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春意盎然,沿街的柳枝上早已冒出了点点新芽,令人无限向往接下来那一段花香一路的迷人季节。虽然这段日子尽管正在迎接年复一年的万物复苏,所以并不适合伤春悲秋,但坐在街边长椅上的那个年轻人却一脸严肃地叼着烟斗,望向远处那一抹耀眼的阳光,眉宇间隐射出无尽的心事。 虽然很多人眼里,烟斗并不适合年轻人吸食烟草,但那位小伙一脸严肃,沉稳的神色,却给人一种错觉:这依稀便是少年福尔摩斯,好像在为某起令人费解的案件头疼不已。 下午三点的阳光,温暖得令人昏昏欲睡。来来往往的人流皆由无数三教九流所组成,每一个都为各自与众不同的目的而奔波、生活。没人会注意到这个抽烟斗的半大男青年,更不会好奇地上前询问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无知少女因为好奇上前询问小伙子究竟想些什么,从此结下旷世绝恋的故事只有小说里才会出现,不适合这座日益冷漠的城市。 静静地抽完了一斗烟丝,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张纸巾垫在右手掌心,把余烬轻轻倒在了纸巾上。暗暗念动口诀,一股寒气从掌心上冒了出来,仅有的几点火星也被这寒气给吹灭了。只见他微微一笑,揉起了纸巾投篮似的扔进了数米开外的垃圾箱里。而此刻,身后的小巷里闪现出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男青年的身边。取出了一杯插上吸管调皮地喝了起来。 那是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年龄在二十七八岁。身材姣好,惹得路过三三两两的男性不时地侧目偷眼。女子也不以为意,提着一只装了两杯奶茶的塑料袋坐到了男青年的身边,静静地坐下。取出一杯强行塞在了男青年的手里。 男青年笑了,笑得很幸福,也很温柔。仿佛是有话想说,却慢了半拍,还是女的先开口了—— “每一次执行任务以前,你都这样深思熟虑,我总是觉得是不是有必要。” “有没有必要,我都希望每天有一段时间用来发呆。毫无疑问,发呆也是人生的一部分。”男的微微笑道。 “得!你这样的习惯我始终弄不懂哦!也不嫌累得慌。若说发呆也成,跟我们家的猫咪小白一样。可是哪儿见过发呆还要抽烟的?每次有心事时你都会抽烟哦!”女人说道。 “还是你了解我。”男人握了握女人的手,“我只是在想,该怎么用最简单的方法来处理最复杂的问题。要知道,驱魔人总是打打杀杀也很累的。” “那,考虑得怎么样了?”女人任由男人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尽管始终无法理解男性为何如此迷恋和自己的爱人发生肢体接触,不过这份感觉还是很美很奇妙,也就没拒绝。 男人伸出三根手指头。女人原本柔和的脸立时阴沉了下来:“什么?要三个小时?难道没法回来吃晚饭了?” “错!是三分钟,乐观估计!”男人笑道,“看你,虽然总是想得很少很单纯,却始终容易把问想得特别严重。” 女人揍了他一拳:“才三分钟,你还想这么多,纯粹就是吓唬我呢!晚上等你回家吃饭,另外,饭后把那些脏衣服都给洗了,不准偷懒哦!” 男人面露难色,道:“我可是堂堂的月易门驱魔人呀,还得亲自洗衣服么?” “不洗也成,那下个月的活动经费减去百分之五十,我拿脏衣服都送去干洗店洗了。”女人道,“这笔生意怎么样?你也不吃亏吧?” “得得得!我亲自洗还不行吗?”男人立刻求饶道,“活动经费没了,我连烟都抽不上啦!” 还没等男人说完,脸上被吻了一下。这一吻把男人愣得有些出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女人笑靥若花地说道:“好好地战斗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男人脸上浮现出一股复杂的神色。是温存?是感动?还是其他的什么?这他自己最明白了。 双手一分,人影即逝。女人则在一边静静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也只有她能看见。心里只剩下惊叹的份了:“死鬼,又在公众场合使用法术。就不怕让人给揭穿了么?