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山外来客 如果有谁问我年纪轻轻为啥留在凤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开了一间像模像样的旅店。我会告诉他老子是有家室的人！ 不过呢，我的老婆不是人，她是我三岁那年为了挡煞，爷爷给我结的一个阴亲。 我叫李强，老家四川。出生在一个叫凤山镇的地方。 爸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深圳打工，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所以我从小是爷爷带大的，他老人家是咱凤山镇远近闻名的风水师，灭个小鬼那都是信手拈来，可他万万没想到，我这做孙子的惹了煞，到头来还得靠一只女鬼活命。在他临终前曾嘱托我，一定要等到那个跟我结阴婚的女人来找我，否则不能离开凤山镇。 所以我就在镇上开了一家旅馆，我看过一个装逼的文艺青年写的一本书，翻开第一页就有这么一句话：‘旅行的人不管走到哪里，有一间旅馆便是到家了。’ 我琢磨着，等那女鬼在外面晃悠累了，兴许哪天还真会来找我。 可我没想到的是，我这媳妇儿没等回来，这旅店里时不时就来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三天两头就找我帮忙。 不是张大爷看上隔壁坟头的王奶奶，就是镇上灵扎店又出了新款跑车。 我之所以遇着这些事儿吧，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结了阴亲，有了阴阳眼，但这并不是我没理由帮忙的原因啊！ 所以我就按照他们阴间的规矩，上门找我办事儿的，都得收取一部分阴德，其实我并不知道这玩意儿可以用来干嘛，但是好过他们成天往我抽屉里热情的塞冥币来得强。 原本呐，我觉得这样平淡的日子也没啥不好。可偏偏就有一些鬼，并不是我所看到的那么安分守己…… 这天傍晚。天刚刚擦黑。 闷了一天的空气终于迎来一场瓢泼大雨。 一辆面包车停在旅馆楼下半中央的空地上。 车门打开，车上的三人都簇拥着从车上冲了下来，仅仅是十几米的距离，依旧把他们淋成了落汤鸡。 推开门。 一个大胡子操着一口四川话中气十足的喊着，“老板，还有房间没得！” 我丢下手里的瓜子皮，抬头看着他们，“房间倒是有，就看你们住多久？” 之所以这个态度，倒不是说我仗着自己是凤山镇唯一的旅店欺客。而是在他们身后此时还跟着一个十几岁浑身血淋淋的女娃子。 这妹子脖子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血肉外翻，胸口以下全是血渍，一看就是个厉害家伙。 一旁的眼镜男看我言语尖锐，就靠到柜台前面，一副审查的口吻，“这附近应该就你一家旅店吧，如果没太大问题，我们打算常住。” 常住？这三天两头就有鬼魂拜访，他们要是敢一直住下去，我算他赢。 我乐呵着一边问他们要身份证，一边道：“开几间房啊？如果你们只开一间，我可不敢让你们上楼啊。” 我是故意调侃他们的。 他们此行三人。大胡子69年生人，应该是 他们的头头。刚才跟我打官腔的眼镜男35岁，眉心一颗浓痣，虽然很难看，但在命相学里面这叫眉中带痣大富大贵。剩下是个小年轻，比我大不了多少，贼眉鼠眼的跟这两个中年人形成鲜明对比。 大胡子也不跟我计较，“我单人一间房，老三你跟小孙一间，注意安全。” 开好房，我就把两张房卡丢给他们，叮嘱他们夜里别乱出门，他们应了一声，跟着就上楼去了。 我就装着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的坐在柜台边上，继续看自己的电视，吃着自己没吃完的瓜子儿。 那女鬼就停在我的柜台前盯着我，然后就把那张血肉模糊的脑袋从脖子上突然拆了下来，继而搁在我的柜台上。 我依旧假装没看见，若无其事的看电视吃瓜子。 可没一会儿，这家伙就开始从嘴里吐一些脓血出来，我终于忍不住了。 指着她道：亲姑奶奶，您有事儿说事儿，能不能别恶心我？ 面前这个女鬼叫柳月，正牌唐朝女鬼，生前听她说是个什么戏班子的小角色，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自杀了，我也没细问。我认识他也就是因为开了这间旅店占了她的阴宅，而我那些鬼客户其实也就是她介绍过来的。 柳月这会儿诡异的咧嘴一笑，“我还真以为你能视而不见呢！另外别把我叫的这么老，按你们的说法，我可是十几岁的花季少女，放在你那戏盒子里面我现在还是个明星呢。” 我气不打一处，就她这模样还明星，演个恐怖片都能把贞子吓哭了！我指着柜台上的头颅，“请你把脑袋装回去再跟我说话。” “讨厌！”柳月吐着猩红的舌头卖萌，说实话这都不是辣眼的事儿了，简直就是惊悚！ 随后我就把一旁貔貅嘴上的黄符取了一张下来，稍念咒语就嘭的燃起一小撮蓝色火焰，柳月刚把头装上就吓得后退。 指着我，惊恐道，“你……你要干嘛！” 我瞄了她一眼，“一惊一乍的干嘛，我这柜台让你给弄脏了，还不许我清理清理了？” 说着我就稍念符咒，把符纸随手往柜台一扔，那些浓黑血液接触到符纸火焰后瞬间就沸腾起来，随后变成一缕黑烟消失掉。 我重新回到椅子上，“说吧，你要我办啥事儿。” “何书记女儿的事你知道吗？” 我撇头看向她，“知道啊，听说她尸体刚从市里接回来，咋地你们现在还排斥外地鬼了？” 这何书记的女儿叫何珍珍，跟我同年，与我不同的是，她很小就去了市里念书，是个十足的城市女孩。大学还考了个不错的学校。 最近一次见她是今年年三十的时候，她带着一个大二的小男友来旅店过夜。说实话我看那男人也不是什么好鸟，这何珍珍完全就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短短三四个月时间，再见她的时候就是在新闻上了。 警方找到尸体的时候，人都已经腐烂肿胀了，整个浴室都是苍蝇、蛆虫什么的，就算是有线索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找到，所以警方收集好证据后就让家属接走，赶紧入土为安了。 柳月摇了摇头，“我们不是排斥，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就是让她死的开心一点。” “所以你找我干嘛？”我摊手，我一不会超度、二不会哭丧。 柳月就继续道：“不用你干嘛，你人过去就行，对了带上你的风水经二十术。” 听到这话我愣了愣，“这大雨黑夜的，你让我带灭鬼的东西跑人家里去庆贺她死得开心一点？” 怎么都觉得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赶脚。 “今晚他们会连夜上山入土，带不带你自己掂量掂量。” 我看了看外面的雨势，嗤笑一声正准备出言反驳，就隐隐约约听到门外传来唢呐、铜锣的声音。一开始吧我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但是等到有一大队人马举着火把，哭天喊地的时候，我就有些紧张了。 我赶紧从柜台里出来，走到门口。就发现一个穿着黄袍的道士，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木剑，一边朝着半空撒着白米。后面则跟着两个黑衣服的徒弟，举着火把，隐隐约约在橙红的火光里面看到是一具红色漆木棺材，八个抬棺匠嘿哟嘿哟的喊着看样子挺沉的，一群哭天喊地的家属就紧随棺材后面。 柳月就在一旁插着腰，说着，“怎么样，这情况你是不是要去让她死的开心点？” 我一头阴翳，这一队人马看这是去送葬，实际上这领头的道士不撒冥币撒白米，摆明了是不想让这牛头马面近身何珍珍的鬼魂，如此一来何珍珍就无法通往阴曹地府。本来她就是惨死，死后好不容易落叶归根还被人算计，不变厉鬼才怪了！ 我长出一口气，赶紧就回到柜台，把供奉的关二爷请了下来，从里面的一个暗格拿出来一个挎包大小的褐色布袋。 正要出门，就听楼上传来大胡子的川音，“老板，你这个水壶咋个烧不了水啊！” “屋里有热水瓶，里面每天都有热水，用完了可以到一楼的锅炉边上接。”我一边把关二爷小心翼翼的请回去，一边说着。 大胡子‘哦’了一声，就在楼梯口低着头，“哟！老板，这么大的雨还要出门啊？” 我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出去办点事儿，你们没事儿别乱溜达，凤山镇的晚上可不咋待见外地人。” 说完我就垫着脚，从柜台里面拿了一个自助开房的牌子。 抖了抖雨衣，就朝镇上走去。 柳月追过来，“你不上山阻止他们下葬，去镇上干嘛？” 我看了一眼柳月那张惊悚的脸，“拖着口棺材还能走多快？这个点儿四眼还没有关门，我给珍珍买个定制货！见面咱们可不能寒碜了不是！” 沿着山路追上去不出两分钟我就能拦住他们，可人家人多势众怎么会听我这无名小卒的劝告呢。而且现在家属情绪悲痛，要是对我做出一些很过分的事情，我不找回去，也不是我的风格。 所以我觉得还是不要欺负人的好。 进了镇里，沿着石板路往老街一路前行。这时候雨势也小了很多，我跟柳月走在这氤氲朦胧的街道里，感觉整个人都有种身临仙境的味道。凤山镇的这条老街是从清末年间就一直保留下来的，道路两边还保留着以前的陈设，从木板门到石板路，还有道路中央那口长满青苔的枯井。 