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东北往事 我从小在东北的一个村子里长大,记忆中那黑山白水谈不上钟灵毓秀,却也有番说不出的滋味儿。 因为我们村王姓居多,久而久之被外面叫成了王家村。而我姥爷就是我们王家村的村长,村子里不管男女老少见了他都要叫一声王真爷,听着屌屌的。 这么一算我也是个官三代了,不过也没啥好牛逼的,我们那小破村一共才二百来户人,村头吼一嗓子恨不得村尾都能听见,学校医院啥啥没有,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个年轻人,没意思的很。 而且自打记事起我就没见过我爹妈,一直住在姥爷家,严格意义上也算个北方人,可我却跟周围人长得一点也不像。 打小起就白的跟块玉似的,左眼角下长了一颗痣,搁太阳下一照红的像颗小血珠。一帮野小子大夏天的光膀子到处撒欢也没见黑一点,有好几次在孩子堆里都被错认成了女娃。 隔壁的刘婶子刚开始还老给我煮熟的苞米和地瓜吃,知道我是男娃之后也不给了,当时我还不理解咋回事,现在想想大概是惦记着给她家王二喜找对象呢。 有次回家我就问姥爷,“姥爷你说我咋晒不黑呢?” 没想到姥爷眼睛一瞪,抄起旮旯里的扫帚就削我,我吓得赶紧跑啊,他就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 “你个小王八犊子!像谁不好,非得像你爹!老子打死你!” 姥爷追了一会就停了,估计是跑不过我放弃了。举着扫帚使劲往地上拍了几下,再说话的时候就带上了哽咽声。 “这个死妮子!当初就该拦着不让她走啊,嫁谁不好非要嫁给张家人,那张家人就是一群祸害!生个小王八蛋也是来跟我讨命的……” 当时我还小根本听不懂咋回事,只知道我爹姓张,姥爷还非常讨厌他。怪不得给我起名叫王笙呢,不过我也乐意跟姥爷姓,毕竟是姥爷把我从小养大的。直到十二岁那年,我才意识到我另一个姓氏的重要性。 那天十一放长假,我背了个超大的双肩包回家,打算先不写作业好好放松一下。 当年村里普遍条件不好,娱乐活动有限,我跟发小王二喜就约莫着去村后的老神山上掏野鸡蛋,一来好玩,二来回家煮煮吃还能解馋。 这种事人多了才好玩,于是我俩又找了六个小伙伴一起去,那时候正是夏天,后山背阴阳光少,树没有几棵全是大片大片的草甸子,老远一瞅前头有一处草的颜色特别深,有经验的都知道,越茂密的草丛里越可能藏着鸟蛋! 这几个小伙伴都兴奋了,嗷嗷叫着冲过去,就听他们喊草窝里有好多野鸡蛋。我跟二喜落在后头,听说有蛋也想赶紧过去,结果刚跑到一半我就拉着二喜停住了。 “咋了笙哥?” 我出生比二喜早了半个月,小时候就老爱跟着我屁股后面跑,这习惯长大也没改,还成天哥哥的叫着。 我指着那草丛说:“你没感觉周围有啥东西在动吗?从刚才开始草丛就一直沙沙响,又没风吹,好像不太对劲。” 二喜看了一会脸色也变了,“啥啊笙哥,你别吓唬我啊!” 我俩正想着,那边突然哗一声!一条黄绿相间差不多七八米长的大蟒蛇从草丛里窜了出来,眼睛通红,直奔着那个鸟窝就过去了!我跟二喜吓得使劲喊快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落在最后的罗栓子被蛇尾一扫,凌空飞出去十多米远,直接撞到地上不动了。 这一幕吓得我们更不敢回头,像没头苍蝇似的死命乱窜,后来我看到前面有座庙,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带着小伙伴躲到里面。 这庙是个废弃的山神庙,听说建国之前就在这了,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断了香火供奉,里面已经残败不堪,就剩下一尊缺胳膊断腿的神像和它前面的破神牌。风吹进来还能闻到一股骚臭味,估计是被住在附近的人当厕所使了。 二喜躲在我后面哆哆嗦嗦的往外看,“笙哥,这庙门都没有,那大蛇要是爬进来咋整啊?” 他这么一问,其他几个小伙伴也都一脸惶恐的看向我。 我心绪不宁的摇摇头,“应该不能吧,我刚才看见那蛇眼睛是红色的,估计马上要成精了,我姥爷说这种脏东西都是进不了庙的。咱们就先在这躲着,等我姥爷来找咱们就行。” 毕竟我姥爷可是村子大名鼎鼎的王真爷,哪家哪户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都得找他,所以作为他外孙子的我在同龄人眼里也是很有威望的,一般我说了他们就会听。 可是没一会的功夫我就被打脸了,那条大蟒蛇居然追了过来,但它只是停在门口,一遍遍冲着我们吐出腥红的蛇芯子,跃跃欲试的要冲进庙门。 当时我就感觉不对了,正常情况下我们又没惹它,干嘛要费劲巴力的追这么远?我站在那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转身看着吓呆住的六个人,严肃的问:“你们谁把蛇蛋拿走了?不想死就快拿出还给它!” 被我这么一问,那几个人都愣了,好半天才有两个人把裤兜里的蛇蛋掏出来。 “就俩个?你俩快去把蛇蛋放到门口,然后轻轻推出去还给它!” 在我的指挥下,第一个人总算把蛋还回去了,轮到第二个却一直害怕,犹犹豫豫就是不敢靠近。弄得我都想代替他了,但没办法,姥爷说这种事必须谁欠的谁还。 磨蹭半天,外面那条大蛇也等不急了,等他再次蹲下推蛇蛋的时候大蟒蛇突然凑过来撑开大嘴,吓得那个人脚下一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等他精神恍惚的站起来,我们就看到了一屁股的蛋清蛋黄。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这回连我都不淡定了。只见外面的蟒蛇嘶吼一声,猛地朝庙里冲来,却被门口显出一道金光弹了回去,蟒蛇反复撞了几次,已经头破血流还是不肯放弃,终于,它就那么对着地上的碎蛋看了许久,忽然一转身窜进了草丛里消失了。 二喜拽拽我胳膊,“笙哥笙哥,那蛇咋走了?” “走个屁!”我扫了一眼蹲在地上一裤裆蛇蛋液的家伙,一点都不想客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祈祷我姥爷今晚没去刘寡妇家喝酒吧,不然咱们都得死!” 正文 第2章 唤名蛇 看外面天色渐暗,太阳马上要落山了。我们几个靠在神像脚下谁都不敢离开一寸,就听外面突然有人在喊。 “刘小山,刘小山……” 当时我们中就有个叫刘小山的,听外面有人喊他名字,以为是他家长来了,一窝蜂的都要往外冲,我走了几步却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声音根本不是刘小山爸妈的,而且听起来非常奇怪,既不像男的女的,有种鹦鹉在模仿人说话的机械感。 意识到这点后我赶紧喊他们都原地别动,其他人虽然对我不让走这点很不满,但也都停了下来,只有被叫名字的刘小山仍旧走出了庙,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还没等我弄清咋回事,外面又喊起来。 “姜飞,姜飞……” 这次被叫名字的姜飞立刻转身朝庙外走,我赶紧一把拉住他,没想到他力气突然变得非常大,差点连我都拖个跟斗,我赶紧叫二喜他们一起上来帮我,最后人多力量大,总算把姜飞按住了。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外面叫魂般的声音又来了,而且这次一下就叫了我们六个人的名字! “姜飞,夏明明,王强,张科立,王二喜,王笙……” 眼看着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了一下,接着二喜他们按住姜飞的手就松开了,一个个双眼无神的抬起头,按照叫名字的顺序排成了一队,慢悠悠的朝庙门外走。只有我还站在原地吃惊的看着他们。 “二喜!二喜!” 我追上去拉住二喜使劲掐他人中,想让他快点清醒过来,结果按了半天都没反应。没办法我又低头在他中指上咬了一口,殷红的血珠滴下来,我赶紧拉着流血的中指按在他的印堂上,一瞬间王二喜的眼睛就回神了。他蹲在地上哇哇一顿吐。 “好点没?”我拍拍二喜后背,看着门外已经消失的姜飞他们担心不已,王道真这个死老头到底啥时候来啊! 我跟二喜在庙里待到了半夜,我姥爷才醉醺醺的来了,身上还带着刘寡妇的雪花膏味。听他说除了那个坐碎蛇蛋的王明明被咬坏了屁股,其他孩子都找着送回家了,我才稍微松了口气。估计遭了这么一次罪,他们一辈子都不敢再掏鸟蛋了吧。 不过有一件事我倒是很奇怪…… 晚上我躺在炕头就问姥爷:“姥爷,今晚那蛇精叫谁谁中邪,为啥就我没事?难道我有啥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我问了半天,姥爷吧嗒着烟袋连瞅都没瞅我一下。 “不一样?哼,你个小王八蛋以为自己多个啥!你没啥事那是因为它没叫对你名儿,你压根就不叫王笙!” “啊?!” 我被姥爷这话吓得一下子从被窝里坐起来,从记事以来我就一直叫王笙啊,咋突然又不叫了? 我疑惑的问:“那我名字应该叫啥啊?” 姥爷在炕沿上磕磕烟杆子里的灰,狠狠嘬了一口。 “你应该姓张,但到底叫啥我也不清楚。反正你也用不着知道,以后别人喊王笙你还照常答应就行了。” 姥爷那话听的我似懂非懂,不过我也懒得再问了,反正就算问他也只会回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于是我就这么稀里糊涂长到了18岁,终于经历了一件比较大的事——高考 对一般家庭来说教育肯定是相当重要的,家长会经常告诫孩子,好好学习将来才能出人头地,不好好学习你就完犊子啥也不是!但在我家情况就是相反的。 小学的时候我姥爷经常撺掇我逃课去玩,还帮我跟老师装病请假,搞得我小学六年就上了三年半的课,最后因为出勤率不够没能参加初考,还被班里倒数第一的傻子嘲笑了。 后来求爷爷告奶奶,总算去了个最次的中学,我心想着一定要好好学习给这帮孙子看看!结果姥爷一放学就把我往镇子上的网吧领,搬凳子往那一坐,看着我打游戏,不想玩都不行。