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月影初见   已值深夜,莫城沈家的宅子却依然灯火通明,不时地传出女子嘶哑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和恐怖,伴着那哭喊声的似乎还有几不可闻的呜咽声,在瑟瑟的夜风里显得更加诡异。   沈家可以称得上是莫城有名的土霸王,就是连县城老爷都要忌让三分,听闻家里有人在宫里当差,加上又是个财主,所以在莫城那行径堪比土匪,奸淫掳掠无所不干。从前那个县老爷就是看不过去才插手管了沈家的事情,没多久就被吊死在了房中,连那家里人都惨遭毒手,自此以后,在也无人敢过问沈家的事情。   “沈老爷,求求你,放了我吧,求求你。”沙哑的声音陡然间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布料撕碎的声音,那声音的主人挣扎着想要摆脱几双抚摸着她身体的手,双手却牢牢地被捆绑住。   那沈老爷便是这沈家的主人沈孟之,只见他自一张红木椅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脚底下那几乎赤裸的身体,看着她无助又挣扎的样子,他的唇边泛起了残忍的笑意,“让你做我的小妾,你不肯,既然这样,就只能把你送给我的这些手下了,他们平日里可是辛苦得很。”   “沈老爷,我求求你,饶了我吧,求求你…”女子泪流满面地痛苦着,不住地扭动着身体,企图避开那几双同时摩挲在她身体上大手,奈何那粗绳将自己的双手牢牢绑住,身体又被那些人制住无法动弹,她绝望地倒望着那轮明月,心底是空荡荡的痛苦,她微微闭上了双眼,心底叹息一声,爹娘,孩儿不孝…   “塞住她的嘴,不要让她自尽。”沈老爷指着地上的女子说道,嘴角上扬,看着女子被塞住了嘴,只能呜咽着哭泣,他冷哼道,“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愿意做我的女人,居然装清高。”   没多久,被捆住的女子的下身便已经是狼籍一片,沈孟之一挥手,下人立刻将那女子松开了绳子,她毫无力气地瘫软在地上,她的面色早已苍白一片,发紫的唇瓣和红肿的眼眸让她看起来甚是吓人。   沈孟之邪气一笑,“你可别想寻死,不然,你那个幼妹,就会跟你一样,被几个男人同时品尝。”他拿开了塞在她嘴里的布条,不待她自尽,他便开口如是说道,眼中是嗜血的光芒,让他看起来更为可怕。   “不要…”女子撑起了身子,慢慢翻转着疼痛的身体,早已满是鲜血的手紧紧地抓住沈孟之的裤摆,苦苦地哀求着,“求你…”   “哼,你早些求我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现在可来不及了。”沈孟之微微挑眉,看向了另一边,女子随着他的目光也看向了那边,看到一个侍卫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那个小丫头,俨然是她的妹妹,她拼命地摇头,“不要…求你不要…”她忍不住落下了泪水,她的清高,她的骄傲,让她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如今,竟然还要连累她的幼妹吗?   “扒了她的衣服。”沈孟之残酷地命令道,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违背他的意思,尤其是女人。既然这个女人不识好歹,那么,她就必须承担后果。   小女孩似乎见到了自己的姐姐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她瞪大了眼睛,竟然挣脱了身边的侍卫,飞奔到姐姐的身边,“姐姐,你怎么了,姐姐…”小女孩猛地抬起了头,怒目圆瞪,击打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是你,是你,你是坏人…”   沈孟之不允许任何对他不敬,即使是这么小的孩子,他一个挥手,小女孩的身体便如飘零落叶般飞起,眼看着就要装上了冰冷的围墙,一个白影闪过,小女孩安然无恙地被那白影抱在了怀里。   那速度实在太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一眨眼便看到一抹清丽的白衣人立在了眼前,那银白色的面具遮住了半张面孔,却依然露出了半张极为清秀的容貌,难辨男女,周身散发着冰冷的冷漠。   “你终于忍不住出手了。”沈孟之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人,那双深邃的目光仿佛想要将他看穿,那样的目光他的手下极为熟悉,那是他见到了猎物时兴奋而压抑的喜悦。   “我说过,不许你动她。”白衣人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特有的淡漠,他松开了手,让小女孩稳稳地立在身边,一伸手便将身上的披风披到了地上赤裸的女子身上。   “但是,你没有出现,我自然只能想办法请你来了。”沈孟之面上的笑意愈来愈深,他不管他到底是男是女,他成功地引起了他的兴趣,那么,他必然是他的,谁都阻止不了。   “我提醒过你,不要欺人太甚,但是你却依然故我,那么就不要怪我了。”白衣人的声音不见任何慌乱,仿佛没有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淡淡地叙述着他的认知。   沈孟之邪邪地从腰际抽出长剑,直指白衣人,“如果,你能赢了我手里的剑,我就让你带她走,否则,你和她,我都要。”   说时迟,那时快,剑光一闪,沈孟之身形一动已然到了白衣人的面前,只可惜那白衣人竟然未卜先知早就避开了他的靠近,几个跳跃到了他的身后,手中的玉笛抵住他的后心,“我早就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依然冷漠的声音,内力却随着玉笛冲向他的后心,他忍不住张口便是一口血水。   “没错,我早就知道。”沈孟之回过头,又是一抹微笑,白衣人立刻退后几步,只是为时已晚,已经吸入了他藏在袖中的迷药,勉强地撑住了摇晃的身体,心底却感叹这迷药的霸道,竟然在瞬间便倾入了他的身体,封住了他的内力。   沈孟之一伸手,便接住了他的身体,在触及那衣服下的柔软是微微一愣,随即淡淡一笑,原来如此,难怪会这么迷人,他在她耳际轻轻说道,“真香…”伴着一阵轻笑。   “哟,这里真热闹。”一道黑色的身影翩然由围墙上飘落,那淡然姿态全然不像一个梁上君子,反而如同回家一般自在,温润的容貌显得优雅非凡,略微一挑眼,就已经将沈孟之怀里的白衣人拉到了身侧。   “你是何人?”到嘴的肥肉被人抢走,沈孟之极为恼怒,瞪着眼前突然间出现的黑衣男子,尤其是看到了他放在她腰际的手,心中更是怒气横生,这人,可是他看中的女人。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一抬手,一阵清香拂面而过,白衣人顿时心神大振,退开了黑衣男子的身侧,很显然,她的迷药已经被解开,她冷冷地看着沈孟之,沉默不语。   “哼,你最好识相些,在这莫城,还没有爷得不到的人。”沈孟之沉吟一声,他并不想和眼前这人为难,以他刚才的轻功,恐怕和白衣人不相上下,他自知绝对不敌,但是又不甘心将看中的女人拱手相让。   “这闲事,在下是管定了。”黑衣人淡淡地丢出一句话,面上一如既往地温和,只是那言语中却是一抹生硬,偏头朝着身边的白衣人微微一笑。   “沈孟之,你这几年在莫城作威作福,也该够了吧。”白衣人突然间站到了前面,冷冷地望着他,眼中渐露杀意。   “月侠…”倒在地上的女子,虚弱地轻唤着,身子微微颤抖着,她仰着头,似乎想要最后一次凝望她心底的英雄,也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凝语姑娘,你振作些。”白衣人低下头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和惨败的面色,利落地弯下了身子将她的身子包裹在披风下拦腰抱起,“我带你走。”   沈孟之微动,黑衣人也跟着一动,便移动到了沈孟之和白衣人的中间,神情自若,很是明显,若沈孟之不动手,他自然不会随意动手,但是他若妄动,就别怪他了。   “丫丫,我们走。”白衣人对着站在一旁的女孩唤道,随即便离开了沈家,黑衣人尾随其后,那沈孟之握紧了拳头,也没有多做为难,只是定定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沉默不语。       第2章 密信急至   往事如水般扑面而来,沐倾颜微微转醒,坐起了身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居然梦见了两年前第一次见到影的情景,她常常想,若那一夜没有碰到他,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若是没有遇到他,她会不会被困在沈府,而她与影,也许永远都不会认识,不会深交,也不会像如今这番日夜相对,可谓生死之交,最好的搭档和伙伴。   那夜的匆匆相救,第二日他便离开了,只是没有想到没有过多久他们又相遇了,而这一次是在连山的那个土匪窝,他们竟然不约而同地上山剿灭匪窝,那日,他们在星夜下喝酒,畅所欲言,渐渐结为知己好友。   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月影双侠,他们行侠仗义,嫉恶如仇,剪恶除奸,已然成了江湖盛名的侠客。只可惜,他们行踪飘忽,否则恐怕受他们恩惠的人会日夜去感谢他们。最让人称道的是,他们常常为百姓除去恶霸贪官,常常将那些鱼肉百姓的贪官的罪证丢入巡抚的府中,那番作为绝对称得上是大侠之行径。   说来也有趣,她和影虽然认识了将近两年,却依然恪守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从不过问对方的私事,即使知道对方也同自己一样有着不凡的故事也绝不逾矩,他们对彼此的称呼永远是月和影,也许对江湖儿女而言,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一点都不重要。甚至于,至今影仍旧不知她实乃女儿身,或许是她平时的举动太过随性潇洒,也或者是因为,倾颜身边跟随的凝语,让影从未怀疑过她的身份。   至于凝语,自从两年前被她救下以后,便跟随在身侧服侍,她几番明示暗示,凝语却绝不动摇,她不愿意别人知晓她的女儿身,但是凝语却是个死心眼的人,她无奈之下只能表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并且要凝语不能说出去。毕竟,闻名江湖的月侠竟是个女子,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   这两年,她踏遍了大江南北,已经不是当初抱着好玩的心态了,她看到了太多的东西,这些都是她从前在家中无法看到的,所以,她也越发觉得自己这番出来,是对的。   “公子,起了么?”凝语在门外轻问。   “恩,进来吧。”倾颜虽然表明了自己的女儿身,凝语却一直唤她为公子,毕竟倾颜并不想让影知道,也许知晓了她是女子,他们就不能再如往日般倾心相谈,男女之间,总是会藏有那份莫名的暧昧的,她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坦荡出现任何的杂质。   凝语捧着一盆清水进来,伺候倾颜洗漱,一边说道,“公子这次在府里呆多久?”   倾颜和影常常一出门便是好一阵,忙完了才会回到府里休息几日。这座宅子也是影买下来作为他们暂时的府邸之用,毕竟,带着凝语和丫丫在身侧,多有不便,而且他们总是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他和倾颜都极喜欢江南气息极重的安城。   “可能会呆几日。”倾颜微微出神,总觉得心底有些隐隐的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这几日她常常会梦见从前的事情,总觉得这是一份暗示,暗示着风雨欲来。   “对了,这封信,是前几日一个打扮考究的小厮送来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递给倾颜,“他没有留下口讯,就说,将这封信和这支钗交给公子。”