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第一章:来访 这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中午,乍暖还寒,空气中已经弥漫起一片春天的气息。 好不容送走了那位总是要我为他下载MP3的电工师傅,也有时间开一个WORD文档写一点什么出来,浑然没有发现有一位老朋友早已蹑手蹑脚地摸到了我的身后,一把捂住了我的双眼,用那一副矫揉造作的嗓音触动着我那并不强悍的神经:”猜猜我是谁?” 我痛恨在写作时间被任何人打扰,粗鲁地拽着那一双雪白粉嫩的手,正打算狠狠地甩那双手的主人一个狗吃屎,那家伙却早已抽回手去。挪动身法瞬息间身影俨然飘忽到丈余开外了。 “哥哥,不就是打断你写作思路了吗?就这点风度?害人家好好伤心哟!”来客捂住双眼作势欲哭。我则在一边作呕吐状,毕竟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老是扮姑娘家撒娇容易让人吃不下饭来。不过也正因为这一笑一闹,原本满肚子的怨气也借此烟消云散了。 这家伙名叫王铁生,读大学时和他在学校组织的文学社团里所结识。他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位奇怪朋友之一,属于一个奇怪的神秘组织,成天做着一些奇怪的事情。正如我和他相识的第一天,就从他身上闻到一股神秘的气息—— 在某一次社团活动上,我坐在教室的一处角落里发呆。这个满脸挂着微笑的白面书生蹦蹦跳跳地来到我面前,问了一个在我看来无聊而又显得幼稚可笑的问题—— “喂!同学你相信这个世界有鬼么?”我用自己惯用的口吻回答道:”虽然我也写过几篇鬼故事,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没遇上哪怕是一只鬼,所以说我认为世界上并没有鬼。” 说我不想挫伤他的兴致也好,说我讲话圆滑也罢,纠结于世界上有无鬼魅这种问题实在没必要。 那一天的王铁生却笑了,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只钢笔一样的东西,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只简易的显微镜。他拉我去了教室隔壁的洗手间里,在水龙头下接了一把自来水捧到窗台前,放置上那只显微镜调整好了光线与焦距拉我一起看。 “同学,你看到了什么?”王铁生饶有兴致地问道。 “嗯,如果没有猜错,这些自来水里的都是细菌。”我调侃道,”所以说自来水不能直接饮用,喝了那么多细菌下去容易罹患腹泻等各种传染性疾病。” 他却笑了,话锋一转问道:”那么,你凭借肉眼能看到这些细菌么?” “不能!”这问题连小学生都知道,我的回答同样斩钉截铁。 “好,小学生都知道的答案。”王铁生的语气略带嘲弄,让当时的我气不打一处来,真恨不得找块板砖砸向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 “但是,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并不代表没有。尽管你从没见过鬼,但不可以绝对地说鬼并不存在,没准现在就有一个在你身后,只有借助某一件工具才能看见它。这是我的见解。”王铁生一边带着我走出盥洗室一边说道。 “有机会我给你讲讲我的见闻哦!来,这里是我平时的所见所闻,你高兴可以看看,可以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也可以拿它当成三流的鬼故事消遣。”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了几本简单的打印稿交到我手里。这些文件装订成了论文的形式,抱在手里倒也有点分量,明显是这臭小子闲来无事写出来的小说。文学青年都有这样的臭毛病,即使出不了书也会把作品打印成册,送给身边的人看。 当时我恬不知耻地收下了这份礼物,没问及王铁生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办作为回报。我的想法也很简单:我平时养成了没事就买一本小说虚度光阴的习惯,如今既然有免费的读物可拿,没理由拒绝。