我这会儿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面前这家打着一条龙服务的店铺门口，透过顶部的门窗能够看到里面亮着灯。 我就朝里面喊着，“四眼，开门！” 很快大门打开，一个肥头大耳的眼镜男就探出头来，“强……强哥，你咋来了！” 我没说原因直接挤进门，四处看了看，“周叔呢？” 四眼捧着肚子，“我爸去何书记家做灵扎去了，你这个点儿过来，旅店不看啦？” “出事儿了。”我啐了一口，“那帮道士有问题。” 四眼凑过来，“那咋整，这何书记的女儿不会出事儿吧，都这么惨了，再折腾可就变厉鬼了。” 我冷哼着，“你倒也不傻，赶紧准备好东西，我们上山。” 四眼哦了一声，就去了后屋。 四眼原名叫周世炎，光听名字你一定会以为对方是个挺帅气的男神。但是面前这货横竖把自己吃成了个胖子，他现在这副打扮，差不多就是城里人眼中的死肥宅了。 我跟周世炎的交情，差不多是从开裆裤就开始的，我们家跟他们算世交，当年我爷爷的后事还是周叔帮着打理才算是完成的。 而周世炎是唯一一个知道我继承了风水经二十术的胖子。捉鬼嘛，总归是要有人出生入死才行，四眼就是那个人。 作为一家专业为鬼服务的灵扎店，他继承了他老爸的优良传统，永远知道客户的需求是什么，四眼先是翻看了一下周叔记录的何珍珍的生辰八字，在一堆纸扎里面翻腾了一下，就拿了一个小人一样的东西。 我看他表情有些怀疑，我看着他，“你拿着那一片纸人干啥？” 四眼有些惊恐，“这可不是一片纸人！” 说着就把那纸人一拉，瞬间叠在一起的纸人，一下子拉出来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小人来。 他就继续道：“强哥咱得抓紧了，珍珍怕是早已经变成厉鬼了！” 正文 第2章 上山 “厉鬼？”我嘴里嘀咕，目光却始终落在那十几张纸人上。 周世炎点头认真地道：“就是厉鬼！我们家老周出门前还特意交代过……”他将手里的纸人让在桌子上，“真想不明白，这好端端的一具尸体怎么就能变成厉鬼呢？” 我白了眼周世炎，没好气的解释道：“人死后需停灵七天，怕的就是死者魂魄同尸体一起入土。阴差会在这段时间将死者的三魂七魄勾走，只留下一具皮囊留在阳世。就算死者的家人把尸体下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魂魄已经入了阴司。可如果何珍珍已经变成了厉鬼，就说明她的魂魄还留在尸体当中……” 周世炎一脸认真的的看着我问：“会怎么样？” “那遭殃的就是整个凤山镇了！”我缓缓吐出这几个字，随即便想到一种可能。我没等他把话说完，就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朱砂、毛笔…… “强哥，你掏这些东西干啥？咱们不是要进山吗？”周世炎一脸的不解。 我没理他，用毛笔沾了沾朱砂，随手拿起一张纸人，将其五官勾勒出来。落笔后，我将纸人翻转，转头对周世炎问：“四眼儿！你知不知道何珍珍的生辰八字？” “上学那时候好像听何珍珍说过，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记不太清了……”周世炎嘿嘿笑了笑，“要不咱们也去何书记家问问？” 我见周世炎一脸无辜的样子，有心骂他两句，却听身后的柳月轻声道：“我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你知道？”我一脸惊诧的看想柳月。 她耸了耸肩：“听住咱们店那个三个人闲谈时说的。” 我知道柳月说的肯定就是大胡子三人。可奇怪的是，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何珍珍的生辰？我没再多问，用毛笔在纸人背后飞快的写下何珍珍的生辰，嘴里立马念动法决…… 我才念了几句，只感觉周围突然阴风阵阵，那纸人不住的猛烈摇摆，被朱砂勾勒出的无关渐渐清晰，竟然在我手中站了起来。纸人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笑容，便瞬间化作一团火焰…… 我赶忙甩了甩手，就见已经化作灰烬的纸人飘散在空气之中，可刚才的笑声还在我耳中回荡，就仿佛午夜的梦魇，久久挥之不去。 “这，这是怎么会事儿？”周世炎一脸的惊慌失措。 我随手从箱案上抄起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天罡地煞，怨鬼阴灵，任我驱策，耳洗听栽……”又迅速咬破是指，在桃木剑上的横梁上划过，手腕一翻，在虚空写下几个字，对周世炎道：“快走，咱们时间不多了！”便拉着周世炎向外走。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儿啊？”周世炎边走边问。 “刚才我用的是引魂之术，本来打算试试将何珍珍的鬼魂招来，问问她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可刚把她的魂魄招来，那纸人就不受我的控制了……” “你是说，有人利用何珍珍……”他顿时恍然大悟。 我略微思索：“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我能确定的是，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顿了顿，“咱们抓紧进山，如果他们吧何珍珍的尸体下葬，那就什么都晚了！” 走在林间的石板路上，听着周围雨点滴落的声音，我却心中一阵烦闷。 “咱们已经抄近道儿了，怎么还不见那几各道士的影儿啊？”周世炎气喘吁吁的抱怨，“我的腿都要走断了，要是在这么下去，我，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 “好啊，”我没好气的道，“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吧。反正你跟着，什么忙都帮不上，不过回头要是何珍珍化成厉鬼上镇里讨命的时候，可别来找我！” 周世炎一听我这么说，瞬间就怂了：“那我还是跟着你吧……” 我本打算跟他贫两句，可听到山下传来一阵吹打声，立即捂住周世言的嘴。 “呜，你干嘛……呜呜……”周世言挣扎了两下。 我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别说话，他们来了！” 周世炎听我这么说，顿时安静下来。 林间枝叶茂密，我们躲在大树后面，透过缝隙看向山脚下，就见那个走在最前面的道士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大概是走累了，他转身对两个徒弟挥了挥手，徒弟马上会意，对那几个抬棺材的脚夫嚷道：“行了行了，歇会儿吧。” 脚夫们都是精壮的汉子，却早已累的大汗淋漓，一听可以休息了，顿时将棺材落下，各自找地方休息。 “棺材落地！”我脱口而出。 我们离送葬队还有段距离，再加上我的声音很小，倒也没被他们发现。 虽然那些道士没听到，可离我最近的周世言却听的清楚，他凑过来，一脸好奇地问：“棺材落地会怎么样？” “小时候听我们家老爷子说过，棺材本就是取升官发财之意，是后人希望已故的先人可以庇佑子孙后代。可所谓升棺并非是一直抬着棺材不能落地，而是在下葬的途中不能沾到地气，地气即为阴气，死人受阴气滋养肯定是要作怪的！更何谈庇佑子孙了。”我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此时何珍珍早就已经化作了厉鬼，倘若再沾染了地气，搞不好怕是要出大乱子。” 我见周世炎还要发问，就顺着枝叶茂密处向山下摸去。刚停下脚步，就隐约地听到两个脚夫的对话声。 “听说这几个城里来的道士可厉害了，好像是何书记花了大价钱请来的！”离我最近的一个脚夫低声道。 他旁边的脚夫连忙点头：“可不是咋的，那天我看那见那道士手里拿着一张符纸，也没用火柴，一番手腕，符纸自己就着了！” 旁边的脚夫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也凑了过来，偷瞄了一眼那几个道士休息的方向，低声道：“那些都是骗人的把戏。”他压低了声音，“他们哪里是什么城里来的道士，分明就是隔壁村儿的端工，也不知道哪弄了一身道士的衣服，跑咱们这儿来骗钱来了。” “端……端工？”那几个脚夫一脸的不可置信。 正文 第3章 旱魃 汉水流域，南接巴蜀，东连汉土，巫觋之风颇盛，男巫即为“端工”，女觋则被人称为“神婆”，端工为唐朝官职，虽无品阶却为善乡里，后来唐朝灭亡，便再无端工一职，可很多人还是习惯将他们称为端工。 端工有别于正规的道士，他们在异术方面知之博杂，却都只是明白个皮毛。传至今日，大部分端工都只知道些出殡、下葬的禁忌，至于风水却邪的异术早就还给老祖宗了。 “弄了半天，原来是群假道士。”周世炎嗤之以鼻，“难怪！刚才会让棺材落地。你说他们为啥要害死何珍珍？” “现在不好说，”我眉头思索片刻才道，“就算他们是端工，也应该清楚一旦棺材落地就会沾染阴气！除非……他们就是打算让着棺材的尸体走煞！” 周世炎抬起胖乎乎的手，拨开挡在眼前的树叶：“真是一群损人不利己的东西，尸体走煞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看未必。”柳月飘过来阴啧啧的道，“凤山是个小地方，就这么两个村落，何书记也不是傻子，如果那几个道士真是隔壁村的端工，何书记怎么肯花大价钱请他们？” 