后来熬得我没办法,只能趁着上厕所的时间把作业写了,弄的每次老师批作业都说我作业本有股屎味。 等上了高中,学校是全寄宿的,我心想着总算不用见我姥爷了。但只要寒暑假一回家,书包里总是莫名其妙多出一大堆油腻腻的气球和路边按摩店小发廊发的优惠卷。 最囧的是有次书包拉链坏了,里面乱七八糟的在教室里撒了一地,被几个八卦的女同学看见了,整个一学期我的绯闻就没断过,跟我八杆子打不着的CP配得满天飞,而且男女都有?你说这都叫什么事! 被折磨久了,渐渐的我也释然了,姜还是老的辣,我这点能耐跟我姥爷作对还是嫩了点。算了,他不想让我学习我就顺着他吧,正好我也乐得清闲。 于是作业不写了,考试能负分我都不零蛋,教科书一发下来就卖废纸,校服不穿系腰上,逃课泡吧撩妹子,请家长也成了家常便饭。 我能混在学校都出了名的,后来一传十十传百,村里也都知道了,我一回去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就连小时候最喜欢我的刘婶子都不让她家王二喜跟我玩了,怕他跟我一起不学好,成了社会的渣滓。 高考后我为此郁闷了半个多月,直到昨天上午,村里来了辆大汽车停到家门口,高中校长亲自来给我送录取通知书,还放了挂鞭炮,送了俩果篮。 这下全村人都知道我考上大学了,家家户户都派个代表出来围观,我就光着膀子在众目睽睽下拆开了通知书,顿时脸拉了下来。 “擦!咋是北大,清华没考上呀!” 就因为这一句话,我一下子火了,从十里八乡的反面教材逆袭成了我们村的希望,来看我的更是人更是络绎不绝踏破了门槛,恐怕唯一不高兴的就只有我姥爷了,这死老头为了表达气愤还干了件极其幼稚的事,他带着家里的所有积蓄离家出走了,就给我剩了土灶台。 那天晚上我正啃着从二喜家蹭来的苞米面饼子蹲在门口,就看有个穿的溜光水滑梳着大背头的大叔骑自行车来了我家,嬉皮笑脸的,一上来就要摸我头。 “哟,这不是小笙嘛!时间过的真快,一晃都长这么大了,还认不认识你李叔了?” 我嫌弃的躲开,“认识,小时候你不经常来我家给我姥爷拉皮条么。” “呃……”对方脸部一僵,“这孩子,李叔那是给你姥爷介绍对象,咋成拉皮条了!算了算了,今天李叔有重要的事找你姥爷,他人呢?” “离家出走了。” 李叔啊了一声,眼睛瞪大贼大,“咋还离家出走了!是不是你又不好好学习气着你姥爷了?” 我摇摇头,起身往屋里走,“没,是因为我考上了北大。” “……” 李叔跟我进屋以后也是惊呆了,家徒四壁环堵萧然那词儿搁到我家都不够用,说成被飓风洗劫了还差不多。他坐在炕上擦了把冷汗,“这王道真可真牛逼,离家出个走也能整成自然灾害。” 后来我俩东拉西扯聊了一会,李叔突然问我想不想赚钱,说他那正好有门生意,以前他都是给我姥爷牵线的,现在我姥爷不在,正好我可以替他接手。这样我可以解了燃眉之急,说不定雇主大方,我还可以赚够上大学的学费。 说完之后他怕我不信,还从包里掏出两万块钱放到炕上,说这还只是定金,等完成之后酬劳最少也是这个的三倍。 我看着那两沓红彤彤的毛爷爷就笑了。 “李叔你也不用在这跟我打马虎眼,你们那生意我可知道,不是谁都能接的,受伤都算小事,弄不好就得把命搭上,九死一生用在你们这行再合适不过。” 李叔看看我那态度,也不端着了,叹了口气说:“行,既然这样李叔也不强求了,这钱我还是留在这,等你姥爷回来了我再找他。”说完李叔夹着包就要站起来。 我突然叫住他,“等等!刚才我只说了这行很危险,可我并没说不做啊。” “啥?那你的意思是……” 我拿起钱扔给李叔,“谁让富贵险中求呢,定金就不用了,事成后付款,这生意我接了。” 正文 第3章 阴胎 第二天上午李叔开了辆小吉普过来,叫我带好东西跟他去一趟Z市,我姥爷经常用的那些破烂我一件都没拿,说带个人去就行。我就去隔壁把王二喜一起叫上了,说今晚有大事要干,成了买五个“苹果”都没问题。 王二喜刚从炕上爬起来,迷迷糊糊还没睡醒,靠在我肩膀上问:“笙哥你不是坑我吧?抢劫我可不干,你不刚考上北大吗,你也别干傻事啊。” 我使劲弹了他个脑瓜嘣,“抢你大爷,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姥爷是这么抓鬼的吗,哥今天就带你替天行道去!” 说实话,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我也心里也没底。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么冒险的决定,也许是因为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更大一方面原因却是我姥爷。 从小我就一直活在他的掌控之下,他说什么我从来只有听和做的份儿,压根就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而这次高考成功就是我战斗胜利的第一步,下一步我就要在他不资助的情况下独立生活并且完成北大的学业。 我总有一天要让他看看,不按着你给我的路走,我一样能登到顶点!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总算抵达了Z市,在雇主安排的酒店见了面。其实看对方第一眼时我是有点吃惊的。 雇主是给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得西装革履,带着金丝边眼镜,言行举止温文尔雅,很有社会上层人士的感觉。我突然有点好奇,一般知识分子对我们这种旁门左道都嗤之以鼻,如何会相信? 很快这个疑问就在对方接下来的话中解答了。 原来对方已经是老主顾了,年轻的时候他过河掉到水里被水鬼上了身,就是我姥爷出面帮他解决的。所以这次他女儿出了问题,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找我姥爷。 饭吃了半天,方先生一筷子没动,目光一直都在我身上。 “这位小师父就是王大师的传人吧,李先生联系我的时候说了,但我没想到这么年轻啊。” 谁都听得出来,言外之意就是觉得我年纪小道行不够,无法胜任。 我也没生气,放下筷子朝他笑了一下,“放心方先生,既然我接了这门生意,就有把握做好,我不喜欢坑蒙拐骗,更没兴趣拿人性命开玩笑。” 被我这么一说,桌上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方先生。最后满满一大桌子菜没吃几口,我就告辞拉着二喜去准备了。那种被怀疑和不被肯定的感觉可真不好啊,我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来的时候李叔已经把方先生女儿的情况告诉我了,小姑娘今年高二,就比我小了一岁,平时家教严格,除了学习和弹钢琴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交际往来,性格孤僻,兴趣是看言情小说,经常幻像跟校草帅哥谈恋爱什么的。 前不久期末考试结束,小姑娘想放松一下,就瞒着方先生跟闺蜜去外地旅游了,结果回来以后总是做梦,说梦见一个美男子半夜爬到她床上,进行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刚开始小姑娘只以为是普通的春梦,就没好意思跟方先生讲,后来总是莫名其妙的想呕吐,肚子也大了起来。 父女俩同住一个屋檐下,很快方先生就发现了女儿不对劲的地方,当时就气的大发雷霆,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教育全白费了,竟然干出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逼着女儿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可小姑娘啥坏事也没干啊,就被父亲臭骂一顿,感觉自己挺无辜的,就哭着把这阵子发生的事跟父亲说了,方先生这才联想自己小时候遇水鬼的遭遇,觉得女儿可能也是撞邪了。不然处子怀孕,这是要生耶稣当玛丽亚的节奏吗? 这件事经我分析,小姑娘应该是怀了阴胎。而阴胎又是什么呢? 其实阴胎也分很多种的,常见的像是鬼胎、妖胎和魇胎,罕见的就是还魂胎和索命胎。 前者通常是精灵鬼怪通过交合汲取生人精气,时间一久成了气候,准备增加自己的附庸才会让对方怀孕,等阴胎出生之日便是宿主丧命之时。而且这样的阴胎长大以后,通常无法见光,也不能食用正常人类的食物,只能饮血食肉,或者汲取生人精气为生。 相比于前者,后者就明显高级许多,也阴险许多。还魂胎和索命胎都不是交合产生的,而是一些原本没有转世机会的怨鬼,通过吃掉新生儿的魂魄,强行夺舍获得新生。而且这种鬼通常带着生前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即使再世为人也多半会重蹈覆辙,祸及亲友酿成惨剧。 你看一些小孩经常莫名其妙的冷笑,或者做出不符合年龄的举动说些匪夷所思的话,那多半就是了。记住,遇到这种情况千万别点破,只要速速远离就行。 方先生女儿是做了春梦之后才怀孕的,所以排除了还魂胎和索命胎。至于剩下的三种情况到底是哪种,我要等看了之后才能确定。 我背着双肩包跟二喜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一把水果刀和一把供香,又去附近的农贸市场卖了只大公鸡。付完钱我就用水果刀把鸡脑袋割掉了,鸡血噗嗤噗嗤喷了一地。二喜怕把自己衣服弄脏,躲得老远,当时我气的真想给他一脚。 “快点拿个瓶子把鸡血装起来!不然淌没了还得再买一只,多花的钱李叔可不给报销,到时候就从你钱里扣。” 这小子哦了一声,这才慢悠悠的过来,拿着塑料瓶蹲在地上,还闭着眼睛接!好多鸡血流到外头他也没注意。我看他那一脸晕血的样,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了,推开他掏出来个塑料袋扔过去,“瓶子给我吧,你拿着这个去厕所撸点出来,记的用塑料袋封死了,别进空气!” 