尽管他的作品里写的尽是当下最俗套的奇幻武侠,神仙妖怪瞎打架的那种,在当时嗜书如命的我眼里也聊胜于无了。 有意思的是,不止一次地发现,他的作品里不止一次地把主人公写成了自己,不仅姓名一模一样,甚至人物性格、言行举止都如出一辙。曾经跟他提过,这是写小说的大忌,世上哪儿有以真实姓名登场的小说人物呢?每及此处,他总是反问:”你怎知我写的只是小说,而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呢?” 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始终无法解释我为何跟他成了朋友。是因为彼此都欣赏对方的才华与思想?还是因为当时他的赠书之谊?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打大学二年级的那一场相逢以后,我和他过得都很快乐。周末时,只要彼此兜里都还有余钱,总会去学校对面的熟食店里买个一斤熟菜,拽几瓶啤酒回到宿舍里对饮;偶尔也在一起相互探讨写作技巧,为一个故事究竟该如何发展而争得面红耳赤。那一年的我辈中人,始终清心寡欲,不问天下事,即使口袋里没钱也过得异常潇洒,着实成了命中难得的美好年代。如今,昔日很多同窗都已经建立了家庭,不少连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而我却至今都没有脱离单身。是因为追寻所谓虚无缥缈的自由?还是不想承担那些莫名的责任?这个答案连我自己都说不出来。 只不过,每每我们俩聚在一起对酒当歌,酒至半酣时,他无意间都会提到说自己在读大学生的身份只是个表象,真实身份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成员。当时我始终以看待外星人的眼光来对待他,不知道他是疯了还是醉了。王铁生见我一脸怪异的表情,话题便戛然而止了:”早知道你是这种反应,我就不告诉你了。” 我在纠结是不是该听他说下去的时候,他却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我知道让你接受另一个我很难,毕竟我比起凡人来说有很多秘密,也处理着很多神秘事件,但我一直遵守父母交代的为人宗旨:一不违法乱纪、二不吸毒、三不赌博、四不参加黑社会。我想,我做到这四点,你也没理由拒绝我做你的朋友吧!” 尽管我对这些话表示认可,却只有以沉默来应对…… 拉回思绪,我和王铁生已经坐在那家经常光顾的牛排店里了。服务员端上了本店最具代表性也是最昂贵的套餐摆在我们面前。他早已拽起刀叉大快朵颐了,好像对我的思绪飘渺浑然不觉。不过这才像他——正如他一直所说的那样:“我做的事情你始终都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我又何必来理解你的思维和那些白日梦呢?” “我说哥哥,今天我可来着了!我对这款套餐的怀念不比思念你的情分差哦!你瞧瞧这肉质、这恰到好处的黑胡椒……啧啧啧……今儿个你请客,谁也别拦着呀!” 我不禁哑然失笑:”得,合着今天你来看我是假,来混吃的是真哦!看吧你小子馋的!” “嗯,也许今后我可没那么好的机会来打劫你了。我恋爱了,恐怕今后你请客我都未必能赏光呢!”他塞了满嘴的牛排肉叽里咕噜地说道。 什么?这臭小子恋爱了?多久的事情了?我不禁追问道:”你仔细说说,你怎么又恋爱了?” 王铁生闻听此言,险些呛到了。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美食才缓过气来:”那是我们组织里的师父及众位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合力撮合的,女友是本门的一位小师妹。人很好,很体贴我,我也很喜欢。只不过现在八字还没一瞥呢,待她接受了我的定情信物才算真正确立关系。” 他始终提到组织长组织短的,在我眼里俨然像一个武林门派,有师傅、师叔师伯、有师兄弟,如果自己收徒弟也是可以的。至于说组织所处理的事务,在我眼里也一直是个谜。他从没在我面前提起过,我也不好问,毕竟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或者说……那是他的秘密。 