满心酸楚,戚然问:“我娘现在在哪里?我能去看看她么?” “被主上囚禁了多年……”冰邪忽然伸臂抱了抱南宫九,“她毁容了,不见人。若不是因为牵挂你,她恐怕早已寻了短见。阿九,你要听我的,不许枉为,你娘为你忍了这么些年,不能白忍。找到桂宫之后,我就带你们走,避世隐居。” 这一番话,令南宫九愣了好久。尽管她不是真的南宫燕,那傅贻萍并不是她亲娘,可是……天底下的母亲都一样的心思,哪怕忍受再大的苦难,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南宫九想家了、想爸妈了,穿越以来这么久,头一次觉得后悔难过。她当时如果小心骑车,怎么会出车祸,怎么会死……南宫九瘪着嘴,忍了好久,终于抽抽搭搭哭了起来,“带我去看看她,大师兄,我想看看她……” 冰邪轻轻抚了抚她的头,“也好,她惦记你很久了。” 那间用来囚禁傅贻萍的石室里漆黑一片,在石门打开的一刹那,冰邪吹熄了手里的灯笼。就在那一瞬间,南宫九瞥见了一个背影,那傅贻萍头上披着厚厚的纱巾,几乎将整个脑袋都裹住了。好像她脸上长红疹那会,把自己裹得跟木乃伊似的。南宫九出神地想着事,不禁笑了。 冰邪轻声说:“夫人,我带阿九来看你了。” “阿九回来了?”傅贻萍声音干哑,语调生硬,像是许久没开口说话落下的毛病。 一片漆黑中,南宫九能隐约看见那身影转过来了,小声答:“是我。” “阿九……” 一双手摸了过来,抓住南宫九的胳膊,渐渐往上摩挲,一直摸到她的脸,接着便听见抽泣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阿九,上次听说你毒发,险些丧命,娘真是……想陪着你一起去死。” 南宫九握住那双冰冷的手,鼻子酸酸的,“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师兄说了,等找到宝藏以后,我们就可以走了。” “对,我们快熬出头了,阿九,要听话,听你大师兄的话,我们一定可以活着离开。” 在视觉不管用的情况下,听觉和触觉异常的灵敏,南宫九似乎可以听到傅贻萍的心,似乎可以通过她的手感觉到来源于一位母亲的所有迫切和焦虑。或许她真应该听冰邪,找到宝藏,然后带着这位母亲一起离开。至少这样,他们都不会受伤害。 至于那个宝藏,就让别人去抢好了,与她无关的。 从那石室里出来之后,很长一段路南宫九都沉默不语。冰邪一路护送她回去,快到的时候,南宫九突然问:“她是怎么毁容的?” 冰邪先抬头望了望主堂那边,见四下无人,才低声说:“自己烧的,为了躲避雪娘。” “啊?”南宫九惊得整个人都愣住了,女子将容貌看得多重要,她竟然亲手毁了那张脸,还是用最绝望的方式。她真是受了极大的苦楚,才会选择如此极端的手段。 雪娘,乌桓雪,南宫九一想起来都手脚发冷,那不是人,是魔鬼。 冰邪将石门打开,送南宫九进屋,又点燃了屋内所有的烛台,令房间看起来不那么阴森可怕。“阿九,去劝劝北堂镜,若不交出藏宝图,被扔进七杀池之后,她就会变成和我们一样的妖怪了。” “七杀池是什么?” “那池子里养了七种毒物,互相咬噬、残杀,池里都是尸体和血肉,若不吃了它们,便会被它们吃掉、或者饿死。但凡进过一回,什么苦都算尝遍了。”冰邪说得不慌不忙,语调平稳。可南宫九听得一惊一乍,冷汗淋漓。不能叫北堂镜受那样的苦,不过一张藏宝图,交出来又怎么了,反正保命要紧!再三权衡,南宫九决定要去劝降,虽然节气很重要,但是安全第一嘛…… 百丈绝壁,望上去能发现狭窄的入口,只是这绝壁上一无藤蔓、二无树木枝节,单凭轻功怎能攀上那么高的地方?东方玄夜一行人在崖下被阻了去路,而暗中引他们前来的神秘人一到崖底就没了信儿,将他们丢在了这绝地。 人马劳顿,便先歇一夜再做打算。 一袭红衣的西门飘雪在崖底来回查看,也没发现密道或者机关之类的东西,凭他的轻功,是绝对可以上去的,只是他一个人上去了又有何用?只是徒增危险。西门飘雪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转头,居然发现崖壁西边拐入深谷处有一樽巨石柱,白发飘扬的燕南飞赫然盘膝坐在上边。 “燕南飞?”西门飘雪惊讶得用扇子一指,赶紧回头叫唤,“大哥!他也来了!” 众人纷纷伸长脖子看,只见石柱上的人慢慢起身,提着闪着寒光的大刀倏然飞了下来。他几乎目空一切,只是直勾勾盯着东方玄夜,语气生硬道:“你终于来了。” 东方玄夜反问:“莫非你比我们先到?” “我已经在这守了五天了。”燕南飞一蹙眉,“找不到方法上去。” 西门飘雪狐疑问道:“你怎么找来的?” “我从万花谷就暗中跟着他们,一直跟到这里。” 西门飘雪颔首道:“看不出来,燕大侠跟踪的本事很强。” 燕南飞嘴角一扯,表情麻木,“那也比不上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 东方玄夜道:“我们是被引来的,也不知他们有什么诡计。” 燕南飞有些意外,反问:“你回了浮云山庄,怎么会跟西门三少在一起?” “听说我这有了消息,他便一道来了。” “为了南宫燕么?”燕南飞冷笑一声,“既然已经休了,何必还要关心,不是有句话说覆水难收!” 这句话一语双关,西门飘雪和东方玄夜都显出尴尬之色。 “庄主!”忽然有人大叫,“看上面!” 众人齐刷刷抬头看,只见那洞口处飞出一行黄衣女子,在绝壁上一跳一跳,渐渐接近了地面,然后依次落定在他们面前。而最后一个落地的,是抱着古琴的金邪。 东方玄夜又惊又喜,脱口而出:“媚儿!” 金邪并不理会他,只是甜甜笑着说:“主上命我等来迎接各位贵客。” 西门飘雪扇子一顿,道“且慢,你还没告诉我们,他引我们来究竟有何要事?” 金邪皱着眉,神情十分不屑道:“这你都不知道,自然是为了藏宝图的事!” 东方玄夜望着金邪熟悉的眉目,叹了口气,“可是,我们绝不会贸然进去,不如请你们主上出来详谈?” 金邪摇摇头,清脆嗓音低柔了下去,“你真胆大,主上会生气的……东方庄主,随我去罢,不然北堂姐姐可要受罪了。” “你们要拿她怎样?!”燕南飞手里的寒刀骤然间刺了出去,横在金邪眼前。 金邪稍稍往前一凑,用鼻子嗅了嗅,笑道:“大哥哥,你好久没杀人了。这刀上都没有血的味道。” 东方玄夜制止燕南飞,跟金邪打听北堂镜的消息。金邪却只是天真地笑着,“你不跟我进去,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好,我去。”东方玄夜话音落定,几名黄衣女子便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西门飘雪疾呼:“大哥,别上她的当!”但是太迟了,他话音一落,面前就刮起旋风,黄衣卷成的风影带着东方玄夜一直往上飘,飘到了高高的洞口,很快淡出他们的视野。 这些杀手将移形换影用得炉火纯青,不一会功夫便将东方玄夜带进了天龙窟,但他的视线被恍惚的黄影挡住,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越往里越寒湿,空中弥漫着一股腥味。似乎是水藻或者鱼的腥味。 待她们停下之后,东方玄夜定睛一看,已经到了一间昏暗的石室,而半挽的纱帘后的雕龙石椅上,坐着一名浓妆艳抹的女子。因光线昏暗,倒是看不清楚样貌,只是对方一开口,却令东方玄夜一惊,那是明白无误的男子声音,有几分熟悉。 “东方庄主,久违了。”那女子慢慢起身,向着他一笑,“似乎不认得我了呢?” 这声音妖魅无比,若没记错的话,应当是一种内功,以声迷魂。东方玄夜似乎想起她是谁了,蹙眉望着那方向,低声念道:“你是梦柳苑的雪娘?” “呵呵……难为庄主还记得我!”雪娘一步一步缓缓走出来,迷离的眼神在东方玄夜身上打量。 东方玄夜竟松了口气,失笑道:“居然是你?一直在暗中夺藏宝图的人是你。” “是我,不管你如何看不起我,我都已经掌控了大局。”雪娘绕着他走一圈,啧啧道,“几年不见,真是出落得越发英挺了。” 东方玄夜直言道:“我要见北堂镜。” “她啊,总是不肯交出藏宝图,于是我请你来劝劝她。”说着,雪娘往他身上倚了过去。 东方玄夜及时伸臂挡开,斥道:“龌龊!” 雪娘邪邪笑起来,那笑声极阴森,“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就算北堂镜交出藏宝图,我也不会放了她,如此绝色佳人,放了多可惜?” “她是我的妻子,你若敢动她分毫,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灭了你这邪教!” “如今,你也在我手上,还真以为自己可以称霸武林?”雪娘一击掌,冰邪与火邪分别从两旁的暗道里走出来。“明刀明枪,我们打不过你,可是对于你这样的高手,可真是暗箭难防……” “凭借你的势力,大可称霸武林,为何要抢夺宝藏?” “称霸武林?呵呵呵……东方庄主的野心也仅限于此了。我要的是天下!天下尽在我手,到时候,你也逃不掉。” 见雪娘望着自己的神情,东方玄夜直觉得一阵恶心,撇开头道:“我要先见北堂镜。” “好啊,我们一起去。”雪娘朝冰邪命令道,“把阿九也带过来。” 石窟的最底层,有一座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池,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这便是七杀池。 连东方玄夜都变了脸色,南宫九早就双腿发软,紧紧攀住冰邪,小声问:“它真的要把镜子姐姐丢下去吗?” 冰邪却向着东方玄夜说:“看庄主如何抉择了,劝她交出藏宝图,便不用受苦。” 雪娘斜倚在高处一座石椅上,似笑非笑望着他们。不一会,北堂镜被一行黄衣女子押着从阶梯走下来。 “镜子姐姐!”南宫九挣脱冰邪,冲过去抱着北堂镜,向雪娘央求道,“别伤害她,教主!你要藏宝图嘛,我会劝她交出来的!” 雪娘轻哼一声,笑着望向东方玄夜,“人和图,我都要。” “什么?”南宫九紧张地看了眼北堂镜苍白的脸色,“可是、可是……镜子姐姐……” “我要的人不是她。”雪娘倏然站了起来,指着东方玄夜一字一句说,“这天底下,没有人会拒绝我,你说呢?东方?” 这个变态居然看上黑马玄夜了,南宫九石化了,它眼光是不错的,但是黑马玄夜就要这样被糟蹋了么? 雪娘瞥了眼北堂镜,又笑道:“你和龙哥的神韵有那么几分相似,早在六年前我就发现了。可是你真不识趣!” “只要你放了她,一切都可以商量。”东方玄夜的语气突然之间软了下来。 他居然妥协了!石化之后的南宫九瞬间又碎成粉末,悲哀地抱紧了北堂镜。 “哼!”雪娘脸色一变,双臂高挥,石窟中顿时疾风四起,尖利的嗓音叫嚣道,“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为了贱女人不顾一切!我要你们付出代价!”话音一落,一缕黑丝带像一条蛇直刺向北堂镜,一缠、一甩,她活生生被撂下了七杀池。南宫九失声大叫,接着吓晕了过去。 东方玄夜踏足借力飞起,朝池中飞去,奋力一捞,却只撕下了一片衣裳。眼看也要一并跌入七杀池,雪娘的丝带又将他缠住,将他拉了上来。 东方玄夜呆呆望着手里的碎布,手无可抑制地抖了起来。池子里没有任何声音,他不敢回头,便一直僵在那里。 雪娘朝黄衣女子命道:“你们好好看着,如果快撑不住了就捞起来。我才不会让她死得这么痛快!” 几名黄衣女子领命,朝池边走去,依次擦过东方玄夜的身边。 熟悉无比的脚步声,轻微而沉稳,东方玄夜下意识抬头去看,只见一名黄衣女子沉静如潭的双眸正直直盯着自己。东方玄夜好似在一瞬间死而复生,心中大喜,却仍旧不动声色站在那里。 雪娘慢慢转身离去,得意笑道:“冰邪,命人好好招待东方庄主,他可是我的贵客。” “属下遵命。”冰邪抱着晕厥过去的南宫九,目送雪娘离开之后,往七杀池中瞥了一眼,对几名黄衣女子说:“差不多了就把她捞上来,主上并不想她死。” “是。”黄衣女子纷纷点头领命。东方玄夜微微侧头望着那双眼睛,心情仍然在大起大落。北堂镜向来沉着机敏,短期内可以保护好自己,只是他们要如何离开这个魔窟? 冰邪将沉重的南宫九背了起来,一面令人护送东方玄夜上去。“这每一道门,每一条暗道都有机关,庄主还是呆在房里不要乱走的好,免得出事。” 东方玄夜转头看着他背上的南宫九,问:“她究竟是什么人?” “她本是我们的少主,但天龙教被雪娘掌管之后,她也成了杀手。” “可她是在南宫府长大,难不成连南宫老太爷都会认错人?” “她有两个身份,既是我们的阿九,也是南宫燕。教主一方面用蛊毒控制她,一方面以她娘的性命要挟她,阿九也很苦。” 东方玄夜苦笑一声,“原来都是无可奈何。” 