王二喜拿着塑料袋,当时脸就红了,支支吾吾半天,“笙哥你要那玩意干啥啊?” “屁话这么多,让你去你就去!” 等十分钟以后二喜从厕所里出来,我们就拎着半瓶子鸡血去了方先生家,李叔不在,看样子已经提前走了。方先生把我们带到了他女儿的卧室,小姑娘闺房静悄悄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盏小夜灯插在床头。 看小姑娘还在睡觉,我也没吵醒她。只让二喜把被子掀开,最好露出肚皮的部分。在一旁围观的方先生立刻上来帮忙,看得出他非常紧张,衬衫后面已经湿了一片。 “小师父,等会我能留下来吗?”他声音有点颤。 我点点头,“只要不妨碍我,请便。” 等一切准备就绪以后,我让二喜把塑料袋拿出来,等袋子一打开,那股刺鼻的味飘出来,方先生脸都绿了,哆哆嗦嗦几次想开口又忍了下来。 “你拿着,把味道往这边扇。” 二喜拿着塑料袋赶紧用手扇,我走到床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女孩高高隆起的腹部,两分钟过后,没变化。我朝二喜摆摆手,“别扇了哥们,把那玩意扔了。去把我书包里那把供香点着拿过来。” 等二喜把供香拿来以后,我把香倒扣过来,燃着的香头悬在女孩的肚脐眼上,一点一点不断靠近,看的方先生又是一阵心惊胆战。 过了半分钟,四散的烟忽然变了方向,汇聚到一点,朝着女孩肚脐不断涌去,像是被磁体吸引的铁屑,力量大得让我举着供香的手都在抑制不住的发抖。我吸了口气,赶紧把供香扔到地上踩灭了,心平气和的说了句。 “是鬼胎。” 二喜赶紧过来问我,“笙哥你咋知道的啊?” 方先生帮女儿盖好被子也走到我旁边,看样子也很好奇我是如何做出判断的。既然雇主想知道,那我就透个底吧。 “一个个试呗,魇胎是春梦的产物,梦魔嗜淫,闻到那个肯定会急不可耐的吸食,可刚才那么大味道阴胎都没反应,可见不是魇胎。后来我又点了供香,只有鬼才食香火,阴胎把燃烧的供香全部吸食进了令嫒体内,那就是鬼胎。如果这两个都没反应,那就排除法,只能是妖胎了。” 我感觉这没啥还显摆的,都是些姥爷用剩下的方法,反倒是王二喜跟方先生不住的啧啧称奇,快把我夸成朵花了。 我说:“方先生,既然确定是鬼胎这事就好办了,但有一点我必须请示你。你是只治标就好,还是要标本一窝端?” 方先生迷茫的瞅着我,“这话怎么说?” “意思就是,你是只解决掉令嫒肚子里的阴胎就好,还是要查清楚这阴胎的渊源,抓住那只鬼来个斩草除根。” 方先生表现的态度非常坚决,“当然要斩草除根!不然这边刚解决掉,你们走了那只鬼又回来怎么办?你们看看我女儿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一定要抓住它让它魂飞魄散!” 我爽快的点了头,“可以,但咱们事先说好,委托任务增加,价钱可要翻倍的。” “这个小师父不用担心,只要解决了我女儿的事,钱不是问题。” 我开心的笑了,“那合作愉快。” 正文 第4章 水鬼 到了晚上,我跟方先生说今天要在他女儿房间里住一宿,毕竟鬼胎在这,那鬼胎的父亲说不定就会来看孩子,我们可以布好陷阱来个守株待兔。要是他不放心也可以一起呆在房间里,只是万一对方是个厉鬼,那打起来我恐怕都自顾不暇了,更不可去照顾他。孰轻孰重,请他自己决定。 方先生也是个识大体的,商量之后便同意我跟二喜住在女儿的房间里,他会待在隔壁等我们的消息。 吃过晚饭,我去卖了一袋子糯米和一瓶白酒还有一卷黄纸,回来以后让二喜用糯米把房间地板全都铺满,自己把黄纸撕成一条一条的,坐在沙发上,用手指蘸着鸡血挨张纸画。 方先生走过来捡起一张黄纸看了半天,还问我画的是不是雷霆符,当时我就笑了。 “看不出来吗?这就是个圆圈。黄纸上起作用的只有鸡血,像咒文那么高级的玩意可不能随便用,不然折损阳寿,我年纪轻轻的还不想英年早逝。” 方先生放下黄纸,尴尬的点点头。 不一会二喜那边的糯米铺好了,我的黄纸也画完了。我俩抱着满地的黄纸去了卧室,把每张纸中间对折起来,再把黄纸搭接成多米诺骨牌的那样,沿着四面墙把整间卧室的地板全都围起来。 快到10点的时候我让方先生先去休息,晚上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管,等听见我敲门再出来。之后我跟二喜就进入小姑娘卧室把门反锁上了,因为床底下太窄,又没桌子,我俩只能躲在窗帘后面。 我坐在地上,把买的白酒起开放在旁边,正想靠二喜身上眯一会,就发现这小子肩膀抖得跟癫痫一样,脸色煞白。吓得我赶紧朝门口看,地上的糯米没变化。我松了口气,使劲捶了二喜一拳。 “擦!我还以为你鬼上身了呢,能不能有点出息!” 二喜扒着我胳膊声音有点颤,“笙哥笙哥,等会鬼真来啊?” 我笑着瞅他一眼,“怕了?原来你不是羡慕我能跟我姥爷能经常看见妖魔鬼怪么,现在真让你看你咋还不敢了?你小子典型的叶公好龙。” “我不是怕,我是紧张!”二喜急着辩解,“不算咱小时候掏野鸡蛋那次,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这些东西,而且还是传说中的鬼!妈呀,比高考紧张多了。” “你就考了二百五十分还紧张,小样儿逗谁呢?哥考六百九都啥事没有。” “靠,谁能跟你比!” 就在我俩一言一语斗嘴的时候,卧室的门锁突然“咔”一声弹开了。我迅速噤声,掀开窗帘遮挡住身体。只见门被拉开一条细缝,接着门口铺的糯米上慢慢显现出一个脚印,第二个,第三个…… 我眼睛紧紧盯着那些脚印,眉头越皱越深。被踩到糯米的颜色明显变深了,就跟沾了水的面粉差不多。 这情况让我有点意外,这鬼身上有水,难道是水鬼?可是水鬼不都该在河里找替身不能上岸吗? 慢慢的,脚印延伸到床前,可是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在那一动不动,地板上已经积蓄了好大一滩水,还有不断向外扩散的趋势。当时我就奇怪了,这鬼到底在干什么? 后来我忍不住把脖子上装牛眼泪的小葫芦掏出来,别看只有一点,还是我好不容易从姥爷那偷的。都说牛眼泪能开天眼,但不同种牛的眼泪也是有差距的,水牛的属上品,黄牛就差点,奶牛嘛……压根就不能用。 我朝自己左眼滴了一滴,眼皮合拢,再度睁开。 眼前一幕差点把我吓尿了! 此时在房间的屋顶上正挂着一刻湿漉漉的头,水滴顺着腥臭的发丝‘吧嗒’‘吧嗒’的往下滴落着浓黑的血水。一张已经被泡的浮肿的脸就就倒吊着看着我跟二喜! 二喜这会儿扒拉着我的肩膀,“怎么样,鬼在哪儿?” 我没有回答,反倒是听到二喜说话之后,头顶那颗头则是把脖子拉长到了一个诡异的程度,蜿蜒着来到了我们的面前。 这次近距离看到这张脸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敢喘息了,它的五官严格意义上已经变成一滩肉泥了,依稀能够瞧见那些浮肿的脸庞下面的森森白骨,一些浓黑的血液就顺着它眼窝的位置流了出来。 光是看这样子,我就已经能够觉察出来,这劳什子水鬼不是个善茬儿,原本还想规劝规劝,眼下情况我必须得先下手为强。 我背在后面的手偷偷摸到了地上宰鸡的水果刀,狠狠抓起,刚要朝对方刺去,就被一股力量控制住了,竟一点点将刀锋反转,朝我的面门逼来! 一旁的二喜瞧见异样,急急忙忙的闯过来。 那只水鬼也随之被二喜撞开化作一片黑烟在房间里消失了,可我手上那股力量却并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 “哎妈,左手打右手啊!哥!你别演了行不行!” 我吃力的瞪了他一眼,“我演你个驴腿子,我要是能松开用得着你帮忙?!” 我跟二喜跟斗牛似的连滚带爬掰扯了半天都只能够僵持在一起,可就在我们感觉到绝望的时候,那股力量突然就消失了。 反倒是把我跟二喜搞得四脚朝天。 我正忙着查询那只水鬼的踪迹,就听二喜那边突然嗷的叫了一声!接着他摇摇晃晃跟提线木偶似的站起来,口吐白沫,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浑身乱颤,翻白眼,嘴里还叽里咕噜喊救命,过了几秒就停了,眼珠子变成全黑色,印堂一团黑气环绕,目光空洞的盯着我。 我看了一眼立马暗叫不好!这是鬼上身了! “二喜坚持住,要有点处男的样子!” 原本二喜都快翘辫子了,一听到我这话,就像是回过魂一样的,竟然在身体里面跟那只水鬼对峙了起来。 嘴上也咬牙切齿的喊着,“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我见势,上前迅速抓住二喜右手的中指往后掰,试了几次不管用我就下了狠劲,踩着二喜的手往后一扽,就听嘎巴一声,二喜的中指被我掰成了180度,直接跟手背平行了。我吓得赶紧松手,那根指头又逆时针转了360度,跟手心贴一起了,整个过程轻轻松松,转的毫无压力。 当时我就尴尬了。 “完了?” 完全陌生的声音突然从二喜口中传出,带着丝丝沙哑,他看着我。顿时我就楞住了。 姥爷不说掰中指这招制鬼上身最管用吗?咋掰断了还屁用没有呢,难道是糊我的?妈的,这个死糟老头连亲孙子都坑! “你玩完了?那接下来该我了。” 他阴测测的笑着,抓起我就往外走,力气大到逆天,拖死狗一样把我一路拖到厕所。 厕所灯开着,浴帘后面还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他掐着我脖子一把掀开浴帘,浴缸里满满都是水,泛着热腾腾的白汽,而缸里已经躺了一个人,竟然是方先生! 正文 第5章 何为天道 方先生全身赤裸的躺在水面下,皮肤泡得苍白,面目狰狞,眼睛惊恐的大睁着,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举在头两侧,狠狠敲击着水面。这动作让我联想到被关在玻璃房子的动物,想要挣扎着逃出牢笼。 附在二喜身上的鬼趴在我耳边说:“放心他现在死不了,只是被我制造的幻象魇住了,我不会让他死的这么痛快,我要一点点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先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我儿子吸干精气暴毙,再把他的手砍掉!