又从袖中拿出了一支做工精细,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玉钗递给倾颜。   微微蹙眉,接过玉钗和信,倾颜太熟悉这支玉钗了,这是她寻了许久才寻到的一支上好的玉钗,通体透亮,玉面清澈,姐姐十八岁生辰之时她特意送给姐姐若芯的礼物。这两年她没有和家里通过信,但是她知道,只要若芯想要找到她,就能找到,因为他们各自有一只奴鹰,从小以药物驯养,只认得她们姐妹身上的味道,不论是天南地北都能寻到他们。   她立刻打开信函,面色越来越沉,到最后将信纸揉成一团,握紧于手心,若芯是个独立坚强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命人送了这信给她的,必定是实在无奈了才会出此下策,信中写得很是含糊,想必是避免信函落到了有心人的手中,所以才不能件事情交代清楚。   她想起了年少时,每逢她闯了祸,若芯总是将她护在身后,独自承担责罚,有好吃的好玩的,永远都不会忘记给她留下一份,她的娘亲在她出生时就去世了,从小到大,若芯甚至比府里的其他姨娘对她更加关爱,虽然她们不是一个娘亲,但是她们的关系却比普通姐妹更为来得亲密。   那年,她逃家之时,也是因了若芯的庇荫,她是知道的,如果没有若芯的默许,她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地离开京城的。若芯在她打算离开的前一夜,抱着她诉说了她的许多梦想,她是个不甘落于人后的人,她想要自由想要高飞,但是现实却让她驻足于前,她不会让家人陷入困境,所以她便注定要牺牲自己的梦想。   倾颜这两年走了很多地方,而那些地方都是若芯曾经想要去的,她代若芯走遍了那些让她心心念念的城池村庄。而今,若芯的急召,她也绝对不会拒绝,因为,那是将她疼之于心坎间的姐姐。   “凝语,我可能会回去京城一段时间,府中的一切,就交由你打理了。”倾颜抬起头,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仅仅两年,她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清高,如今的她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管家了。   “恩,公子放心去吧。”凝语点点头,这两年,她从未见过倾颜的真面目,她常常想着,在那银色月牙形的面具下那张脸,该是如何的倾国倾城,只可惜,这是公子的忌讳,所以,她绝对不会去触碰。   “对了,我和暮轩在这边经营的几家店,你也要用些心思。”倾颜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些,都是她留给凝语的财富,毕竟这番回京,恐怕是不容易再出来的了,而暮轩是个随波逐流的人,他是不会将凝语放在心上照顾的。   “是,公子教的那些凝语铭记在心。”凝语点点头,她也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自然感觉得到倾颜似有交托之意,虽然她不知道倾颜有什么打算,但是她只要做好倾颜交代的,就可以了。   对她来说,倾颜并不单单只是一个救命恩人,更如她的再生父母。两年前,她被沈孟之带入府中,受尽折磨,临了还被几个壮汉在众目睽睽之下凌辱玷污,若非倾颜出手相救,她恐怕早就香消玉殒了。被救回的她,几次三番想要自尽,都被倾颜劝下了,最后一次她的一番肺腑之言惊醒了她这个梦中之人,她还有丫丫要保护,若她死了,留丫丫一人在世,她又有何面目面对早逝的双亲。   其实,她是知道的,沈孟之抓了她还一半的原因是要引出倾颜,但是对于成为诱饵的她,倾颜依然是倾心相护的,他们不过是素昧平生,原本是没有理由明知是个陷阱还往里跳,而倾颜却是出现了,她没有办法告诉她,当时自己心底的震撼。那是一份尊重,一份被重视的幸福。   “我一会儿留封信,等影回来了你交给他,他这一趟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倾颜轻声嘱咐道。毕竟,和暮轩相处两年,如今临别在即,总是要作一番交代的,只是,她的心中,竟然有些微微的不舍。   “是,凝语知道了。”凝语点点头,她看着倾颜微微出神,她常常想,像倾颜这样的女子,该是谁才能与之相配,思来想去,恐怕也只有月影双侠中的影侠才能与之相配了。   影侠虽然是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但是凝语是见过他杀人的,他杀人的时候面色如常,嘴角还会微微上扬,划出好看的弧度,只是眼底是冻死人的杀气。只有他,站在倾颜身边,才会毫不逊色,其他人,无论是谁,站在月侠身边,都会仿佛矮上了一截。   “又在发什么呆?”倾颜挑了挑眉,有些无奈看着凝语,这家伙总是喜欢望着自己发呆,也难怪影老是取笑她对自己的痴心了,若非她早就表明了真身,恐怕连她自己都会怀疑。   “凝语在想,公子的面具下,该是如何一番光景。”愣愣地,竟然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似乎感觉到面前的人一瞬间的气息僵硬,凝语自知失言,立刻跪倒在地,“凝语错了,不该…”   看到凝语如此紧张的样子,倾颜淡淡笑了笑,其实,她只是讨厌别人总是直直地盯着自己看,所以才会戴上了这张月牙面具,也许因为从未脱下过,反而让凝语觉得这大概是自己的忌讳。   “不用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倾颜撇撇嘴,随即做了一个令凝语呆愣的动作,她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凝语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震惊,她从前在莫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美女,但是到了倾颜的面前,却能称得上是天壤之别。秀目澈似秋水,娇靥白如凝脂,宛如花间朝露,唇边扬起的笑意,让天地万物瞬间失色,大概这边是世人所谓的倾城一笑吧。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戴着面具的原因。”自嘲一笑,倾颜又将月牙面具戴回了脸上,她深知红颜祸水的道理,尤其是自己不施粉黛的模样,恐怕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才会男扮女装,甚至戴着面具。   “公子,公子…”呢喃了半天,凝语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公子的容貌,倾国倾城。”第一次发现,言语是那么苍白无力,除了这个词语,她竟然想不出其他的字眼来形容倾颜的容貌。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二个秘密。”倾颜笑着站了起来,丢下这句话,便踱步离开,徒留凝语一人,依旧似在回味刚才的惊鸿一瞥。       第3章 猥琐统领   翌日清晨,天未亮,倾颜便出发前往京城,距离身后的安城越来越远,她却始终没有回头,有些东西是深藏在心底的,这两年的回忆,关于安城的一切,都将是她日后洋溢着笑容时候的回忆。   不消两天,她就抵达了京城,骑马驻足在城门外,望着高大的城门,心里一阵阵的感触,当年走的时候是深夜,她甚至没有多看几眼她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如今这次回来,她突然发现,原来这座最繁华的城池依然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脑海里,从未消失过。   “等一下,下马接受检查。”一个守城的士兵吆喝道,他指着倾颜,模样嚣张跋扈,看装扮似乎是个小统领。   倾颜微微蹙眉,她戴着斗笠,并没有戴着面具,毕竟,回到京城,她就已经不是名震江湖的月侠了,虽然她依旧身着男装,她开口询问道,“何时开始,京城也需要挨个检查了?”难道,京城出了什么问题吗?   “哟,还是个姑娘啊。”一个猥琐的声音陡然响起,一身彪悍肥肉的士兵走了过来,“赶紧下来,让我们好好检查检查。”言语里的下流之意,非常明显。   “你们统领是谁?”倾颜声音微冷,风马牛不相及地问道。   “何,何阳统领。”那人竟然情不自禁地回答了她的问题,等到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恭敬地低下了头。   “何阳?”倾颜皱眉道,竟然是他,看来这京城里果然是暗潮汹涌,“让他过来。”   “混账,你是什么东西,竟然对我们统领如此不敬。”那名彪悍的士兵立刻怒目圆瞪。   “怎么回事?”一名长相普通,周身却散发着阵阵刚毅的男子走了过来,“我是何阳,请问阁下是?”面带疑惑地微微抬头,虽然戴着斗笠,但是却遮不住浑然天成的尊贵气息,难不成是哪个回京的富家公子?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那些皇家子弟的,几乎可以说是个个尊贵,却没有谁有如此的气势,未开口就能让他有股莫名的压力。   倾颜没有说话,只是一块玉牌丢向了他,何阳疑惑地将玉牌反过来,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字“沐”,他的瞳仁一下子放大,几乎立刻单膝跪地,低着头恭敬地说道,“小人不知是沐王爷的千金,怠慢之处还请郡主见谅。”   “哼。”冷哼一声,倾颜也懒得多言,双腿一蹬,夹紧马肚子,便往城内疾奔,她向来不喜欢以地位压人,不过,有时候她也发现,身份真是一件非常好用的东西。   没错,她便是离国摄政王沐清远的幺女沐倾颜,姐姐是当今圣上的宠妃沐若芯芯贵人,大哥是镇远将军沐世皓,二哥则是吏部尚书沐文鸿,还有不少沐家的支系旁亲,可以说,沐家在朝廷上的势力几乎可以和皇帝叫板。   照理说,这样尊贵的身份,她是不应该会离家千里浪迹江湖的,两年前时值选秀,她实在不想进宫待选,便连夜逃家,当然这也是得到了姐姐的默许,她知道自己的离家不会牵连家人。更何况,以沐家的势力,就算皇帝想要以这样一个小小的原因来打击沐家,恐怕也不过是以卵击石,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想早早嫁人,她想到外面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也许她的想法有些惊世骇俗,但是那便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郡主…”早就等在门外的管家,看到风尘仆仆的倾颜,老泪纵横,迎了上去。   轻叹一口气,倾颜知道自己势必要面对这样的情景,便下了马,走到了管家秦叔的面前,他在沐家呆了将近三十年,他曾经是阿玛的贴身侍卫,后来才做了沐家的管家,也许对阿玛来说,沐王府的管家必须是他最信任的人才可以。   “秦叔。”倾颜恭敬地轻唤,可以说,除了姐姐,秦叔是王府里和她最亲近的人了,她额娘在她出生的时候便去世了,之后秦叔便待她如同亲生女儿一样关爱,阿玛太忙了,所以她儿时缺失的父爱都是从秦叔那里弥补回来的。   “回来就好。”秦业并没有多说什么,拉着倾颜便往王府里走去,一边说道,“老爷在书房等了小姐很久了。”   “秦叔,帮我派人给姐姐带个口讯,就说我在家呆几天就会去宫里陪她,让她安心。”倾颜收起了初见亲人时的激动,已经开始叙说正事。   叹了一口气,秦业摇了摇头,这父女倆真是一个样,两年未见,恐怕他是看不到那份父慈女孝的样子了,大概他们碰面以后就会直接谈论起正事来了。   果然,进入书房,沐清远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回来了。”平淡地几乎没有起伏的语调,既没有训斥她的任性离家,也没有对她久未归家做任何评论,甚至于丝毫未见他的神情有任何改变,仿佛眼前已经离家两年的女儿昨日才刚见过。   “恩,回来了。”倾颜点了点头,语气恭敬。   