崖下,四大家族的高手都按捺不住了。东方玄夜原本是领头人,头不在了,队伍松散,意见不一。最后西门飘雪想了个办法,叫大家将外裳都脱下来,一件一件首尾相接连成长绳。以西门飘雪的轻功,很快飞上了洞口,再将长绳抛下,让众人借着长绳的力依次上来。 那洞口上方赫然刻着三个字——天龙窟。不大的平台之上站满了人,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要如何打开石门。 “让我来。”燕南飞扛着刀走到最前面,看样子十分有把握。 西门飘雪忙制止了他,“霜月之光威力太大,只怕会震塌了整座石窟。” 旁人点头附和:“是啊,我们还有人在里头。” 燕南飞目不斜视,只盯着那道门,“那你们有别的办法打开石门?” 又无人出声了。西门飘雪一手执扇在另手上敲着,低头寻找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东西。旁人也跟着他低头看地。燕南飞卸下刀,盯着石门底下的一道缝隙,正打算用刀试试,突然从石门内部发出一声喀嚓响,燕南飞反应极快往后退几步,以刀挡在面前。 石门缓缓升起,所有低着头的人都把头抬了起来。 石窟内被壁上的火把映成昏黄,穿着一袭鹅黄衣裙的金邪抱着古琴笑眯眯站在石门内。将面前的人都打量了一遍,脆生生道:“你们想进去么?” 西门飘雪道:“东方庄主进去多时,我们当然不放心。” 金邪往侧旁让了道,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那你们就进去吧。” 这样一来,反而令人怀疑里头有陷阱,众人都迟疑了。 “怎么?不敢么?”金邪又走到中间,神情狡黠道,“到洞口来叫嚣,又不敢进去,你们可真是江湖豪杰。”这小小少女,光站在那笑便能教人不寒而栗,那些高手哪里敢轻举妄动,进去了恐怕会全军覆没。 “既然不敢进来,那就下去吧。”金邪忽然弹指拨出了一串琴音,崖边几人腹部受击往后退几步便摔了下去。 西门飘雪大惊失色,料不到这少女下手如此不留余地,便一个腾跃窜进了洞内,劈手朝金邪的琴攻去。燕南飞提着刀跟随而入,提醒西门飘雪道:“琴音会迷魂,当心!”一面与西门飘雪联手对付金邪。 一见这阵势,反正已经打起来了,外面的高手也纷纷跟进去帮忙,不料石门突然启动,缓缓落下,大家都为之一怔,赶紧退出来。混在人群中的小四慌忙叫道:“三少,快出来!” 可西门飘雪和燕南飞正与金邪打得难以分身,非但不出来,反而越加往里攻去。直到巨大的石门轰然落地,小四一脸戚然,“糟了,他们都被困了。”余下的人面面相觑。 金邪招架不住两人的夹攻,节节败退,朝石窟深处发了一枚信号弹召唤援手,然后将古琴一阵乱弹,笑道:“大哥哥,你进来一定是为了北堂姐姐,可是西门三少是为了什么?难不成还想把南宫九抢走?她跟我们大师兄感情深厚,跟你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西门飘雪一顿,险些被击中。 “别听她的话!”燕南飞重重喝道,“她会扰乱你的心智。” 金邪咯咯笑着说:“大哥哥,北堂镜已经被丢下七杀池了,连东方玄夜都没办法救她。” “什么七杀池?”燕南飞手下一紧,刀微微颤抖。 金邪的手停下了,不再弹琴,只轻轻说:“那是比阿鼻地狱还惨不忍睹的地方,进去过的人,都要变成妖怪。” 西门飘雪柳眉紧蹙,扇子反手一打,那玉骨扇亮出刀锋般的锐利。“燕大侠,我们杀进去。” “好!”燕南飞颔首,举刀朝金邪狠狠劈下去。顿时,对面的石壁被劈开一条裂痕。 金邪脸色一变:“大哥哥,你还是这么狠心……” 东方玄夜仔细观察了这石室,静心打坐。大概快入夜了,他觉得有些饿。 石门突然打开,黄衣女子进来给他送饭,石门又被外边把守的人关上。方才那一瞬间隐约听见外面好像有一阵纷乱,许多人往某个地方赶去。东方玄夜随口问:“出事了么?” 黄衣女子打开食盒,将一套衣物拿出,又从里层取出一张面具,“快换衣服,我们趁乱逃走。” “阿镜!”东方玄夜喜出望外,一把捉住她的手,“你怎么样?” “我没事。”北堂镜举眸望着他,两人相看了一会,又忙着易装易容。 那双素手娴熟地在他脸上敷贴着,将他的样貌完全遮盖,变成别人的脸。两张完全陌生的脸相对着,仿佛最熟悉的陌生人。 北堂镜轻声说着:“石门一开,你对付左边的人,我对付右边的人,将他们拖进石屋。这些屋子的机关都在外边,里面是打不开的,他们被困住了也没法出去报信。” “你知道逃出去的路?” “我大约摸清了,一直往上走有一个隐蔽的出口,他们平日出去置办物什都要走那边。” “那外边是什么人在闹?” “我也不知道。”北堂镜示意他不要说话,朝门边的小孔喊了句,“他吃完了。” 两扇门往两侧拉开,东方玄夜出其不意以两颗石子同时点住了两人的穴,北堂镜望了他一眼,将那左边的人拖了进来。东方玄夜将右边的人推进去,然后两人将石门关上,快步离开了此处,趁乱往外逃跑。 老白进来送饭的时候,看见南宫九像只壁虎趴在石壁上,耳朵贴着石壁仔细听着什么。 他好奇走过去也跟着听一听,“有什么好听的?” 南宫九因为太入神,没注意到有人进来了,吓一跳,“你怎么来了?!” “你该吃饭了。”老白把食盒放下,纳闷问,“你在干吗?” “好像有打架的声音。” 老白扇着鹅毛扇,唉声叹气:“是啊,金邪不小心让燕南飞和西门飘雪闯了进来,大伙都赶着去支援。那个燕南飞真不是省油的灯,教主恐怕要亲自出手了。” 南宫九一听到西门飘雪的名字,秀逗了,顾不得老白在说什么,一鼓作气往外冲。西门飚血也来了,一定是来找她的。南宫九突然间忘形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疯跑,她就知道西门飚血不会丢下她的! 正堂里,雪娘正大发雷霆。本想把北堂镜和东方玄夜押上来,以警示燕南飞和西门飘雪不要在天龙窟内乱来,没想到从七杀池里捞上来的人根本不是北堂镜,那脸被毒物咬了道口子,人皮面具破了,撕下一看,不过是一名手下。雪娘一惊,立即命人去看看东方玄夜,不料那边也已经被掉包了。 “他们一定还在天龙窟里,给我搜!”雪娘命道,然后手里的丝带朝旁边刺去,将看守东方玄夜的二人活活勒死。“冰邪呢?” 火邪答:“在前面对付燕南飞。” “你和木邪带人去追北堂镜和东方玄夜!” “属下领命!”火邪与木邪相视一眼,分别带了一行人朝不同方向去了。 雪娘还在气头上,正想发作,突然一阵地动天摇,洞口的方向传来一阵滔天的惨叫。一阵霜寒之气从几条暗道吐出来,令所有人不免都打了个寒颤。 几块巨石从高处落下来,轰然在正堂的地面上砸出数个大坑。 跑在半道的南宫九被突然从天而降的大石头挡住了去路,懵了一下,随即抱头蹲了下去,冲身后的老白嚷嚷:“地震了!趴下、趴下!” 老白挥着鹅毛扇悠哉游哉走来,“什么地震?是外头在打架。” “打架?”南宫九眨眨眼,石头这么容易下来,那会不会砸到西门飚血啊?可别把他砸得飚血了。南宫九吃力地爬过大石头,继续往前冲。当她一路冲出了暗道,到了雪娘的石室,被土邪挡住了去路。 “阿九,你去哪里?”土邪戴着那张奇怪的面具上下打量她,“主上往这边来了,你先别急。” 老白倚着一根石柱,幽幽道:“唉,这孩子不知怎么了,突然想去看打架。” “主、主上……”南宫九急得说话都不顺溜了,“它来干嘛!” “当然有要事!”土邪索性一把抱住乱跑的南宫九,“别担心嘛,大师兄没事的。” 南宫九正想说话,雪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行教众。老白赶紧挽起纱帘,走到宝座旁边静候雪娘。不过雪娘却摆了摆手,没有过去,径直走向南宫九,对土邪说:“放了她。” 土邪依令放开南宫九,站到一边。 雪娘凌厉的目光直逼南宫九,声音里妖媚全无,成了低沉的沙哑,“北堂镜和东方玄夜逃了,为以防万一,阿九必须回到西门飘雪身边去。若他们成功逃跑了,一定会和西门飘雪汇合。务必拿到北堂镜手里的藏宝图,不然,当心你娘的性命……哼!” 南宫九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又叫她去做无间道? 老白忧心道:“主上,阿九这么回去,会不会有危险呢?那西门飘雪可是已经把她休了呢,东方玄夜和北堂镜都得知了她的身份。” 土邪也点头附和老白:“主上,阿九这样回去也得不到信任了。” 雪娘阴着脸冲南宫九低吼道:“我不管他们是不是信任你,我只要一个结果!接近北堂镜,得到她的藏宝图!否则,你娘死无全尸!” 南宫九心里涌起一阵阵恐慌,被雪娘的目光看得双腿发软,惊魂未定狂奔了出去。她不想连累任何人,可终有一方要被她出卖。傅贻萍,还是北堂镜?藏宝图是死物,人命关天啊……她咬咬牙,在心里念道:镜子姐姐,对不起了。 整个石窟剧烈震动了一会,又慢慢消停下来。靠着石壁上一处凹进去的地方,东方玄夜紧紧拥着北堂镜。一些碎的石子不知从哪里滚来的,洒得满地都是。 东方玄夜警觉地观望四周,“是什么动静?” 北堂镜微微颔首:“应当是师兄的霜月之光。其他武器没有如此的威力。” 东方玄夜若有所思道:“难道燕南飞和西门都进来了……难怪乱作一团。” 北堂镜的背抵在粗糙的石壁上,微微发疼,以手掌推了推他,轻声道:“我们快走吧。” 东方玄夜回过神,蓦的松开铁紧的手臂,带着歉意道:“弄疼你了。” “没有,走。”北堂镜轻描淡写答了句,飞快地继续往前走。 这天龙窟里的路错综复杂,岔道极多,而且步步机关陷阱。但是北堂镜一路走来驾轻就熟,毫不迟疑。直到在一个九条岔路的口子上,她发觉他们已经被困住了。这是九九归一阵,无论走哪条路都会回到这个中心。而原路返回,只怕又要回到那魔窟里去了。 东方玄夜见她一筹莫展,宽慰道:“万花谷你都能走进去,这里更加难不倒你。” 北堂镜沉吟道:“这石窟的横纵结构是按河图洛书设计的,而梦柳苑的格局是按照八卦而造。八卦由河洛图而生,我认为天龙窟就位于梦柳苑的下方,另一个出口一定就在梦柳苑。梦柳苑四面环水,最西边是大瀑布,我顺着水声走到此处,应该离瀑布不远。不过看样子我们陷入困境了。” “如今你判断水声在哪个方向?” 北堂镜将耳朵贴在石壁上仔细听了一阵,摇头道:“这每一座石壁都有回音,没法判断。” 突然又是一阵地动天摇,北堂镜一时大意没站稳,摔倒在地,不远处传来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和叫喊,东方玄夜即刻吹熄手里的火把,从地上捞起北堂镜,极快地飞身钻入石壁上刚刚震裂的一道裂痕当中。 漆黑的石洞里渐渐漫开了火光,为首的木邪蹲在地上查看一阵,肯定道:“是他们的脚印,居然这么快就能找到出口……还真是低估了北堂镜,她是怎么找到机关的!” “师姐,我们还要不要追?” “追什么,他们都已经出去了,到了上面我们不方便行动,回去复命!” “是!”一行人举着火把又匆匆跑远了。 石壁的缝隙中,北堂镜伏在东方玄夜胸前。待远远的脚步声都消失不见,她才松了一口气,赫然发觉,他们贴得如此之近,近得连心跳和呼吸声都跃跃在耳旁。 北堂镜想站稳,却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动了动身子,额头不小心撞上了东方玄夜的下巴。 “嘘……先别动。”东方玄夜以极轻的气息说道。 北堂镜侧耳一听,真的有动静。 洞里刮起一阵风,从身边呼啸而过。许久,火把又亮了起来,木邪和火邪站在中央,仰望着石壁上裂开的数道口子。 木邪的声音娇嗲如故,“机关被动过,看来他们真的走的。” “嗯,回去复命。”火邪没多说话,带着木邪迅速离开了。 石缝里的两个人一动不敢动,北堂镜腿脚麻痹了,如万蚁在咬噬。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几乎快睡着了,一直被她压在身底下的东方玄夜低声道:“他们应该不会回来了。” 那低语就在耳边,气息都喷洒在她脸颊,北堂镜一个激灵清醒了,赶忙爬起来。“我知道怎么出去了。九九归一,出口就在这顶上。” 因金邪召了众多帮手,西门飘雪与燕南飞渐渐被逼进了一条绝路。前有众多杀手,后无退路。燕南飞打算再用一招霜月之光,劈开石壁另觅出口。正在这时,南宫九飞奔而来,一路拍飞踢飞了不少挡道的家伙,高声喊道:“阿三——你们快走!镜子姐姐和东方庄主已经逃走了!” 西门飘雪望着由远及近的绛紫人影,心情无比复杂,眉毛眼角一阵乱抽,终于决定忠于自己的内心,朝她飞跃去。 “南南!”西门飘雪动情地呼唤。 “阿三!”南宫九笑得嘴都歪了,直扑到他怀里去好一阵蹭。 “南南……”西门飘雪面带微笑,胸膛被她蹭得痒痒的,心都醉了,双臂将她紧紧搂住。 