脚砍掉!一片片割掉他的肉,喂给我儿子吃!” 听着恶毒的语言和咬牙切齿的声音,我吃力的扭头看着他,“要做到这种地步,你到底跟他有什么仇?” “什么仇?” 听我这么问,他就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我变成这样都是拜他所赐!” 我看着浴缸里方先生的脸,又回忆了一下刚才他那张高度腐烂的脸,还没开口就听头上的声音说。 “我是他儿子!亲生儿子!” 他俯视着我诧异的表情又阴森森的笑了。 “很吃惊是吧?又杀了父亲,还要吃他的肉,是不是觉得我惨无人道简直丧尽天良?哈哈哈!” 说到这他突然收敛笑声,骤然换了恶狠狠的表情,“那我要是告诉你,我跟我的亲生母亲都是被他亲手杀的,我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都是拜他所赐呢!” 他愤懑的说着,掐在我脖子上的手也越来越越紧了,卡的我只能张大嘴像条死鱼一样勉强吸进来点氧气。 他指着方先生说:“你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二十年前就是刘家村一个杀猪卖肉的!还要靠我妈在学校教书养活他,结果他倒好!不知恩图报,还在城里认识了他现在的老婆,离婚就算了,还为了我妈那点嫁妆就把她亲手推进河里淹死!”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看着水池里的方先生,并没注意到自己眼里已经浸出了泪光。 “那时候我才五岁啊,眼睁睁看着我妈被他推进河里淹死却什么都做不了,等我喊来大人的时候,我妈早断气了!我把这件事告诉大人,却没一个信我的,都觉得我年纪太小在胡言乱语。后来我妈成了水鬼终日在河里游荡,但她从未害过人,反而还救过不少落水的孩子。直到有一天方知有这个王八蛋又回村了,路过那条小河的时候我妈就要把他拖下水,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功了。结果不知道哪来个多管闲事的老头,把那个王八蛋救了!还把我妈打的魂飞魄散!你说他妈的这就叫天理!” 听到这我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他的母亲生前惨死,死后还化成水鬼不得轮回,却依旧能行善,可见此人心底如此善良。若果真如此,这天地实乃不仁。 而他口中那个多管闲事的老头,不就是曾经救过方先生的姥爷。那个成天傻兮兮的老头,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杀了他母亲吗? 我喉咙一阵酸涩,伸进裤兜抓了什么的左手,又慢慢松开了。就听他继续说。 “后来发生的事也怪我自己蠢。本来我都考上大学了,学费还差2万,村长也是看我不容易就给这个王八蛋打电话,没想到他却答应了,还亲自开车接我去他家里吃饭。但我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菜里下了安眠药,等我昏迷之后直接把我扔进盛满水的浴缸里。就像他现在一样。”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水面下的方先生还激烈的敲打着,而平静的水面却没有激起一丝的波澜,而他就像是在欣赏表演一样看着方先生。 过了很久,就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要淹死就好了,可惜安眠药的计量不够啊,我躺一会就醒过来了,这个王八蛋就用斧子砍断了我的胳膊和腿,又把我扔进浴缸里。在我沉入水底的一瞬间,眼前全是漂浮的红色,而那个王八蛋直接关灯走了……你能想象那个场景吗?” 水龙头还在哗啦哗啦的响,而我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我想劝说他,却感觉鼻腔尽是酸涩。我实在想象不出,骨肉血亲之间竟然也能痛下杀手,而且手段如此残忍,令人毛骨悚然。 没想到第一笔生意就碰上这种事,我觉得这鬼不抓也罢,可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也许方知有确实罪有应得,可是你不该害他女儿,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你和你母亲一样无辜,杀害毫无罪过的人,你这么做又跟方知有有什么分别?” “你闭嘴!” 不知道哪句话触怒了他,脖子一紧,他那两只手都抓上来,一边掐我一边按着我的头往浴缸里塞。 “你个半吊子,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还打算慢慢玩的,非得多管闲事,就跟那个死老头一样!你们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卫道士吗?在你们眼里给你们酬金的都是好人,而我们这些鬼都十恶不赦!你说他女儿无辜要我放过她?可当初谁来放过我和我妈!难道我放了她我跟我妈就能复活了?我凭什么放过她!” 他按着我,半颗脑袋都按进水面了,而水下的方先生看见我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似的,拉住我也使劲往浴缸里拽,这下两面夹击,我真的受不了了。 本来还想放你一马,但你这么偏执也别怪我了。 我抓紧裤兜装的东西使劲朝他脸上砸过去,只是颗葡萄粒大小的东西,但落在脸上,直接把他砸倒在地摔出去两三米远,他惊恐的看着我一下从二喜身体中分离出来,跪在地上指着我不甘心的嘶吼起来。 我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抱歉,你母亲的事情我无能无力,但希望你能放下怨恨来世做个好人。” 他残破腐烂的身体从被砸到地方一寸寸龟裂开来,裂缝中透出耀眼的金光,比金子更纯,比太阳更亮。 紧接腐败的躯壳完全被金光烧灼殆尽,化成飞灰飘落下来,一缕清亮的白光从中间脱壳而出,顺着窗户直接飞向了天际。 “这是什么啊?” 正好醒来的二喜目瞪口呆的看到了这神奇的一幕,我叹了口气,走过去捡起地上裂开的舍利子说:“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没赚到钱不说还把老婆本搭进去了。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天慧大师圆寂后留下的佛骨,价值上百万的舍利子啊!” “啥?天慧大师,那个经常上电视的?!”二喜抢过那颗舍利子使劲看,“笙哥你咋弄来这么值钱的东西?又是你跟你姥爷偷的?” 我回手就是一拳头,“你他妈才偷呢!这是天慧大师临终前特地写遗嘱留给我的,不过说起来我也挺纳闷的,我跟天惠大师拢共就见过一面,当时他就跟我姥爷说什么‘此子与佛有缘,待老衲圆寂,就将佛骨赠与此子吧。’你说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送骨灰的?” 就是一句闲聊的话,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去水池里把已经昏过去的方先生捞上来,就听二喜在后面自言自语的嘀咕。 “与佛有缘?难道……我知道了,笙哥你一定是金蝉子转世!” 我扛着方知有的手一抖差点把人扔地上,“妈的你才唐僧呢!赶紧过来帮我把人抬客厅去,要沉死老子了!” 方先生女儿肚子里的鬼胎还未成形,并没长出鬼骨,我就在楼下捡了根槐树枝,沾了几滴自己的血,从肚脐眼那把鬼气引出来,再用红绳系死了扔到阳光下暴晒,估计不出七天鬼气就能散干净了。 后来李叔开车赶来,对这事也挺愧疚的,他带我们去报了警,警方在别墅的围墙里找到了一具成年男性骸骨,肱骨、股骨断裂,身体多处外伤,经DNA鉴定确认为十五年前刘家村失踪的方涵。方知有也以故意杀人罪被逮捕了。 正好李叔警察局里有他不少朋友,做笔录的时候,许多不便透露的细节就省下了,还得了2万块钱的好市民奖金,也算是意外收获。 但不知怎么回去的路上我心里却一直不太舒服,脑子里反复回忆起方涵最后那句话。 他说的没错,给我们酬金的并不都是好人,世上的鬼也并非全都十恶不赦,如果不分好坏就把所有鬼都打得魂飞魄散,那我们这些驱鬼师跟助纣为虐有什么分别?所以我要做驱鬼师,更要做个正义的驱鬼师,既要帮助活人,也要帮助无辜的冤魂。 正文 第6章 分尸鬼(一) 李叔把我跟二喜送到村口的时候都快到晌午了,正好吃中饭的时间,奇怪的是今天一家烟囱冒烟的都没有,过了小石桥往里走,就看苞谷地那边围了不少人,黑压压一片,隐约还能听着又哭又嚎的声。 等我跟二喜走过去的时候,就被刘婶子按住了。 “小笙,你姥爷呢?赶紧把你姥爷叫来!快去!” 我顿了一下,“他还没回来吗?” “你家哪有人啊?今天上午我都去找三遍了!连你也不知道王真爷去哪了,这可咋整啊!” 看刘婶子愁眉不展那样,我赶忙问是不是出啥事了。刘婶子往身后的包谷地一指,让我自己去看。二喜跟着也要去,就被他妈按住了。 刘婶子拉住二喜,“小笙是王真爷的孙子看行,你看啥!给我回家待着去!昨天一早就跑没影了现在才回来,还没跟你算账呢!” 说完刘婶子就拽着满不情愿的二喜回家了。看二喜那一步三回头的求助目光,我也只能无奈的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转身往包谷地去了。 挤开人群看到眼前的景象,即使三十度的大热天也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包谷地被清出来一块五米见方的空地,旁边还摞着两捆没成熟的青包谷,而空地的中央铺着一块白布,白布下面隆起出五具尸体的形状。每具尸体周围都沾着血迹,从白布下面透上来,洇成了斑斑驳驳的紫黑色。 可能是夏天了味道也大,吸引来不少蝇子嗡嗡的围着转,几个人拿着扫把在上面挥舞着赶,地头那边还几个女的在嚎啕大哭,有不少人都过去安慰了。 “二大爷,这是咋了?”我走过去问蹲在尸体旁边的王树林,他在家里排行老二,我跟二喜这些小辈就都叫二大爷了。 二大爷看着是我,一把就把我手抓住了,像怕我跑了似的握得贼紧。 “小笙你可回来了!咱们村闹鬼了,还是个分尸鬼!专门砍手砍脚啊!王真爷不在你可得救救我们啊!” 二大爷看样是真着急了,抓着我肩膀晃的,差点把我脑袋晃下来,事还没弄明白我就头晕眼花冒金星了。我赶紧把二大爷按住了让他淡定点,不然老头六十多了,一激动再过去了可咋整,现在人都脆啊。 “二大爷咱冷静冷静,你先给我讲讲怎么回事,不然我两眼一抹瞎,也不知道该用啥方法对不?” 二大爷就把今早发生的事跟我说了,虽然老爷子说的磕磕巴巴断断续续,但我大致还是听明白了。 地上躺的这五个人竟然是一家五口,分别是村子里开养鸡场的王前柱,他老婆刘翠儿。还有王全柱的弟弟王前山,弟媳妇赵燕子,以及大侄子王军。 今早城里有人开货车来王前柱家收活鸡,收完了拉到农贸市场去买,结果进了鸡场却没像往常那样看见王传柱,就去后院找人。结果一进院子就看见满地都是沥沥拉拉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小屋门里边,门边的墙上还印着血手印。 这人也是个胆大的,当时推门就进去了。结果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吓得屁滚尿流,逃跑的时候还把门牙都摔掉了半拉。 屋子里赫然躺着五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而且每具尸体都有一部分被砍掉了。 王前柱的双手双脚以及外生殖器不见了,媳妇刘翠儿的双手不见了,弟弟王前山的外生殖器不见了,弟媳妇赵燕子的双手和肠子不见了,侄子王军的下巴和肠子不见了。 村民听到噩耗,本来想通知我姥爷去主持大局的,结果这老头一上午都没找到人,大家只好在包谷地收拾块空地,先把这五具尸体抬出来摆着,等公安局派人过来。 现在事情倒是弄清楚了,不过我还是挺懵的,忍不住问:“二大爷,这杀人分尸不一定就是闹鬼,人也可以啊。” 二大爷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把周围白胡子都吹起来了。凑到我耳边说:“那王前柱被抬出来的时候,沾着血的菜刀就在他手心里攥着呢,扒都扒不下来!还有王军,他手上拿的水果刀正插在肚皮上,瞅着跟电影里那些小日本切腹自尽一样!我们都猜啊,那些不见的胳膊腿都是他们自己砍下来的!” 我听完顿时瞪大了眼睛,自己砍自己,这确实有点像鬼遮眼了。 鬼遮眼其实生活中就挺常见的,说句恐怖点的话,应该是绝大部分人都遇到过,只不过你们遇到的鬼并没恶意,只是想跟你们玩玩而已,否则,你们活不到现在。 我举个例子你们肯定能想起来,比如你记的清清楚楚在某处放了东西,结果一回头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过段时间,却发现那件东西就乖乖待在原处。 像这种鬼就属于比较调皮的那种,碰上也无伤大雅,挺多增添点小苦恼。但若是遇到六亲不认的厉鬼,那就只能说你命苦了。 有的厉鬼会变成熟人的模样骗你跟着它走,一路以来你都以为自己走在平地上,殊不知你已经不知不觉爬上了楼顶,站在没有护栏的天台上呵呵傻笑。还有的厉鬼会直接显形掐住你的脖子,但在外人看来,却是你在掐自己的脖子。谁要是想拦你,你还会把对方当成要害你的厉鬼一顿痛揍。 不过像王前柱他家这样的还真是少见,一家五口一夜之间全被鬼遮眼,而且还让他们自己割掉了身体的一部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不一会村口就有四辆警车来了,后头还跟着三辆救护车估计是装尸体的。村民一个接着被安排做笔录,忙活完都到晚上六点了。 二大爷怕那鬼今晚还来,特地让我准备好去王前柱子的鸡场瞅一瞅,看鬼还在不在那。还没等我答应呢,二大爷就把大红包塞我手里了。 请先生驱鬼肯定要出钱的,这是姥爷定下的规矩,倒不是乡里乡亲还贪钱,而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谁都不敢改。于是大家就一人出了点份子钱送到我那,虽然就二千多,但都是大家的一点心意,我也不好拒绝。 把二大爷送走之后,我进屋往炕上四仰八叉一躺,感觉全身的骨头都疼,尤其是两个脚底板,这奔波了一天晚上还得上夜班,搁神仙也受不了啊。 我捡起枕头狠狠压在自己脸上,锤了两拳,简直自作自受。 说实话二大爷提的这门生意我是不想接的,先不说我现在已经很累了,看包谷地那五具尸体就知道这鬼肯定比方涵还厉害,而且怨气更深。 要是姥爷在家的话,有老泰山坐镇我还可以尝试一下,现在就我光杆司令一个,身上唯一的保命符舍利子也砸裂了,再去挑战我不是花样作死么? 可就算我什么都明白,知道不能答应,不能去,最后却还是没说出拒绝二大爷的话。因为我潜意识总觉得,那厉鬼要是继续害人的话,我就是唯一能救乡亲的人了。不去总有点见死不救的内疚感。想到这我拿开枕头深深的叹了口气。唉,没救了,老子真是圣母附体了吧! 晚上我在后院挖了几个土豆,刮皮洗干净以后切成薄片,用柳树条串起来,撒上椒盐在灶坑里烤,不一会香味就传出来了。 我拿着二十多串烤土豆片蹲在门槛上吃,思索着晚上到底该咋办的时候,就看见二喜端着个小铁盆蹦跶着过来了,上面还盖着条毛巾。一看见我就迫不及待的掀开给我看。 “当当当!看我给你带啥好吃的了笙哥,香喷喷的牛肉馅蒸饺!看我多爱你,我妈可就包了五十个,我把三分之一都给你拿来了!不过我妈这次居然没拦着我,真奇怪。” 我伸手从铁盆里拿出一个蒸饺塞嘴里了,瞅了二喜一眼,“那是刘婶子知道,今晚就要指着我这二两肉出菜了。” “出菜?啥意思啊?” 二喜在旁边坐下,我把土豆片分给他一半,两人边吃边说。 “还能是啥,今天包谷地那事你在家都听说了吧?” 他点点头,我唉了一声,“原来这事都该我姥爷出马的,结果这老东西临时跑路了,我这个全村的希望就得临危受命,晚上去搞定那个厉鬼。” 一听我又要抓鬼,二喜当时脸就白了,“还得抓鬼啊!那这个厉害不?” 我苦笑一声,“在方涵之上。” 当时二喜就炸毛了,“啊!那不死定了!”他一激动差点把串土豆片的柳树枝也吃进去,我赶紧提醒他吐出来。 看来这小子被鬼上身的经历还心有余悸,大概以后都不想跟我抓鬼了。我拍拍他肩膀说:“放心,这次哥自己去就行,我也不来硬的,到那就是去打个照面。鬼不犯我我不犯鬼,鬼若犯我我就跑路呗。” “那要是跑不了咋整啊?” 我呵呵一声,“那明年的今天就把牛肉蒸饺烧给我吧,好哥们。” “……” 正文 第7章 分尸鬼(二) 晚风习习,东北的夏天到了晚上也凉飕飕的跟秋天一样。被王前柱家那事整的,今晚全村人都早早闭门休息了,残月当空,空旷的小路上就剩我跟二喜一前一后的撕扯着。 “我求你了笙哥!你真不能去,我可不想明年的今天给你烧蒸饺啊!” 我背着鼓鼓囊囊的大背包被二喜拖得气喘吁吁,实在走不动了,“那就不用你烧了,你给老子松手!” 我扯掉他手赶紧跑,不到两三步就又被他追上。这回二喜终于做了让步,一脸死了亲爹的表情说:“你非要去也行,我得跟你一起!不然你出事了都没人知道。” 我擦!本来他说前半句的时候我还挺感动,好兄弟同生共死,结果一听后面就变味了。这个死乌鸦嘴,还没到地方就把我说的出师未捷身先死,这是摆明了觉得我有去无回啊!我气的当即给了他一脚,把他踹的嗷嗷叫,最后这货还是死缠烂打的跟过来了。 要说王前柱家这鸡场位置也挺偏的,可能是建场的时候考虑到用地面积比较大,直接在后山那边选了块地。当初盖房子要经过村长审批,结果我姥爷就是不给批,这个王前柱还跟他弟弟趁半夜的时候往我家院里倒了好几桶鸡粪,还把后院种的菜都用农药给喷死了。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姥爷反倒还给批了,村里人都说这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王真爷被整怕了,但我看姥爷盖章时候那表情,笑得跟偷了鸡的黄鼠狼一样。果然,他家鸡场建成不到一个月就丢了六十多只鸡,还都是下蛋的母鸡,而我家锅里天天都煲着鸡汤。 其实吧,王前柱他家就是狗咬吕洞宾,我姥爷不给批也是有原因的。 这后山以前就是一片坟场,哪家哪户死人了,就上去挖个坑给埋了再立块破石头,就算个墓了。后来改革开放村里条件好了以后开始时兴火化,大家都去城里买公墓了,这后山才被空下。 你想想,这坟圈子能是啥好地方?阴气重不说,还经常有孤魂野鬼游荡,在这安家久了,全家人的身体跟运势都会变差,折个几十年寿都有可能。王前柱这家泼皮无赖还以为姥爷故意坑他呢!现在发生这种事也算是报应吧。 上午警察来养鸡场排查过,把整个院子都拦了警戒线,手电筒一照,明晃晃的泛着夜光。我从包里拿出两副鞋套,叫二喜套在脚上,省的留下脚印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翻过院墙,院子里还有不少鸡在散养,来来回回溜达,啄着地上的小米,不时有几只撞到脚脖子上就吓得二喜揪着我胳膊哭爹喊娘。 这魔音灌耳,没鬼都得被他嚎出鬼来了!我赶紧捂住他嘴走到小屋那边,叫他闭嘴准备准备要进屋了。 屋里就是案发现场,门上还贴着警局的封条,我用小刀片轻轻咔嚓下来,放地上用石头压上,官家的东西,等出来以后还得给贴回去才行。 我放下背包从里面找出来一个木糖醇的瓶子,里面装的却不是口香糖,而是一颗颗黑乎乎的药丸,仔细一闻还臭烘烘的。我倒出两颗,其中一颗给二喜让他含着别咽了,这小子刚塞嘴里就哭丧着脸要吐出来。 我使劲拍了他一把,威胁道:“想死你就吐出来!这可是老子还不容易做出来的,对身体好着呢。记住了,一会进屋你就两手搭在我肩膀上跟紧了,要是感觉后面有人拍你,千万别回头!” 二喜咧着嘴点点头,估计他现在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嘴里的药丸上了,也不知我的话记住了没有。我从包里拿出一根白蜡点上,撬开门锁背上包就进屋了。 也许有的人并不知道,这蜡烛除了照明外最大的一个用处就是鉴别周围有没有鬼。