柳月说的没错，凤山镇不大，而且村子与村子之间相隔也不远。隔壁村我去过，的确没见过他们几个道士。 我正思索，却见周世炎从口袋中掏出三两枚铜钱，往地上一抛，其中一枚安静的躺在地上，而另一枚则是陷入泥土里。他看了眼地上的两枚铜钱，又了看我，一脸的尴尬：“这……是个意外。”他立马捡起铜钱，再次抛了出去，顿时惊声，“这回惨了，大凶！” 镇上的人都知道周家以卖黄纸为生，却鲜少有人知道，其实周家最厉害的却是卜算之术，不仅通晓周易之理，还对文王卦颇有精研。那时候周胖子还跟我吹，说自己是周文王的后人，我差点没笑出来。就他那两下子，还周文王的后人，那我岂不是玉皇大帝了？ 我瞪了一眼周世炎：“周胖子，你给我闭上那张乌鸦嘴！” 这孙子每次算卦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要是这次碰巧真让他给算中了，那恐怕…… 正想的出神，就听那道士对脚夫们嚷道：“大家伙儿再加把劲儿，前面就到了！”说着，那道士从土地手中接过桃木剑和米篓，将桃木剑背在身后，把手伸进米楼中抓起一把向空中扬去。 脚夫们双手握住捆在棺材下的藤条，嘴里齐升升的喊着号子，才合众人之力将棺材抬起，可我的目光却死死的盯着那口棺材。 那是一口漆红的金丝楠木棺材，约么也就百十来斤的样子，却让这么多大汉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只能说明里面的尸体有问题。大红的棺材四角却裹了一层金漆，四周更是被人用墨斗线密密麻麻的弹了一圈儿！ “我咧个去！”周世炎擦拭着嘴角的口水，“这他娘的可是金丝楠的棺材，打这么一口棺材得话多少钱啊！” 我翻了个白眼，沉声道：“金漆封棺，墨斗绕梁。这是对付僵尸的阵仗！” “你是说何珍珍已经变成僵尸了？”周胖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即改口，“不对啊，何珍珍都已经成厉鬼了，怎么还能变成僵尸呢？” 有人说，僵尸是游离在三界之外不在六道之中的存在。其实，这话说的没错，世间万物都有灵魂存在的，唯独僵尸是个例外。 “这不可能！”我斩钉截铁的道，“何珍珍已经变成了厉鬼，她的魂魄没入地府，肉身绝不可能变成僵尸！” “那这该怎么解释？”周世炎指着那口棺材道，“总不会是那几个假道士没事儿闲的弹着玩的吧？” 我沉默不语，端工虽然道术浅薄，却学识博杂，可这僵尸和厉鬼应该还是分的清的，只是…… “人死后，魂归地府，肉身入土，魂魄或进入轮回，或飘荡人世。”柳月的楠楠道，“飘荡的久了，就会忘记前尘往事，只靠着那丝执念存于人间。”她顿了顿，“执念越强，魂魄便越强，若是生前有怨，便会化作厉鬼，直到那口怨气平息。” 我抬头看向柳月，不知为何，我竟在她眸子中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迷茫。 “那僵尸呢？”周世炎赶忙追问。 许是被周世炎打断了思绪，“尸身只是一具空皮囊，入土后，本应化作一捧黄土，可若是被葬在阴地，被阴气滋养，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难不成这何珍珍魂魄变成了厉鬼，尸身竟也成了一具僵尸？这可如何是好啊！”周世炎一脸的焦急！ 柳月说的没错，可这种情况却十分罕见，至少我是没碰到过，可相比这些，让我更加好奇的是，柳月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撇过头对皱眉道：“若是何珍珍的魂魄被人禁锢在尸身之中，那……” “旱魃！？”周世炎不可置信地道，“不就是几个假道士吗，就凭他们也想练成旱魃？” “你知道旱魃？”反倒是我有些惊讶。 周世炎嘿嘿一笑：“我哪知道什么旱魃，还不都是听我们家老周说的。《诗·大雅·汉云》：‘旱魃为虐，如惔如焚。’关于旱魃的传说有很多。传闻，旱魃宋真宗时，旱魃作怪，真宗焚符纸以告苍天。张天师便遣关二爷至盐池，大战七日，终将其降服，后被奉为‘义勇武安王’。”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倒有几分古人背书的意味。 原本已经放晴了的天空再次阴云密布，一道道青筋般的闪电从云层中溢出，狂风呼啸，将地上的尘土尽数卷起，飞沙走石。 我抬头看了眼天空：“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看来今天真是凶多吉少了！真被你的乌鸦嘴给说中了。” 如今何珍珍的尸体已经走了煞，魂魄应该也被人束缚在尸体之中，唯一可以抑制阴气的就是阳光，偏偏又赶上骤雨连连…… “要不咱们回去吧！”可能是因为旱魃的可怕，周世炎此时竟打起了退堂鼓。 “不行！何珍珍是我同学，看在同窗一场的份儿上，我也不能让她死后不得安生！”我加重语气，“如果她真的被人练成旱魃，那倒霉的可不止是咱们凤山镇了！”说完，我起身就像送葬队远去的方向走。 “强哥，等等我！”周世炎气喘吁吁的在后面嚷着。 我们跟着送葬队走了差不多将近一个钟头，那道士才再次示意将棺材落下。抬棺材的七八个大汉早已累的不行，他们将棺材方向，竟有一个站立不稳直接靠在了棺材上。 正文 第4章 恶报 “你他娘的疯了？”一个年轻的道士一脚踹在那大汉胸口，将那名脚夫揣了个趔趄，抬手指着棺材厉声道，“路上跟你们说了多少次这棺材不能碰！？” 那大汉也不是善茬，狠狠的瞪了一眼那道士，往地啐了一口：“他娘的不就是口棺材吗？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们就是隔壁村的端工，别以为换了一身皮就装的跟什么似的，跑这儿来装神弄鬼，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那道士听大汉这么说，又是一脚踹向大汉胸口，嘴里骂道：“我看你他娘的是活腻歪了！” 大汉抬了一路的棺材，早就累的筋疲力竭，虽有心躲避道士那一脚，可心有余而力不足，被道士又踹了个正着，顿时感觉嗓子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刚好落在落在棺材的缝隙上。 那道士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却被身后的老道士喝住：“抓紧上路，别耽搁了下葬的时辰！”老道士甩了甩袖子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以后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年轻道士指着大汉鼻子扔下这么一句转身而去。 其余脚夫见道士走了，两名上前搀扶，那大汉从目光却死死的盯着道士的背影，颤颤巍巍的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与众脚夫合力抬着棺材向前走去。 “这些假道士真有意思，不在意棺材落地，反倒对棺材上的墨斗线珍而重之。”周世炎扭头对我道，“你说他们会不会真以为里面是僵尸吧？” 雨点再次滴落，我和周炎是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雨水淋透。一滴滴的雨水顺着头发滚落而下。抬手抹了一把脸，阵阵山风吹过，我只感觉身上传来阵阵寒意。我和周世炎早就冻得不行，柳月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 没过多久，送葬队终于停了下来，最前面的道士正对他两个徒弟说着什么，时不时的目光还瞥向棺材所在之处。 因为离得有些距离，再加上嘈杂的雨水声和时不时传来的阵阵雷鸣声，我根本听不清他们之间对话。 道士指了指那口棺材，又低语了几句。其中一个徒弟模样的人就转身对那几个抬棺材的脚夫扯着嗓子喊道：“落棺！” 脚夫们抬着沉重的棺材走了十几里的山路，早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汗水混迹在雨水中，此时听到“落棺”二字更是如蒙大赦，立即将棺材落下。而那棺材缝上的血迹早就消失不见…… 那名走在最前面的老道士环视四周，便低下头去，用右手拇指在食指和中指的第二、第三个关节处分别轻触了几下，随机走到一处对徒弟低估了几句。 徒弟连连点头，回头招呼众脚夫。就见脚夫们拎着铲子锄头就在道士所指之处挖了起来。 “他这装莫作样的干啥呢？”周世炎凑道我旁边低声问。 “他在查看这里的风水，”我抬头扫了一圈儿。 周世炎赶忙追问：“这不会就是他们想要养旱魃的地方吧？” 我没理他，也开始掐算起来。 小时候我和年龄相仿的几个同村孩子，经常背着大人来后山玩，所以对这后山还是比较熟悉的。 后来我跟爷爷学了风水之术后，也曾看过后山的风水。虽说这后山算不上什么风水宝地，但也不是什么大凶之地。若是将先人葬于此处，就算不能福荫后人，也绝对不会让为祸后人。 可此时在看此处的风水，我心中便是咯噔一下。 周世炎似是看出了我脸色不对，忙问：“到底怎么了？咱们这后山的风水是好还是不好呀？” “此处两侧环山，本呈二龙戏珠之势，可在两山之间却有着一片槐树林，刚好截断了此地生气，而两山首尾相连，则呈聚气之势，此地以无生气，而尸体本为阴……”我顿了顿，“这么大的雨水，估计棺材上的墨斗线早就被冲的差不多了。