正在与燕南飞打斗的冰邪失神望着在人群中忘我相拥的二人,拳头猛地攥紧。正想出手时,土邪从地里冒了上来,附耳对他低语了一阵,冰邪的脸色逐渐缓和,颔首道:“知道了。”接着便朝南宫九和西门飘雪发了几枚莲花镖出去。 南宫九惊叫一声,好在西门飘雪反应迅敏,扇子一转,便接住了暗器,又朝冰邪掷回去,笑得风流不羁:“你得不到她的心,再多手段都是枉然。” 南宫九望见旁边木邪的眼色,似乎明白了这是在做戏,冰邪是断然不会朝她下手的。他对她这样好,是因为从前的阿九吧。可是……她已经不是阿九了呀。她躲在西门飘雪身后,朝冰邪眨了眨泪汪汪的眼睛,瘪着嘴道:“师兄,我是真的喜欢他,真的。” 四周都是打斗声,纷乱吵嚷,但西门飘雪耳边只有这句话,仿佛天地都安静无比,这世上就只有她在说话。他欣喜,又感动,转身抱住南宫九,“你说什么?” 南宫九张了张口,还没发出声音,只听得燕南飞一声咆哮,“闪开!” 西门飘雪拥着南宫九窜到一旁,只见霜光耀目,那傲立在高处的一人白发飘扬,举刀劈石。一刀下去,石破天惊。刹那间,碎石、水珠乱飞乱溅,待尘埃落定之后,那被劈开的石洞之外,赫然挂着一条瀑布。 燕南飞俯视一眼,愣住了,下边仍然是万丈绝壁,瀑布沿着绝壁落入深潭,没有出路。西门飘雪刚拽着南宫九站起来,地下突然钻出一个人,是土邪,又与西门飘雪打了起来。西门飘雪将南宫九往外一推,交给了站在洞口的燕南飞,“先带她离开!” 南宫九这才看见外边的情形,惊叫:“没有路!” “什么?”西门飘雪一顿,扭头望向外边。茫茫云海,飞流直下。 一只沉默在远处的冰邪突然发功,以极强的内力聚成一股真气,朝他们掷去,怒吼道:“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重击而来,南宫九只是愣愣望着仍旧戴着银灰面具冰邪,仿佛一瞬间脑子里空空如也。西门飘雪扑过来抱着南宫九飞快窜出了洞口,往下寻找落脚之地。 燕南飞也顺势飞了出去躲避攻击,借力向上腾起。只是这万丈高空,没有一处可以落脚之地,难道要摔下去粉身碎骨?燕南飞用大刀插入石缝中,暂且攀在了绝壁上,仰头一看,瀑布旁边不远处就有树藤灌木,估摸那便是这座悬崖的顶部了。 西门飘雪单腿站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一手吊着南宫九,一手攀着石岩。 南宫九抱着他的腿哇哇大叫:“我要掉下去了!呜呜……” 西门飘雪咬紧牙关,他怎么从前没有抱过她,怎么不知道她这么重?!可是堂堂男子汉,万花谷一等一的高手,连女人都保护不了,传出去叫人笑话! 南宫九只看了一眼脚下的深渊,吓得脸色惨白,哭都哭不出来了。旁边的瀑布浇湿了他们的衣服,渐渐也湿了手。 两只紧紧扣在一起的手打滑了,南宫九感觉到自己一点一点在往下掉,绝望地闭上眼。要不是她太重了,西门飚血一定可以带她逃走。可是这样一来,她却连累他了。人命关天,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好。南宫九忽然之间不害怕了,仰头望着西门飘雪红红的衣裳,眼泪簌簌直落,“阿三,你要记得我,就算我是个骗子,你也要记得我。”接着便松开了一直抱着他脚的那只手。 西门飘雪大骇,惊叫:“不、不要!” 但他们紧扣在一起的手也禁不住南宫九的重量,一滑,便错开了。 西门飘雪望着逐渐变小的那紫色的身影,喃喃念了声:“夫人……”然后也松了手,疾速往下**,朝南宫九的身影逼近。 南宫九冲他大喊:“笨蛋,你干什么!” 西门飘雪得意一笑,“傻瓜,你会摔死的!” “难道你不会摔死吗?” 西门飘雪接近了南宫九,拉着她往怀里一拽,在空中翻了个身,“我给你垫着,这样也死得舒服点。” 这样朴实的话语,比表白还感人。南宫九摸着他的手,唏嘘不已,没想到穿越一把能遇上痴情的小受,真是死也值了。大不了再穿一次,带着西门小受一起穿。 “阿三……”南宫九陶醉地窝在他怀里。 “嗯?”西门飘雪陶醉地抱着她在空中继续飘落。 “下一世,你受我攻好不好……”南宫九得瑟地扭来扭去。 “嗯……”西门飘雪仍旧在陶醉中,稀里糊涂应了。 燕南飞的刀从石缝中一点一点滑出,瀑布的水飞溅在手上,刀柄滑得几乎握不住。千钧一发之际,从崖顶突然抛下来一根长长的藤条。燕南飞来不及思考,拽着藤条借力而上,几步飞上了崖顶。脚落了地,便觉如释重负,但定睛一看,救他上来的人竟然是东方玄夜。 北堂镜在东方玄夜身后,坐在一棵树下遥望着他,“师兄,你没事吧?” “你们?”燕南飞略显诧异,观望四周,他们所处的是一片汀洲,不远处有错落的房屋。“这是什么地方?” 东方玄夜将藤条扔在一边,回到北堂镜身边,一面答:“梦柳苑的西边,我们是从天龙窟的密道出来的。原来整个天龙窟就位于梦柳苑的下面。” “他们有何关联?” 北堂镜仍旧坐在那,轻声答:“天龙教的教主就是梦柳苑的雪娘,这些年,她靠美色勾结了很多门派,包括朝廷中人,大都跌入了她的迷魂阵。找寻桂宫,是想跟当朝皇帝平分宝藏。” “真是武林祸害。”燕南飞突然蹲下,将刀放在一边,问北堂镜,“你受伤了?” 北堂镜微微一笑,“在洞里的时候被石头砸了腿,当时没有察觉,这会才疼了起来,不过没有大碍。” 燕南飞侧目瞥了眼东方玄夜,嗤笑道:“连女人都保护不好,还敢称霸武林。” 东方玄夜抿唇不语,只是垂眸望着北堂镜,“我们先想办法从这离开,你的脚需要医治。” “对了,燕子和西门三少呢?” 燕南飞颔首,低声道:“掉下去了。” “什么……”北堂镜失神,想了一会说,“以西门三少的轻功,或许还有生还的可能,我们应该加派人手去找找。” 东方玄夜应道:“我会的,你好好养伤。” 一汪碧绿的深潭边,有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和灌木。浑身湿透的南宫九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气,不一会又忙了起来,她忙着摘好多藤条,编成一大团,塞在西门飘雪头下作枕头枕着。 “你舒服点了么?”南宫九小心翼翼拍拍西门飘雪的脸,生怕他睡过去。 西门飘雪虚弱地点点头,又痛苦地蹙着眉。 南宫九急得在地上一顿乱捶,哭哭啼啼道:“都怪我、都怪我!明知道自己这么重,那么高摔下来会压死人的……阿三,怎么办,我怎么才能帮到你?” 西门飘雪深呼吸,尽量使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那么吓人。为了美人逞英雄的下场,就是断了几根肋骨而以,还好,至少他获得了比什么都珍贵的东西,那就是南宫九的眼泪。看这个平时对自己凶巴巴的婆娘流眼泪,那也算人生快事。 西门飘雪苍白的脸上绽出迷人的微笑,用扇子敲了敲南宫九的头,安慰道:“没事,会慢慢好起来的,不过这几天要辛苦夫人照顾我了。” “夫君……”南宫九瘪着嘴,抽抽搭搭道,“我会好好照顾你,只要你别再离开我。” “你去找些干柴,快天黑了,这里可能有野兽出没。我先运功疗伤,等好些了才可以帮你。” “你不用帮我,最重要是你的伤。”南宫九抹了抹眼泪一骨碌就爬起来,勇敢地叉着腰,“我去捡柴,然后给你捉只野味回来补身子!” 说干就干,而且干劲十足。不一会,南宫九还真弄了一堆柴回来,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捉了一只乌龟。西门飘雪瞅着那只巴掌大的小乌龟,心想:今天晚上要饿肚子了。 南宫九拎着乌龟得意洋洋在西门飘雪面前晃来晃去,“你看,这是上等的补品,保证你吃完之后就活蹦乱跳。” 西门飘雪眉眼含笑,问:“你打算怎么吃它?” 南宫九不假思索:“煮啊!” “用什么煮呢?” 南宫九懵了,歪着头想了半天,改口说:“那就烤着吃!” 西门飘雪忍不住笑出声,捂着胸口道:“头一回听说烤乌龟的。” 南宫九蔫了,瘫坐在地上,嘟着嘴说:“人家抓不住兔子,只能抓乌龟了,谁叫它走的慢。” “快生火烘干衣服,不然我们都会受寒。” 南宫九眨巴着眼,生火?钻木取火么? 西门飘雪强撑着坐了起来,胸口钻心的疼。南宫九赶紧去扶着他,“你起来干什么?躺着呀!”南宫九话一出口,只见西门飘雪捡了个石子,朝灌木丛里飞快地掷了出去,一声闷响之后,西门飘雪道:“去捡来。” “什么?” “兔子。”说完,西门飘雪又在地上摸寻了半天,捡了两颗火石。等南宫九兴奋地把兔子捡回来,火也渐渐地生起来了。南宫九顿时有种挫败感,好像她什么都不会,只会给人添乱。 一顿美味的烤兔肉,也是西门飘雪搞定的,南宫九抹抹嘴边的油,感慨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要休我了。” 西门飘雪一怔,拾起一片衣袖优雅地擦了擦嘴,“我没有想要休你。” “你不用安慰我。”南宫九将头撇向另一边,有点生气。 西门飘雪解释道:“我当时浑浑噩噩,我爹将休书取走了我都不知道。至于他后来昭告天下,我就更不知道了。” 南宫九怒视他,挥着爪子道:“你为什么浑浑噩噩,为什么不立即来找我?你看燕大侠多紧张镜子姐姐!” “因为我担心……”西门飘雪的桃花眼迷离而款款地望着南宫九,狂放电,低声说,“担心冰邪说的是真的,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你用幻术变出来的。” 南宫九委屈道:“幻术?我一丁点武功都不会,哪里会那么高深的东西?” “是我没想清楚……”西门飘雪托起南宫九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九叹了口气,除了雪娘让她偷藏宝图的事,其他所有事情都一股脑儿讲给西门飘雪听。讲着讲着,自己也觉得命苦了,唏嘘不已。 “这么说,你娘还在他们手里?” “嗯,我一定要把她救出来。” “有你夫君我在,一定可以。”西门飘雪笃定道。 南宫九破涕为笑,伸爪抱着西门飘雪的头往自己怀里摁,“阿三,你真好!” “呃……”西门飘雪的鼻子正顶着她胸前最柔软的地方,方才还觉得冰冷的身体突然滚热滚热,唔,真是温香软玉……就保持这个姿势闭上眼睡吧。 瀑布从崖顶垂落,远远望去如一条纱巾。潭里的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溅起的水珠子弹得到处都是。南宫九挽起裤腿躬身在水里洗衣服,洗了一会就腰酸背痛,她果然比较适合当少奶奶。那衣裳本来就是红的,即便染了点点血,远看还是看不出来嘛!可是西门飚血有小小洁癖,不容易任何污渍的存在,看在他是伤者的份上,南宫九认真地洗啊搓啊。 西门飘雪倚在树下,一边啃野果子一边望着远处的南宫九,看心爱的女人给自己洗衣服,这滋味真是惬意。 南宫九洗完衣服,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捡了颗石子给西门飘雪,笑眯眯说:“阿三,你再打只兔子来。” 西门飘雪抿唇而笑,摇着扇子道:“夫人,我们今天不吃兔子。” “那吃什么?” 西门飘雪手一动,石子往上飞了出去,旁边的树上落下一只鸟儿。“鹧鸪。树上有个窝,去掏几个蛋出来。” “啊?”南宫九将那颗树从上到下望了几遍,上树?这个似乎有难度。她愁眉苦脸望着西门飘雪,小声说,“我们还是先吃鹧鸪,改天再吃蛋吧?” 西门飘雪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突然站起来朝树上飞去,手往枝叶里一伸,又飞了下来。手里握了三枚鹧鸪蛋。 南宫九欣喜得直拍手:“阿三,你的伤好了啊!” 西门飘雪嘴角一抽,突然捂着胸口往南宫九身上扑了去,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有气无力道:“方才耗力过大,又疼了。” “哎呀,你别乱动嘛!”南宫九扛起西门飘雪的胳膊,将他扶到树下坐好。紧张兮兮掀开他的衣襟,胸膛上几道紫红的瘀痕,看着都很疼。“怎么还不好呢……” “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使快也要十几天吧。” 南宫九从西门飘雪手里拿过几枚鹧鸪蛋,“我去给你把蛋闷熟,这个有营养。” 西门飘雪一面哀声叫唤着,一双桃花眼在南宫九身上瞄来瞄去。她的裙摆都撩了起来,绑在腰间,裤腿挽到了膝盖以上,露出一段雪白得跟莲藕似的小腿。身上稍微湿了水,勾勒出平日里极难得一见的曲线…… 西门飘雪吞了吞口水,往四周打量,附近有一小片竹林。等南宫九把蛋埋好了,生了火,西门飘雪又捂着胸口,眼眉都挤成一团,极痛苦道:“夫人……” “你又疼啊?”