我闻言乐了:”瞧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当初在学校里供职时期不是还遇见过所谓的‘灵异事件’,并且认识了一位女孩子么?咋这么快就忘记别人了?不等等她么?” 闻听此言,王铁生原本洋溢在脸上那一片幸福而纯真的笑意顿时僵住了。我自知失言,掏出随身的云烟给他点上算是赔礼道歉。他抽了一口烟,沉默片刻才道:”都是陈年往事了,况且,我至今都没闹明白那个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我推断过她的真实身份,也统统只是我的假设而已。感情是一种即虚幻又现实的东西,我宁愿和一位互知底细的女孩谈一场平平淡淡的恋爱,也不会去和无法给我安全感的异性轰轰烈烈。” 我笑着拍拍他的肩头:”长进不小,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知嘻嘻哈哈的王铁生了!” 第二章:藏猫 这一个王铁生,素来和我们几个单身的朋友交好,时常在痛饮几杯以后借着酒劲跟我们吹牛,说即使以后娶不上媳妇也能在我们这群光棍党里物色一位基友,生活倒也别致。一干话把我们几个都给撂倒了。不过,这倒霉孩子的性取向还是很正常的,正如这一次我们提及的那一起”灵异事件”,其中有王铁生,也有一位异性。只不过个中故事却让素来见闻颇广的王铁生也一时无法解释。 那是很多年前的十一月份了。一如每年的这个季节,多雨、气温日渐偏凉。记得之前不久还是秋老虎肆虐这片土地的时候,花枝招展的女孩们都把自己打扮得性感别致曲线玲珑,让寂寞单身的我和王铁生心里都不免由衷地赞叹:真是一道人世间难得的风景!而眼下,天气宜人,路人们都渐渐换上了秋装秋裤,那一段热火朝天的日子也逐渐远离了我们,所谓的风景也渐渐陷入了萧瑟,让人不得不怀疑季节对人们的情绪是否会有这样或那样微妙的影响。 阴雨连绵的傍晚,从我的酒窖里取出一坛自己新酿的桂花葡萄酒。酸里带甜的口感,柔和而不失浓郁的酒香。缓缓流入喉头的爽快实在让人大呼过瘾。不得不说,即使天气凉爽了,饮酒依然是人生的一大快事,配上一碟花生米、半盘宫保鸡丁和一份水果色拉,味道出奇的别致。 我是个懒人,平时难得自己动手炒菜,就连桌上这几道简单的家常菜还是从家门口的丰裕生煎小吃店里打包回来的现成东西。如果嫌凉,可以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一下接着吃。有很多朋友都在怀疑,像我这样安于现状、疏于动手的家伙竟然会有闲情逸致来自己酿酒喝,还真是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所谓的酒窖,无非是灶台旁的一处碗柜,我平时只留一些简单的碗筷,备着招待客人所用,其余的地方则用来藏酒,其中也包括我新酿的葡萄酒。至于说酒的配方是一位老朋友送的,今年桂花飘香的时节里我正好拿来试试自己的身手。不曾想这坛美酒不仅满足了我的口腹之欲,也招来了一位老朋友。他打着雨伞、复杂的表情写满了略显稚气的脸庞。在我家门口甩了甩雨伞上的水滴,毫不客气地跨进了房门。 那一年,我还肆无忌惮地管他叫”老王”,可他一点也不老,今年才二十六岁。他见到桌上的酒坛和简单的菜肴,便兴冲冲地奔进厨房,熟练地从柜子里取出一只三钱杯来,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已然灌下了三五杯酒下肚了(我正怀疑,是不是来我家串门久了,他是不是对我家的各式器具摆放位置比我更加熟悉)。 “得得得!给我这个东道主留一点!老兄失踪了那么久,今天怎么会来看我啦?”我心疼地抢过酒坛,半开玩笑半嗔怪地道。自打工作以后,我去了某物业公司,平时工作倒也清闲,可以把大把的时间花在写书和QQ闲聊上;王铁生则选择了留校,负责后勤宿舍方面的工作。虽然依旧能见到这位昔日酒友,但已然不似刚毕业时定好的那样做到半年一小聚,一年一大聚。就连曾经酒后提到过要相伴去苏杭一带旅行的计划也搁置了很久都没得以实现。 “嗯,如今我在学校工作,前一阶段正好忙于开学,我又负责编排宿舍名单、接待报到学生等一应事务,这你该知道的。所以今天才腾出时间来找老兄你。顺便给老兄讲一个故事。” “故事?”我一听便来了兴致,很久没有和这位老朋友秉烛夜谈来讲鬼故事消遣了,一如大学校园里的那段美好时光,宿舍断电以后我和他依然难以入眠,便点上蜡烛讲故事直到酣然入眠。