前后几次落棺，尸体又沾了地气，再加上此处又是聚阴之地，就算他们并非祭练旱魃，可任凭那些道士胡来，早晚都要出事儿！” 话音刚落，就见听前方传来一声尖叫，那声音十分凄厉，更像是野兽的嘶吼。 我立即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也不知道是因为密集的雨点影响了视线，还是产生了错觉，就见原本静置地上的棺材，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一般，不停的撞击着棺材盖，时不时发出“砰砰”的声音，刚才的应该应该就是从棺材里面发出的！ 那些脚夫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想要逃走，却一个个的谁也挪不动步子，有的甚至蜷缩在地上，双手双脚不停的向后推动自己的身子，有的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不能挪动丝毫。我知道，他们是被吓坏了。 那几个年轻道士见棺材板不住起伏，似是也有些慌了，纷纷转身看向自己的师傅，脸上尽显慌乱之色。 老道士此时也是脸色也十分难看，可他毕竟是师傅，还是装作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只不过不住颤抖的双手却早已将其出卖。 他左手探入怀中掏出一张黄符，我才看清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大将军到此”几个字。老道士另一只手连连掐动法决，嘴角不停张合。 片刻间，他手中的黄符便瞬间燃烧了起来，说来也神奇，那看似弱不禁风的火焰，在瓢泼大雨的洗礼下竟还在顽强的燃烧着。 说时迟那时快，老道士手腕一抖黄符随之脱手，不偏不倚的落在棺材上。霎时黄符嘭的一下燃烧起来，眨眼间竟然在棺材盖上烙印出一个符咒的模样，原本还起伏不止的棺材板竟然就安静了下来。 趁着刚才的功夫，我和周世炎绕到树林的另一侧，离棺材更近了些。仔细打量才发现棺材上的墨斗线已经被雨水冲的淡了很多，沉声道：“这会真的棘手了。” 我话音还未落下，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棺材盖竟然从里面被人踹飞了出去。 脚夫们被吓地四散奔逃，厚重的棺材盖刚好砸在先前打人的那名道士身上，将其撞飞了好几米，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他下意识的侧了侧头，却脑袋一歪气绝身亡。 另外一名小道士连忙跑到师父，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师父！这可怎么办啊！” 老道士本以为自己的符咒起了作用，可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此时的他也有些慌了神：“这里面的东西太厉害，我不是它的对手，咱们快走！”说完，他也不等徒弟反应，转身就向来时的方向跑了。 “师父啊，你等等我们呀，别把我俩给扔在这儿啊！”徒弟反应过来连忙就要追去，却仿佛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双腿，寸步难行。 正文 第5章 鬼胎 他缓缓的回过头，却见棺材里的东西正站在他面前，呲着一对森白的獠牙，一口便咬在道士的脖颈之处……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从他口中传出，回荡在山林之中。 我和周世炎躲在林中，看着眼前的一幕，都不禁感觉脊梁一阵发寒。 “这……这是……何珍珍？”周世炎脸上尽是惊恐之色，嘴里缓缓吐出这么几个字。 此时，何珍珍披着一头黑色长发，身上已是破败不堪，裸露在外的也并非白皙的皮肤，而是爬满蛆虫的腐肉，三寸余长的指甲已是青黑色…… 看着现在的何珍珍，我几乎无法把这具僵尸和当年那个漂亮的女孩儿联系在一起，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等我回过神儿来，那道士早就成了一具干尸。反观何珍珍却多了一丝生机，它身上的腐肉开始脱落…… “腐肉生肌？”柳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虽然没听说过什么腐肉生肌，可见眼前这一幕，也绝非什么好事，万不能在让她继续下去！一个纵身，便从林子中跃出，我伸手入怀，取出一张画好的黄符，口念法决。黄符应声而起，向着何珍珍的印堂打去。 她似是没发现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黄符印在天灵之处。 黄符刚刚落下，却瞬间化作一团火焰，燃尽，随风飘散。 “等一下！”我正要再次动手，却被周胖子喝住，回头望去却见他指了指何珍珍的肚子，“她肚子好像越来越大，不会是要生了吧？” “要生了？”我顺着周世炎的目光看去，就见何珍珍的肚子已经鼓胀的不行，婉如怀胎十月的，只待一朝分娩的孕妇。 眼前这一幕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僵尸我见过，厉鬼也见过，可此时的何珍珍到底为何物？死后还能产子？ “我们家老周说过，死后产子视为鬼胎，”周世炎面色凝重，“何珍珍刚死不久，就算是含冤而亡，她身上的戾气也不足以成为旱魃。可这鬼胎就不一样了，它非人非鬼，非尸非妖，不被天地六道所容，与生俱来便是怨气冲天！” 听他这么一说，我瞬间就明白了，连忙问：“你是说，其实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是何珍珍，而是她腹中的鬼胎！？” 我话音刚落，何珍珍突然一声长啸，仿佛一头啸月天狼。 不知怎的天空中的乌云愈加浓密，一条条粗大的闪电时隐时现，瓢泼的雨点密密麻麻，让人看不清远处的事物。 片刻，那些闪电渐渐合而为一，落在何珍珍的头上。 “啊……”何珍珍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天劫？”柳月惊声道，“没想到这句女尸竟然能引来天劫。” 我看向天空，喃喃自语：“但凡有妖物现世，都会引来天雷地火，看着何珍珍腹中的胎儿便是旱魃无疑！” “那咱们该怎么办？”周世炎晃着脑袋问。 不等我开口，柳月却道：“天劫是只制衡天地的刑法，定然不会见此鬼胎现世！” 我看着一道道天雷落在何珍珍的身上，她早已不成人形，可除了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嘶吼，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看到她的模样，我心中竟然有些不忍：“如果她扛不过这天劫，会怎么样？”我看向柳月。 “魂飞魄散。”柳月的话语中不掺杂丝毫情感。 周世炎在我肩膀上拍了拍：“你也没必要难过，我们家老周说过，这时间的事情，皆有因果，何珍珍现在受此大劫，必是之前种下了恶果。” 周胖子话音刚落，我便听道一声影儿的啼鸣从何珍珍那边传来。一个白胖的大小子躺在地上，任凭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渍。也不知为何，随着婴儿的计生啼哭，天雷竟然消失了。 “鬼婴降世了！”我瞬间脸色一变，也不知哪来的胆子跑到很那孩子面前，蹲下身子在，伸手在他鼻子前试了试，回头对周世炎道：“有气！他是活……” 我的话才说道一半，却感觉手指一痛，回头却见那鬼婴缓缓睁开那双腥红的眸子，正允吸着我指尖的鲜血。 周世炎指了指地上的鬼婴，皱眉道：“我看还是一把火烧了算了！” “不行！”我抽回手指，“世间万物皆有存在的道理，既然他是活的，我就不能杀人！更何况天雷都放过了他，我们凭什么夺走他的生命！” 说话的同时，我看了眼柳月，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随手将鬼婴从地上抱了起来：“先带回去，看看周叔怎么说。” 我才刚将鬼婴抱起，却见何珍珍竟缓缓从地上直挺挺地站起来，呲这森白的獠牙，一双腥红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我。 我随手将怀中的鬼婴抛给周世炎，谁知何珍再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向周世炎掠去。 “李强，你个王八蛋，你就害老子吧！”周世炎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十字架和几头打算，对何珍珍比划着，“太上老君，圣母玛利亚，耶稣基督，西天如来佛祖，请保护你们虔诚的信徒吧！”他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心中好气又好笑，有心骂他两句，可何珍珍眼看就要到他面前了，心中不禁一叹：“唉，这群招摇撞骗的道士……最后还不是得让小爷给你们擦屁股！” 何珍珍喉咙里发出又发出一声似野兽一般的低鸣，一双猩红的血眼就死死的盯着周世炎，一行血泪从她眶中滑落而下。 我闪到周世炎身前，对何珍珍道：“何珍珍，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我见她眼中似乎多了一丝清明，便继续道，“虽然你是被人所害，可阳寿已尽。