南宫九赶紧过去抱着他,像哄孩子睡觉一样拍着他的背,“这里荒无人烟,若是有个人路过,也可以请大夫来给你治治。” 西门飘雪的鼻子又顶在她胸前,用力吸了吸她身上的女人香,感慨道:“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做梦的话,早就疼醒了。” “你真的不会幻术?” 南宫九蹙眉,一把将他推开,“你还怀疑我?” “我突然想起来……”西门飘雪眼神乱飞,故作迷茫状,“你给我跳过竹竿舞,那是做梦还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南宫九为了证明自己,四周望了一圈,找到了那片小竹林,信心满满道,“你看着,我再给你跳一次。” 南宫九搀扶着西门飘雪往里走了一段路,给他拣个干净的地方坐着。自己在竹林里挑了一圈,找了根比较结实的竹子。摆了个POSE,觉得十分不对劲,南宫九低头打量自己的衣服,这样可怎么好跳钢管舞。她眼珠子一转,“阿三,你先等等!”说着,人就嗖地一下缩进灌木丛里去了。 西门飘雪纳闷地看着那一丛不停地颤啊颤的灌木,不一会,南宫九扭着腰出来了,西门飘雪倒吸了一口气,极力控制自己。南宫九上面裹了块布,下面围了块布,绝大部分身体都暴露在他眼前。接着,那修长的腿抬了上来,缠着竹竿一阵磨蹭。手也摩挲着竹竿上下滑动,S型的身体扭来扭去。 西门飘雪看得目不转睛,当看到南宫九一个趴下的姿势,突然闷哼了一声,小白脸涨得通红。 南宫九还在状态中,索性不站来了,善解人意地从草地上爬过,爬到西门飘雪面前,眯着眼放电,“夫君,你相信我了么?” 西门飘雪贪婪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大好风景,喃喃道:“还有么?” 南宫九无意中垂眸一瞥,惊讶发觉西门飚血……充血了。难怪一副痴痴的样子……南宫九有点鄙夷,他都重伤了,居然还想着风花雪月。不过男人本来就是经不住诱惑的,何况是她这样风姿绝代的美少女,啊哈哈哈!南宫九还比较得意,俯首在西门飘雪脸颊蹭了蹭,轻声道:“夫君,我帮你……” 然后双手从他腰间滑下,解开扣带…… 那双手冰凉,又是极柔软的。西门飘雪浑身一僵,突然之间呼吸困难,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瞪着南宫九。南宫九狡黠一笑,俯首下去……西门飘雪长叹一声,又随之吟哦着,快慰之余,不由欣悦感叹: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黄昏时分从竹林里出来,南宫九特兴奋,蹦蹦跳跳去把埋在土里焖着的鹧鸪蛋拿出来,献宝似的递给西门飘雪,笑呵呵道:“来,吃蛋,给你补一补。” 西门飘雪双颊滚烫,还好天色暗,加上有火光,看不太出来。按常理来说,现在该羞涩的是某人,可惜某人的喜怒从来不能以常理来推断,此时她正在得意忘形中,就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这令西门飘雪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被**了,而且被**得很惨。 “怎么了?”南宫九见西门飘雪在发怔,夺过他手里的鹧鸪蛋,“我给你剥!” 西门飘雪斜眼瞟了她一眼,小声问:“你在笑什么?” 南宫九笑得跟花儿一样,反问道:“我在笑吗?” 西门飘雪垂头,额边三条斜线。 “来,吃蛋!”南宫九把热乎乎的蛋递到西门飘雪嘴边,殷切道,“快吃嘛,你累着了。” “我不累……”西门飘雪耷拉着眼皮答,“是你比较累。” 南宫九眉飞色舞道:“哎呀,你有伤在身,进行这么激烈的运动,当然受累了嘛!” 西门飘雪望天,惆怅道:“我都没有动,是你在动……” 南宫九也望天,歪着头在树上找了一圈,没有鸟窝啊,西门飚血在看啥?回过头继续和蔼可亲地看着西门飘雪说:“我会对你负责的,来,吃蛋。” 西门飘雪仰天长叹:“得妻若此,夫复何求?!”然后将那枚蛋一口咬下了。 南宫九也捧着一枚鹧鸪蛋,蹲在西门飘雪面前奸诈地笑着,就像看战利品一样目不转睛看着他。她终于趁西门小受虚弱之际,把他吃干抹净了,大大增加了御姐的自尊心。哼哼,趁他伤势没好,一定要给他继续灌输他是小受的事实。 西门飘雪被南宫九看得浑身不自在,她为什么用一种极猥琐的眼神看着他?他无奈,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提醒道:“快吃,都凉了。” 南宫九仍然目不转睛盯着他,嘴唇触到圆润的蛋白上,突然伸出舌头来将整个鹧鸪蛋都舔了一舔,然后鼻子动了动,“嗯~真香!” 西门飘雪瞪眼,吸气,撇头。 “嘿嘿嘿……”南宫九发出一阵奸诈而阴险的笑声,然后凑到西门飘雪耳边神秘兮兮道,“夫君,你刚才叫得很销魂哦~” 西门飘雪耳根都红透了,索性闭眼不理他。 南宫九继续奸诈地笑,两三口把那只蛋迅速解决了,吃干抹净!唔,原生态的,真美味。 为了防止被天龙教发现,北堂镜和东方玄夜、燕南飞继续易容前行,从梦柳苑出来之后,便需找下去崖底的路。调集了人手,颠簸了好几日,绕着一座山脉走了一大圈,才进入到人烟罕至的深谷。终于在深谷的尽头找到了正在养伤的西门飘雪和精神奕奕的南宫九。 “啊!镜子姐姐!”南宫九拉着北堂镜惊喜不已,“你真是厉害,被丢下七杀池都能爬上来。” 北堂镜一瘸一拐,托着南宫九的手走到火堆边坐下,“我并没有被丢下去,那是个替身,我易容了。” 南宫九惊叹:“喔!这个易容术真是管用!” 东方玄夜下令在此休息一夜,明日出发,马上的人都下来了,准备露宿。小四背着大药箱急匆匆赶到西门飘雪身边,“三少!你哪里伤了?” “断了三根肋骨。”西门飘雪淡定答。 “接上了么?” “当然,本少爷的医术还用你操心?” 小四在药箱里摸索了一阵,找出一瓶药,“外敷。内服的恐怕现在整不出来。” “没事,我都好的差不多了。”西门飘雪低声道,然后又拿着外敷的药高声道,“小四,扶我到后面去上药!” 南宫九立马丢下北堂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来,义不容辞道:“我帮你!” “呃,有劳夫人。”西门飘雪心满意足地攀上南宫九的肩膀,趁机捏一捏、摸一摸,惬意得很。 在一块石头后,就着不远处的篝火,南宫九很熟练地剥光了西门飘雪,先将他从脖子到腰腹的部位打量了几遍,才开始小心翼翼地替他敷药。 “咝……”西门飘雪蹙眉,倒吸着气。 南宫九紧张得手抖了一下,“疼啊?我轻点。”蘸着药粉的手指头从他胸膛、上腹肋骨断裂的地方慢慢滑过,打着圈。 “咝……”西门飘雪又倒吸了口气,憋住笑说,“好痒……” 南宫九白了他一眼,手指用力揉按了几下。西门飘雪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回是真的疼了。 南宫九凶巴巴问:“还有哪里痒?” 西门飘雪可怜兮兮答:“没了。” 南宫九盛气凌人命令道:“穿好衣服,出来跟我去见客!” “见客?”西门飘雪瞪大了桃花眼。 南宫九发觉自己入戏太深了,挠挠头:“呃……镜子姐姐他们算是客人吧?” 西门飘雪突然伸臂将她揽住,南宫九重心不稳跌入他怀里,下意识地以手掌抵在他胸前,正想开口问他要做什么,西门飘雪的唇贴了上来,狠狠逮着她厮磨了一阵。 南宫九扭开头,挡不住他的唇落在脸颊和脖子上,挣扎了几下,低声叱问:“做什么?外面好多人!” “又没人看得见。”西门飘雪挑了挑一双风情万种的柳眉,南宫九突然心跳加速,摸着发烫的脸,心想:糟糕了,小受要反攻。趁他放电的时机,南宫九以天生神力逃掉了,一面回头冲他做鬼脸一面朝北堂镜跑去。 北堂镜倚着树干,受伤的脚被燕南飞捉在手里推拿了一阵,东方玄夜在一旁看着,剑眉紧蹙。 南宫九见状,故意蹲在燕南飞身边谄媚道:“大神,你还会治伤啊?” 燕南飞脉脉望着北堂镜,答:“以前我们练功的时候,阿镜时常受伤,都是我帮她治。” 南宫九双手捧脸,做花痴状,“哎呀,你对镜子姐姐真好!” 北堂镜带着警示的眼神朝南宫九看了一眼,南宫九嘟着嘴,拍拍屁股站起来。东方玄夜恰好在她身后,低声问:“这附近有没有可以沐浴的地方?” “那边咯!”南宫九顺手一指,“那边有一块拐进去的潭水,比较浅,我都在那里洗。” 东方玄夜含笑点头:“多谢。” “客气!”南宫九抱拳。 一路风尘,连着几日都没好好歇息,北堂镜显得很疲惫,与南宫九相偎在火堆边,慢谈闲聊着。不远处一伙一伙扎堆的人都渐渐入睡了,南宫九也昏昏欲睡,忽然看见眼前一双靴子。 “阿镜。”东方玄夜轻唤道。 北堂镜抬头望了他一眼,又垂着头对南宫九说:“我去一下。”然后用手支撑着身子慢慢站起来,东方玄夜忙上前搀着她。 “怎么了?” “跟我走。”东方玄夜低声说。 北堂镜也并未犹疑,只是任由他搀着往潭边走去。东方玄夜捡了只火把,一面搀扶着北堂镜绕过深潭,到里面的一处凹进去的石壁,石壁下有一口不大的水潭,平静无澜。 “你习惯每日沐浴的,但最近发生太多事,恐怕没有那个条件,凑合一下吧。”东方玄夜淡淡说,扶北堂镜在潭边的岩石上坐着,“我在外面,有事便叫我。” 北堂镜望着那渐渐走开的身影,直至确认他在拐角处背着她坐下了,才伸手拉开了层层衣物,试了试水温,便下去了。 东方玄夜本想打坐,可后面传来的水声扰得他心绪不宁,索性靠着石壁闭目养神。忽然听见树枝喀嚓的声音,睁眼一看,南宫九一脸笑容走到他面前,手里捧了一堆叶子。 “镜子姐姐在洗澡吧?我给她送点东西。” “什么东西?” “用来洗头发的,是阿三告诉我的,这个很好用。”南宫九边说着边往里走。 东方玄夜伸臂挡住她,“交给我好了。” “你?”南宫九用极其怀疑的眼光打量黑马好几遍,“你又不是她什么人,我才不给你。” 东方玄夜剑眉紧蹙,说:“那你又是她什么人?” 南宫九拽起脖子上挂着的小坠子,大声答:“金兰姐妹!” 东方玄夜一怔,南宫九已经趁机溜进去了。 只有微微的火光照着这一片地方,平静的水潭里不见人影,南宫九左顾右盼,正想开口喊,突然听见北堂镜的声音:“放在石头上吧。” 南宫九猜想她躲在了石头后面,可能是怕被黑马玄夜偷看了吧。“那我放下了,你自己来拿。”南宫九转身离开的时候,听见水声响,多想回头看一眼国色天香的镜子姐姐出浴的模样他呀!不过迫于外面有尊门神,她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啊!”一声惊呼,投在石壁上反射出一阵回声。南宫九本能地回头看,大喊:“镜子姐姐?” 东方玄夜闻声赶来,二话不说直接跳进水里。 北堂镜背靠着岩石,身子微微倒向一边。湿漉漉的长发熨帖在胸前后背,宛如一条条缠绵的丝带,点缀着光洁的身体。 “怎么了?”东方玄夜欺身上前扶住她的双肩。 北堂镜窘迫地蜷缩在水中,喃喃道:“没事,方才站起来的时候脚很疼。” 南宫九在岩石后面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大声说:“姐姐没事,庄主你可以出来了!” “不行,你的脚不好,若再伤了可怎么办?”东方玄夜当即拾起旁边的衣物将北堂镜裹了裹,从水里抱了出来,将她放置在岸边,一面查看她的脚。 南宫九趴在岩石后面双眼冒星星,美人出浴呃…… “不、我没事,你出去。”北堂镜神情局促,挣开东方玄夜的怀抱,又推了他一把。 两人牵扯中,北堂镜背后虚掩的衣物松开了。南宫九本着欣赏美女的态度仔细看了看,竟然看出了蹊跷。她背上有图!难道就是最后一张藏宝图? 南宫九半张着嘴,见东方玄夜出来了,赶紧靠着石头蹲下。 黑马碰钉子了,心情一定不好。南宫九琢磨着,得让他们闹起来才好,她得趁机再看一眼北堂镜背上的图案是不是藏宝图。东方玄夜出来的时候顺便把南宫九也揪了出来,理由是:“她沐浴的时候不希望有旁人在。” 南宫九撇了撇嘴,临走时又白了他一眼,哼,等着瞧。她打定主意,飞快跑回去,正巧碰上四处找她的西门飘雪。 西门飘雪刚才还着急得要跳脚,一看见她出现就蔫了下来好像奄奄一息,“这么晚你去哪里了?” “镜子姐姐要洗澡,我给她送点东西。”南宫九见他摇摇晃晃,赶紧扶他坐下,“别担心我,这里很安全。” 西门飘雪有气无力哼哼道:“我伤处又疼了,你帮我敷多点药。” 南宫九摸着他的额头,像哄小孩一样轻声细语道:“我现在啊,去办一件要紧事,你乖乖等我回来!” 西门飘雪纳闷地点点头,她能有什么要紧事?于是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南宫九很快找到了在竹林里打坐的燕南飞。