她其实是知道阿玛对自己的宠爱之情的,兴许是额娘早逝,阿玛一直对自己的学业非常严厉,常常亲自手把手地教授她许多东西,也许在别人严厉阿玛对她的严肃是厌恶的表现,但是她心里明白,这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   像阿玛这样深沉的人,是不会习惯将情绪表现在面上的,她常常想,到底要多么强大的内心,才能像阿玛这样所有事情都放在心底,不跟任何人叙说。所有的,对他投诚的人,都是他的棋子,他总是不带丝毫感情地利用他们,也许在他的眼中,任何东西都没有权利来得重要。   可是,倾颜却觉得,那不过是阿玛为了填满心底的空虚和寂寞,而自我挖掘的坟墓,也许,他所有的感情,都已经随着她额娘的逝去而消失了。   “准备什么时候进宫?”沐清远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进入了正题。   “打算过几日就进宫。”倾颜低着头回答,她的斗笠始终没有拿下,她不想看到阿玛脸上悲凉的表情,听秦叔说,她和额娘长得很像,阿玛每每看到她的脸,总会情不自禁地出神,那样忧伤而痛苦的神情连带着她也会觉得难受起来。   “若芯出了什么事?”倾颜原本不想多问,但是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她和若芯都是直呼对方名字,总觉得姐妹相称非常虚伪,也许在彼此心底,他们是对方的知己。   “前一阵孩子掉了,最近听说身体非常差,情绪也很不好,所以,才会想到将你找回来。”沐清远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倾颜的身上,他看着案几上的账册,面色越来越凝重。   倾颜几次欲张口,却都忍了下来,她其实不想知道如今离国朝廷的局势,她千方百计地想要避开这些,她不喜欢活在阴谋诡计之下,可是偏偏,她越是想要躲开,就便是被缠得紧。也许,若芯说得对,既然知晓无法避开,不如迎面而上,也不枉为沐家之人。   “孩子…”叹息一声,倾颜也不愿多问,猜想也就是后宫争斗的牺牲品罢了,只是可怜了她的姐姐。   等一下,她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为什么会嗅到了阴谋的味道,难道,此次进宫,阿玛打的并非单纯陪伴姐姐走出阴霾,养好身体的主意,而是想要将她送到皇帝身边,姐妹共侍一夫?   “如今离国的朝廷,纷争不断,皇上又始终没有立后,太子之位又始终悬空,原本阿玛还想着,若是若芯可以一举得男,恐怕那后位和太子之位必定是她的囊中之物,谁料,居然胎死腹中,实在可恶。”沐清远的声音冰冷,似乎并没有多过关心女儿的身体,反而似在责怪她的不小心。   倾颜咬了咬唇,没有反驳,阿玛的转变也是当初促使她离家的原因之一,她不想看到自己清高骄傲的阿玛最终沦为权力斗争的失败者,今次回来看到了阿玛的眼底心中全然都是权势,不禁有些心凉。恐怕,这也是若芯心底的暗痛吧,她和自己一样,自小便将阿玛当做是英雄一样地崇拜。   当年的皇位战争,阿玛力挺当今圣上为帝,世人都说阿玛和太后曾有过一段隐秘的恋情,但是倾颜更愿意相信自己的阿玛是个心胸坦荡之人,他的所有一切都只为百姓。皇上年幼,阿玛贵为摄政王,执政数年,直到皇上成年才被迫将政权归还,但是数十年的沐氏根基盘根错节,已然深入朝廷,无法动摇。也许,这才是皇帝开始打压摄政王的最大原因吧。   “是,女儿知道了,会小心照顾若芯。”她继续低垂着头,心底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如果若芯想要那顶后冠,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会帮她。   “你去的时候带句话给她。”沐清远沉吟一声,说道,“乐正家和东家,那两个小丫头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她再如此沮丧下去,恐怕就只能捡别人不要的东西了。”说完,挥挥手,示意倾颜可以走了。   倾颜微微福身,便转身离去了。走到门口时,又回了回头看了一眼依然端坐在案几前认真看着账册的阿玛,叹息一声,终是离去了。   “主子,您这又是何必呢?”秦业蹙眉摇头,极为不赞同地说道,“二小姐天资聪颖,这番恐怕是要误会主子了,您为何不与她说明白呢?”   放下了手里的账册,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倾颜离开的方向,沐清远淡淡地说道,“以后,她自会明白本王的苦心。”说完,又继续低着头,看向了密密麻麻的账册。   这一双父女,都有一颗睿智聪慧的心,只是不知,打什么时候起,竟然开始疏远起来,甚至,越来越远。       第4章 住进皇宫   过了几日,她便跟着阿玛进宫了,她不知道阿玛用了什么样的理由,她一个未出阁的郡主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地住进了皇宫,不过她猜测大抵是为了陪伴伤心的姐姐。   她想,也许皇上是宠爱姐姐的,所以才会恩准阿玛的请求,不过转念一想,对皇上来说,就算她是阿玛献给皇上的礼物,他也定然照收不误,他愿意收下若芯,就算多一个倾颜,对他而言不过就是多了一块绿头牌罢了。   话虽如此,她还是特意打扮了一下,用厚厚的粉盖住了原本剔透白皙的肌肤,画上了如今最多人使用的宫妆,浓妆之下的她,就算依然美丽动人,却好像总是少了一些灵动,显得木讷非常。   当然,这些都是她故意为之,毕竟宫里不比外面,在外面她在如何横行霸道都有阿玛两位哥哥为她护航,到了宫里,即便是有如今颇为受宠的姐姐,那也不过是个贵人,她早已收敛了任性和骄纵,在人前扮演好一个大家闺秀的规矩郡主模样,反正她向来深居简出,很少参加皇宫里的宴会,想必也没有多少人认识她。   很显然,她并不想做皇上的女人,在她的眼里,这座奢华而耀眼的宫殿,也许是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天堂,那座至高无上的后位兴许是她们为之努力争斗的终点,但是那绝对不是她的。   相较这样如金丝雀一样地被关在这座巨大的牢笼里,她更爱那个飘荡而摇曳的江湖,虽然有时候过于血腥,但是江湖中人的率性而为却是她最为尊崇的,她不喜欢那些暗度陈仓的阴谋,更讨厌口蜜腹剑的虚伪,等这一切都过去了,她一定会回去那个她心爱的江湖,即使飘荡不羁,也好过这样日夜算计。   就这样,边思索边行走地到了若芯的宫殿,红色的宫墙看起来宏伟非凡,这绝不是一个贵人可以住的寝宫,但是皇上却将之赐给了若芯,个中含义,不言而喻,这份隆宠,恐怕也是导致她滑胎的最大理由吧。   她对这位皇上,知晓得并不多,反而是那位才华出众的轩皇子的事情知晓得更多一些,听说那位轩皇子额娘的家世殷实,因此可以说是皇位的不二人选,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那轩皇子竟然无心帝位,在众人都为皇位争破头的时候,他竟然能置身之外,后来听说还站到了如今圣上的身侧。   想到这里,她对这位从前默默无闻的皇子有了些许好奇,像他这样在皇弟光芒下成长起来的兄长,也许从内心来说是自卑的吧。但是,这几年他彻底地掌握了政权以后,却是让离国的百姓彻底地过上了平和宁静的日子,从这样来说,他也能算得上是一位明君了。   “二小姐来了。”一个长得清秀可人的丫头,站在宫门口候着,倾颜认得她,她是若芯从前在府里的侍女,没想到也跟着进了宫,继续服侍着若芯。   “我姐姐呢?”倾颜问道。   “娘娘身子不好,遣了奴婢来候着郡主,郡主请跟奴婢来。”侍女叫紫衣,她微微一笑,便带着倾颜往里面走。   七拐八拐地绕过长廊,便到了若芯的寝屋,倾颜推开门,远远地便看到了若芯半倚在靠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看那神情,倒更像是在发呆,兴许是在感伤她那无缘的孩子。   “若芯。”她唤了一声,便跑了进去,兴许在这庄严肃穆的皇宫里,只有见到若芯,她的心才算是真正地安定了下来。   微微抬眼,看到了倾颜厚厚的妆颜,几日未曾开颜的若芯突然间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你这是将面粉打到脸上了呢。”道不尽的娇态,虽然略显虚弱,但是依然让倾颜放下了心,若芯依然是若芯,并没有任何改变,这个阴暗的皇宫未能改变了她的心。   若芯其实和倾颜只有两三分的相像,不过她的美貌即使在这美女如云的皇宫里也依然是数一数二的,她的五官非常精致,带着普通女子少有的英气,让她整张过于秀美的脸略带些与众不同的味道。   若芯的个性强势,异常执拗,再加上不同寻常女子的坚强,让她的独立变成了她特有的魅力,只是,在这皇宫里,她的脾性恐怕让她树敌不少。   “若芯,我好想你。”倾颜孩子气地窝进了若芯的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地搂住了她的腰际,“你身体怎么样了?好些了么?”突然想起她滑胎的事情,她坐直了身子,问道。   “倾颜,我原本无意找你回来的,想着让你在绿水青山间快活,这也是我曾经的梦想。”青葱般的手指穿过她的青丝,若芯叹了一口气,“但是那日,我以为自己快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突然间就害怕了。后来阿玛进宫,我就求他帮我派人送信给你,我想着,就算是死,我也要见你最后一面。”   她向来明艳照人的脸,竟然蒙上了一层灰暗,兴许,她的坚强都是给人看的,而在人后,她的脆弱和无助却是找不到人依赖。   “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倾颜忙不迭地捂住了她的嘴,“如今我回来了,有我在你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你,不要说那么泄气的话,你是我沐倾颜的姐姐,岂能那么容易便被打败了。”   她认真地望着若芯,她的眼底满是忧伤,这两年,她独自一人呆在皇宫里,就连说话的对象都没有,恐怕她是真的寂寞怕了。她咬了咬唇,心底似乎下了个决心,她郑重地问道,“若芯,那个后位,你想要么?”   “倾颜,你知道么?我曾经非常天真地认为,也许可以在宫里安静地生活,毕竟阿玛的身份尊贵,我以为因着我的身份,也不会有人对我多有为难。”若芯缓缓地叙述着,她并没有直接地说出自己的答案,他们之间向来如此,这两年的空白她不清楚倾颜是否能够明白她的无奈和苦楚,“那些人,面上都是友善的笑意,暗地里却是龌龊的手段,我从来没有害人之心,但是却一次次地被人设计,若非阿玛的暗卫候着,紫衣的处处谨慎,恐怕我早就死在这步步为营的后宫之中了。”   皱了皱眉头,倾颜沉默不语地继续听着若芯的话,虽然她没有在皇宫里呆过,但是她却知道,即使是寻常殷实之家,也会有妻妾之争,何况这处处暗藏玄机的后宫,他们争的男人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他们争的那个位置是全天下女人最高的位置,怎么可能不拿出全部本事呢?   只是,她的心高气傲的姐姐,竟然要如同那么多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么?从小,她就将她当做偶像一样地崇拜着,一步步地踏着她的脚印行走,她向来巾帼不让须眉,除了两个出色的哥哥,谁都不能入了她的眼里。而今,她竟然甘心地呆在皇上的后宫里,甚至日夜期盼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偶尔的一次回眸驻足,难道,她的心,已经遗失在皇上那儿了么?   “若芯,你告诉我,你爱他吗?”倾颜沉声问道,她不相信聪明的若芯想不到,如今皇上和阿玛的立场,如果若芯真的爱上了皇上,那么她的立场会变得非常尴尬,一旦皇上和阿玛宣战,也许第一个被牺牲的,就是她。   似乎被她的问道问倒了,若芯的神情忽然间恍惚了起来,微微上扬,似在回忆着什么,“虽然我们是阿玛的女儿,但是阿玛将我们保护得很好,那些寻常的宴会也是能免则免,所以其实能见到皇上的机会并不多,偶尔见到也不过只能看到个大概的轮廓。”顿了顿,若芯微微地笑了起来,“那一日,我看到他站在御花园里,仰望着苍穹,俊美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了一份不该是帝王才会有的渴望和憧憬,我想他也和我一样,是盼望着自由的,身不由己地画地为牢,那一刻,我很想陪伴着他,告诉他,即使寂寞,也有我的相伴。”   