只要有鬼靠近,蜡烛就会在无风的情况下自动熄灭。倒不是小说里常说的什么鬼吹的,而是蜡烛燃烧需要氧气,而鬼在的地方阴气重会把氧气挤走,蜡烛才会缺氧而熄灭。 我都打算好了,万一进去之后蜡烛熄灭我就赶紧撤出来,要是没灭,就代表没鬼更是皆大欢喜。 我端着蜡烛,跟二喜进门后先走到屋子的东北角,借着烛光稍微参观一下王前柱他家,不得不说,虽然都是农村人,但这生活的差距也太大了。想我姥爷好歹还是一村之长,家里还是水泥地土炕呢,王前柱他家连瓷砖都铺上了。 大彩电、皮沙发、玻璃茶几、水晶灯,桌上还摆了好几瓶洋酒和进口水果,就跟电视里那小洋楼差不多,没想到这王前柱家居然这么有钱!村里人不都说他家这几年养鸡赔了吗?咋生活还这么好呢? 我心里琢磨着这些不对劲的地方,带着二喜慢慢走到了东南角,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地上没被清理干净的血迹。 虽然尸体已经被警察带走了,但当时的血腥场面还是依稀可见的。地毯上拖拽形成的条形血痕,茶几上的血手印,沙发靠背上的抓痕,还有被血水染红还在咕噜冒泡的金鱼缸。 随着视线一点点上移,我在墙上发现了一处半米见方的神龛,红色的漆皮,里面供着一尊观音像。 一般做生意的人都爱供财神观音什么的,这并不稀奇,可奇怪的是这尊观音身上穿的衣服竟然不是白的而是红的,竟是一尊红衣观音像! 我想遍了三十三观音也没想出来,到底什么观音才会穿红衣呢? 我好奇的举起蜡烛照神龛,想看个仔细,谁知那观音像突然眨了眼!接着脑袋转向我,一双红殷殷的小嘴慢慢裂开,跟噙了血一样! 观音像笑了?! 要知道这佛像都是宁哭不能笑的!除了弥勒佛以外的笑面佛都是大凶之兆! 我吓得手一哆嗦,蜡烛就掉地上摔灭了,周围一片漆黑,我跟二喜蹲在地上抹黑找。找了半天,二喜才把蜡烛找到了。 我赶紧掏出打火机点,结果试了几次都点不着,火刚点上就嘶拉一声灭了,看着再次暗下去的火星,我手哆嗦的更狠了。 “二喜快把你手机借我照照!”我有点急了。 身后的二喜把手机递给我,我按亮屏幕想快点找到门逃出去,结果一看,顿时呆住了。 客厅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穿着松松垮垮的灰色运动服背对着我,那圆滚滚的脑袋,根根立的寸头简直太熟悉了。那不是二喜吗! 可我身后给我递手机的又是谁? 搭在我肩膀上的双手正慢慢收紧,夹着丝丝凉气慢慢贴近后背。我被冻的浑身僵硬,仿佛吞下了一吨的冰块。 就感觉脖颈那毛刺刺的,身后的人趴在我肩膀上突然说:“笙哥,你愣着干啥呢?” 我愣了一下,嗯?这鬼连语气都模仿的这么像?太专业了吧! 不过就算你再能装也瞒不过我的法眼!我反手拉开背包的拉锁,从里面摸出桃木剑,顺着胯下斜向上刺过去了,就听身后一阵哀嚎,连哭声都跟二喜如此像! “王笙我擦你大爷的!竟敢捅老子菊花!” 二喜躺在地上,捂着某个部位骂我,我拿手机一照,二喜旁边的地上居然是有影子的,原来是真的二喜! 那沙发上那个又是? 我斜眼睛往沙发那边瞅,却见刚才那个‘二喜’早就消失了,整个屋子空空荡荡,神龛里的观音像也变成了白衣的,端着净水瓶,坐在莲花座上。 可我心却更沉了,真的有鬼遮眼!我也没工夫道歉了,扶起菊花残的二喜往门那边跑。 跌跌撞撞跑到门前却推不开了,连撞了三四下都没反应,而且门上还贴了一个‘X’形的封条,这封条不是被我用石头压门口了?什么时候贴在门里边的? 我举着手机靠近一看,才发现这封条上还写着密密麻麻的血色小字,一字一语锥心泣血。 “他们杀了我,把尸体绞碎了拌在鸡饲料里,有的鸡吃了我的眼睛,有的鸡吃了我的内脏,有的鸡吃了我的肉,有的鸡吃了我骨头磨成的粉。我好痛啊,好痛啊……” 看到这我跟二喜对视一眼,毛骨悚然中都有种想吐的感觉,村里家家户户可没少买过王前柱家的鸡啊!鸡吃人,人吃鸡,这不等于间接吃人了吗?!这么一对比,我俩都觉得嘴里臭烘烘的药丸没那么恶心了。 还没等我俩恶心完,另一张封条上也开始显现出血字,内容更让人不寒而栗。 “我回来了,踢过我的断掉了双脚,打过我的失去了双手,玷污我的断子绝孙,咬过我的没有颌骨,不给我吃饭的肠穿肚烂,而你们俩个见死不救的,我该拿走你们什么呢……” 看完封条上的字,就听哐当一声,屋子里的神龛突然从墙上掉下来,观音像和香炉都摔的粉碎。 正文 第8章 分尸鬼(三) 要知道一般鬼都怕佛,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在身上带雕刻着观音佛祖的首饰来辟邪。可这鬼先是附在观音像上,现在更是将观音像打碎了,如此标新立异,可见绝对鬼中大佬妥妥的。 我拉着二喜靠在门板上,把背包里那些破烂全翻出来了。拿出葫芦滴了水牛泪,既然人家不让走,那也只能硬着头上了。 待视野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竟是铺天盖地的红色,天棚是红的,墙壁是红的,地板是红的,所有家具的红的,就连身边的二喜都变成了红色。我环视着屋子,却仍未找到厉鬼的踪影。 难道开天眼失败了?看不见就算了,咋还色盲了?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却感觉屋子所有的红色都像有了生命般涌动起来,如同沸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慢慢汇聚到一处,组成了一个扭曲的人形。 人形就像是猪肉剁碎之后捏合在一起的巨型肉馅,它摇摇晃晃走向我,一边走,身上的肉一边掉落,那些掉下来的肉馅还会像虫子一样爬人形身上,然后在掉落。 我看着渐渐逼近人形,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想逃跑的念头。可惜挡在身后的却是一扇打不开的门。 看我长时间盯着某处一动不动,二喜也察觉不对劲了。忙问我是不是前面有鬼啊,我精神正保持着高度紧张,被他这么一问也有点心烦,把手里的葫芦扔给二喜说:“滴一滴你也能看见了。” 二喜看看手里的葫芦,又看了看紧张的我,竟然真的滴进眼里了。 “啊!好疼啊,笙哥,我的眼睛好疼啊!疼死我了!” 听到二喜惨叫我才回过神来,怎么就把葫芦给他了!我赶忙按住挣扎的二喜说:“没事没事,开天眼就是疼,你别瞎揉,马上就好了,马上就没事了。” 过了十多秒,二喜捂着眼睛手才慢慢松开,他小心翼翼的睁眼看,却突然嗷的一声把我推开,我一个趔趄直接撞到墙上,脑子撞得嗡嗡响。 当时给我疼的啊,这小子要报爆菊之仇也不至于现在吧?还没来得及骂人呢,就听一声闷响,闻声看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人形举着菜刀直接砍到了我刚才坐着的地方!二喜吓得站起来就跑,大叫着就跑卧室里边去了,人形拿起菜刀也追进了卧室。 我看着这一前一后的,简直想骂一句死蠢!这卧室地方那么小,要逃跑不就更费劲了! 但现在还能咋整,我从包里翻出来一串铜钱和一瓶雄黄酒,也跑到卧室去了。没办法,事到如今只能挺一阵是一阵,能不能抗到天亮就看造化了。 我抱着视死如归的悲壮心情,结果冲进卧室却傻眼了,二喜呢?人形呢?我才晚了几秒而已不至于吧! 我警惕的贴着墙根往里走,找了一圈,终于在卧室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个菜窖的入口。 其实在东北修菜窖还挺普遍的,秋天储存个萝卜土豆白菜啥的,留着冬天不能种菜的时候吃也方便。可菜窖一般都会修在院子里,或者仓房里,修在卧室里的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而且这个菜窖的入口可不小啊,四四方方得有一平米多,估计下面也小不了。 我移开菜窖的盖子,顿时一股恶臭味涌了上来,闻着跟化粪池差不多。现在二喜和那坨肉馅都不见了,极有可能是进了菜窖,想必我下去也是凶多吉少。但二喜是我带来的,无论如何我都得以他的安全为先,就算在危险也不能临阵脱逃啊。 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本以为下面会很黑呢,结果我一落地,菜窖地下的声控灯全亮了! 我捂着鼻子打量着周围,这一看,顿时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根本不是菜窖而是一间恐怖的地下囚牢! 兼厚的水泥墙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血手印,纵横交错的血字密密麻麻爬了满墙,像是一道道恶毒的诅咒。 “妈妈救救我”“别打我”“我好饿”“好疼”“不要”到后来就变成“杀了我”“快死吧”“为什么还不死”“让我死”。 狰狞可怖的字迹,不忍卒读的语言,这地牢里究竟囚禁了一个怎样绝望的灵魂,让它想要以死解脱。 我又往里走了几米,看见水泥墙边摆着一个一人多高的铁笼,里面恶臭味更浓了,笼子的铁栏杆上还盖着一层又一层沾满血迹的破布,凑近了居然还能隐约听见里面的喘气声。 这里面居然还有人?! 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慌忙掀开笼子的破布,竟看见二喜大头朝下的躺在里面! “二喜!” 我喊了好几声之后二喜却毫无反应,还是脸朝下不停的喘着粗气,我看着越来越揪心。这小子到底怎么了?而且那坨大肉馅也没在这,敌在暗我在明这种处境相当不妙啊。 我围着笼子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从哪打开,按理说应该有门的,而且这栏杆还都是手指粗的钢筋,手上没家伙压根撬不开,要是今天带电锯就好了。唉,想不到我个驱鬼师还得带着电工的工具,我也真是醉了! 没到一会我就急的全身冒汗了,恨不得躺里面的是自己了,就这么一心想着咋救出二喜,浑然不止危险正在悄悄靠近。 正当我背过身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按钮机关的时候,并没发现笼子里的二喜慢慢睁开了眼,他轻轻站起来,苍白的脸上露出狰狞阴森的笑容,他舔了舔嘴角腥红的肉馅,猛地将双手伸出笼子掐住了我的脖子! “呃!”