看在同学一场的份儿上，我肯定会查清楚害你之人的身份，并将其绳之以法！” 之前我便猜测，和阵阵的生魂被人用邪术封印在尸体中，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应该被我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若是她生魂还在，就能听懂我说的话。 又是一行血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而下，她指了指周世炎怀中的婴儿，又看了看我…… 我立马用眼事儿示意周世炎，他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看怀里的婴儿，又看了看何珍珍，缓步走了过去：“这孩子是活人，你却已经死了，若是执念于此。必将害人害己！若是你肯去投胎，我肯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何珍珍眼中那丝清明一闪即逝，一双眸子再次变得鲜红如血，一口便咬在周世炎的脖子上。 “你奶奶个熊的何珍珍！老子好心帮你，你丫的竟然这么不识好歹！”周世炎用手托着何珍珍的下巴，嘴里不停的骂着。 我从怀中取出一把黄符，全部拍在何珍珍的额身上。黄符落在何珍珍身上的一瞬间，何珍珍便放开了周世炎。与此同时那黄符所化的火焰，宛如一条火龙，在何珍珍周身盘旋，将她吞没其中…… 正文 第6章 警察 原本我以为这样就能把何珍珍制服，但谁曾想，一团团黑气从她身上散发而出，反将周身的火焰吞噬一空。 她双手就撑着地面，缓缓抬起头，向我爬过来，时不时的用鼻子闻着周围的气味，她这诡异的模样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只——狗。 我瞥了眼周世炎，见他正躺在地上装死，心中不禁一阵暗骂：“这孙子倒是聪明，关键时刻还得看老子的！” 经过了几番的天劫，何珍珍身上本就狼狈不堪，再加上我刚才的那一击，此时的她哪里还有人形，不禁感叹道：“你死那么惨，没想到死后不仅变成了厉鬼，现在就连尸体也被人弄成了这幅模样！” 我随手再次取出黄纸符，正要催动法决，却听背后传来周世炎的声音：“强子！她不是何珍珍！” “什么？”我回头向躺在地上的周世炎，还未待我反应过来，就感觉背后一阵阴风袭来，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只感觉何珍珍手臂这才贴着我头皮划过…… 虽然我躲过了何珍珍的“偷袭”，可让我惊讶的却是她竟然如此力大无比，几个回合下来，我就有些撑不住了，回头对周世炎扯脖子喊道：“你小子还不过来帮忙！？” “不是哥们儿不帮你，主要是你都不是她对手，就我那两下子也不够看呀！”他躺在地上，毫无要过来帮忙的意思，反而从怀中掏出一打用橡皮筋绑着的黄纸，向我丢了过来，“这个你拿去用。”他紧忙补充，“回去记得给我发红包！” “发你奶奶个大头鬼！”接过黄纸，我嘴里却骂道。 这何珍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身上的力气仿佛用不完一样。而且我身上带的黄符似乎对她没什么作用，我只能在脑海中搜寻《风水经·二十术》里关于各种尸体的记载。 人死即为尸，死而不腐则为僵，这说的就是僵尸；死而不化则为魃，便是人们常说的旱魃，也有人将它称为太岁。虽然何珍珍是横死，可死的时间不长，却产下鬼婴，尸身更是变得如此古怪，这绝非不是偶然，定然是有人在她的身上上做了什么手脚。 从何珍珍刚才的模样，我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狗的影子。随即，我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还记得在《风水经·二十术》中有记载，找一条八字与尸体相匹配的黑狗，于月圆之夜，将此狗之血灌入尸体口中，再以阴符为媒，便可使狗的魂魄进入尸体之中……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样，刚才何珍珍的种种都似乎在印证着我的猜想。 “四眼！”我再次对周世炎嚷道，“这何珍珍的尸体被人动了手脚，快去找些公鸡血！” 黑狗血属阴，而公鸡血属阳，刚好可以用来破法。 “你不是在逗我吧？这荒山野岭的我去哪找什么公鸡血？”周世炎也有些着急了，“若是回村去取，这一来一回的时间肯定来不及。估计还没等我回来，你就……” 我没时间跟他扯皮，更没工夫跟他解释，催促道：“你丫的要是不想看老子死在这儿，就快点想办法，要是晚了，就算公鸡血也无济于事了！” 话音刚落，何珍珍就再次向我扑了过来。她一跃三米多高，呲着森森的獠牙，面目十分狰狞。 我心中暗自叫苦，立马侧身闪避。而就是这个档口，我注意到她额头似乎粘了一撮狗毛。我眼珠一转，探手入怀取出摸出一张符纸，咬破食指，飞快的在上面画了起来。我嘴里念动法决，将黄符打响何珍珍的眉心。 那黄符落在何珍珍额头的一瞬间便化作一团火焰燃烧起来。当符纸化作一团灰烬，我再向何珍珍看去，发现她已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额头的那撮狗毛也随着符纸一同化作飞灰，消散在磅礴的大雨之中。 “你把她降服了？”周世炎从地上爬起来问。 我看了眼何珍珍，又掏出一张镇尸符贴在她额头上，才缓缓道：“这何珍珍身上处处透着诡异，估计这事情还没完。” 雨已经停了，林间山风吹过拂着我身上湿透的衣服，阵阵寒意袭向全身，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周世炎指了指自己怀里的鬼婴：“要问我说，干脆把这小东西和何珍珍的尸体放在一起，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不怕遭报应你就烧吧，”我没好气的道，“天劫都没要了他的命，你以为你一把火能烧死他？更何况，他有呼吸，是活人！” 周世炎嘀咕：“哪个活人的眼睛是红色的？还咬人吸血，我看他就是披着人皮的僵尸！” “别废话了，回去让周叔看看再说！”我突然感觉周世炎的神情有些不对，就见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活脱就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你小子怎么了？”我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见他伸手指向我身后，吞了口口水，缓缓吐出三个字，“何……珍珍！” 他话音刚落，我心中就叫了一声不好，可卫视意外，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后背传来，我想要回头，却感觉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我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棉被。 一身青衣飘飘的柳月坐在桌子上，她一边当着双腿一边闻着香炉里正燃着的香烛，周世炎和周叔正坐在门口的长椅上，两人都是愁眉不展。 我动了动身子，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感传来，我轻哼了声，看了眼周世炎，对周叔问：“我这是……” “你醒了！”柳月展颜。 周世炎赶忙凑了过来：“那天要不是我们家老……我爸及时赶到，你的小命就可没了！” 我看了眼周世炎，有看了看周叔，问道：“何珍珍呢？还有那个鬼婴呢？” 周叔瞪了周世炎一眼，一脸严肃的对我说：“何家的事儿你们别管了，这事儿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周叔立马又道：“世炎不懂事儿，你也跟着胡闹，你们两个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到了下面怎么和老李、和周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爸，何珍珍……” 周叔回头瞪了他一眼：“你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吗？”他指了指桌上的碗，语气缓和了些，对我道，“这是糯米水，你被那僵尸抓伤，虽然身上的尸毒已经被我祛了大半，可还是需要喝些糯米水才能拔干净！” “世炎，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他瞪了眼周世炎，就要推门而出。可还没等周叔推门，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周叔抬眼想门外看去，问道：“你们是……”++ 三个人夺门而入，其中留着络腮胡的人掏出警官证：“警察！” 正文 第7章 命案 我半倚着床头，接过周世炎端过来的糯米水，目光却落在那三人身上，只看了一眼，我立马就认出了他们。这三人正是昨天才住进我铺子里那三个不怕死的家伙。 