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倾颜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恐怕若芯都听不进去了,她的眼里心里大概早就被皇上装得满满的了,帝王之爱啊,那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那样虚无缥缈又无法捉摸的感情,一旦陷入其中,大概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脱身了吧。   “所以,你想要那座后位,是因为,想要走在他的身边。”倾颜蹙眉,她的姐姐,永远都是这样,认定了目标就不会改变,所有挡在那条道路上的人,都不会成为她的障碍。也许,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有帮着她了。   如果,皇上的心里也是有若芯的,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皇上对若芯不过是一场利用,那么日后,若芯会有多少痛苦。她原本还想要劝着若芯,守住自己的心,不要让自己沦陷,只是,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罢了,罢了,也许,这便是他们的命吧,既然如此,她也许该好好地见见这位姐夫,看看他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她的姐姐,痴迷至此。       第5章 巧手紫衣   若芯的倚兰宫在整个后宫里不算最大的宫殿,但是确是最奢华的一座,不知是因了她摄政王长女的身份还是什么,总之皇上将这座前贵妃居住过的倚兰宫赐给了她,让整个后宫都是一片哗然,然而皇上却只是给了她贵人的身份,并没有给她妃子的殊荣,又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倾颜挑了整个倚兰宫最安静的琴韵阁,一住便是十天,而这十天里,皇上竟然没有踏入过倚兰宫,那源源不断的赏赐倒是没有停过,不过她看到的却是若芯越来越灰暗的神情。在她的心里,皇上来见她一面,稍聊几句,关心一番,恐怕比任何赏赐都对她的心吧,可是他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倒是有好几位嫔妃来探望过若芯,不过都被紫衣以若芯身体未愈为由而退却了,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再来碰这个软钉子了。这倒是很合倾颜的心意,这几日她天天缠着紫衣给她讲着这后宫中的风向局势,以及各宫之间的关系,她可不想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紫衣姑娘,奴才是来给芯贵人传话的。今夜皇上命翎妃娘娘设了家宴,在翎妃娘娘的玉笙宫,请芯贵人携令妹一同前往。”来传话的是皇上的侍奉公公景公公,他打小便服侍皇上,如今已然十多个年头,在宫里非常受人尊敬。   “是,奴婢知道了,会告知娘娘的,有劳景公公了。”说着,紫衣微微福了福身,将一片金叶子放到了景公公的手中,满脸的恭敬。   “紫衣姑娘客气了,奴才先回去了。”景公公笑着收下了紫衣的东西,转身离开了。   这便是在后宫的法则,你的主子地位越高,便是越受人尊重,那景公公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宦官,但是他却服侍皇上多年,深得龙心,何况皇上的起居都是他一手安排打理,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那不仅仅是如虎添翼那么简单的了。   待景公公的身影消失在廊道转角,紫衣才回去向娘娘禀告晚上家宴的事情,这几日倾颜小姐陪着娘娘,娘娘的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当初的悲伤和痛楚也似乎消散了不少,看来今晚的家宴娘娘一定会去赴宴。   “紫衣,我听姐姐说你的化妆功夫可是一流,你来给我化一化吧。”倾颜推门而入,看到已经打扮妥当的若芯,她很少看到若芯穿这样女气柔和的衣服,也许,为人妻子以后的她,真的少了许多的英气和刚硬,取而代之的是深入心底的柔软。   若芯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紫衣的巧手之下变得柔和为动人,一身华贵的紫色宫装,显得雍容华贵,而那份美艳又似乎和这身宫装配合地完美无瑕,多一分显得做作,少一分显得单板。   “二小姐想要化什么妆?”紫衣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倾颜一脸的面粉妆,和若芯相视一眼,实在有些忍不住笑意,但是,在看到倾颜低着头洗脸以后,便完全被震惊到无法言语,连对倾颜熟悉的若芯都有些微微出神。   “我的倾颜,真的越来越漂亮了。”若芯回神,拉着倾颜的手,细细地凝视着倾颜,她的容貌带着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空灵脱俗,和阿玛书房里那副倾颜额娘的画像一模一样,只是倾颜似乎还带着几分调皮。两年前她离开时,并未显露出这幅倾城之貌,虽然她从小就是个美人胎子,但是她没有想到长大了的倾颜,竟然能让她看得出神。   “难怪二小姐要紫衣化妆了,这样的容貌,被皇上瞧见了,还不收入后宫么。”紫衣脱口而出,尴尬地看了一眼若芯,见她并未露出不悦的神色便没有多说,只是,她确知道,这样的倾城之姿,在后宫里,恐怕是最要不得的,绝对会引来杀身之祸。   一边想着,一边动起手来,不得不说紫衣的手法实在灵巧,不消一刻功夫,倾颜的容貌便已然成为了这后宫里最常见的一朵美丽小花,不出挑,却也不难看,这番巧夺天工的手艺实在是让人赞叹。   “凡是女子,都想要这变美,只有你,想着的却是如何变丑。”若芯感叹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她的心底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反而是由心底而生出的一股骄傲,这是她的妹妹,倾国倾城。   “两位主子,时辰不早了,赶紧去吧,不要让众位娘娘等了,不然又要惹来闲话了。”紫衣看了看天色,忍不住叨念起来。她看着两位主子,嘴角扬起了笑意,娘娘自有一股尊贵之气,二小姐却是一份灵气逼人,恐怕这后宫里的女人,又要掀起一场战争了。   “恩,走吧。”整了整衣袖,若芯便拉着倾颜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念叨着,“在我的宫里我不拘束你,但是走到了外面,还是要懂得礼数的。”   “若芯,我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的大家闺秀,你对我有些信心好吗?”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做了一个非常不符合大家闺秀标准的动作,倾颜看着若芯不赞同的目光,不禁摇了摇头,“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做任何让沐府和你丢脸的事情的。”   得到了倾颜的保证,若芯这才安心,随着她一同往玉笙宫走去。倾颜突然间想到,阿玛那日跟她说的话,这玉笙宫的翎妃不正是东家的长女东安翎么?没有想到,她居然成了皇上的翎妃娘娘,他们从前还在一起玩过的,只是,她一直不太喜欢这个东安翎,貌似随和亲切,但是却透着一股让她厌恶的算计之气。   之前,她也从紫衣那里了解过了如今后宫的局势,最得宠的便是这翎妃娘娘,另外乐正家的幺女乐正羽惜是去年进宫的,如今是惜贵人,也是皇上的心头肉,只有若芯这个芯贵人,曾经在进宫的时候隆宠过一段时间,现在则是处于下风的。   不过,从皇上如今对嫔妃的宠爱之情,不难看出朝廷上的局势,翎妃娘娘的阿玛东迟英是如今皇上最倚仗的大学士,而惜贵人的阿玛则是皇上极力拉拢的定远将军。当然,这些恩宠里必然是少不了芯贵人的,但是他到底是因为忌惮摄政王的权威还是因为确实对芯贵人有宠爱之心,就不得而知了。   “芯贵人到,倾颜郡主到。”太监尖细的声音陡然间响起,打断了倾颜的思绪。   “皇上万岁。”若芯和倾颜一同福了福身,随即又向另一边的翎妃微微福身。   “若芯你身子不好,不用多礼,赶紧入席吧。”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这便是倾颜郡主了?听说,一直在外游历,最近才回京城吧。”   跟着若芯入席的倾颜微微点了点头,恭敬地回答道,“回皇上,倾颜前几日才回的京城。”压住心底的好奇,她想着反正以后时间还多着呢,她总是可以看清楚他的。   “抬头,让朕瞧瞧。”不了,皇帝竟然如是说道,这话一完,整个的气氛都有些僵硬,毕竟在座的嫔妃都知道,如果这位郡主的容貌得了圣心,那么这沐家可就是又多了一个女人来和他们争夺帝心了。   咬了咬唇,倾颜非常不喜欢皇帝这句极为轻佻的话,仿佛她不过是青楼的女子,他勒令抬头让他赏玩她就必须遵从,若芯轻轻地碰了碰倾颜的手,她咬了咬唇,微微抬起了头,神情似乎有些紧张,目光也有些躲闪,如同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一般,见到了圣颜有些忐忑的模样。   意料之中地感觉到了周围一圈淡淡的寒意消散,倾颜在心底笑开了花,这群嫔妃还真是有趣,看到了她的只能算是普通漂亮的容貌,便立刻松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了别处,看来他们还真的是很担心又出现一个强力的竞争者呢。不过,做皇帝的女人,竟然还会害怕竞争者,还真是有趣。   迅速收敛心神,倾颜微微垂下了眼帘,不让皇帝看到自己的眸光,只是稍稍一眼,她就已经看到了这位让若芯动心的皇帝,他确实有傲人的资本,沉稳的气息,不变的神色,不辨喜怒的眼神,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能称得上是帝王之霸气。   离帝离卓天,面色冷峻,几乎拥有能令所有女人为之疯狂的出色容貌,而他,又拥有着这片离国的江山,可是说是整个离国最为尊贵的男人,这样的人,确实有资格进驻若芯的心。只是,如果,他不是皇帝,就更好了。   倾颜在心底摇了摇头,余光扫过,知道皇上也已经移开了目光,她在心中暗暗称赞紫衣的手艺。   “妹妹的身子好些了么?”柔柔的声音出自翎妃,她的眼中满是关怀地望着若芯,“前几日,本宫去探望妹妹了,不过妹妹的侍女说妹妹身子未愈,让本宫担心不已。”   “劳翎妃娘娘挂心了,若芯的身子已经大好。”若芯没有抬头,四两拨千斤地回了话,她向来不喜欢东安翎,总觉得她是绵里藏针。   面上有些讪讪,翎妃将目光转向了倾颜,“一直听说摄政王爷的幺女美艳动人,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倾颜笑了笑,心底不住感叹这皇宫里的人比她想象中还要虚伪,但是自己也客套地回道,“娘娘谬赞了。”之后,便不再开口,让翎妃好不尴尬,没有想到这姐妹俩在皇上面前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   离卓天却始终没有开口缓解这场尴尬,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戏,他非常有兴趣地知道,这位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这步棋,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以为,用两个女儿,就能捆住他的雄心,还是可以绑住他铲除他的心?       第6章 赏月   一场所谓的家宴就在各个嫔妃的各怀鬼胎里结束了,翎妃提议一起去赏月,随即便吩咐了宫女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摆上了些茶果,准备妥当待他们一同去赏月。   