毕业以后,便没再经历这份看似无聊实则属于人生宝贵财富的美好了。 “呵呵!如果光是个故事,你写一份电子邮件发给我不是更省力?对了,肯定是个动听的,正好给咱们下酒是不是?” 他只有苦笑道:”算是吧,而且是我亲身经历的。你来看这个——”说罢从他裤兜里掏出一张精心塑封过的相片。相片上的王铁生笑得幸福而满足,身边一个姑娘却更惹人注目——年纪和老王差不多大,面如桃花、妙目含羞、披肩长发,一身时尚的打扮让人不禁喝了一声彩。正欲向老王打听这姑娘的来历,他倒先开口了: “这姑娘之前是我女朋友,但现在算不算是我实在不好定义……因为,这个姑娘不是人类。” 我听完,喝进口里的酒差点喷了出来:”老兄啊,你就拿这张泡妞照片来忽悠我?这个姑娘不是人类,那是异形?奥特曼?还是魑魅魍魉?” 他好像对我的话充耳不闻,指了指照片上女孩子的腰际说:”看,这一条装饰物,黄白相间的想什么?” 我仔细看去,果然,在姑娘的腰带上挂着一只钥匙圈似的金属物,并配以一条毛茸茸的装饰品,很多小女生都喜欢这类可爱的物事。 “呵呵!像条猫尾巴呢!”我打趣道。老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自打我们从H大学毕业以后,老王选择了留校,在宿舍管理办公室任一个小职员的差事。大概也是因为他始终热爱着自己的书生身份吧,工作了半年多,已然深深爱上了这份职业。而老王实在、热心,在同事当中博得了极好的人缘。尽管这小子老是占用单位电脑假公济私地写作、聊天、上网查阅资料,领导却很少批评他不务正业。 那是八月末的一个周末下午,天空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空气中渐渐弥漫起初秋的凉意。王铁生在单位正陪着几位同事大叔大妈们整理着下个星期开学时新生报到的名册和宿舍钥匙,对门办公室的美女副科长燕子忽然大叫一声:”快出去!出去呀!”老王一惊,寻声跑出去观望。只见是一只半大的黄白相间的猫咪为了避雨,竟误打误撞地溜进了宿舍管理办公室。也偏巧,钻进的这间办公室主人是个极端怕猫的大姑娘。这猫赫然闪现,早已吧燕子惊得花容失色。见老王来了,便央求道:”老王,你来的正好,把这家伙弄出去!” 王铁生心里也在纳闷:校园里原本少不了流浪猫的身影,少男少女中也不乏爱心泛滥的朋友,路过的见到”楚楚可怜”的小动物们总是会塞一点吃的给它们。温饱问题在校园流浪猫这个边缘群体中并不属于主要矛盾。而吃饱喝足了以后这些猫咪总是年复一年地扩充着流浪群体,每年特定的日子里,学校里总是能听见猫咪们叫春时的嘶闹,搅和得那些失眠的同学怨声载道,后悔平日里咋就爱心泛滥地给它们吃的喝的,以至于现在不得不忍受这种鬼哭狼嚎似的尖叫声。所谓猫三狗四,猫妈妈们生了一窝又一窝的小猫,以至于校园的角落里始终能见到这些毛绒绒的弱势群体。 尽管校方也多次处理过类似的困境,但总是起不到治本的作用。还是几位心狠手辣胆子大的宿舍管理员下得去手,往往会拽着不明就里的流浪猫狠命地摔向楼道里的台阶。手起猫落,惨叫声不绝于耳,脑浆迸裂,鲜血淋漓,触目惊心,就连自诩为胆大的王铁生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也太残忍了!”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猫咪愿意和过路的同学或者爱猫的教职工亲昵。但,流浪猫胆子再大,怎么会跑到办公楼里来避雨呢?而且是大白天,办公人员进进出出的居然没人注意到这只”入侵者”。 讲句真心话,虽然王铁生不喜欢副科长的飞扬跋扈,什么小事都交付给他这个所谓的”老实人”打理,但他是个爱猫的人,眼见缩在自己脚边的猫咪正瑟瑟发抖,一双眼睛哀求似的望着自己,宛如一个受惊了的孩子,心便立刻软了下来。既然燕子吩咐给他这”赶猫”的任务,那也乐得其所——若是换做其他同事接手,闹不好还要了这只乖猫的小命呢!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地回了办公室,从抽屉里掏出一条新买不久的毛巾悄悄地将猫拖出办公室去细细地擦干了它皮毛上的雨水,然后把毛巾裹在猫身上带出了办公楼。 H大学共分二十二栋寝室楼。因为是本校毕业生的缘故,王铁生刚进学校工作不久,几乎每位宿舍管理元都认识了这位个子不高、脸上总挂着笑容的年轻人。