大胡了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儿，最后落在我和周世炎的身上：“昨天后山死了人，你们应该知道吧？” “死了人？”周叔下意识侧头，瞥了眼我和周世炎，赔笑道：“我们凤山这地方穷乡僻壤的，谁没事儿会跑后山去呢？死人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没听谁提起？” 昨天若不是周叔，我和周世炎早就成了何珍珍手下的亡魂。他肯定也看到了那两个道士的尸体，现在这样对警察说倒也无可厚非，毕竟鬼神的事太匪夷所思，就算说出真相他们也不见得相信，只会把我们当成宣扬封建迷信的神棍。 我往起坐了坐只感觉浑身上下仿佛散架了一样，咳嗽了两声才道：“是啊，我们凤山镇就是个屁大点儿的地方，要是死了人肯定早就传开了。” “我说你小子装什么糊涂，昨天再后山……”那个贼眉鼠眼的人扯着公鸭嗓对我嚷着。 三人中的眼镜男拉了拉公鸭嗓的袖子，随手从怀里掏出两章照片，走到窗前递过来：“这几张照片你看看，说不定就能想起什么。” 我抬眼看着眼眼镜男，又瞥了一眼刚才那个公鸭嗓，这才接过照片。 照片的材质很新，应该是最近才拍的。因为光线的关系，里面的场景有些模糊，可仔细看还是能够看清，竟是昨天我和周世炎对付何珍珍的场景！ 昨天在后山，除了我们就是送葬队的人。那几个脚夫早就被吓破了胆，回去肯定不会乱说，就算说出来，肯定也没人会信。至于那个跑掉的老道士就更不用说了，他丢下自己的两个徒弟就那么跑了，自然也不会乱说。可如果不是他们说出来的，这几个警察又是如何知晓的呢？莫不是…… “现在你应该想起来了吧？”眼镜男扶了扶眼镜，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这照片是昨天我们三个拍的，”他清了清嗓子，“你也是聪明人，想必也不用我们在费什么口舌了。” 这下我算彻底明白了，闹了半天，原来这三警察昨天跟我们去了后山，那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我把照片还给眼睛男，对大胡子道：“既然昨天你们去了后山，就应该什么都看到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大胡子走过来，低声道：“我们一直在调查何珍珍的案子，可不乱我们怎么调查都找到任何线索。” “等等，”我喝了口糯米水，“既然你们是来查何珍珍那起案子的，那我劝你们还是打道回府吧。” 公鸭嗓有些沉不住气了：“你怎么说话呢？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带回局子里？”说着，他还从腰间抽出了手铐。 眼镜男正又拉了拉公鸭嗓，后者却还是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样子，最后大胡子回头瞪了一眼他，公鸭嗓才老实下来。 大胡子转过头，对我正色道：“不瞒你说，现在上面对何珍珍这起案子十分重视，再加上她又是何书记的女儿……”他咧嘴笑了笑，“所以我么想请你帮……” 他后面的“忙”字还没说出口，我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话是这么说，可何珍珍这起案子不是寻常案件能比的，昨天你们也看到何珍珍变成什么样子了，就算我答应帮你们也是无能为力啊。” “就是，你们也不看看强子现在都什么样了，他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就向让他帮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周世炎嘴上虽然打抱不平的说着，可右手却伸到了大胡子面前搓着手指，一副你不给钱就不办事儿的模样。 “咳咳！”周叔见周世炎这贪财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出来，“世炎！你出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讲！” 周世炎立马灰溜溜的跟着周叔走出门外。 我还没说帮不帮他们，大胡子就兀自说了起来：“我们已经对昨天那个道士做了笔录，他根本就不是什么道士。是一家工厂的工人，现在工厂效益不好，平时就下到周边的几个村子里坑蒙拐骗。” 我差点被嘴里的糯米水呛到，闹了半天，原来那几个假道士连端工都不是，我说真么在送葬的过程中连连让棺材落地。 “这何书记先是死了女儿，又让假道士骗，现在女儿还变成了这副模样，真是造孽啊！”我嘴里嘟哝，抬头看向大胡子，“说说吧，何珍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大胡子这才说出始末。 原来大学毕业后，何珍珍去了城里，她从小眼高于顶，怎么都找不懂一份合适的工作，可能是因为沮丧，她就跟男朋友去了趟泰国，回来后就做起了代购佛牌的生意，谁知好景不长竟然惨死家中。 我不禁问道：“那你们应该在城里调查啊，怎么来凤山镇了？” “我们之前怀疑过何珍珍的男朋友，可经过调查发现，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且据他所说，何珍珍死亡时已经怀孕七个月了，他们本打算不久后就结婚的，谁知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大胡子耐心的说着。 我把碗放在床头柜上：“何珍珍死前有没有什么反常？” “这个……”大胡子琢磨起来。 “据她男朋友说，有很长一段时间，何珍珍经常一个人大半夜出去，还不让他跟着，回来之后就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如果不是她怀孕了，她男朋友还以为是何珍珍在外面有了相好的。”公鸭嗓一副猥琐的模样说着。 “一个人大半夜出去？”我嘴里不禁嘀咕，“一个身怀有孕的女人，经常大半夜出门这确实很奇怪。” 大胡子清了清嗓子：“我们每查到一个嫌疑人，不是有不在场证明就是有没有证据，如果这样下去，这案子恐怕……”他顿了顿，“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帮还不帮？” 我总感觉何珍珍的事情没有他们说的这么简单，而且刚刚周叔还再三嘱咐我，不要插手这件事儿，可昨天我又答应了何珍珍要帮她找到害她的人。 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可毕竟同学一场，我还是答应了大胡子：“好，这事儿我帮你们，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下床都费劲儿。” 听我答应了，大胡子连忙笑道：“不打紧，不打紧，你先好好休息。”说着就和眼镜男、公鸭嗓走了出去。 他们前脚出去，我就听到周叔和他们客套的声音，合着他和周世炎一直就在门口听着，不用猜都知道，这肯定是周世炎想的。 我不仅撇了撇嘴：“这个四眼！” 正文 第8章 阵法 我简单活动了下身子，发现除了后背还有些疼，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了，这应该是糯米水起了作用，身上的尸毒被拔的差不多了。 不一会儿，周叔就回来了，我见只有他自己就随口问道：“世炎呢？” “他准备东西去了。”周叔一脸凝重的道，“我不是说让你别管何珍珍的事儿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唉！” “嘿嘿，不就是一旱魃吗，之前是没准备家伙，”我咧嘴道，“世炎不是准备东西去了吗，明天，我和世炎分分钟就灭了她！” “不用了！”周叔沉声道，“我已经把她火化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差点从床上蹦下来：“你把她给烧了！？” “我已经把何珍珍的魂魄送走了。”周叔顿了顿，“这是何书记的意思，何珍珍生前性子那么高傲，他不想看到自己女儿受罪。” 我赶忙问：“那几个警察证在调查何珍珍的案子，咱们就这么把她的尸体给烧了，是不是有点……” “当时那几个警察也在场。”周叔看了我一眼，没好气的道，“指望你去灭了她？下辈子吧！”他略微沉吟，“何珍珍的生魂被人禁锢在尸体里，是想利用要把她练旱魃啊！” 其实我清楚，如果何珍珍的尸体不烧掉，这凤山镇就不会安生。可如今何珍珍的尸体被烧了，唯一的证据也就没有了，那该如何调查凶手。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周叔对我招了招手，“下来吧，喝了糯米水，你身上的尸毒应该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皮外伤，跟我去看看那孩子吧。” 我转念一想，现在鬼婴还在我们手里，既然那个人的目的是旱魃，那他肯定还会有所动作。 我跟着周叔走出了周家扎纸铺，外面的天已经大黑了。说来也怪，惨白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夜空中，周围却一颗星星都没有。 “看来今晚要出大事儿啦！”周叔抬头看了眼天空，扯着我的袖子就快步向前走去。 