倾颜有时候在想,皇宫里的女人,坐享了最尊贵的地位,但是却要和那么多女人勾心斗角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真的会幸福吗?又或者说,她们每个人都幻想着可以拔得头筹,得到皇帝的隆宠一辈子,只是,帝王之宠,不过只是一瞬,过眼云烟罢了。   “倾颜郡主,你也同我们一起去赏月吧。”翎妃温柔地说道,“若芯妹妹身子不好,让侍女陪她回去就好。”   “姐姐身子虚弱,倾颜不太放心。”倾颜可不想独自面对这一群豺狼虎豹般的女人,她进宫不过是为了陪伴姐姐,可不是想要和那些女人相互算计的。   “若芯,你也一起去吧,别整日躲在屋子里,身子怎么会好。”皇上突然间发话,对着身边的景公公说道,“前阵子西域送来的坎肩,去拿一个来,给若芯。”   若芯立刻福了福身,“谢皇上恩赐。”喜悦之情洋溢在脸上,让连日来的灰暗冲淡了不少,却是羡煞了周围一圈人,倾颜则是低着头若有所思。   翎妃大概是唯一一个面色沉静未见变色的,她唇角微翘,模样似娇嗔般地对皇帝说道,“皇上可真是偏心。”惹来了皇帝的一片开怀大笑,眼眸里竟然是一份真假莫辨的喜欢。   倾颜不免对这位翎妃刮目相看了起来,适时又适量的撒娇,不仅调节了冷场的尴尬,又让皇帝对自己产生了好奇和新鲜,最重要的是,她这位温柔的贤妃,偶尔的撒娇就如小猫在心口挠抓一般让人如麻般恼悔。看来,她对男人的心态倒是拿捏地十分到位,这位翎妃,果然不简单。   似是感应到她的视线,翎妃微微偏头,和她的视线轻撞,她淡淡一笑别开了视线,那翎妃却仿若未知般地盯着她,眼中竟然是无法抑制的震惊,明明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容貌,但是那一瞬的淡笑却让她的心头微动,如昙花一现似的笑意,她脸色阴沉地低垂下来,再抬头望她时,却好像那一笑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皇上,这么美好的月色,臣妾忍不住想要卖弄一番了呢。”乐正羽惜巧笑夺目,那星辰般耀眼的眸色竟连月光都无法匹及,不论她的率性真实是不是伪装,但是她都是皇帝眼中的瑰宝,不同于他人那般的虚伪造作。兴许是看多了女人的刻意讨好,这个率直骄纵的小丫头却直入皇帝的心间。   “哦,惜儿又想卖弄什么了?”不同于之前对翎妃那样疏远的态度,皇帝对惜贵人向来是宠溺不拘的,眼底是满满的笑意,仿佛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一般。   俏皮地眨眨眼,从宫女手中接过一支小巧的玉笛,微微福了福身,“那么,惜儿就献丑了。”   乐正羽惜的笛曲就如同她自己一样,活泼大气,娇俏玲珑,悠扬而富有生气的笛曲,不同于一般女子所奏的秦筝那般荡气回肠雍容华贵,却自有一番独特的气息。   “恩,惜儿的笛艺又长进了。”皇帝笑了笑,“赏。”之后便没了下文,其他人正觉得有些尴尬,乐正羽惜却丝毫不觉得什么,依然对着皇帝调皮地吐吐舌头,“皇上,惜儿可是有东西求呢。”   “哦,惜儿想要什么?”皇帝余光扫了一圈嫔妃,见众人都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不知是紧张她所求之物,还是担心皇帝是否会允她所求,只有倾颜一人似乎依然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皇帝收回了目光,看着羽惜,“说说看。”   乐正羽惜和皇帝相处从来都是随意自然,也许皇帝很少会遇到这样大气的女子,对她也就没有过多的苛责规矩,乐正羽惜走到皇帝面前,认真地说道,“臣妾听说,皇上过一阵要去狩猎,臣妾也很爱骑马,所以想伴驾。”   这便是乐正羽惜,也是皇帝宠爱她的原因,兴许是这个皇宫里有太多虚伪,所以偶尔让他得到了羽惜,才会觉得异常珍贵。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好,朕准了,让你这匹小野马也跟着一起出去玩玩。”此话一出,众妃又是一阵暗恨。   “谢皇上。”乐正羽惜骄傲地仰着头,如一只傲气的孔雀一般,余光扫到了大家的钦羡,心中好不得意,当她的目光转到了翎妃,眸中更是盛气凌人,翎妃只能陪笑着,恐怕心底却是咬碎了银牙吧。   正当众人在闲聊之时,一道箭影闪过,皇帝立刻站了起来看向了射箭处,嫔妃们也都惊慌失措了起来,倾颜只是下意识地将若芯拉近自己,也跟着看向了射箭处,只是那边却不见人影。   “护驾….”景公公高声呼喊了起来,隐藏在御花园四周的侍卫都跑了出来,挡在了皇帝的面前。几道黑影跃入御花园,直冲向皇帝,立刻便和侍卫进入了混战,皇帝倒是很沉稳地看着眼前的混战,只是,任谁都感受得到皇帝的怒气,居然大胆到来皇宫行刺。   “皇上,您没事吧?”翎妃虽然惊慌,却依然心系皇上,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皇帝的面前,细细地检查了一番才放下心来。   “先送她们回去。”皇帝沉声吩咐身边的侍卫,一来不想让这些女人们看到这样血腥的场面,二来他也实在没工夫在这种时候还和她们配合着你侬我侬的戏码,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惊慌失措的尖叫让他顿觉厌恶。   只是,谁料,嫔妃们走出一段,快要拐出御花园的时候,一道黑影竟然一个飞跃到了嫔妃中间,口中还喊着,“哼,谁都别想走。”随即便和护送嫔妃的两个侍卫刀光剑影了起来,而那两个侍卫明显就不是那个刺客的对手,立刻就败下阵来。   眼见着那道剑光就要扫到了若芯,倾颜紧握着双拳,一个拉扯便将若芯拉到了身后,那道剑光便划破了她的衣袖,血迹立刻蔓延开来,若芯紧张地拉着倾颜,其他嫔妃也都失措地向后退去。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皇宫里行刺。”倾颜捂着伤口,义正言辞道。   “哼。”那个刺客显然并不愿意和她多说,一抬手又是一剑刺来,竟然又是刺向了若芯,说时迟那时快,倾颜一个反身便拉开了若芯,将她藏之身后,她凝视着眼前的刺客,见他执剑的手微微上扬,她咬住了唇,克制住本能的反应不去挡剑,也不躲闪,毕竟她的身后便是若芯。   一片树叶硬生生地将刺客的剑拦截成两端,一道灰色的身影陡然出现,如天神一般立在了倾颜的面前,只一道背影便已然器宇轩昂,金丝银缕的衣着昭示着其不凡的身份。   只见那人几乎不给刺客反应的时间,几个起落,就将刺客打倒在地,无法起身,他并未回头,而是直接疾奔向不远处的皇帝那边,依稀可见几个手起剑落,那四五个刺客便都瘫倒在地,而他,则立到了皇帝的身边,竟,毫不逊色于皇帝。   “都抓起来。”淡淡地吩咐,那道灰色的人影对着皇帝单膝跪下,“臣弟救驾来迟。”   皇帝几乎在他膝盖还未碰到地上的时候,就已经扶起了他,“你我兄弟间,无需这些礼节。”那言语的宠溺之情,展露无遗。   “是轩王爷…”嫔妃中,竟然有人认出了男子的身份,随即,便脱口而出,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这位轩王爷,可以算是离国的一位传奇人物了,颇受两代帝王的信任,甚至还曾经是皇位的最佳候选人,当然他的淡泊名利也让文人所津津乐道,他几乎是许多女子心中的英雄。   倾颜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轩王爷,那道侧曾相识的背影,那声熟悉异常的声音,如果那个和她相处了两年的影,她都认不出的话,那么他们所谓知己的言辞,恐怕不过是一场笑话了。   只是,这样尊贵华丽的服饰,不是她所认识的影,这样温润如水的语调,这样恭敬有加的态度,和她所熟识的影,完全是南辕北辙。但是,她却知道,眼前这个气度非凡的轩王爷,便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知己,影。   他们相处两年,自以为相知,原来不过都是错觉。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轩王爷,一个是本该深闺的倾颜郡主,他们竟然共同在江湖中飘零了两年,那么如今,算是各归各位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有一丝淡淡的失落,不知是否因为他的隐瞒,但是转念一想,她不也是隐瞒了身份,未曾告知么?如此想来,他们这一对闻名江湖的知己,竟然是真的从未做到过坦诚相待。   倾颜远远地望着轩王爷,心底竟是一片苦涩,她已经立刻想到了皇帝招这位才华出众的皇弟回京的原因了,恐怕是为了对付她的阿玛吧?这样一来,他们这对曾经的搭档,如今怕是要站在两个立场上了,所谓各为其主,大概说的便是他们这样。   手臂上的鲜血涓涓地流淌着,但是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因为,有个地方,似乎也在隐隐作痛,并且,掠夺了她的,全部心神。       第7章 变幻莫测帝王心   “没事吧?”皇帝走进了众位嫔妃,扫视一眼,目光定在了倾颜的手臂,顿住,蹙眉,“宣太医。”   “擦破了点皮,没什么要紧的。”倾颜微微福身,依然低着头,随后对着轩王爷的方向又福了福身,“谢王爷救命之恩。”   柔柔的声音,循规蹈矩,没有任何的惊艳,但是,却让轩王爷苏暮轩的心底泛起了淡淡的熟悉感,苏暮轩看着眼前这个一身宫装,举止有礼的大家闺秀,却是说不出的一股不适,而且,一个寻常的大家闺秀受了伤,竟然不是哭哭啼啼反而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这种时候不是更应该扮娇弱博怜惜么。   “本王来迟了,让郡主受伤,真是该罚。”依然是温和的声音,对着倾颜。   倾颜微微抬头,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暮轩,心底一阵苍凉,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毕竟不过一个背影一个声音一个远远望去的身影,她还自我催眠着也许不过是巧合相像而已,如今这么近的距离,让她打碎了心底原本的自欺欺人,这个人,就是影无疑。   叹息一声,倾颜又低下了头,不让人看到她眼中的失落和忧伤,看在别人眼底却别有另一番含义,恐怕是英雄救美,而女子遗落了芳心,垂头害羞了的。   不过,仅仅看了自己一眼便垂下头去,而且那一闪而逝的失落和感伤,竟然不是惊艳,让暮轩微微错楞,并非他的自我托大,大多女子见到他以后流露出的不是惊艳便是欲露还羞,他见过了太多这样态度的女子,而倾颜的一眼包含着太多的情绪,甚至她强加掩饰地低下了头都让他觉得非常不自然。可是,他可以肯定,他们从前并不相识,但是为何,会有那种熟悉的感觉。   “倾颜…”若芯看着倾颜手臂上的伤口,泪水已然滑落,她向来不是娇弱的女子,但是倾颜为她挡的这一剑,却是敲中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从小便是如此,有危险的时候倾颜总是下意识地将她拉直身后,即使她才是姐姐,却从来被她护着。   “若芯,别难过了,赶紧带她回去,朕已命太医去你宫里候着了。”皇帝走近了若芯,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另一只手则是为她擦拭着泪水,眼中是明晃晃的心疼。   “皇上…”若芯抬起头看着皇帝,内心的委屈还是什么的,让她的泪水流得更凶。   只见皇帝将她搂入怀中安慰了几句,才吩咐了景公公带着侍卫将他们护送回宫,如此恩宠是从未有过的,也让其他的嫔妃愤恨不已,没有想到这场阴差阳错的受伤,竟然会让芯贵人又重拾了皇帝的怜爱之心,恐怕那个受伤的倾颜郡主,即使样貌平平,也会得到皇上的宠爱的。   其他嫔妃也被皇帝吩咐回宫,不过这场刺客事件大概不会那么容易结束,端看皇帝冰冷的神色便知,之后的朝廷,恐怕会有一番风雨,不过幸好,轩王爷已经回宫,他们兄弟联手,只怕是要翻云覆雨一番了。   “没想到,你刚回来,就让你看到这一幕。”离帝离卓天背着手,坐上了龙椅,神情自若,但是仔细端详,却会发现深藏在眼底深处的阴霾,看来对于这次的刺杀,他非常重视。   “居然有人如此胆大,连禁宫内都敢行刺。”苏暮轩沉吟一声,只是,这群刺客的身手,似乎太过平凡,顶多是比侍卫好一些,来皇宫行刺,居然没有使用死士,实在太过奇怪。   