而在求学阶段我们所住的第四宿舍管理员早已成了他的好朋友。那是一位微微谢顶的中年人,姓李,老王总习惯称呼他孔老师。他健谈、好客,总爱叼着一只烟卷在宿舍门口散步,每每见到相熟的朋友拜访总是端上刚沏好的特级铁观音招待,在宿舍管理部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此刻他正坐在宿舍楼厅堂里的小板凳上静静地抽着烟,一眼瞥见老王打着伞,抱着个物事匆匆地跑来,一脸好奇地站起身来道:”哟,老王怎么来了?呵呵!抱着的是什么呀?” 老王进了大厅收起伞,还没等开口回答,怀里的猫已然从毛巾里探出头来喵喵地叫了几声。李师傅见状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我说你这老王,工作时间不好好上班咋捣鼓起猫来了?” 老王放下猫略显惭愧地说:”它是方才在咱们办公室避雨的,因为燕子让我赶它走,我又生性喜欢猫,所以先带它来这里,打算寄存到您这里来。不知道孔老师您这里藏一只猫方便吗?我下班时来取。” 孔老师当时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 “也就是说,那天你无意间就得了个**物了?我记得老兄你家里人也不喜欢动物,说它们是脏东西,还带着传染病,你过得了这关?”我给咱俩人都添上了酒,碰了一杯说道。 “是啊,那天带回离学校不远的家里,就被我妈一顿批斗。说真的,很久以来我都没敢带回来任何的动物,就因为家里人不允许。那天鬼使神差地想过要抱着只猫回家,自己都解释不清当时是怎么了。也许,是这只猫太可爱,也太可怜了吧?”老王依然将一整杯酒倒进嘴里咕嘟一声咽了下去。 “那后来呢?故事不可能到这里就结束了吧?”我不失时机地问道。老王依然笑得有点神秘,接着把那段往事娓娓道来…… 第三章:有女相逢 第四宿舍管理员孔老师是个中年丧偶的鳏夫,介怀于老伴的离去而始终没有续弦。得知了老王这只猫没法处理,便收下做**物了:”我个不中用的老家伙身边正需要有个伙伴呢!最近家里闹耗子,让它给我解决一下燃眉之急吧!”于是,老王做了个顺水人情,把这只花猫让给了李师傅。 此后一个多月过去了,这段生活中的小插曲逐渐从老王的记忆里淡去,可是一切的一切还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 那是十月上旬的一个傍晚,老王被一位同事拉去相亲,对方是一位在这位同事家租房的外来务工者。精心准备下,让老王始料不及的是才一见面姑娘就不满意,当天的相亲在不太愉快的气氛下草草收场。郁闷之下,老王回到学校,在第三食堂楼上默默地喝酒、想心事。 也难怪,人类中绝大部分都是视觉动物,选择配偶时外貌、衣着以及言行举止都是参考依据。虽然我和王铁生是多年的死党,但他不注重仪表,连头发和胡子都懒得整理,各自又矮,也算不得有钱,还经常说些无聊的笑话。这些也都是不争的事实,王铁生却固执地选择依然故我,不愿改变什么,女孩因为这些显而易见的缺点而相不中他也是人之常情。 一瓶雪花啤酒是我们俩从大学时期都最喜欢的佐餐饮料,他最钟情的便是那句”勇闯天涯”的广告词;卤水豆腐清淡而风味十足,正是下酒的佳肴。老王自诩这是他这种草根阶级最经典的”酒席”了。自斟自饮了片刻,对面的空位置上忽然坐下了一个人,手中的托盘上同样摆放着一盘卤水豆腐和一瓶啤酒。 对方悄无声息地把托盘摆在桌子上。王铁生抬眼望去,那是个明眸皓齿、长发披肩的女孩,似乎还是个学生。王铁生不禁暗暗纳罕:这小姑娘没事怎么也跑来喝酒了? 只听得女孩大方地说道:”是宿舍管理办公室的小王老师吧?我坐在这里方便吗?” 王铁生一怔:自己对这个女孩毫无印象,她何以认识自己?姑娘又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不紧不慢地道:”我是今年新入学的研究生,开学那天我来打听过住宿问题的。当时我无意间得知你姓王。只不过时隔一月有余,你记不起来了而已。我姓苗,苗翠花的苗,名叫月兰。不知小王老师你名讳怎么称呼?” 那天,王铁生两杯酒下肚,胆子也大了不少,倒也把自己介绍得颇为详细。随后两人攀谈起来,说得兴起,居然互相要了手机号码。我后来笑着开玩笑说:”咱们大老爷们在外面混,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要和陌生美女说话,你倒好,两样戒律都给犯了。