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杀的我措手不及,我一仰头就看见了二喜狞笑的面孔,顿时我就妈卖批了,这小子又被鬼上身了?这什么点子?三天两次被鬼上身!这小子挺大个块头,也没看着他哪虚啊! 有了上次掰断中指的前车之鉴,我这次采用了更高级的方法,当然风险也比较大。要是不成功估计我们哥俩就全挂了。 我使了吃奶从兜里掏出雄黄酒,拧开盖豪饮一口,仰头全喷到二喜脸上。他痛的嘶吼一声,脸上冒出阵阵黑烟,我赶忙趁这功夫从兜里掏出铜钱串系在他脖子上。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着串铜钱的红绳,一瞬间火光四溢。 红绳被燃烧殆尽,铜钱却还贴在二喜脖子上,发着阵阵金光,慢慢的五帝钱分散开来,在空中组成一条发着光的锁链将二喜的团团捆住,吊在笼子上! 这回附在二喜身上的厉鬼撑不住了,终于开口说话了,还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听着竟然有几分耳熟。 “要不是他把我困在体内,你根本抓不住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光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 看她痛苦的挣扎着,我只能安慰她省省力气吧,说马上就要天亮了,带时候就把她拉到太阳底下晒晒,让她魂飞魄散。 但我没想到如此恐怖的厉鬼竟然被我吓哭了,借着二喜的身体,眼泪劈里啪啦往下掉,那叫一个梨花带雨,配着二喜那张大黑脸,简直辣眼睛。 “你们都是坏人,我活着的时候天天被欺负却没人救我,死了之后你们还想要我魂飞魄散!为什么不救我?妈妈你为什么不救我!” 五帝钱的锁链被她摇晃的哗哗响,我听她哭了一会突然想起来了,她是十年前被王前柱带回来的小女孩! 其实那段记忆已经模糊了,只是依稀记得,好像有一次我跟二喜还有一帮小孩在村口玩跳格,就看见王前柱抱个小姑娘往家走,碰上认识的人就说这小姑娘是他大侄女,表妹工作忙,特意放他家养一阵子。 奇怪的是那小姑娘一直嚎啕大哭,见了谁就拉谁的袖子,也不说一句话。王前柱就说侄女是想妈了,过几天就好了。这么一来大家就都没再问,可是一直到今天为止,谁都没再见过王前柱的那个侄女。 这么一想,当初那个小姑娘很可能就是眼前的这位了。 我疑惑的问:“你是王前柱的侄女?” 她一听到那个名字,顿时脸色发青全身都颤抖起来,表情先是惊恐随后才转变成憎恶。 “我才不是他侄女,我是被他绑架来的!十年前他趁妈妈买东西的时候把我抱跑了,又割掉我的舌头让我无法求救,把我囚禁在菜窖里跟妈妈勒索钱财,这么多年只要我还活着妈妈就会打钱给他们,可是他们拿了钱却不放我,每天都是饥饿,殴打,强暴,我每天都在祈祷自己快点死吧!” 看着她说这些的时候,绝望的双眼望着我,让我无法直视。透过她的眼睛,我仿佛又看到了另一个方涵。 她低头沉默了好久,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 “后来我总算死了,魂魄飘到这个笼子的上方,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我的尸体一部分一部分切割,再放到绞肉机里粉碎,那一刻我不痛了,可是我好恨啊!我恨这些虐待我的人!我恨你们这些不救我的人!如果不是你们我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们!为什么!” 她不断挣扎的后果就是锁链收得越来越近了,可她还是不肯罢休,仍旧疯狂挣扎着,终于五帝钱合而为一,紫电坏绕着雷鸣不断夹击,二喜一翻白眼从上面掉落下来。 正文 第9章 老同学(一) 五帝钱已经叠在一起熔合成一块两指厚的铜牌,中间的方孔被一块无暇紫玉填满,对着灯光一照,隐约能看见一团黑气在紫玉中乱窜。小女孩的魂魄已经被封印在五帝钱中。 我敲了紫玉一下道:“恨我也没用,为了不让你再害人只能先封印你了,等我找到渡你的办法自会放你出来。” 我将五帝钱放书包里,铁笼子已经被五帝钱的紫雷轰裂了,我移开扭曲的栏杆把二喜扛出来,这小子还撅着嘴睡得呼噜响,哈喇子差点淌到我肩膀上,我一脚就把他踢醒了。 这菜窖这么高,光凭我自个咋上去啊!只能叠罗汉让二喜踩着我肩膀先上去,之后他再从背包里拿绳子拉我到上面,一晚上总算是险象环生。 回去的路上二喜突然问我,刚才给他含的黑药丸是啥,我要笑不笑的瞅他一眼,“你真想知道?” 二喜被我的表情吓得一愣,犹豫着还是点点头。我就选了个勉强能接受的说法:“乌鸦的排泄物。” 二喜的脸顿时就绿了,那架势恨不得打死我,“鸟屎?我擦你大爷的,你咋能给我吃屎呢?!” 我拍拍他肩膀,让他别大惊小怪了。 “哎呀激动啥,我不是也吃了么。放心,事先用草药处理过没毒,你这就吃了一次,我跟我姥爷可是每次抓鬼都吃,都不知道吃了几瓶了!” 看我好像不是在说谎,二喜的脸色却一点都没缓和,就跟看变态似的瞅我:“你跟王真爷抓鬼还吃这玩意儿?” “嗯呢呗。” 我把被药丸染成深黑色的舌头吐出来,给二喜看,“抓鬼最忌讳的就是阳气太盛被鬼发现,但也不能一直不喘气啊,后来我姥爷就发现了一件事。人在吃死人肉之后短时间内呼出的气就跟鬼身上的阴气差不多,在鬼周围也不容易被发现,但你想想吃死人肉!谁能下得去嘴啊?于是我姥爷就来个曲线救国,乌鸦不是好吃腐肉么,我姥爷就把乌鸦屎做成药丸抓鬼的时候吃一颗。而且你放心吧,那些乌鸦平常都喂的烂猪肉啥的,不是真人肉!” 听我解释完二喜总算是不想揍我了,不过我倒有件事挺奇怪的。 这二喜频繁的被鬼上身,方涵那次就算了,这次明摆着是鬼要杀二喜,但二喜居然反过来把人家捆在体内了,这简直就是以肉身为牢啊,我真是越发好奇这小子是什么神奇体质了! 我问二喜八字是啥,想回去找姥爷那些破书算算看,结果这小子傻了吧唧的还问八字是啥,气的我想发火都没处发。 不过这也不能怪二喜,八字在古代那是相当重要的,算命、占卜甚至求亲都得有八字,可是到了现代,一提起算命大家都觉得是封建迷信,自然八字也就没人在乎了。 后来我给二喜算八字这事也就不了了之,我们回家睡了一觉,第二天我俩又去镇上公安局报警了,把十年前小女孩被王前柱绑架的事汇报一下。顺便叫上了李叔,虽然这老头跟我姥爷一样都是个老不正经的,但手下人脉之广,确实令我佩服。有了他,昨晚擅闯案发现场的事就不用被深究了。 为了表示感谢,我请李叔跟二喜吃了顿饭,毕竟昨晚要是没有二喜把厉鬼困在体内,我俩就果断嗝屁了。我告诉李叔,以后有什么难度低点的生意再来找我,像看家宅风水啥的,太邪门的还是等我姥爷回来再说吧。 当时李叔就笑我,“这回不说富贵险中求了?” 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哈哈一乐,夹了条新上来的清蒸鲫鱼给他,“有命求也得有命花啊。人心不足,迟早活活撑死。我还是赚够学费,日子过得去就得了。何况我将来也没打算继承姥爷衣钵。” 李叔赞同的点点头,喝得手都有点哆嗦了,那口鱼肉半天都没夹上来,“我看出来了,你这孩子是块学习的料!可千万别跟我和你姥爷一样,赚死人钱,迟早不得好死!唉,你别看李叔现在吃好喝好活得风光,要是当初有选择的余地,我才不入这行!你姥爷跟我的情况还不一样,他比我更……” 说到这他看我一眼,喝口酒又把话咽了下去,我看他有点喝多了,也就没追问。一顿饭吃到最后,李叔喝的迷迷瞪瞪,我给他打了个辆车送回家,跟二喜想去客运站,结果半路碰上了来镇上卖西瓜的二大爷,就搭他的翻斗车回村了。 这回我驱鬼成功,成了王家村的功臣,村里人看着我更是笑眯眯的,搭顺风车自然也不是问题,只是二大爷说什么都不收我钱,没办法我只好买了俩卖剩下的西瓜。 一路颠簸到了村口,就看见一辆白车挡在前面,磨蹭半天终于下来一个提着行李箱的女生。穿了一身轻飘飘的连衣裙一双凉拖就跟要去海边度假一样。 我跟二喜跳下车,哥俩一人抱着一个西瓜往家走,路过那个连衣裙女生的时候就被喊住了。让我意外的是她居然叫出了我名。 “王笙是你吗?” 她走过来把太阳镜摘掉,认真的看看我,一下子兴奋了,“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太好了!” 我迷茫皱了皱眉头,这是谁啊。后来她看我实在想不起来,嘟嘟嘴自我介绍了一下,我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前女友! 其实吧,说前女友有点扯淡了,还不是高中那会我为了骗姥爷故意装混撩妹,想不到还真撩到了一大把,眼前这个柳芽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那时候年纪都小,我俩也就是聊聊天,一起去食堂吃个饭啥的,连个手都没拉,后来考大学那阵子我说不能耽误她前途,就直接分开了。没想到居然在这又碰上了! 我挠了挠头,问:“你家不是搬市里去了吗?咋跑这来了?” 柳芽抿嘴笑,“就不能来找你吗?” 这话说的,要是哪个暗恋柳芽的男的听了绝对要高兴到飞起了,可是搁我耳朵里简直跟午夜凶铃差不多。来找我?为啥要来找我啊! 但我也就心里这么想想,脸上还得笑呵呵的。只不过我半天都没敢接话,弄得柳芽有点尴尬。还是二喜跟柳芽聊了几句,缓和了气氛。 后来柳芽就问我能不能去我家暂住几天,她没别的意思,就是在乌烟瘴气的城市住久了,想来王家村度度假。当时我也是呵呵了,从这向北二百里就有个避暑山庄你不去,来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小农村度假,你咋这么有才呢! 话以至此我算看出来了,柳芽就是打听到我家在这特意奔我来的,我真想问一句,姑娘你懂不懂上赶的不是买卖啊? 唉,但怎么说人家也是小姑娘,我个大老爷们再唧唧歪歪的就不像男人了。她要住就住吧,我帮柳芽把行李送到我家,告诉她厕所在哪,去哪洗澡,顺便把钥匙也一并给了她,反正我家也没啥东西怕她偷的。 