这片竹林有她很美好的回忆啊,是她第一次吃掉西门飚血的地方,还吃得很彻底。一想起西门飚血意乱情迷、被她折腾得既痛苦又快活的样子,南宫九不自觉地发出“嘿嘿嘿”的一阵阴笑。 燕南飞蓦然睁开眼,冷冷盯着南宫九,一言不发。直到南宫九自觉地止住了笑声,燕南飞才开口问:“有事?” “呃……”南宫九往水潭那边指了指,“那个镜子姐姐洗澡的时候又把脚给弄伤了……” 燕南飞蹭地站起来,提起大刀就快步往前冲,南宫九紧跟着他,解释道:“不过有东方庄主在,应该没事的哦?” 燕南飞走起来很拉风,呼呼的,银发飘扬。“她脚上有伤,怎么可以下水潭,现在又是夜里,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恐怕谁也救不了!” 南宫九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危险,所以来找大神你了!” 燕南飞脸色极难看,侧目瞥了南宫九一眼,“她在哪儿?带路!” “YES-SIR!”南宫九卯足了劲往前冲,途经西门飘雪睡觉的那棵树下,还冲他打个招呼,“乖乖睡觉哦!” 西门飘雪看着南宫九屁颠屁颠追随在燕南飞左右,咬牙切齿,从地上狠狠拔了几根草,“乖乖睡觉……你才好去勾搭别人?哼~!”西门飘雪一骨碌爬起来,悄悄地尾随他们二人去了。 快到那小水潭的时候,南宫九突然英勇地挡住了燕南飞的去处,故意放大声音说:“你不能进去!” 听见动静的东方玄夜匆匆赶出来,身上还淌着水。见是燕南飞在外面,客气地笑了笑,说:“燕大侠,夜深了怎么还不休息?” 燕南飞面无表情,“她的脚伤了,怎么可以下水?” 东方玄夜坦然答:“有我在一边看着,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行,若是水里有蛇或者遇见其他的意外,防不胜防!”说罢,燕南飞就直直往前闯。东方玄夜当然不能让他靠近,两人便动起了手。南宫九趁机溜进去,跑到水潭边冲靠在石壁旁的北堂镜喊:“镜子姐姐,他们打起来了,快上来!” 北堂镜警觉地伸手扯了件衣裳过来,一面穿上一面问:“师兄怎么来的?” “呃……”南宫九一个劲地往北堂镜背上瞟,答道,“他到处找你,正巧看见我,就拿刀威胁我,叫我带他过来。” 北堂镜定定望着南宫九,往大石边努努嘴,“你先帮我看着,别让他们打进来。” “好!”南宫九绕到石头后面,却没有尽职尽责地看着燕南飞和东方玄夜,而是趴在石头上认真地盯着北堂镜。虽然只有微微的火光,虽然她有点点近视,但是那片雪白肌肤上交横纵错的线条还是难逃她的法眼,没错,那就是一幅地图! 原来最后一幅地图就在北堂镜背上。 该怎么把图弄到手?南宫九背过身靠在大石头上,拖着下巴冥思苦想。 外边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其实燕南飞和东方玄夜也没有下狠功夫,只是过过招,可是一直在暗处偷窥南宫九的西门飘雪按捺不住了,跳出来劝架。一把扇子和一袭红衣飞挽在刀剑之间,还真是漂亮。南宫九眯着眼把西门小受上下欣赏了一番,忽然觉得不对劲,他的身手如此灵活…… 南宫九张牙舞爪扑了过去,逮着西门飘雪一阵摇晃,“你的伤呢伤呢伤呢??早就好了不是?!居然装得那么严重来骗我!” 鉴于突如其来的南宫九,燕南飞和东方玄夜都没法打下去了,唯恐误伤了她。 西门飘雪被大力水手南宫九晃得头晕眼花,忙道:“刚刚才好的!” “骗人!”南宫九将他扔了出去,忿忿道,“骗我照顾你,骗我给你洗衣服做饭!小白脸都不是好东西!” “小白脸?”西门飘雪脸色一变,“本少爷玉树临风、惊才绝艳……” 不等他说完,南宫九理直气壮打断道:“那不就是小白脸咯?” “你们别吵了。”北堂镜已经穿整齐了,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一瘸一拐走出来。东方玄夜与燕南飞一左一右赶去她身边。南宫九歪着头啃着手指,看样子,似乎有好戏看了。 西门飘雪干咳两声,将南宫九拖走,低声道:“你别在这捣乱了。” 南宫九恋恋不舍回头望着那铁三角似的三个人,很文艺地叹了一句:“若有两个男人为我这般剑拔弩张,那我也算圆满了。” 西门飘雪黑着脸,咬牙切齿:“你还想要两个男人……” 南宫九又挣开了西门飘雪的手,又用鄙视的神情打量他一番,学他的招牌哼,“哼,骗子!” 西门飘雪也哼了哼,“与你相比,还差的远!” 南宫九回想起这几天某人装出一副弱势的样子来指使自己干这干那,就一肚子的火气。尤其是那场华丽丽的竹竿舞,某人明明可以活动自如,竟然在欲火焚身的时刻没有扑倒她,挺尸一样地躺在那里叫她不得不帮他解决,太挫败她身为女人的自尊心了!这万恶的世界……南宫九决定不理睬他了,除非他主动来扑倒她。 夜早已过了半,约莫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南宫九被不明的声音吵醒,揉揉眼睛一看,妈呀!一只面具贴在自己眼前,吓得她一身冷汗。 “土邪……你、你干嘛?”说着,她打量四周,篝火还烧得很旺,只是所有人都熟睡了。 土邪笑嘻嘻道:“来拿藏宝图啊!” “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你从那上面掉下来,当然跑不远。”土邪朝后面打了个手势,一行人从黑暗中慢慢走近。为首的冰邪,仍旧是银灰的冰冷面具。南宫九回想起他将他们打落悬崖的一瞬,不禁抖了几下。 土邪朝冰邪招手:“快来,摹下地图,我们就大功告成。” 木邪一面笑着一面将昏睡中的北堂镜扛了起来,“人家还是黄花闺女,你们哪里方便,这活还是我和金邪来做罢。” 南宫九愣愣望着他们几个人,“你们怎么知道的?” “还不是你发现的?” “你们一直在暗中监视我?” “不是我们,是大师兄。”木邪不知为何笑得很诡秘,瞄向冰邪,“该看的不该看的,大师兄似乎都看见了。” 南宫九想起这几日与西门飘雪的相处,脸蹭地一下全红了,喃喃道:“你们为什么不早点现身?” 土邪忽然捏住南宫九的下巴,“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背叛大师兄,一会我就把那个西门弄死,看你还迷不迷他!” “不要……”南宫九胆怯地抬头望向冰邪,“你们别伤害任何人。藏宝图就拿走好了。” “你还想留在他身边是不是?”土邪愤愤然,突然从旁边抽出一把剑,指向西门飘雪的心窝,“这最后的任务完成,你就要嫁给大师兄了。你跟这个人,不过是一场戏,你还当真?” 金邪和木邪已经将北堂镜搬进林子里,临摹她背上的藏宝图。南宫九一面担心她们伤害北堂镜,一面又担心土邪会伤害西门飘雪,两相权衡之下,她无奈道:“只要你们不伤害任何人,叫我怎么样都可以。” 土邪手中的剑抵在了西门飘雪衣襟上,严正道:“起来,跟大师兄走。” 南宫九慢吞吞起身,直勾勾盯着西门飘雪那张可人的小白脸,多想他睁开眼睛再看自己一眼,可是面对他又该怎么解释?还有傅贻萍……她垂下头,蔫蔫地走到冰邪身边。回去天龙窟救了傅贻萍以后,她还能有自由么? 拂晓,蝉鸣渐起,树上的鹧鸪也扑扇着翅膀几欲高飞。 西门飘雪睁开眼,开始寻找某人的身影,可是发觉四周一片死寂。看看天色,这个时候,大家应当都醒了才是。他支着身子坐起来,忽然觉得四肢乏力,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被人下了软筋散! 西门飘雪急急搜寻南宫九的身影,回头一望,北堂镜也没了踪影! “大哥!快醒醒,出事了!”西门飘雪匆匆叫醒了东方玄夜,又用随身带的药酒给大伙解了软筋散的药效。只是众人醒了之后并未觉得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就像平常睡了一觉而已。直到燕南飞面若冰霜地扛着大刀冲向林子里,大家才发现北堂镜昏迷在地,衣裳有些凌乱。 四处寻找南宫九和北堂镜的西门飘雪和东方玄夜赶回来,救醒了北堂镜,异口同声问:“出什么事了?” 北堂镜迷茫地望着他们,揉了揉太阳穴,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衣物,冷不丁呼道:“出什么事了?” 西门飘雪急得跳起来团团转,“南宫燕呢?我的南南哪里去了?” “燕子?”北堂镜目光涣散,不知看向何处,想了好一会才低声说,“藏宝图被盗了。” “藏宝图?”东方玄夜深感意外,反问,“你将藏宝图带在身上?” 北堂镜垂眸,仍旧波澜不惊答道:“藏宝图就画在我背上。没有人知道,不过昨晚,燕子看见了。没想到他们下手这样快。” “什么意思?”西门飘雪愕然,“难道说她偷了藏宝图?” “只能这样解释了。”北堂镜抬头望着西门飘雪,“否则她为什么消失不见了?” “不可能!她跟我一块掉下来的,若是没有那棵树挡着,我们两个都死了。她怎么会搭上性命只为了来偷东西?” 北堂镜由燕南飞搀扶起来,镇定道:“三少,希望你理智些,如今我们还是回报各大掌门,希望能及时阻止他们窃取宝藏。庄主,不如赶紧指派一下人手?” 东方玄夜望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发呆,沉默不语。直到北堂镜唤了两声,他才缓过神来,点头道:“嗯,我们好好部署一下。” 天龙窟的主堂里,黑压压的教众一大片一大片跪倒在地,最前面站着冰邪他们五个人,南宫九站在一旁,搀扶着裹着头巾身形伛偻的傅贻萍。 雪娘高坐在宝座上,双手捧着粘合得完美无缺的藏宝图,笑声一阵阵越发地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笑够了,才站了起来,拂了拂衣袖高声道:“即日起程。” 冰邪上前一步,抱拳跪下:“主上,请容许属下先送阿九和夫人回家。” 雪娘冷笑道:“回家?她们哪里有家?” 冰邪答:“置办一个就有了。” 雪娘眯眼睨着他们,好一会挤出一句话:“傅贻萍可以先走,阿九留下。” “主上!?” “我也是为你着想,给你留个伴不是?”雪娘拖着长长的裙摆,一面笑着一面离开了。 南宫九知道自己没法脱身了,叹了叹气回头叮嘱傅贻萍道:“娘,你先跟大师兄走,没事的。” 傅贻萍握了握南宫九的手,声音沙哑,“我不走,阿九,娘怎么放心你。” “可是你跟着我,我也不放心呀。”南宫九狠心将傅贻萍推给冰邪,摆摆手道,“走吧!别担心我,师兄一定会保护我的!” “阿九……”傅贻萍刚伸出手,就被冰邪揽住飞走了。南宫九呆呆望着这漆黑的石窟,再回头看那一片黑压压的行尸走肉般的杀手,突然觉得暗无天日。 “你别难过,有大师兄,你们很快就解脱了。”金邪突然开口,脆脆的声音很干净,与这环境格格不入。南宫九转头看她,这小姑娘长得真像个粉嫩的娃娃,但是一想起她的所作所为,真是要刮目相看,所谓人小鬼大就是这样。 南宫九淡淡反问:“那你呢?” “我……有谁可以救我呢?”金邪眯眼一笑,好似带着几分绝望,“或许我哪一天就毒发身亡了。” “媚儿,你知道你的家人很在乎你吗?” “在乎我?那为什么一直不来找我?” “找了,他们找遍了大江南北,可就是找不到你。” 金邪突然捂着耳朵大叫:“没有,他们没有,他们不管我!我被抓进来、被丢下七杀池,都没有人来救我!” “金邪、金邪!”木邪赶紧抱住她,安慰道,“没事、没事了……” 南宫九硬着头皮看着面前这几双对自己怀有敌意的眼睛,壮着胆子道:“你们不能这样骗她,你们都知道东方玄夜这几年来怎么寻找媚儿的,为何要隐瞒事实?” 火邪冷冷笑了一声,“进了天龙教,她就不是媚儿了,她是金邪。” 南宫九望着一下子变得如此脆弱的金邪,喏喏地不吱声了。反应这样强烈,或许是经历了很大的刺激。想起那七杀池,确实够恐怖的,足以将人的性格都扭曲掉。 火邪朝众人都挥挥手:“好了,各自回去准备,我们要出发了。” “那个……”南宫九举手,“我们要去哪里?” “找宝藏。”土邪冲她挤眉弄眼,然后倏地钻进地下不见了。 南宫九蹲下,在地上摸了摸,咦?别说洞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这个土行孙还真是厉害。 木邪临走时叮嘱她:“你也该收拾收拾了,找到桂宫之后,你就可以跟大师兄走了。”说完,木邪又扶着金邪慢慢离去。 南宫九蹲在原地画圈圈,大师兄是个好人,但是……最可恶就是这个“但是”,但是她早已经不是从前的阿九,才离了半天,她就开始想念某人了。虽然某人施计骗了她,虽然某人太自恋太小白脸,可是她还没被他扑倒呢,怎么甘心啊啊啊啊!悲催的人生…… 正文 终结篇 水落石出 根据藏宝图所指示的地点,天龙教集合了庞大的部队往骊山出发。 