离卓天看到苏暮轩如此神色,也大概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你说,会是摄政王的手笔么?”虽然这样问,不过他淡笑着的表情却已经完全否定了这个说法。   “皇兄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了不是么?”苏暮轩负手在后,看着离卓天,“摄政王谨言慎行,若是他布的局,恐怕不会那么容易收拾掉这些人。虽然,摄政王和皇兄政见违和,却绝对不会拿离国的天下来开玩笑,若是离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国之动荡是他绝对不会想要看到的。”   笑着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力排众议,将苏暮轩召回京城的原因,即使他的这个皇弟才智过人,比他更具备作为一个帝王的资格,他也依然不以为杵,坚持已见地召他回来,丝毫不担心他会谋朝篡位。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若他有心于帝位,恐怕这座江山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是这是事实,作为帝王,最不该的就是固步自封,不愿意承认事实。   “恐怕这个人,早就想到,这些刺客一定会被皇兄拿下,臣弟倒是很有兴趣知道,那些刺客会供出谁。”苏暮轩挑了挑眉,一派自信的样子,恐怕他的心底,已经有了一个人选。   “没错,朕也很有兴趣知道,谁,导演了这么一场拙劣的戏码嫁祸给朕的摄政王呢。”离卓天也笑着望向了苏暮轩,似乎为他和自己想法相同,显得很是高兴。   “对了,那个受伤的女子,就是摄政王的幺女?”苏暮轩突然间想到了倾颜郡主,如是问道。   “恩,是她,沐倾颜。”离卓天仿佛想到什么似的,戏弄地看着苏暮轩,“怎么,臣弟对她有兴趣?”   “没有,只是觉得,从未见过,有些好奇罢了。”微微偏头,细想那双眸子,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迷雾一般,却是,让他有些想要拨开迷雾一探的欲望。   离卓天哈哈大笑了起来,“说到这个,你这次回来,我可得给你好好地找个福晋才行,不让你总是心野在外面。暮轩,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的终身大事,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这便是比亲兄弟还要亲密的感情吧,虽说皇宫子弟的婚事都由皇帝做主,皇帝也不过是因了那些政治上面的缘由来指婚配嫁,他竟然这么郑重地询问苏暮轩心底的意思。   “皇兄,臣弟有个不情之请。”苏暮轩突然认真地双手抱拳,说道。   “你说。”隐隐地觉得,他的这个请求恐怕和他的婚事有关。   “希望,日后,臣弟的福晋,可以由臣弟自己来选择。”苏暮轩对感情的事情看得很淡,总觉得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该会这些所谓的情事所束缚,但是这两年他浪迹江湖,看了许多寻常百姓家中的平淡感情,突然发现,原来这样的感情才是真正的幸福。   点点头,离卓天答应了他的请求,很多事情在皇室是身不由己的,出身婚嫁甚至是牵连的许多立场和态度都一样,连他这个九五之尊在很多事情上都不能随心所欲,但是他会尽量地护着这个曾经鼎力支持自己的臣弟。   这是承诺,君王的一言九鼎,一诺千金。   “对了,这一路上,听到了许多摄政王的政绩,似乎在民间,摄政王的功绩被广为流传。”苏暮轩说道这个的时候,双眉紧锁,仿佛不太高兴。   “恩,前几年离国内部动乱,全赖摄政王一人之力镇压。他的许多政见,确实是为国为民,所以也得到了百姓的尊崇。”离卓天叹了一口气,虽然摄政王确实没有做过什么不利于百姓的事情,但是在离卓天如今推行新政的当口却是仗着朝廷的势力而诸多阻碍,百姓依然认为摄政王与皇帝同心同德,因此他只能不着痕迹地削弱摄政王的势力,却依然举步维艰。   “如今,已经闹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了么?”苏暮轩蹙眉而立,他记得,当年不论是皇兄还是自己,都非常地崇拜着摄政王,希望有一日长大了也能如他一般,造福百姓。却没有想到,长大以后竟然会是这番光景,居然闹到了必须要你死我活的地步了么?   “当年,他因为皇额娘要他履行的一个承诺而拥我为帝,但是,哪个男人的心里是没有权势地位的,尤其是像他这样胸怀天下的人,握权十年,如何能一朝脱手,谁都做不到,尤其是他。”   离卓天瞥了一眼苏暮轩,两年前他也曾经自私地没有挽留暮轩,就是因为他始终认为没有男人的心里能彻底放下权利,不料暮轩竟然真的什么都抛下了去闯荡江湖,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相信,是有人可以放弃整座江山而选择逍遥一生的。   叹了一口气,苏暮轩是明白皇兄的想法的,所以当年他才会不顾众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地浪迹江湖,不仅仅是消除皇兄最后的一丝怀疑,也是为了彻底地断了他身后那股强大家族支系的念想。   “皇兄,臣弟的话,一如当年。只要是皇兄想做的,臣弟必定支持。”苏暮轩向来如此,认定了便不会背弃,一如他认定了离卓天会是一个好皇帝。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离卓天是了解自己的弟弟的,一旦他说出了这样的承诺,便会付诸一声的忠诚。   “皇上。”侍卫长疾奔走向前厅,请安以后便立刻说道,“刺客说,是摄政王指使的,在刺客的身上搜到了童正城童大人的腰牌。”   离卓天和苏暮轩相视一笑,竟然想的是一箭双雕?确实有趣。   “将刺客送去摄政王府里,然后把你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给摄政王听。告诉他,朕给他三天时间,希望他好好把握。”离卓天挥了挥手,侍卫长便领旨下去办事。   “真期待,摄政王这次会丢弃哪个卒来保帅。”苏暮轩嘴角凝笑,似乎在偏头思索对方的做法。   “不知道,倒霉的会不会是那个童大人。”离卓天也跟着淡笑,若是摄政王明哲保身,恐怕不是丢出个随意的人来便是让这位童大人来做这个替罪羔羊,不过,听闻童大人可是摄政王手里的一个好卒,也不知道他是否会狠心丢出来呢。   “走吧,随朕去看看摄政王的幺女。”离卓天负手而行,满眼的胸有成竹,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那么高兴。       第8章 顺势而上求赏赐   倚兰宫灯火通明,宫女们都站在门外候着,太医在为郡主治疗,芯贵人在旁边站着都眼眶泛红,然,倾颜郡主却没有呼痛,让太医极为赞叹。   “若芯,你放心吧,只是擦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倾颜对着若芯俏皮一笑,当年她央了阿玛去学武,经常跌打滚爬的,之后又在江湖上飘荡了两年,这些小伤还真的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被她这样一说,若芯原本含在眼眶里的泪水陡然间沿颊落下,划出了优美的弧度,她抿了抿唇,说道,“你才进宫十天,就已经受伤了,我不知道,让你进宫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   原本在家时,他们两人便是经常形影不离,一起长大的他们,对彼此的了解胜过了任何人,有时候他们觉得,就像是彼此相互牵绊着的菟丝花,不知道是自己依赖着对方,还是对方依赖着自己。   “这不过是个意外。”倾颜靠着靠垫,看了一眼被包扎地异常精细的手臂,虽然不是浅浅地擦伤,但是也决不至于被包扎成这样,仿佛她的手快要断了那么严重,也难怪若芯会如此担忧了。   说到这个意外,倾颜不免担心起来,看了一眼房内的人,若芯立刻会意地将宫人们都遣退,只留了紫衣在门口候着。   “依姐姐看,这一次的刺客,是谁派来的?”倾颜直截了当地问道。   “只希望,不要是阿玛就好。”若芯定了定神,回答道。不过,以她对阿玛的了解,阿玛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样明目张胆地刺杀帝王,是个非常不明智并且糊涂的做法。   “只怕,不论是不是阿玛做的,这盆脏水势必要泼到阿玛的身上了。”倾颜皱着眉头,面露担忧,阿玛是个不屑于解释的人,若是皇上真的怀疑了阿玛,恐怕阿玛也不会为自己解释的。   若芯点点头,这几年虽然她深处后宫,但是朝廷上面的事情她还是清楚的,毕竟她曾经也算是摄政王府里的大小姐,二哥总会将朝廷上的事情细细地将给她和倾颜听,在她二哥看来,这两个妹妹若为男儿,恐怕作为会比他和大哥更大,所以,一直不忍心将她们埋没在府里。   “若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阿玛和皇上彻底撕破了脸,你要站在谁的那边?”倾颜张口欲言几次,最后还是将心底的疑问吐露了出来。   “我….”若芯抿着唇,不语,这个问题她也前后思考了很久,一个是疼她的阿玛,一个是心爱的男人,从私人的感情上来讲他们都是她重要的人,从大义上来说,皇上毕竟是国之君主,她是应该站在皇上那边的,但是另一边却是生养她的阿玛,她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   “若芯,你听我一句劝,皇位也好权利也罢,那都是男人争夺的东西,与我们女人没有丝毫关系。而你,若是真的爱他,就要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如果你想要永远呆在他的身边,你要想的,是如何得到他的喜爱和尊重,这样,一旦阿玛和皇上撕破了脸,你也不至于为难。”倾颜狠了狠心,将心底的话全部说了出来,她早就看出了若芯的犹豫,自古忠孝难两全,就看她选择的是孝义还是忠义了。   “怎么奴才都在外面?”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两道高大的身影进入屋子。   一抬眼便看到了皇上,若芯立刻福了福身,“皇上吉祥,轩王爷吉祥。”倾颜也立刻下了床,作势要请安。   “不用多礼。”皇帝立刻上前将倾颜的身子扶住,扶到了床上,“伤势如何,太医怎么说?”   “回皇上,太医时候休息几日就好,就是失血过多,需要调理一段日子。”若芯有礼地回答道,望着皇帝的眸光里闪着脆弱和担忧。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忍不住地安慰了若芯几句,离卓天便来到了倾颜的床边,“你这次,救了朕的妃子,要朕如何赏你?”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了床上的娇弱女子。   原本想说不需要赏赐,她救的不只是他的妃子,也是自己的姐姐,但是转念一想,无欲无求的人更容易让人产生怀疑,既然如此,她便帮姐姐求一个赏赐好了。   “方才听闻皇上过一阵要去狩猎,想求皇上给倾颜一个赏赐,带倾颜和姐姐一起去。”说着,还俏皮地眨眨眼,看似很是向往外面的世界。   本以为倾颜会说一番话推辞的离卓天,听到她如此坦然地要求赏赐,倒是愣住了,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不是应该先说一堆什么本分规矩的推辞之言么?为什么竟然会如此大喇喇地要求赏赐?   “皇上莫非觉得倾颜太过烦人,不愿意带着一起去么?”倾颜微微抬眼,望向了皇上,一副哀怨的模样。   “呵呵,若芯,你家这个小丫头恐怕是露出狐狸尾巴了。”离卓天对着若芯笑道,看来他以为刚才的举止规矩都是她装出来的了,如今这才是她娇纵的本性。   “让皇上笑话了,这小妮子向来如此得理不饶人的。”若芯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望着皇上的笑颜,竟觉得耀眼极了,直照入了心底。   “好吧,那么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到时候你和若芯一同伴驾。”