虽然凤山这个小地方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通了电，可大多数人却仍旧保持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习惯。往常天一黑，路上就基本上没什么人了，可今儿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路上竟然有这么多人，甚至比赶集还要热闹。 “周叔，今天这是啥日子？大晚上的怎么还有这么多人？”我忍不住问道。 周叔看了眼我：“别说话，快走。” 我和周叔穿过几条巷子，不一会就到了村子里的“操场”。 说是“操场”，其实就是一片长满杂草的空地，这里原本是村里的祖坟，后来流行了火葬就这片坟地废弃了。 最开始有人说在这儿开荒，可马上就被人反驳了，说总不能说把里面的尸体挨个抛出来吧，里面躺着的可都是村里人的祖宗。可虽说废弃了，但祖坟毕竟是祖坟，所以村民们也就把这片地留了下来。 我看了眼左右，发现村民们竟然都在往这边走，一个个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倒也没有那么压抑。 这就奇怪了，周叔带我来这儿是为了处理那鬼婴，可这大晚上的，这些村民怎么也都来了？还有一点始终让我想不通，村里早就改成火葬了，为什么何书记非要土葬何珍珍，还偏偏有人想利用何珍珍练旱魃。 我正琢磨呢，就看到周世炎正对我挥手：“快点，强子，马上就开始了。” “开始？”我侧头看向周叔。 “那鬼婴度过了天劫，已经算是半个旱魃了。”周叔边走边道，“而且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那个人也回来。” 我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周叔口中的“那个人”指的是害死何珍珍的人，还是另外的什么人。 走得近了些，我才发现已经有不少村民都在操场里，他们有的三三两两闲聊天的，有的甚至直接坐在了地上。可我却看出了其中的奥妙，这些村民们的站位虽然看似杂乱无章，却暗合八卦方位，只是我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卦象。 刚进来，周叔没做停留一直往里走，我直接往周世炎那边走。 “强子，你这身上的尸毒都拔干净了？我听老周说，这何珍珍身上的尸毒厉害着呢……”周世炎晃着肥胖的身躯，一步三摇的走过来。 “什么情况啊？这么大的阵仗，跟哥们透露透露。”我凑到周世炎身边问。 周世炎有意卖弄，嘿嘿笑了两声，才道：“不知道了吧。这是八卦中的‘乾卦’，是最基础的卦象之一，其中所蕴含的阳气十分旺盛，可与‘坤卦’组成‘阴阳大阵’。” “这乾坤大阵又是什么名堂？” “待会儿你几知道了！”他嘿嘿笑了两声就不在言语。 我们等了半天，剩下的村民也都稀稀拉拉的进来了，周叔站在操场的中央，拿着一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扩音器，大声道：“咳咳……人应该都已经到齐了吧，时辰马上就到了。再跟你们说一遍，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能乱动，你们的双脚必须踩在地上！” 我略微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差不多有百十来号，清一色的老爷们，光着脚丫子站在地上，那叫一个酸爽。古人认为天为阳，地为阴，人立足于天地间，便是阴阳平衡，同时也是联通于阴阳的媒介。 “最后确认一次，今天来的乡亲们，都是属龙、属虎、属蛇、属狗的，对不？”周叔举着那破喇叭喊道。 人群中发出稀稀拉拉的应答声。 周叔指了指我：“强子啊，过来。” 我不知道他喊我干啥，却还是跑了过去：“周叔，叫我？” “嗯，”周叔指了指地上的一口小棺材道，“这里面就是鬼婴，阵法开启，你只要负责看着折扣棺材就成！” 虽然这鬼婴是何珍珍死后才生出来的，可那天我分明感受到了他的呼吸，现在他被封在这口棺材里，八成得被活活闷死。 我赶忙道：“叔，他虽然是鬼婴，可怎么说也是个喘气的，就这么封在棺材里，这不得给他活活憋死啊！” “憋不死！”周叔扔下这么一句就不在说话，对周世炎摆了摆手。 周世炎一溜小跑就的过来，在棺材周围摆了一圈蜡烛，每只蜡烛的周围都缠了一张黄符，上面画的乱七八糟，我竟然一张都不认识。 “没见过吧？”周世炎一边摆放蜡烛，一边道，“这蜡烛上的是阴符，能联通阴阳，不过上面写的到底是个啥子，我也看不懂，”他压低了声音，“不过听老周说……只有鬼才能看懂这东西。” 正文 第9章 鼠潮 我对周世炎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闹了半天你自己都看不懂，还在这儿跟我解释个什么鬼？” 周世炎嘿嘿的笑了笑两声，尴尬的挠了挠头。 将蜡烛摆放好，他又从身上的布包里取出一个饮料瓶子，瓶子的封皮早就被人撕掉，借着明亮的月色我清楚的看到里面满满的装着殷红的黑狗血，他用桃木钉在瓶盖上扎了个眼，将每个蜡烛用黑狗血连了起来，并把将蜡烛点亮。 “搞定了老爸！”周世炎憨憨说了一句。 周叔接过桃木剑，又我对嘱咐了几句，无非就是让我无论如何都要看好这口棺材，随后就将桃木剑背在身后，负手而立。 我对周世炎招了招手：“你爸这是搞什么呢？不是说要布阵吗？这时辰也差不多了怎么……” “我也不知道，他啥都跟我说，就是让我去准备这些东西去了，”周世炎抱怨，“就这些破东西我整整准备了一天！” 这倒不是周世炎夸大，做法所用的黑狗必须都是没有杂色的，这样的狗十分难找。 等了半天，也不见周叔动手，我紧绷的心弦损瞬间就垮了下来，四处张望也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却见一辆小轿车从远处开了过来。 何书记从车上下来，直接走到周叔身边，问：“老周啊，这次有把握吗？” “三分。”周叔淡淡的道。 不光是何书记，就连我也有些意外，没想到竟然只有三成的把握，难道他也没把握对付旱魃？ “就算只有三成的把握，为了咱们凤山镇，为了我们老何家这唯一的血脉，也只能一搏了。”何书记面色低垂，看向我面前那口棺材。 我听不懂他们打的哑谜，忙问：“这旱魃难道还跟咱们凤山镇有关系？” 周叔看了眼何书记，才对我道：“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有没有搞错，哥们都是有家室的人了，竟然说我是“小孩儿”，我心中好不郁闷，却见满脸是血的柳月飘了过来。 “你看人家电视里的女鬼，一个个都长得貌美如花的，你就不能换福样子？”我对柳月问。 其实我知道，鬼所保持的模样都是死亡时的状态，像柳月这种飘荡了一千多年的幽魂，早就将自己的生平忘却，之所以能保持死时的模样，飘荡天地间，就是那丝执念，只是我并不知道柳月的执念是什么。 “肤浅！”她对我做了个鬼脸，就消失不见了…… 突然！ 周围阴风四起，我警惕的四处啊张望，竟发现一具又一具的尸体从祖坟中破土而出，这场面竟有些美国丧尸片的感觉。 我自然是不怕这些僵尸，可那些村民却早就惊叫连连，乱作一团，何书记赶忙从周叔手里拿过之前那个破喇叭，扯着嗓子道：“不要乱！大家不要乱！他们都是我们凤山镇的先人，是不会害你们的！” 村民们听了周叔的话倒也有了几分底气，赶忙又重新站回了刚才的位置，只不过有些上了年纪的村民们就指着何书记的鼻子骂道：“好你个何阿才，为了你自己的女儿竟然连老祖宗都给惊扰了，我们不干了！” 有了那几个老人的领头，大家伙也都跟着起哄：“你这么干，就不怕老祖宗不在保佑咱们凤山镇？不干了！” 何书记见村民说一个个都要撂挑子，赶忙道：“今天来的人，我没人给一千块钱！” 我一听，竟然后悔，在自己怎么没站在那边，这今天在场的怎么都有百八十号，一个人一千，那就是十万块钱啊，心中不禁感叹，这何书记还真是瞎了血本。 听何书记说出一千块钱，顿时很多人就安静了下来，可还有有很多人骂道：“何阿才，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被说一千块钱，就是给老子一万，老子都他娘的不干了！” 这下何书记也没辙了，想周叔投去求助的目光：“老周啊，你看着事儿……” 周叔从何书记手里拿过喇叭，对村民道：“都别乱动！何书记的女儿你们也见过了，现在棺材里的就是何珍珍所产下的鬼胎，如今阵法已成，如果你们此刻离去，咱们凤山镇就会血流成河。” 村民们一听到“血流成河”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就连刚才那几个吵嚷的最欢的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周世炎悄悄凑到我旁边，指了指后面：“看到没，这就是‘坤卦’。” 我顺着周世炎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些个祖宗们此刻竟也按照“八卦”中的“坤卦”排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何书记瞥了眼那边一具具站立的尸体，对周叔问：“老周啊，咱们这……啥时候开始啊？” “快了。”周叔应了一声，就转头对我和周世炎道，“带上香烛，在每位祖宗的脚下插上三根香！” 