正当柳芽拿着钥匙高兴呢,我又转身跟二喜说:“我这几天就住你家了。” 柳芽就算再迟钝也该明白我啥意思了,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眼里哗啦就下来了,简直比四川京剧变脸变得还快。 看她捂着脸跑了出去,二喜让我赶紧追,我却从不紧不慢从去厨房拿来菜刀,坐在炕头切西瓜吃起来。 “给你一块!” 我把西瓜递给二喜。二喜却没接,不高兴的瞅着我说:“笙哥,我觉得你这样不好,要是搁电视剧里就是我妈经常骂的渣男。” “哈哈,还渣男。”我闷头呱唧呱唧啃掉两大块西瓜,扔掉瓜皮说:“我不顺着她就叫渣男了?那你觉得咋整才不渣,我把她追回来?跟她一起住?她不怕别人议论我还怕死呢!” 二喜咦了一声半懂不懂瞅着我,还没等我跟他解释呢,就听屋门吱嘎一声,柳芽回来了! 她站在门口,也不哭了,反倒笑眯眯的看着我,就好像刚才啥都没发生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腰部一扭一扭的,甩得裙摆都飘起来,好像故意在扭腰送胯似的。而且脸色煞白,眼睛眯得像柳叶一样,看不到白眼仁在哪,嘴唇也红的有点不大正常。 看我盯着她出神,柳芽笑得更媚了,看得我跟二喜都不自觉的吸了口凉气。 正文 第10章 老同学(二) “那个,我先去个厕所,西瓜切好了你俩吃吧!” 我下了炕就往外跑,二喜紧随我后,“我也上个厕所!” 我俩吓得满头冷汗,顶着大太阳就往院里跑,也顾不上晒不晒了。都说女人生气的时候恐怖,想不到笑的时候更恐怖!难道这柳芽真被我刺激着了? 想到这我还真生出一丁点愧疚之情,但就这一丁点愧疚马上就被我的新发现冲击没了。 这几天姥爷不在,根本没人收拾家里,院子里的杂草都有半人高了,繁茂葳蕤,蹲下藏五六个人都没问题。不过我站在台阶往下一看,却发现院子中间到南墙那边有一趟拖拽形成的痕迹,一条弯弯曲曲的凹痕,把草都压倒了。 我好奇的顺着被压倒的草一路走到南墙,竟然发现墙下面有个脸盘那么大的洞,洞周围还有好多横七竖八的裂纹。 这洞一瞅就不是耗子洞!哪有耗子打这么大洞的,要说是狗洞我还能信点,不过我家里啥都没有,院里就长出来了香菜土豆,狗费劲巴力掏个洞也没必要啊。 我蹲下趴在地上,透过那个洞往外看,就发现洞口里居然有一块闪闪发亮的黄色亮片! “这是啥?” 二喜凑过来看我手上的黄色亮片,其实单从外观上看,倒是挺像鱼鳞的。不过啥鱼能长苹果那么大的鳞? 仔细摸摸亮片的背面,还能摸出一丝黏黏的分泌物。二喜嫌弃的躲开,让我赶紧扔了,我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二喜,这是蛇鳞!” 鱼鳞跟蛇鳞有个明显的区别,蛇鳞表面是有皮肤组织的,因为蛇会蜕皮,鱼却不会。这鳞片正面反光,背面却不反光,而且颜色发暗,摸起来一点都不滑溜。 说起蛇鳞,我跟二喜对视一眼都是一哆嗦,不自觉的回忆起六年前发生的事。记的当年掏野鸡蛋时遇到大蛇精,不就是黄绿色的么! “你们俩蹲在那干什么呢?” 柳芽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我一个激灵赶紧把蛇鳞顺着二喜的裤腰塞进去了,拉着没反应过来的二喜站起来向后转。 柳芽已经把刚才穿的白裙子换掉了,换上了一身黄绿相间的半身裙,那颜色亮的,把身边的杂草都比下去了。她还笑着问我俩她的裙子好不好看。 “哈哈,好看,特别好看。”这个时候谁还敢说不好看啊。 我赶紧找了个逃跑的理由,“那个,二喜身体有点不舒服,我带他去诊所瞅瞅,你在家等着,我俩马上就回来!” 我拉着二喜赶紧往大门走,二喜裤裆里还有块蛇鳞,这时候走起路来别别扭扭,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柳芽好奇的瞅着二喜问:“他不要紧吧?” “没啥事,就是痔疮,老毛病了。” 等我俩走出院子,二喜赶紧龇牙咧嘴的把裤裆里的蛇鳞掏出来,嚷嚷着自己蛋都磨坏了。 我瞪了他一眼,问你蛋重要还是咱俩命重要啊,赶紧拉着他往远离我家的方向走,千万别被那个蛇精追上来。 现在情况基本可以确定,这蛇精肯定是为了报当年的仇又回来找我了。你说也真够有心机的,我姥爷在家的时候不来,偏我一个人的时候来,专挑软柿子捏咋地?我姥爷当初咋不干掉它还要留个后患呢。 不过这个柳芽也倒霉,好巧不巧,偏在蛇精钻进院子的时候给碰上了,现在她就在我家住着,我想要不管都不行。 唉,这三天两头总出事,老子想过个风轻云淡的生活咋就这么难呢! “二喜我先去你家一趟。” 这是我在太阳底下思考了两个小时之后得出的结果。 二喜那张黑脸被晒得黑里透红,有点迷糊的看着我,“去我家干啥?” 我唉了一声,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我姥爷那点破烂都在家呢,那么吓人的大蛇精冲你笑,你敢回去拿啊。我身上就带了一葫芦水牛泪,一块不能用的五帝钱,还有颗炸裂的舍利子,没一个能用的。走!带我去你家看看有没有啥能抓妖的。” 我跟二喜推开门就闻到满屋子的饭香味,今天刘婶子做饭挺早啊。二喜他爸还招呼着我俩快点洗洗手吃饭。可没想到刚一进门就看着了柳芽在那坐着,笑呵呵的盯着我看。 “你,你咋在这?”大白天不带这么吓人的。 还没等柳芽回答,刘婶子就端着一个冒热气的搪瓷盆子进来了,还埋怨我跟二喜,说同学来玩了咋不提前说一声,她也没来及准备啥好菜,只能先对付一顿了。 说着刘婶子就把搪瓷盆子放在桌上,一掀盖,我跟二喜脸色顿时就变了。这盆子里居然是满满当当的烤蛇肉!连花花绿绿的蛇皮还没褪掉呢,上面洒满了孜然。 我偷偷的斜眼瞅了瞅旁边的柳芽,她却面不改色的盯着那盘蛇肉,甚至还夹了一块放在碗里吃起来!而且表情正常,动作也有条不紊,没有一丝慌乱。 看的我都有点怀疑人生了,难道是我想多了?还是蛇都同类相食啊? “王叔刘姨,我吃饱了,先去外面透透风,你们慢吃啊。” 等她离开之后,我就装作筷子掉了往她那边看一眼,结果这一看,就惊出一身冷汗!柳芽的饭碗里竟然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蛇! 我慌忙看向自己的碗,竟然也是乱麻一样的蛇。不止是我的,二喜的,刘婶子的,王叔的,全都是这样! “二喜别吃了!这饭有问题!” 我这么一喊,饭桌上的仨人却一个没动,都直勾勾的抬头看着我,眼睛变成一条竖线,跟白天里的猫眼睛一样! 我心脏一得瑟,赶紧随手抓了饭桌上一个搪瓷盆挡在胸前,往后退。心里也渐渐明白过来一件事。 怪不得刚才在家的时候这蛇精不动手,还要到二喜家来这么一出,原来是想让我投鼠忌器啊!它料定我不敢伤二喜他们,就捏住我的软肋下套,真是阴,太阴了!以后谁再说人是最富有智慧的动物我就跟谁急! 被蛇精控制住的仨人都张开手臂朝我扑过来,我一边跟他们厮打一边朝门那边跑,然而意料之中,门已经被蛇精锁死了。 我只好再往窗户那边躲,好在窗台就一米多点,踢开花盆,我一翻身就跳出去了,而二喜他们一家三口也全都追了出来。大白天的,就围着村子就一顿撵我,被不少路过乡亲看着了。纷纷都笑话我们这是出啥洋相呢。 他们压根就没注意到二喜一家表情不对劲,也是,毕竟现在还是白天,谁能想到白天就中邪啊。 想来也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往村口跑的时候正好路过二大爷家,二大爷正在院门口杀狗呢,准备后天去镇上卖狗肉给孙子买个手机,正好开学去镇上念高中就能用上了。 二大爷把狗吊起来,一刀下去抹了狗脖子,下面挂着铁皮桶,不一会就稀里哗啦装了满满一桶狗血。 要知道黑狗血可是驱邪神器,效果比公鸡血,雄黄酒,朱砂都好太多了!我端起铁皮桶,对着二喜他们三口就泼下去,仨人身上冒出一股黑气齐刷刷全倒了。 “小笙!这是咋回事啊?” 二大爷看看我,又看看地上躺尸的仨人满脸惊恐。这时候刚才不少看热闹的人都围过来问我。 我跑得气喘吁吁,这会总算能喘口气了,跟二大爷借了两口水喝完才解释。 “还不是我姥爷没擦干净的烂屁股。几年前我跟二喜他们上山玩,不是惹上过一个长虫精吗,现在人家找来了。待会大家回去的时候都去药店买点雄黄吧,在门口,窗户还有烟囱附近都撒上点,最好再泡壶雄黄酒喝点避避邪。” 一听村里又有邪祟作怪,乡亲们顿时脸色不好起来,都说刚解决完王前柱家那事,就又来了个长虫精,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啊。有几个思维发散的还担心起今年庄家的收成来。 我刚想告诉他们,这个蛇精是来报复我的,大家大可放心,挺多是中邪,并不会有性命之虞,谁知二大爷突然从兜里掏出二百块钱塞我手里了。 “小笙,现在王真爷不在,这个长虫精就麻烦你了!” 嗯?这场景怎么有点似曾相识呢? 还没等我反应过劲儿,其他围过来的乡亲纷纷都掏钱往我手里塞,一口一个谢谢,一口一个麻烦小笙了,说的我满脸问号,拜托我还没答应呢! 最后烈日炎炎下,我捧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钱有点懵,我这是又把自己给坑了? 说真的,我除妖的经历比较少,即使是姥爷也不多的。要知道除妖跟驱鬼不同,妖有实体,而且比鬼更具灵性。 不少妖都是动物、植物甚至器物通灵后化成的,它们通人性,甚至比有些人类的思想更单纯,更善良,所以一般是不会害人的,只有极少数的妖会剑走偏锋,为了短时间内提高修为铤而走险。像今天遇上的蛇精就是一例。 最要命的是现在我家已经变成那个蛇精的根据地之一了,我是不敢贸然回去的,这样就导致我那些破烂没办法拿,只能利用其他的工具除妖。可是用什么工具好呢?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就看见二喜洗澡换完衣服来院子找我了,却发现我突然盯着他,还露出诡异的微笑,把他吓得顿时不敢往前走了。 “啊,笙哥你别那么瞅我,我害怕!” “怕我干啥。”我招招手,脸上的笑却是藏也藏不住,“过来,我有事跟你商量。今晚哥能不能全身而退全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