骊山自古以来便是皇家的旅游胜地,前朝皇帝干嘛把宝藏埋在这么个不安全的地方?南宫九历史不太好,只记得那首古人写的骊山怀古,貌似最后两句是: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是不是他们也会命丧此处,然后变做了土啊?南宫九不自觉地抖了两下。 金邪抱着琴环顾四周,纳闷问道:“这里是不是有座华清宫?那桂宫难道跟华清宫建在一处?” 在前边策马的火邪回头答道:“华清宫在山顶,我们现在往山谷里去。前边有道峡谷,进去就知道了。” 两旁是崇山峻岭,万丈崖壁,脚底下的路也崎岖险难。慢慢往峡谷里走,道路越发地狭窄,不远处便只剩一线天了,一次只能过一个人。 八抬大轿上的雪娘摆手,令轿子停下。大部队也停下了,聚在空荡荡的峡谷内,不一会便聚满了。 冰邪先行往一线天进去了,不一会又折回来,“主上,前边还有很长的路,这轿子铁定过不去了,不如下来步行?” 纱帘被几根玉指挑开,一具华丽的身影若隐若现在纱帘之后。雪娘警觉地扫视了一圈,才缓缓起身,从八抬大轿走出来。就在它出来的那一瞬间,周围发出“唰”地一声整齐的巨响,众人纷纷抬头,只见峡谷上方围满了人马,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寒意的弓箭一致对准了雪娘。 几道身影从天而降,恰好落在雪娘周围各个方向,将她团团围住。南宫九瞧见那几人当中的红衣裳,顿时乐开了花,挥着手大喊:“阿三!我在这里!” 西门飘雪眼神往那一瞟,又赶紧收回来,密切盯着雪娘的一言一行。 “你们竟然早已知道了宝藏的位置,还要将藏宝图东拼西凑地故弄玄虚!”雪娘狠狠道,一挥衣袖,在峡谷内掀起一股狂风,“谁也挡不住本座的去路!” 树叶、枯草、花朵都被卷入大作的狂风,渐渐形成一股漩涡向上腾空,许多马儿受了惊,一个劲地嘶鸣、跳跃挣扎。顿时,峡谷内乱作一片。雪娘一面大笑一面尖叫下令道:“灭了他们,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天龙教所有教众都拿起了武器,蓄势待发。 东方玄夜突然大喝道:“杀了这个魔鬼,你们中的蛊毒万花谷都可以解!从此以后脱离苦海,再也不用受人摆布!” 所有人都迟疑了,面面相觑。再看看头顶上黑压压的包围圈,似乎他们已经陷入了弱势。 雪娘的脸色越来越沉,怒斥:“你们还敢听信他人挑拨?!给我上!不然……”说着,它顺手抓了名女弟子过来,尖利的指甲直直戳穿了她的喉咙。鲜血汩汩直冒,那女子瞪大眼睛死不瞑目,双拳紧紧攥住朝雪娘捶了两下,终是无力垂下了。 “哼!”西门飘雪摇着扇子,轻蔑笑道,“这样的主上,何曾将你们当人对待了?不如归依我们正派,你们体内的毒万花谷一定可以解,从此不用担心被毒噬、不用再过痛不欲生、担惊受怕的日子。” 雪娘眯着眼,但锋利的目光逼视着面前每一个人,仿佛恨不得将他们撕碎。正当她想发功出招的时候,突然浑身一僵,双眸中布满了恐惧,面容惊愕地渐渐转回头去。 一直站在雪娘身后一侧的冰邪右手举在半空,两指微微夹着,指间空无一物。 而雪娘的左颈上赫然多了一枚黑亮的莲花镖。 冰邪沉声喝道:“大家还不动手?!”话音一落,教众纷纷举着刀剑扑上来,恨不得将这魔鬼千刀万剐。 “你、你……”雪娘直勾勾盯着冰邪许久,双拳一握,仰天长啸,真气尽出,震得峡谷摇摇晃晃,近它身的人都五脏俱裂。 东方玄夜腾空跃起,御剑疾飞,剑尖直抵雪娘心口,却刺不破它的金钟罩。燕南飞也出刀劈向雪娘的头顶,劈不下去,便愈发加重了力道。 西门飘雪向上抛出扇子,放了个信号,“放箭!” 无数密密麻麻的箭头如蜂群涌来,雪娘使出毕生内力聚在胸前和头顶,抵挡东方玄夜的剑和燕南飞的刀,实在分身乏术,眼看四周的箭迅猛而来,雪娘知道大限将至,便笑了,转头望着冰邪,“我早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可信之人。”说完,整个人从头到脚被羽箭插满,惨不忍睹。 这一幕极其惨烈,金邪和木邪都吓得脸色惨白,相互搀扶着站在角落里。 好在南宫九啥也没看到,因为某人把她的头摁在自己怀里,而她也觉得那胸膛挺舒服的,就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俗话说,好梦难圆,好景不长。南宫九还没陶醉完,就被人一把拽了出来。抬头,便看见冰邪那张银灰面具下的脸。 西门飘雪第一次看见他的模样,认真琢磨了一下,说:“你这毒种得比较深,不过我也有办法帮你解除。” 冰邪不屑道:“如果代价是阿九的话,我宁愿毒死。” 这……南宫九的眼珠子左右左右地转,她发觉自己其实也挺有魅力的。 “这位兄台,南宫燕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西门飘雪很有礼貌地作了个揖,将南宫九拉了回来。 “在成为你妻子以前,她已经是我的王妃了。”冰邪又将南宫九拽回来。 “王妃?!”南宫九瞪圆了眼睛,西门飘雪也一头雾水。余下的人则一脸茫然。 冰邪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本王身负皇命找寻桂宫,峡谷外有十万大军,你们除了往前走,再无退路。与朝廷作对,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东方玄夜冷眼盯着那块金牌,无奈笑道:“你竟然是当朝八王爷。为了找前朝宝藏,竟然不惜以身犯险,在天龙窟潜伏十余年,值得么?” “先皇的毕生心愿,便是找到宝藏,以振国邦。本王自小从师天龙教,并不是为了潜伏,只是后来教中出了乱子,才刻意隐瞒身份。”冰邪突然将南宫九推给金邪和木邪,“劳烦二位师妹帮我照顾阿九。” 她们也都愣了一下,随即又默默点头,将南宫九押住。 “喂!”南宫九挣扎无果,哀怨地望着冰邪,“我不是阿九、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也不是你的王妃!” “那你是谁?”冰邪凝视她,紧抿着唇。 “我……我叫燕小南!”南宫九赶紧指着燕南飞,“大神,他可以证明!我们在茶馆认识的!” 燕南飞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用衣袖擦拭宝刀,擦完了以后将刀插回鞘里,再没有任何表示。南宫九颓败了,耷拉着脑袋,大神为什么这么不通人情啊,真是枉她花痴了他这么久!无良啊,比小白脸还无良! 冰邪伸手点了南宫九的哑穴,说:“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你的谎话我不想听了。” “看来王爷对宝藏志在必得了。”东方玄夜仰头望了望他们的人手,不过千余人,对付十万大军,实在是以卵击石。看来他们守护了百余年的秘密,已经守不住了。 冰邪昂挺的身躯不急不缓朝前走去,漫不经心道:“跟朝廷合作,你们可以全身而退,不然,武林之灾。” 周围还有大批的天龙教的人,群龙无首,不知该退还是该进。冰邪走到他们当中去,发话道:“雪娘排除异己、迫害教众、做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死有余辜!如今该拥护龙教主的遗孤,阿九少主来做我们的新教主。新教主是本王的夫人,所以,皆听我号令。” 所有人的目光都扫向了南宫九。南宫九想说话说不出,只是用手拼命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她当教主?她当这个变态教的教主?!南宫九只觉得悲剧到了极点,仰面疾呼:天呐,来道雷劈死我吧!尽管她呼不出声音,但此事还是人神共愤的…… 朝廷的军队进来了一部分,都是八王的亲信部队。在冰邪,也就是八王爷的号令和威胁下,天龙教的人和武林正义人士一同前往峡谷深处,继续探宝。南宫九被金邪和木邪架着往前走,不停回头看西门飘雪。只见那红衣小受的样子很沮丧,难道因为对方是王爷他就怯懦了么?南宫九咬牙切齿,难道不能怒发冲冠为红颜么?就算打不过冰邪,也得试试啊!这家伙可好,躲在后面不吱声。 南宫九不能出声,只能憋在肚子里生闷气。走了半天,前面仍然没有尽头,冰邪拿着地图反复看了看,命队伍先停下歇息,派人先去探路。 日照西斜,阳光恰好通过峡谷照进来,整个谷里闷热无比。南宫九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乘凉,手里拿了根小木棍在泥土里戳来戳去。一边戳一边在心里念叨:没良心的小白脸、小白脸没一个好东西……正念叨着,忽然听见后面传来冰邪的声音。 “干什么?” “我想跟她说两句话。”西门飘雪柔声道。 南宫九蹭地站起来,踮起脚尖伸长脖子越过石头怒视西门飘雪。保持这个姿势没三秒钟,脚下一滑,“嘭”一声摔倒了。西门飘雪使出轻功飞快窜过去将她接住,不过还是没接住,因为某人的体重实在是……咳咳。总之两个人摔一块了。 南宫九别扭地爬起来,白了他一眼。西门飘雪解开她的哑穴,迟疑了许久,慢吞吞说:“我有很多话想问你,可是又不知道你何时说真话,何时说假话。南南……唉……” 那一声叹息,真是有种岁月催人老的感觉,南宫九斜眼睨着他,西门飘雪啥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南宫九理直气壮把头一昂,视死如归道:“我没有说假话,你爱信不信!” 西门飘雪柳眉紧蹙,像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提了一口气上来,盯着南宫九一字一句说:“也罢,其他过往我都不在乎,不管你是谁、帮谁做事,都做了什么,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要跟他回去当王妃,还是跟我回去做三少奶奶?” 西门飘雪的语气和表情都很到位,分明就是情深意重、情比金坚!南宫九突然觉得自己化作了一滩水,心底软绵绵、湿漉漉的,捧着脸蛋冲他眨眼:“我早说过,我不是阿九,我永远是你的南南。” 旁边的金邪无意听见了这句话,浑身泛起一阵恶寒,亏得西门飘雪还一往情深地凝视着她。 冰邪双手交叉在胸前靠着巨石而立,睨着西门飘雪,“你以为她想走就能走么?” 西门飘雪摇着扇子,风度翩翩道:“堂堂八王爷,还不至于强抢民女吧?” “我和阿九的婚约,是龙教主定下的,父母之命,怎算强抢?” “我和南南的婚约,是她娘亲与我娘亲定下的,同样是父母之命。况且,我们已有夫妻之实。” 南宫九蹲在他们两人中间巴巴望着,目前看起来,西门飚血略胜一筹。 冰邪抿紧唇,深邃的眼在南宫九和西门飘雪身上来回打量,最终轻快一笑,“既然西门三少如此不甘心,不如我们按江湖规矩来,赢的人,就可以抱得美人归。” 西门飘雪垂头瞥了眼南宫九,手里的扇子一顿,从容道:“此事不全由你我说了算,若美人同意,我便同意。” 南宫九突然跳起来扑进他怀里,使劲蹭了几下,又扭来扭去。此刻她很得意,得意忘形了,因为西门飚血给了她一种很高的境界。她以为回答不过两种,“好”与“不好”,可是西门飚血说出了第三种回答,交由她来选。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时代,南宫九得到了民主权,而且是可爱的西门小受给她的。 西门飘雪宠溺地抱着跟小狗一样在自己怀里乱蹦乱跳的南宫九,“你同意么?以决斗来了结。” “嗯嗯!”南宫九连连点头,目光楚楚望着西门飘雪,有决斗,就可以开赌局,那她就有钱赚了,欧耶…… 冰邪撇开头,面无表情道:“那就定在下月十五月圆之夜,我们决斗!” 根据地图上标志的机关和通道,又花费了两个时辰,大队人马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桂宫。 这是一座隐蔽在骊山深处的行宫,匾额上的桂宫两个字已经被风雨侵蚀了,只能依稀辨认出来。四周金桂飘香,整个行宫便弥漫着一片浓郁的桂花香。碍于有军队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驻足于宫门外。冰邪命自己手下人四处寻找宝藏的下落,不一会,有人回报,这地底下是实的,并没有宝藏,宫里也都空空如也,只是在行宫最深处有一处名为珍宝馆的地方,但是,那珍宝馆里…… 来人支支吾吾不说下去,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红着脸凑到冰邪耳边低语了一阵。