离卓天笑着答应了倾颜的要求,随后神情凝重了起来,告诉他们,“刚才那个刺客已经招认,是摄政王派他们来的。”说完以后便盯着两姐妹的神色,似是想要扑捉一些什么。   只可惜,不论是若芯还是倾颜,都是一脸惊讶的神情,还带着一抹不可置信的神态,绝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可能。阿玛不会如此的。”倾颜握紧了拳头,没想到,居然真的被他们猜到了,这盆脏水终于还是泼到了皇上的身上。   “哦?你为何如此肯定?因为他是你的阿玛吗?”离卓天眯着眼,神情带着几分威胁和谨慎。   被他如此一问,倾颜倒是出神了起来,又不能说她想着是朝廷上的事情有人嫁祸给阿玛,一来她没有证据,而来后宫向来不得干政,虽说她如今不过是个郡主,但是她的说法就代表了她姐姐芯贵人的说法,所以她绝对不能如是说。   “刚才,那个刺客,两次挥剑向着姐姐,若是阿玛的人,怎么可能会向姐姐挥剑。”倾颜急中生智,立刻想到了理由。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离卓天得到了这个答案,立刻看了一眼立在身侧的苏暮轩,看到他眼底的了然于心,也立刻明白了始末,恐怕已经不是一箭双雕了,大概是一箭三雕了吧。   如果他们没有猜错的话,那群刺客伤了芯贵人,事情传到了摄政王那边,毕竟他的女儿是在宫里受伤的,他一定会有怒气。这样一来,皇上和摄政王之间的矛盾,便又一次加深加剧了。   “好计。”苏暮轩也不由得在心底赞叹,而且,这样,还能让他们之间产生怀疑,果然是离间计。不过,那个幕后的人,一定想不到,如今这场计谋里还有了两个透彻明事理的女子,看来,这事情大概是不会朝着那人预料的方向走了。   “若芯只希望,皇上不要被有心人挑拨,怀疑了若芯的阿玛,阿玛一心为国为民,从不敢有丝毫懈怠,若是皇上怀疑他,就真的辜负了他的苦心了。”若芯的话,轻描淡写,却字字在理,句句珠玑,让人猛然惊醒。   “皇兄,芯贵人言之有理。恐怕,这是有心人士的挑拨之计。”苏暮轩突然间开口,朝着若芯微微点头,示意她不要过于担心。   “谢轩王爷。”若芯又福了福身,她当然知道,轩王爷和皇上的感情,若是轩王爷愿意为阿玛说情,那么这事情大概就没有生命关系了。只是,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一个拙劣的戏码,背后居然隐藏了那么多的算计和阴谋,着实让人心寒。   “皇上,请皇上封锁消息,不要让阿玛知道这件事情,否则,他会担心的。”倾颜想了想,又开口说道,虽说刚才赏月人数还是很多的,但是想要封锁住消息,这一点想必皇上做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恩,你放心。”皇上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看着倾颜苍白的脸色露出了倦容,苏暮轩若有所思地从上到下打量着倾颜,总觉得她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不太简单的样子,这个被称为绝艳无双的女子,竟然是如此地普通,他总觉得,是他们哪里看漏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苏暮轩的视线,倾颜缓缓地,抬起头来,回看他的目光,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这个男人,向来是敏锐的聪明的,即使他现在有一些糊涂,但是她相信他很快便会知晓她的身份。而今,他们立场不同,又何必将她的身份告知于他,让他和她一样的,失落和感伤呢?   “若芯,好好照顾倾颜,需要用什么药就去太医院取,若是太医院没有就让太医去库藏寻。女子的身体,怎么能留下疤痕。”离卓天对着若芯笑了笑,随即便离开了。   若芯则是站在门口,看着离卓天远去的背影,许久,未动。   而倾颜,则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若芯用情至深的样子,她实在是为她担心。       第9章 冷宫罪妃肖云绮   若芯被倾颜赶去了休息,她的身子还未复原,滑胎对身体的伤害极大,原本若芯是不愿意去休息的,但是倾颜问她是不是不想和皇上再有孩子了,才将她劝走。   随后,紫衣在若芯睡下以后,便被倾颜找来询问关于皇帝的事情,之前倾颜只是关心了皇上的政绩之类的事情,并没有关心他对后宫的态度,紫衣是个谨慎细心的人,平时和各宫宫女的关系又极好,想来也是银子的功劳。   “紫衣,你想想看,皇上有没有特别宠爱过哪个妃子?我说的宠爱,并不是做在众人面前的那种宠爱。”倾颜窝在被子里,询问坐在床边的紫衣。   “之前,奴婢就告知过二小姐,皇上如今宠爱的就是翎妃惜贵人,还有我们家娘娘了。”紫衣不懂为什么倾颜会有如此一问,经过了今日的事件,皇上原本对小姐已经有些消褪的感情似乎又重新升温了起来,原本就该如此,小姐往常是太过骄傲,以至于对皇上也总是不冷不热的样子。   “不是,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对谁,很特别。比如说,谁犯了大罪,反而没有处罚,或者是,谁犯了很小的罪,反而做了极重的处罚。”倾颜打了个比方。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问,但是她总觉得皇上似乎对谁都很好,但是因为太平均而让她觉得有些虚假,皇上看着姐姐的时候眼中是有情谊的,这和看着翎妃时的淡漠和惜贵人时的宠溺是完全不同的感情。但是,又似乎,是想要通过姐姐,去思念谁,所以,她总觉得,皇上的心底是住着一个人的,如果不能知道那个人是谁,那么若芯,大概就永远都走不进去。   “似乎是没有。但是,听说两年前,皇上的一个宠妃,被关进了冷宫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紫衣偏头细细回忆道,“对了,我听一个嬷嬷说过,那个女子原本是个宫女,打小服侍皇上,和几位皇子的关系都很好,尤其是和轩王爷的关系极好。”   倾颜听着紫衣的叙述,大概明白了这个故事,恐怕又是一个兄弟两人同时爱上一个女人的戏码,那个宫女似乎是喜欢轩王爷的,但是轩王爷却对她未有男女之爱,后来皇上要了她,而她也跟在了皇上的身边。听说皇上登基以后,她竟然仍然心系轩王爷,在轩王爷打算远离宫廷的时候,她竟然去跟皇上说她要跟着轩王爷离开,皇上自然龙颜大怒,将她打发去了冷宫,再也不得见到外人。   也许,这已经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了,皇上是不会允许一个女人伤害和破坏了他们兄弟间的和睦的,尤其是这个兄弟还将成为他的臂膀。一方面,他赞成自己的做法,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太过自私,竟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给暮轩,因此,不知是不是一份自虐,他让自己沉溺在女人里,却又脱离那份感情。又或者,他已经清楚地明白了,作为帝王,是不可以有感情的牵绊的,因为他的身边会出现很多女人,而他,也会因为很多政权上的原因而宠爱那些他原本并不喜欢的女人。久而久之,也许,他早就忘记了感情的初衷,只是将之作为一份责任和任务去完成。   “这件事情,你告诉过姐姐么?”倾颜问道。   紫衣摇摇头,她跟在大小姐身边也有很多年了,大小姐的心思她兴许不如二小姐这般能猜出全部,也勉强可以猜出个大概的,见着大小姐爱上了皇上,她其实是高兴的,毕竟若是一辈子和一个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恐怕那是一种煎熬。但是,爱上皇上,又是一种痛苦,因为皇上的爱常人无法猜测,常常让人觉得他是爱着的,却又会发现那不过是一份错觉罢了。   因此,她并没有告诉过大小姐关于这一段冷宫的事情,一来这不过是宫女之间的传言,不足为据;二来,若这件事情是真的,不过是让大小姐徒增伤悲罢了。所以,她始终没有说出来。   “恩,这件事情,以后也不要让若芯知道了。”倾颜吩咐道,想了想又问道,“这个人,还在冷宫里么?她叫什么名字?”能够得到帝王之爱,而又弃之不理的人,她觉得自己应该要见一面。   “只听说,姓肖,是个奴籍的女子。”紫衣思索了下回答道,“二小姐要去见她么?”满脸的不赞同。   “没有,你也知道,若芯的心思,我想,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才是硬道理。”倾颜些许地透露了她的想法,宫里的嫔妃无一不猜测着皇上的喜好和想法,也不乏那些拔得头筹或者被罚被贬之人,倾颜也想知道皇帝的喜好,这样才能让若芯投其所好。不过,大家都想着让自己成为第一人,不成功便成仁,倾颜可不想身先士卒,她要的是绝对的成功,所以,去见一见这位曾经被皇上放入心底的女人,她才能拨开这位明君的真实心理。   紫衣点点头,她承认倾颜的话是有道理的,虽然这样做有些冒险,但是她觉得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她也是从摄政王府出来的,皇上和他们王爷之间的矛盾一触即发,她也是明白的,也许,二小姐的办法可以让大小姐置身之外,也不一定。   “恩,那么,你去吧。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倾颜似乎有些疲倦,便让紫衣下去休息。   她从袖中掏出了她的玉笛,玉身剔透小巧,她来回地抚摸着她的玉笛,这是当初她和苏暮轩一同救下了墨业城城主的女儿,那城主送给她的世间唯一的一支琳琅玉笛,作为谢礼。倾颜向来喜欢笛子,便欣然收下了,之后那根玉笛便时刻伴随左右,从未离身,后来,这支玉笛竟然成了她月侠的身份,江湖中人见到玉笛便知是月侠到访。   不知不觉地回忆起当初在江湖上飘摇的那些日子,虽然不如在宫里的富裕奢华,但是那样潇洒自在的时光却让她流连忘返。只是,倾颜微微一叹,不知道这些事情完了以后,她和影,还有没有机会纵歌江湖。   甩了甩头,她立刻起身,简单地穿了一身深色的简单装束,将被褥摊好,看起来像是有人睡着的样子,便从窗口跳了出去,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知道了那个肖姑娘在冷宫,那么她就早些去看看吧。   她虽然对皇宫不算太熟悉,但是多年夜行的经验让她能够迅速地在月黑风高的晚上摸到路,何况她是熟悉皇宫的分布的,即使不清楚冷宫的具体位置,也是知道大概的方向的。   几个起落,她便来到了地处皇宫最北面的冷宫,萧然的大门,一看这边是被闲置的冷宫,她直接跃入了冷宫里,那里面竟然不如大门那边破旧残缺,看起来是有人每日打扫的。   倾颜缓缓地走在冷宫里,一眼看去便看到了唯一一间亮着烛火的屋子,便蹑手蹑脚地靠近那间屋子,谁料,竟然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飘过,闪进了那个屋子,倾颜微微止住脚步,抬了抬头,便飞身上了屋顶,覆在了屋顶,听着屋子里的谈话。   “恩…王爷,别这样…妾身,啊,别…”几声破碎的呻吟传来,倾颜差点一个失手就掉了下去,本以为会听到什么密谋策划,结果竟然是这样的偷情,她刚想起身离去,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再度俯下身去。   “咏儿,我好想你…”男人带着粗喘的声音,夹杂着不可抑制地疯狂,竟是,沈孟之。   倾颜以为,她再也不会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人了,却没想到竟然在此地又听到了他的声音,可是,他不是应该在莫城吗?两年前在莫城的他,便是当地的霸王,为何他会突然来了京城。不对,刚才那个女子唤他王爷,沈孟之怎么会变成王爷的了?   “王爷…慢些…啊…受不了了,停下来…”女子尖叫声传来,那颤抖着的声音里带着无法言喻的欢愉,又好像带着若有似无的痛苦,仿佛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   “皇兄和我,你觉得,谁的技术比较好呢?还是,你的轩更好一些?恩?”男人略略有些嗜血的声音再度响起,似乎正在残暴地对待身下的女人,那声音里竟然不似之前那句我想你,而是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冷酷。   “王爷,别…别这样…”女子似乎根本听不清沈孟之说的话,完全沉浸在她的欢愉里。   “哼。”男人似乎冷哼了一声,随后便起身穿衣,倾颜听到了沈孟之走路的声音,而那个女子应该还躺在床上,不住地喘气呻吟着。   “真是个妖精,难怪皇兄这么迷恋你,我看是迷恋你的身体吧。”沈孟之再次说着残忍的话,丝毫不顾忌自己刚才还在和她云雨。   “王爷,妾身,心里只有王爷。”女子说话似乎有气无力,勉强地继续说道,“王爷不要误会妾身。”   沈孟之过了许久都没有说话,随后说道,“我刚帮你把了脉,你肚子里恐怕是留了种了,明日我会派人来你这边,你就乘机说你有了龙种,皇帝这么喜欢你一定会将你接了回去的。”   倾颜一僵,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这样说来,这女子,果真是那个肖姓的奴籍宫女了,她本还想来看看,这个女子是怎样的出尘脱俗才会让皇上如此痴念,没想到竟然让她见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是,妾身明白了。”女子的声音似乎有些低沉,想必是没有想到刚刚和自己云雨过后的男人,竟然这么快地就在算计着将自己送到别人的手里。   “要不是我的人将皇帝引来了你这里,又让皇帝中了迷香,怎么会这么容易犯糊涂和你云雨,我也不用日夜来你这里,如今大功告成,你先回去皇帝身边,我会告诉你下一步要做什么的。”交代完以后,似乎就甩门而出,没有任何的感情。   倾颜叹了一口气,女人永远都是棋子,即使不愿意牵连入内,也没有办法阻止事态的发展。一个翻身便跃出了冷宫,她已经不想再去见那个女人了,也许皇上喜欢的是当初那个纯粹的她,而不是如今已沦为别人棋子的她了。而且,她想必不久就会回到众人的面前,她就耐心地等几天吧。   至于,这件事情,是否要告诉皇帝,她也准备先静观其变,看看事情发展再说,如果能让皇上自己看到心爱的女子的真面目,兴许姐姐还能趁虚而入进入皇上的心呢。   不知不觉间,似乎,她也踏入了别人所布的局里了,只是不知,她终究会是下棋人,还是,沦为棋子。       第10章 逆势独宠云贵人   之后第三日,皇帝便下旨,将那个冷宫里的女人放了出来,册封为云贵人,给了她单独一个清风阁,之后连续五日,夜夜留宿在云贵人肖云绮那里。   明明,云贵人已经被诊出了喜脉,皇帝依然留宿,那是多么大的恩宠,眼下,恐怕这位云贵人已经成了一枝独秀,伫立枝头了,谁都无法与之争锋。   若芯似乎从其他嫔妃那边得知了关于这个大起大落的冷宫女人的故事,她的心里是同情她的,却也是嫉妒她的,因为她得到的不仅仅是一个天子的爱,更是一份男人的深厚的感情。   那天一大早,大家都照例去翎妃宫里请安,后宫的规矩就是这样,如今翎妃妃位最高,因此低等级的嫔妃都要去向她请安,早间的时候话话家常。这是若芯不太喜欢的事情,但是,身为嫔妃,却也是无法避免这样的客套虚伪的事情,所以倾颜便陪着她去了翎妃的玉笙宫。   这一日的清晨,玉笙宫显得异常安静,大家都默不作声地低着头,若芯和倾颜进去以后,大家也不过抬了抬头示意一下便继续低着头,若芯奇怪地坐到了她平日里坐得位置上。   “怎么了?”若芯轻轻地询问身边的叶常在。   “听说,今日皇上派人来传话,会陪着云贵人一同来这边和大家见面。”叶常在小声地回答道,同时看了一眼翎妃,“但是,大家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倾颜望向了宫门口,唇边微微凝笑,终于要见到她的庐山真面目了,她发现自己还是有些期待的,皇上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希望,真的不要让她失望了才好。   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殿厅,突然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地望向了门口,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扶着一个翠绿色宫装的女子,缓缓地走向殿厅,期间还低着头和女子说了一句什么话,惹得女子一阵轻笑。   见此情景,殿厅里的嫔妃们都各自握紧了袖中的拳头,若芯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倾颜只好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只是,这种时候,恐怕任何安慰都是不起作用的。   翠绿色的人影渐渐走近,倾颜终于看清楚了这名女子的容貌。很普通,非常普通,普通得就如同随处可见的宫女,她微微皱眉,细细地从上至下地打量这个女子,细巧的五官,称不上精致,勉强算得上清秀,连眼眸都有些许的呆滞,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冷宫呆久的缘故,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   可是,那一日,她的呻吟声还犹言在耳,不可能是这样的。倾颜收回了目光,恐怕又是一个障眼法了,用娇弱又胆怯的模样来勾起皇上的怜悯之心,但是,她却觉得皇上不会被这样糊弄,但是皇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样子又真心实意,让人忍不住羡慕起来。   众人给皇上请了安,翎妃立刻迎了上去,“这位就是云妹妹吧?”   “云绮给翎妃娘娘请安。”肖云绮微微福了福身,貌似恭敬。   “翎妃,云绮有了身孕,朕特准她不需要请安下跪。”离卓天微微皱眉,扶起了云绮,小声地叮咛,“朕不是跟你说了,要小心身子么?你把朕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么?”   听到这句话的翎妃,一瞬间白了脸色,却依然好修养地赔笑,只是那一闪而过的精光却不知道有否被人扑捉。   倾颜因为会武,也略略听到了一些,不由得皱起眉来,皇上难道不知道,在这后宫之中,过分的独宠就是将心爱的人送上风口浪尖么?他竟然在翎妃面前如此宠溺云贵人,是他在自信自己的保护,还是太盲目乐观他的妃子的善良。她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位看起来豁达又睿智的帝王了。   “皇上,礼不可废。”轻轻地让人如沐春风一般的声音,像是小桥流水一样的感觉,肖云绮娇瞥了一眼皇上,如是说道。   “今日,朕带着云绮过来和大家见一面,不过,朕希望日后不要有人打扰到她。”离卓天神情略有些严肃地说着这话,肖云绮似乎有些胆怯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眼底满是惊慌,离卓天立刻温柔地朝着她笑了笑似是安慰。   “是,大家都知道了。”翎妃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却是落在了肖云绮的身上,这个女人,恐怕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恩,那么,就这样吧。”离卓天点了点头,扶着肖云贵缓缓地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原本安静的殿厅立刻吵杂了起来,各式各样的声音都有,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宁静和庄重。   “那个云贵人还真是娇气,不过就是有了孩子,何必如此?”惜贵人狠狠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率先发难,兴许她一直以为皇上对她已是极好,如今相形之下,自己反而成了笑话。   “是啊,皇上也太护着她了。一个奴籍的宫女罢了,一跃成了贵人,到时候生下了皇子,恐怕就要跃上那皇后的宝座了吧。”柳答应也跟着附和道。   “柳答应。”翎妃喝止住柳答应的话,虽说这里是她的寝宫,但是若是这样的话被传了出去,恐怕到最后还会说是她管理后宫不慎吧。   若芯倔强地咬着下唇,沉默不语,死死地盯着手上的镯子,那是皇上在新婚之夜送给她的,那番甜言蜜语犹在耳际,如今这只镯子,却是昭示着她的自作多情,难怪皇上常常望着自己发呆,原来是透过自己在想念那个云贵人。她发现,自己的眼眸和那个云贵人极像,都是尾角处微微上翘,看起来很是漂亮。   “娘娘,这个云贵人的气焰如今就这么嚣张,要是日后真的有了皇子,恐怕就要爬到娘娘的头上去了。”茗贵人也跟着说了一句。   倾颜微微偏着头出神,这些的女人都只是编排着云贵人的不是,却没有想过,始作俑者不过是那个多情风流的帝王,女人永远只会为难女人。她从前看过一本野史,有个皇帝心爱的妃子,皇帝为了保护她,就将她放到距离他的寝宫的最远处,而他的身边永远都会有一个独宠的妃子,那些独宠的妃子的下场都极其凄惨,而他也被评论为风流的帝王,因为他对那些下场惨淡的宠妃毫无留恋地继续寻找下一个。   所以,在倾颜的心里,若是一个皇帝有心保护心爱的人,便会将她不着痕迹地纳入羽翼,更是找出无数人挡在她的面前,为她护航,而皇上这番作为,才会让她实在费解,以皇上的才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今日的行为会给云贵人带去多大的麻烦。   “本宫累了,大家都各自回宫歇息吧。”翎妃看起来真的很是疲倦,脸色微微发白,说完她就起身进了内室。   翎妃都走了,其他嫔妃便也陆续地离开了玉笙宫,若芯和倾颜也跟着一起出了翎妃的寝宫。   若芯似乎不想回去,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倾颜便也跟在她的身侧,几度想要上前安慰,却发现言语的匮乏,也许这种时候只有默默相伴才是最好的安慰方式。   “倾颜,我一直以为,我是个能让男人为之迷恋的女人。”若芯停在了一片荷花池边,粉色的荷花已然凋谢,只有绿色的叶子还摊在人前,她继续说道,“从小,我鞭策自己成为阿玛的骄傲,我没有你和两个哥哥聪明,你们看一遍就懂能记下的东西我都要看个两三遍才能勉强明白个中意思,但是我从来不气馁,因为我知道笨鸟先飞的道理。事实证明,就算是再笨拙的鸟儿,只要早起,还是有虫可以吃的。”   低着头,听着若芯的自白,这些倾颜都是知道的,他们的房间相邻,往往她已经睡下了若芯房中的烛火依然点着,她知道若芯比常人更加努力,她努力地想要超越自己和两个哥哥。   “其实,我是知道的,很多时候都是你故意让我。老师考我们的时候,阿玛考我们的时候,你都会故意挑一些简单的东西来应对,他们都说你懒惰爱耍小聪明,其实他们都误会你了,你不过是一个护着姐姐的妹妹而已。”若芯变说边笑了起来,“阿玛对你很是头疼,说像你这般无才无德的女子,日后如何成为皇室子弟的福晋,但是我却知道,你志不在此,所以选秀之前你来寻我,我才会赞同你的出走。我的倾颜,是一块被埋在土里的美玉,这个皇宫和我们的身份就是那些黄土,遮盖着你,不让你发光,但是,你却依然散发着让人无法忘怀的光芒。”   “若芯。”倾颜蹙眉,她不喜欢若芯这样妄自菲薄,她的姐姐,是个倔强又坚强的人,从来不会放弃任何想要的东西,这样固执又骄傲的女子,才是她仰慕的姐姐。   “但是,我只承认,倾颜比我出色,其他的女子,我都不会承认的。”若芯转过头,看着倾颜,眸中闪着别样的光彩,流转的眸光竟是异常地吸引人,“不论是翎妃,或者是云贵人,我都不会让自己输给他们,因为,只有我,才有资格站在皇上的身边。”   倾颜明白她的意思,若是她也喜欢皇上,也许若芯会甘居人后,但是倾颜没有,所以若芯绝对不会认输。   “当然,我沐倾颜的姐姐,怎么可能是随意便会认输的懦夫。”倾颜笑了起来,她很高兴地看到若芯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这才是最初的若芯,她多怕皇宫里的阴暗和隐晦濡染了她最纯净的心灵。   “恩,放心吧,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若芯甩了甩头,像是要将烦恼统统甩开,随后便拉着倾颜的手,往寝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