在每具尸体脚下插上三根香，这听上去虽然没什么，但那可是一百多具尸体啊，我和周世炎一人一面，足足插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搞定。 回到鬼婴的棺材旁，我向“坤卦”那边看去，原本就朦胧的夜色，此刻更是烟雾缭绕，一具具枯槁的尸体站在哪里，竟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隐约中我听到一阵“隆隆”声从远处传来，似是有千军万马一般奔腾而来。 “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我赶忙对周世炎问。 “哪有什么声音啊？”周世炎憨憨的晃了晃脑袋，“我怎么没听到？” 难道只有我自己能听到那声音？心中不禁好奇，随即便侧着耳朵仔细听了起来，却发现那隆隆声似乎越来越清晰，就仿佛真的有千军万马想我们这边奔袭而来。 “它们来了！”周叔喝了口不知从哪弄来的白酒，一口喷在桃木剑上。他左手结成剑指对着桃木剑在虚空比划着。 周世炎身处一根手指，颤抖的指着远处，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怎么这么多人？”他连忙晃了晃脑袋，“不会是阴兵借道吧？！” 我看了他一眼，鄙视的道：“我说这小子怎么就这点出息？鬼咱见的多了，说到底，那也就是一张黄符的事儿……”一边说，我一边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才看了一眼，我后面的话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声音是从后山那边传来的。借着森白的月光，朦胧中整个后山遍布着密密麻麻“人影”，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知道他们已经到了村口，我才看清他们的面貌，那些个“人影”，竟然是漫山遍野的老鼠！ 正文 第10章 鼠王 “这……这么多耗子都是从那来的？”何书记的声音有些颤抖，从他的声音我中能听出那份恐惧。 周叔没做答，只是神色凝重的看向远方。 “我看他们应该是山里土生土长的，”周世炎摸了摸鼻子，“童话故事里不是有个会出笛子的小男孩儿嘛，专门对付这些耗子。”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扯淡？”我看着远方如潮水般袭来的鼠潮心中也有些慌张，看周叔镇定的模样，他应该有应对的办法。我回头对何书记道：“山里不会有这么多老鼠，估计应该周围几个村子里的也都来了。” 周世炎第一个沉不住气了，一脸慌张的对周叔问你：“爸啊，你快想想办法吧，这么多耗子，要是真进了村儿，咱们这百十来号人，估计还不够它们塞牙缝的呢！” 周叔仍旧没开口，明色仍旧凝重。 “快看！”周世炎嚷道，“它们停下来了！” 我立即向鼠潮那边看去，发现它们到了村口便止步不前，只是发出一声声尖锐的嘶鸣，那感觉就好像同时在听十几本高音唱片，让人心烦意乱。我甚至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被撕裂了。 “这个给你！”周世炎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棉球，向我递了过来。 我也来不及多想，从他手里接过棉球就直接按在耳朵上。可小小的棉球面对一声高过一声的嘶鸣，就仿佛被锥子扎狂扎的白纸上那般不堪一击。 老鼠的嘶鸣持续了十几分钟，可我却感觉这十几分钟似乎比我活的这二十多年还要漫长、煎熬。 “他们怎么不叫了？”周世炎傻乎乎的问。 虽然老鼠的声音停了，可我竟有些天旋地转，蹲下身子骂道：“合着，刚才你还没听够是怎么的？” 村民们哪见过这阵仗，一边是死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祖宗”，一边是满山遍野的老鼠，此时的他们已经被吓的魂不附体，一个个蹲在地上捂着耳朵。如果不是周叔实现说过打乱阵型会有生命危险，估计他们呢早就抱头鼠窜了。 缓了好半天，我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对周叔问：“叔，这么它们不会就一直呆在这儿看咱们表演吧？” “它们在等。”周叔面色阴沉。 “你是说……”我话音未落，就见那漫山遍野的老鼠竟然站了起来。 没错！就是站了起来！两只后腿踩着地面，高举前爪，向着后山的方向朝拜起来，并在此发出嘶鸣。只不过这次要整齐很多，除了十分刺耳倒也没什么。 何书记站在周叔身后，推了推眼镜，畏畏缩缩的问：“这些耗子怎么还拜上了？他们这是拜谁呢？” “鼠王。”周叔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不等何书记再次发问，我就见鼠潮竟然分开了一条道路。一只硕大无比如同狐狸般大小的老鼠，出现在村口。 那老鼠浑身长满了白毛，瞪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在黑夜中放着微光，说不出来的诡异。 “李家之人何在？”那老鼠竟口吐人言，只不过声音听起来十分别扭。 周叔走到阵法中央，竟然对那只老鼠鞠了个躬，随即不卑不亢的道：“还未到当年约定的时日。” 那只肥硕的老鼠晃着脑袋，竟如人一般挑了挑嘴角：“当年李淳风以那东西和我定下约定，让我在此千年，如今也旱魃现世，是时候该问李家之人讨要了！” 李淳风？ 李家之人？ 这凤山镇虽小，可姓李的也绝非我一人，可此刻我却猜到，着老鼠口中所说的李家之人肯定就是我了，而他们说的什么约定我却是从未听过，爷爷从来都没跟我提起过此事。 我看着那只老鼠，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 “当年的约定还作数，可现在时间未到，还不能给你。”周叔倒持桃木剑狠狠将其插在地上，“虽然旱魃已出，但你不要忘了，还有另外三件事。” 鼠王桀桀怪笑，厉声道：“既然旱魃已经出现，那我看另外的三件事，也不用再等了。”它突然发出一声嘶鸣，那些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老鼠再次躁动起来。 “你以为李家之人会怕你？”周叔昂首挺胸没有丝毫惧意，“虽然李淳风已经驾鹤西去，可你不要忘了，凤山镇还有我们周家！” 鼠王似乎没听到周叔的话一般，又是两声嘶鸣，鼠潮如同暴风雨一般，向村子席卷而来。 “这下完了！”周世炎底呼了一声，躲在周叔身后。 周叔拔起地上的桃木剑，对着虚空点了几下，嘴里念着我听不懂的话。 就在鼠潮马上就要进村的刹那，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的壁障，让他们不能前进分毫。可那些老鼠似乎不甘心就这样被拦在外面，竟然妄图撞破壁障。 一片又一片的老鼠向那无形的壁障撞去，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仿佛触电了一般抽搐两下就掉在地上。 虽是如此，可架不住老鼠太多，一批批的老鼠死去，尸体堆的老高，鼠王时不时的发出嘶鸣，越来越多的老鼠向这边冲来。 渐渐的，我们被老鼠尸体笼罩…… “这就是周家人的本事吗？”鼠王嘴角抽动，阴狠的道。 周叔没开口，而我却注意到此刻他脸色涨红，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周叔！” “爸！” 我和周世炎立马跑了过去，将周叔搀扶起来。 “爸，你没事儿吧！？”周世炎的眼中尽是担忧，但更多的是愤恨，是对那只老鼠精的愤恨。 周叔没理他，反而是瞪了我一眼：“谁让你过来的？回去好好看着那口棺材！” “周叔……” “回去！” 我只能重新回到那口棺材旁。 那些村民们早就被吓坏了，甚至有的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若非村子已经被鼠潮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估计这些村民早就不顾周叔的嘱托逃跑了。 眼看周叔就要支撑不住了，我走到大阵的边缘，隔着壁障对鼠王道：“我是你要找的人，放过村民们！” 在阵法破裂的一瞬间，鼠王一声嘶鸣，所有鼠潮退去，无数的死老鼠从天而降，砸在身上就像被石块打中一样疼。 “不错，不错！”鼠王呲这森白而又修长的门牙，又是一阵桀桀怪笑，“李家的人就事有骨气，这一点你倒是随了李淳风。” “我不知道当年你们定下了什么约定，可现在的李家我说了算，有什么冲我来好了，放过那些村民！”我不知道它和李家到底有什么仇怨，更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或许只是不想看到那么多人因我而死。 谁知道，他竟然指了指我身后的那口棺材：“我要他！” 我看了眼已经昏死过去的周叔，又看了眼那口小棺材，咬了咬牙，正要答应，却听到周世炎扯着嗓子喊道：“强子，不能给它，要是让鬼婴落在它的手里，到时候遭殃的可就不是咱们村儿，而是整个凤山镇了！” 从小到大，周世炎在我的印象中就是一个逗比，可他此刻竟能说出这话，我竟有些不知如何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