冰邪拳头紧攥,木然道:“不可能!” “是真的,王爷。”那人垂了头,退到一旁。 南宫九好奇地凑上去问:“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宝藏?” 后面也有天龙教的人按捺不住,高声问:“富可敌国的宝藏在哪里?” “难道还有什么绝世神器?” “前朝皇帝一定藏了很宝贝的东西在如此隐秘的地方!” 冰邪朝前走两步,走到东方玄夜面前,低声问:“恐怕你们四大家族早已将宝藏瓜分了!” “王爷,家族有族规,若有人不顾道义,将宝藏据为己有,会遭天谴!”说罢,东方玄夜疑惑问,“莫非,这桂宫是空的?方才不是有人说最深处有一座珍宝馆么?” 冰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黑色的图腾也显得分外妖冶。他扭头冲进去,一面说:“不可能!寻了几十年的宝藏,不可能是这样的结果!” 火邪与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尾随而入。南宫九见机也跟了进去,没有宝藏,看看古董也好。东方玄夜一行人见状,索性一并进去了。 这行宫不大,但满是桂花香,闻起来也有点心旷神怡的感觉。因为在山中,没有多少阳光,殿阁里都十分清凉。南宫九一路小跑才跟上了冰邪,穿堂而过,沿着行宫的中心轴一直往里走,终于到了那座神秘的珍宝馆。 南宫九深吸口气,决定要进去一睹古董的风采。 门缓缓推开,一股白雾扑面而来,带着温热的湿气。众人站列一排,望着所谓的珍宝馆目瞪口呆。轻纱飘荡,水汽袅袅,雕梁画栋,旖旎无限。这哪里有古董,明明是一座温泉,还是四周画满了春宫图的温泉!梁上、柱上、墙上、屏风上、能有画的地方它就是幅不堪入目的春宫图。 虽然从道德上是不堪入目的,可南宫九看得如痴如醉,不由自主走了进去,望着形形色色的画儿流口水。这果真是巨大的宝藏!那温泉背后一扇偌大八面屏风上,除了活色生香的限制级人物图和一列列密密麻麻的小字,赫然绣着四个金灿灿的大字“御女心经”! 世人争夺了这么多年的桂宫,没有富可敌国的宝藏,没绝世神器,只有一套御女心经。前朝皇帝真是油菜花啊油菜花,难为后人这般严肃认真,结果到头来得到一个笑话。南宫九看见冰邪脸色十分纠结的表情,突然有些幸灾乐祸,叫你贪心,结果被耍了吧!再看四周的男男女女,有些人佯装镇定,有的人面红耳赤,南宫九一眼瞥见旁边的金邪,凑过去告诉她说:“你未成年,不能看这个,出去出去!” 金邪漠视她,继续仰头欣赏墙上的壁画。南宫九囧了,难道古代的孩子也早熟么?想当年她十四五岁的时候,连看小燕子和五阿哥接吻都害臊,估计像她这样纯洁的孩子古今中外都十分罕见吧…… 西门飘雪以扇掩面干咳两声,悄悄走到南宫九身边,低声道:“你不用看得这么认真吧?” 南宫九很赞同地点点头:“也对,这是御女心经,又不是御男心经,我用不着,那你多看看。” 西门飘雪擦汗。 “王爷。”冰邪身后一名随从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如今怎么回宫复命?” 冰邪颤颤巍巍在温泉池边坐下,顺手指了屏风,“把那个带回去给皇上交差。” “是。”那随从当即叫了几个人,将那屏风折了折,哼哧哼哧扛着走了。南宫九恋恋不舍望着那屏风流口水,西门飘雪极为不满地蹙眉,其实他不懂她的心思,在南宫九眼里,那屏风已经变成了一堆票子。御女心经呵,在没有电视DVD和电脑的古代,是多么宝贵的财富……复制个几千几万份,就赚大发了! “师兄……”土邪迟疑着上前唤冰邪,“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冰邪正在失魂落魄加悲痛欲绝中,挥挥手,有气无力道:“别问我,去问你们教主。” “教主……”土邪斜着眼将看春宫图看得津津有味的南宫九打量了好几遍,懒洋洋走过去唤,“教主,请问,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南宫九半晌没回过神来,土邪那句话在她耳朵里转了好久,终于进入了中枢神经,她惊讶反问:“我们?教主?” 木邪娇滴滴笑道:“谁稀罕你当我们教主,不过……既然是龙教主的遗孤,那也没办法。” 南宫九恍然想起来,她已经当了这个变态教的教主……接下来要做什么?南宫九大手一挥,叉着腰道:“给我把这里所有的壁画都临摹下来!” 火邪、土邪、金邪、木邪同时冷眼看着她。南宫九得意地哼哼道:“然后贴到梦柳苑里头去。” 金邪歪着头,撅嘴道:“梦柳苑都是男人,要御女心经做什么?” “哎,我们要向多元化发展,男人要有,女人也要有,小攻小受要有,小姐和牛郎也要有,要让不同的客人都能在梦柳苑得到五星级的服务!然后慢慢地扩大规模,开连锁店,先在国内连锁,再发展到全球连锁,直到垄断**这个行业!”南宫九双眼发光,飘飘然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了一样,从今以后,她有了生活目标,那就是从一无是处的侠女,转型成为只手遮天的龟公! 南宫九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发愣,跺着脚喊道:“诶,你们别看我了,快去啊!抓紧时间!” 不一会,珍宝馆里满是天龙教的人,忙不迭地临摹那些“不堪入目”的春宫图……南宫九跷着二郎腿,悠哉游哉跟土邪叮嘱:“虽然你每天戴着面具,不过我看你身形不错,也算美男子一只,赶明儿跟我回去挂牌卖身。” “嗯?!”土邪愕然,“卖身?” “嗯。”南宫九十分乐呵指着火邪道,“你也一样,大家都一样,有福同享,哈哈哈哈……”天龙教里美男这么多,当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土邪默默地蹲下去画圈圈,难道最有势力的暗黑杀手组织就要转行做皮肉生意了么?龙教主,你在天有灵,管管你宝贝女儿吧…… 金邪不满道:“教主,梦柳苑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为何还要经营下去?” 南宫九想了想,答:“杀手不能干了,我要帮你们从良,可是我们要赚钱养教里七八百人,除了梦柳苑,哪里还有更好的现成的赚钱办法?” 金邪微怔,不当杀手了,对她而言、对他们所有人而言是解脱吧,也算是一桩好事吧。 珍宝馆外头,西门飘雪正与东方玄夜倚栏交谈。闻着忽浓忽淡的桂花香,似乎能看见这行宫曾经的繁荣热闹。西门飘雪收起了扇子,微微眯着眼,笑若春风,“大哥,我们这样回去给族人解释,恐怕要闹笑话了。” “桂宫的秘密,从头到尾都是先人开的一个玩笑。枉我们祖先如此忠心,却只守了个荒唐皇帝的荒唐笑话。” “既然只是一座行宫,何必要弄得如此神秘?弄得后人也大费周章。” “大概也是想掩饰自己的荒淫无道。”东方玄夜摇摇头,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样也好,如释重负。” 西门飘雪拍拍他的肩,“天快黑了,我们在外面宿营,明日启程回去。” 东方玄夜颔首,面色忽然凝重起来,他意识到这里少了一个人,燕南飞呢?恐怕已经出谷赶回去找她了。东方玄夜自嘲一笑,他始终做不到毫无羁绊,全身全心只牵挂一个人。 珍宝馆里点了许多火把,天龙教的人还忙碌着临摹壁画。南宫九逍遥地躺在一张软席上,时不时叫金邪或者木邪给她捶捶腿。啧啧,这教主当得也蛮过瘾,手下一大票人,想怎么使唤都行。 一袭红衣裳闯入视线,南宫九忙支起身子,乐呵呵望着他:“阿三,你还没休息。” “没有。”西门飘雪柳眉一挑,手里拿了什么东西递上来,“这个送给你。” 南宫九接过一看,是一支发簪,簪花是五颗小星星聚在一起,中间一颗稍微大一点,怎么看都像国旗上的五星形状……南宫九干笑着,把发簪举起来靠在发髻上,挂一面国旗在头上,是不是有点……傻? 西门飘雪将附近的火把扔得远远的,周遭顿时暗了下来。南宫九惊奇发现那发簪闪着荧光,绿绿的黄黄的,真像天上的星星。 “哇,这是哪里买的?”南宫九满脸兴奋。 “我做的。”西门飘雪很骄傲地扬起下巴,摇着小扇子,好似得意洋洋的样子。 “怎么做的?” “用你上次留在我书房里的荧光粉。”见她这么喜欢,西门飘雪愈发有成就感,就着那软席盘膝坐下,侧目瞅着南宫九那乐开了花的脸蛋。 南宫九花痴地望着昏暗中西门飘雪的侧脸,用膝盖蹭了蹭他,撒娇道:“那你帮我戴上。” 西门飘雪很享受地眯着眼,低低道:“你靠近些。” 南宫九往他那一侧靠了去,双手不安分地环上了他的腰,摸着他柔软的身体,陷入无限遐想中。西门飘雪望了眼腰间那双手,镇定自若地帮她插上发簪,然后久久的,那双手还是在他腰上。西门飘雪说:“好了。” 南宫九惊醒,仰面冲西门飘雪傻兮兮地笑:“我好看吗?” “呃……”西门飘雪环顾四周,还好大家都在忙,没人注意这边,于是他飞快点头道;“好看。” “再好看也不是你的。”突如其来的阴沉话语,令情意绵绵的两人吓了一跳,回头瞪着黑暗中满脸图腾的冰邪。 西门飘雪站起来,顺便将南宫九也拉了起来,温和道:“八王爷,我们还未比试,怎么就这么肯定结果?” “我们还未比试,你们如此亲近似乎也不大合情理。” 西门飘雪揽了揽南宫九的肩膀,又松开了,漫不经心道:“决斗的日子,王爷来定,到时候胜负一分,王爷若输了,可不能不认账啊。” “难道本王在三少眼里,是如此不堪之人么?” “王爷仪表非凡,自是将相之才。不过这些年来为了桂宫煞费苦心,还在天龙教里助纣为虐,无所不用其极,实在有**份,叫人怀疑是不是中蛊毒太深了?” 冰邪冷笑一声,抬头撕去了脸上一层东西,昏暗的火光下,依稀呈现出一张斧凿刀刻般的容颜,英气逼人。原来他从来不曾中蛊毒,都是假装的。 南宫九使劲盯着他的脸,流口水。 西门飘雪黑着脸斜眼看她,道:“你很饿么?” “不饿……”南宫九回过神来,星星眼望着西门飘雪,“我觉得,八王爷可以做梦柳苑的头牌!” 两个男人一同晕了。 大队伍浩浩荡荡出了骊山,兵分三路往各个方向散开了。临别时,西门飘雪与八王约下了决斗的日子,地点就定在梦柳苑之外的荒山。 在山路上颠簸的马车里,南宫九与西门飘雪依依惜别,虽然不久以后就要在梦柳苑见面了,不过那决斗可是很危险的,南宫九有些后悔了,如果西门飚血打不过八王爷,被误伤了那可怎么好?虽然赚钱是很重要滴,不过西门小受也很重要哇! 趁他还健全,赶紧办正事吧…… 西门飘雪察觉自己怀里的人儿不停地扭来扭去,关心问:“不舒服么?” “没有。”南宫九答,不过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衣襟,轻巧地探进去,摸到他的胸口,“你上次的伤都好了么?” 西门飘雪惬意地深吸了口气,好似有一团火在心窝上捂着,血流加速,浑身发热。那只手又顺着几根肋骨摸了个遍,他轻轻哼了声,便将她紧紧搂住,“如果没好,你打算怎样对我?” 南宫九咧嘴一笑,“你明明好了。”然后迫不及待地扒他的衣裳。 西门飘雪俯首去吻她的脸颊、耳朵,气息急促道:“我喜欢你那样……” “哪样?”南宫九的手已经从他结实的胸膛滑到了腹部。 “上次……那样……”西门飘雪白皙的皮肤开始泛红,起先只是脸颊、耳垂,接着蔓延到脖子、肩膀。那粉粉嫩嫩的红啊,真诱人,南宫九张开血盆大口,照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好像**了很久一样想吸干他、吸干他的一切。 西门飘雪飞快地帮她褪去衣裳,用力抚摩她的身子,急迫而嗓音低沉道:“快点,夫人,像上次那样。” 南宫九用指尖划着他娇艳欲滴的红唇,一条腿跨过他的腰,坐骑在他大腿上,猥琐笑道:“这次,我们来更好玩的。” 此处省略一番激烈的过程,反正这是南宫九在那个珍宝馆里学来的,于是实践了一番。因为他们身在马车上,是剧烈颠簸的马车上哦,所以效果加乘了,原本就很颠簸的马车差点散架。好在西门飘雪及时控制住了南宫九的过激反应,用自己的手臂堵住了她的嘴,才不至于被外边的人听到……不过代价就是他的手臂留下了两排牙印,涔着血。 西门飘雪想起上一回她在自己肩膀上留的牙印,不禁感慨,她的牙齿真是厉害啊。思绪一顿,他忽然察觉出一种危险和恐怖的信号,如果像上次那样那样,她一个不小心用力太过,那……有没有可能把他咬残废了? “阿三~”南宫九软绵绵唤道,一条雪白的胳膊缠上他的脖子,“我知道你想怎样,等你赢了那个八王爷,我就顺着你来……” 西门飘雪脸色刷白,笑容僵硬,“不、不必了,这样就挺好……” 南宫九埋首在他怀里深深嗅了一番,“好喜欢你身上的草药香,阿三,我在梦柳苑等你。” “呃……别忘了在房里画上你临摹下来的壁画。”西门飘雪一本正经叮嘱道。 秋高气爽,正是气候怡人的时节。梦柳苑里的枫叶都红了,一大片一大片如喜庆的红绸挂满园子。 梦柳苑的扶风台上很热闹,十里八乡、五湖四海的英雄好汉都来围观了。 因为今天是八王爷和西门三少决斗的日子。去观看决斗之前,大家都来下个注,赌赌运气。 顶楼,南宫九倚栏而笑,双眼发光,仿佛看见了一堆一堆的金子。北堂镜坐在一旁喝茶,时不时瞥一眼楼下的盛况,叹道:“都是你给闹的。”从骊山出来之后,因为北堂镜无处可去,南宫九就把她带回来了,算是镇苑之宝。多少人留连在梦柳苑里不走就是想一睹北堂镜的风采啊,简直是趋之若鹜。加上她南宫燕的恶名,也招来了不少狂蜂浪蝶。当然,还有某位大神的效应,南宫九顺着栏杆望过去,只见燕南飞抱着大刀站在楼梯口巍峨不动,一头银白如瀑,旁边围了好几只大献殷勤的小受。 “燕大侠,你也去下注吧?我出银子,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燕大哥才不好赌呢!大哥,我们去喝酒,我藏有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咱们畅饮一番!” “哎哟,瞧你们,挤着燕大侠了,走开、走开!” 众小受正闹腾着,忽然传来一阵琴音,杀气十足。一名抱着古琴的少女从天而降,连着踢飞了好几个人,落在燕南飞身侧,恶狠狠道:“你们这些娘娘腔,离我大哥哥远点!” 燕南飞目空一切,面无表情迈开腿下楼了。东方媚儿紧紧跟去,一面用慑人的目光瞪周围的小受。足足让包围着燕南飞的人肉圈子扩大了好几倍。 南宫九捂嘴偷笑,这个小姑娘还真是有气场呵! 燕南飞下到台子上,径直朝赌局走了去。所有人都退避三丈,紧张地看着他。只见那只拿刀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轻轻撂下,“押西门三少。”然后又面无表情地上楼来了。 南宫九咋舌,看不出来,大神也好赌。北堂镜在一边喝着茶,淡淡说:“看人家,相识一场也如此有义气。你呢?真是没心没肺……” 南宫九挠挠腮,嘀咕道:“这跟义气和良心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赌钱嘛。” 方才骚动起来的扶风台又瞬间静下来,北堂镜与南宫九都低头看去,只见一袭玄色衣袍的东方玄夜提着流云剑出现在台子上,也抽出一张银票,“我押西门飘雪。” 北堂镜微微一笑,转过头来盯着南宫九:“你瞧,所谓义气,就当如此。” 南宫九一手支着下巴,很正经道:“我精神上是支持他的,物质上么……你知道我这里还有几百口人要养,所以很需要钱,赌两败俱伤的赔率比较大。” 北堂镜摇摇头,只是笑着,也不说什么了。再望着台下那熟悉的身影,百感交集。 好在这里是山区,隐蔽的地方比较多。观战的群众早已找好的位置,不会被误伤,又能看得清楚。 西门飘雪仍旧一袭水红长裳,站在枫树底下轻摇折扇,铺了一地的枫叶偶尔飘起,绕着他转几个圈,又悠然落下。只有那脸庞、那扇子是白的,十分显眼。 南宫九啧啧直叫:“这么极品的小受,人间难得几回闻!” 北堂镜蹙眉,“闻?” “嗯嗯,秀色可餐。” 北堂镜不管她的胡言乱语了,指着对面道:“八王爷来了。” 黑压压的脑袋齐刷刷往一旁扭过去,一袭银灰长袍的八王爷双手负在身后慢慢踱步而来。他手里是不需要携带兵器的,因为他用暗器,杀人无声无息。 南宫九衔着手指在心里盘算着,一把风流倜傥的扇子,对一枚暗黑的莲花镖。面积上,扇子得一分;重量上,扇子得一分;招式上,扇子得一分;杀伤力,飞镖……得五分。因为扇子是近身武器,飞镖是远程攻击。 掰指一算,西门飚血还输两分,南宫九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慌起来。 东方玄夜恰好走过来,见她面色不好,安慰道:“放心罢,以他的轻功,完全躲得掉所有的飞镖。” “可是他近不了八王爷的身,怎么才能伤到他?”南宫九紧张兮兮攥紧了拳头,如果西门飚血伤不到八王爷,那就不能算两败俱伤了呀!哎呀呀,怎么事先没考虑到,这下亏大发了! 东方玄夜只淡淡一笑,“弟妹,相信你的夫君。”说罢,他看向北堂镜,和她身边如保镖一样的燕南飞。 在众人的翘首企盼下,两位主角似乎准备开打了。西门飘雪撩了一下衣摆,八王挥了挥右手,顿时,两排弓箭手从树林深处跑出来,齐刷刷保护在八王身前。 西门飘雪一愣,众人也为之一愣,这是什么状况? 东方玄夜怒斥道:“王爷怎么可以不顾江湖道义,如此言而无信!” 八王仰面大笑道:“本王不是江湖人,也从不按江湖规矩办事,我早说过,跟朝廷作对,肯定没好下场!这村子都被我的人包围了,你休想逃出去,除非变成一具死尸!” 锃亮的弓箭,一致对准了西门飘雪,拉弓,箭上了弦,一触即发。 南宫九傻愣了几秒钟,突然冲了出去,死死抱住西门飘雪,朝八王喊道:“你别杀他,我跟你走!” 西门飘雪抚摸她的头,欣慰道:“你对我这样好,我死也无憾。” “不、我不要你死啊!”南宫九惊慌失措,只管抱住他,生怕出了什么意外,喃喃道,“我只是赌了两败俱伤,伤而已,我没想要你死啊!” “阿九,你可想好了?”八王沉声问。 南宫九看着那两排锋利的箭头,害怕得瑟瑟发抖,壮着胆子道:“我不用想,根本就没什么可想的,你非要杀他,就连我一起杀!”豁出去了,她两眼一闭,一头往西门飘雪怀里扎。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西门飘雪收起扇子,以扇柄挑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枫叶如花,光景如画,花飞漫天,缱绻悱恻。 瑰丽的紫色衬在一大片火红当中,惊艳了旁人的眼眸。 八王举起的手倏然坠下,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放箭!” 东方玄夜和燕南飞同时拿起刀剑飞入箭雨中抵挡,北堂镜亦抽出长鞭,与东方媚儿一同飞跃向前,拨去那些直直飞来的羽箭。 当一轮箭放完之后,南宫九与西门飘雪毫发无伤。大家都察觉了蹊跷,看地上零散的箭头,那些箭根本不是冲他们而去,而是朝两侧发散。 所有人都怔住了,迟疑看向八王爷。 “你要好好待她,否则,我会血洗万花谷。”他一字一句说。 南宫九愕然,“王爷?你……” 八王坦然道:“我大限将至,没福气再照顾你了。阿九,你忘了我也好,至少我死的时候,你不会痛不欲生。你娘我已经送去梦柳苑了,相信以西门三少的医术,可以恢复她的容貌。” “你要死了?为什么?”南宫九只觉得心一沉,好难过。大概,他真的是个好男人。 “我身染重疾多年,靠毒药维持性命,拖到现在已经不容易。”八王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南宫九脸上,看了她许久,毅然转身离去。 南宫九迈开了两步,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对他有什么话说。便呆呆地站在那里。西门飘雪拉着她一只手,似乎也没缓过神来,望着那一具逐渐缩小的银灰背影。 很久很久以后,大家都觉得僵了,开始活动筋骨,南宫九转过头来一脸迷茫,自言自语道:“这算什么?谁赢了?” 人群中发出一声欢呼:“当然算西门三少赢了!八王爷主动认输了!” 有人抗议道:“这怎么算?还没打呢!” “抱得美人归那个就算赢嘛!看看,八王爷都把美人让给西门三少了!” “对对,西门三少赢了!” 伴着一阵欢呼雀跃和一阵骂骂咧咧,南宫九瘫倒在地,掩面而泣:“呜呜呜……我的银子,都赔光了!” 西门飘雪诧异,问北堂镜:“什么银子?” 北堂镜如实道:“她从天龙教挪了一万两作赌注,赌你们两败俱伤。现在你赢了,赔率是一比五。算起来,她要倒贴几万两。”末了,她又补了一句,“我师兄和东方庄主都押了你赢。” 两败俱伤……西门飘雪顿时黑了脸,一把将南宫九拎了起来,“夫人,别伤心,钱财乃身外之物。” 南宫九捶胸顿足,大声嚎啕:“你们为什么不打,就算都流点血或者扭了脚或者断一两根肋骨那也算两败俱伤嘛!我输惨了、输得连肚兜都没了!” 周围的人都以十分不屑的眼神瞥了瞥南宫九,渐渐散开了。 西门飘雪拖着悲伤欲绝的南宫九往回走,一面走一面念叨:“南宫燕,我们回去好好算一下你究竟输了多少。” 在一片美好的秋日风景中,一名玉树临风的红衣美男拖着一名哭天抢地的紫衣泼妇,咬牙切齿地往前走。 尾声。 暖洋洋的屋里烧了几只大炉子,南宫九裹着雪白的狐裘窝在榻上,张口,一颗剥好的葡萄溜入了她的樱桃小口。 “夫人,别生气了,会伤身。”西门飘雪谄媚地捏捏南宫九的手,“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剥。” 南宫九气还没消,白了他一眼。“他以前对镜子姐姐这么坏,我当然得好好整他。叫他在这里挂牌卖身又不是真的,如果真有人看上他了,镜子姐姐怎么会舍得?我就顺水推舟把他们俩撮合了。你倒好,横插一脚,包了你家东方大哥的场子,哼哼,那镜子姐姐哪里还会担心有人占他便宜?哪里还会袒露心迹?” “夫人说的是,我鲁莽了。” “是脑子笨!” “对对,我笨,如果我不插手,现在大哥和大嫂都和好了。” “你知道就好!这都两个月了,他们还这样僵下去怎么办?都快过年了,也不让人高兴高兴。” 西门飘雪颀长的身子突然压了过来,将南宫九拉入怀里,抚着她的脸颊,“夫人,何时随我回家?” “回什么家?”南宫九瞪眼,“你都已经把我休了。这里才是我家。” “这……”西门飘雪喏喏道,“我再娶你。” “想得美,覆水难收!”南宫九挥着爪子,气呼呼道,“小白脸,别以为我好欺负!” “夫人……”西门飘雪的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后背,俯首用下颌去蹭她额头,“那只是一场误会,我从未动过休你的念头,真的……” 南宫九闻见他身上性感的的草药味道,咬了咬嘴唇,想用色诱,没门!她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西门飘雪拉了拉软榻后面的帘子,环绕四面的纱帘轻飘飘落下,露出墙壁上一幅接一幅的……某某图。南宫九现在才觉得这图不该安在自己房里,太影响她的原则了! “夫人~”西门飚血撒娇了,埋首在她胸怀里好一阵蹭。 南宫九两手抓了抓狐裘表面上柔柔的毛,西门飚血这样示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不容错过。所以,原则先放一边吧,南宫九释然地抱住他的头,“乖,先好好服侍本座,回家的事押后再议。” “遵命,夫人。”西门飘雪魅惑众生的桃花眼放出十足电力。 南宫九突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从榻上弹了起来,俯身好一阵干呕。 西门飘雪伸手抓过她的手腕,摸了一会,自言自语:“你有两个月没见月信了,我竟然没注意。” 南宫九刚想开口问,敲门声重重地响起,是东方媚儿的声音,“三少!快来看看我嫂子,她晕倒了!” 西门飘雪赶紧披上衣物赶过去,南宫九也尾随而至。只见帐内的北堂镜已经醒了,但是脸色不太好,西门飘雪搭上她的脉,只那么一刻,惊呼一声:“怎么会?” “怎么了?”一屋子人异口同声问。 西门飘雪扭头望着南宫九,傻愣愣道:“有喜了,跟你一样。” “啊?”南宫九吓得魂都没了,她还没玩够,怎么就要生孩子了?等她瞥见北堂镜脸上的红晕,又尖叫一声,“啊!镜子姐姐!?” 东方玄夜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拉上床帐,镇定自若道:“大家都出去吧,别打扰她。三弟,还要劳烦你为她调养身子。” “哦~”南宫九恍然大悟,指着东方玄夜,“你们暗度陈仓!快说,什么时候的事!” “咳咳……”东方玄夜面有羞赧之色,避而不谈。 东方媚儿在一旁撅着嘴说:“大哥你真坏,还装可怜叫我去跟嫂子套近乎。”说完,她笑眯眯跳到面无表情的燕南飞身边,“还是大哥哥好!” 燕南飞漠然撇开头,丢下一句:“好好照顾她,我会去浮云山庄喝满月酒。”然后大步流星冲了出去。 “大哥哥!”东方媚儿扛起古琴就奋力追了上去,“大哥哥,你跑不掉的,我一定可以追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