你们俩发展得也太快了,就不怕她是个骗子,想骗走你一些什么吗?”王铁生却说:”我当时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孩是值得我相信的人,所以也没考虑那么多呢!” 此后,苗月兰几乎成了王铁生的手机女朋友,每晚两个宝贝都聊天至深夜。好几次,我打王铁生的手机总是听见停机的回音,第二天他的手机管保立刻充值。我那时道是他正在谈恋爱,没想到果然让我猜中了。 说到此处,一抹红晕浮上了王铁生的脸颊,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说及了这段温情。”那,此后你们俩没发生什么**韵事吧?”我开玩笑地说,王铁生擂了我一拳,啐道:”嘴里吐不出象牙!虽然苗月兰始终没有加害于我,甚至后来还给过我不少好处,但截下来的的经历可以用‘离奇’二字来形容了。” 由于王铁生在学校后勤部门上班,所以每晚都得有一位员工留守值班到宿舍熄灯时间,以应对火灾、斗殴、扒窃以及其他各类突发性事件。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办公室正逢王铁生值夜班,那晚苗月兰飘然而至。王铁生正欣喜茫茫夜色有佳人相伴,苗月兰却拉住王铁生悄声道:”嘘,现在不是浪漫的时候!别出声,我怀疑对面第四宿舍进了蟊贼,我带你去逮住他!” 王铁生正欲发问,苗月兰却不容他分说,拽了他就出了办公室。一路小跑至第四宿舍楼下的灌木丛前,苗月兰拉王铁生一起蹲下身子藏了起来。 “呃,兰儿你在玩什么呀?我还要值班呢!”王铁生有些急了,苗月兰却身手按住了他的嘴,示意留神宿舍门口的动静。 月光如水,正洒向宁静的校园。王铁生正望着满天星斗几乎陷入沉思的时候,宿舍楼上远远地传来一句”抓贼”的呼喝声。只见最远处二楼洞开着的窗户里飞跃出一条人影,手里抱着个什么东西,正朝这里飞奔过来。 “靠!是个飞贼!还是个会家子!”王铁生自幼学过武术,时常在我面前吹嘘他是文武全才。见那人落地的身影便知轻功不弱。苗月兰拍了拍老往后背道:”把他撂趴下,我跑不快,恐怕追不上他。” 王铁生应了一声,提起一跃而起,”嗖”地窜了出去,迎上那个人影刷地就把那人踹趴下了。只见那人闷哼一记,手中的东西应声跌落,王铁生眼疾手快,在东西落地以前抄在手里,紧接着封了他下盘的几处大穴以防那人逃脱。那是一只单肩包,着手略显沉重,显然是一台笔记本电脑。 不一会儿,苗月兰、电脑的失主以及宿舍的值班员都赶到了现场,立时将窃贼扭送到校保卫处发落。 “嘿!这姑娘很了不起嘛!我想她肯定是发现了那小偷在宿舍楼下鬼鬼祟祟的模样,心中起疑,就来通知你吧?”我道。 “我也不知道。虽然我总是和她打电话、发短消息,但她一直以来在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只以为她和普通研究生一样,终日泡在图书馆里写论文。而我的疑点也远不止她是什么人、做什么事的:原本她发现第四宿舍有一间房间门窗没关,那没脑子的家伙正好是苗月兰的同学,当晚在教室里自习,于是她先发短消息给这位朋友让他赶紧来关一下门窗的。后来又发现那个蟊贼已然盯上了屋子里的财物,所以为了保险才拉上我。可是后来我找那位同学打听了一下,他竟然不知道苗月兰是什么人。也就是说,她根本不是所谓我们学校的研究生。原以为,她很多秘密都不肯告诉我也是她自己的理由,我也不便多问,只期待她在合适的时候告诉我。” 虚假的来历?简直和电影《画皮》里的情节如出一辙!”那后来如何了?你揭穿她了?”我好奇地问道。 “没有。原本我还在想,如何用一种更委婉的方法说起此事,她却忽然来找我了。给了我一张相片,那是某一个周末我们在校园里约会时拍下的,底片在她手里,说改天印一张给我。后来事情比较多,我们俩也差不多忘了。 “直到那天晚上,她给我相片的同时,说与我能再度见面也是一种缘分,今后恐怕没机会再见了。我还没听懂她什么意思,她又给我一只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二只小药盒,说这份百草续命膏是她精心研制出来的草药,具有起死回生的作用,给我备着说不定哪天会管用。我刚一接下,她挥了挥手,化作一道白光飞出了办公室。 “我大惊之下,飞奔出大楼去,只见远远一只黄白相间的花猫不紧不慢地闪进教室楼,再也看不见了。那依稀是我当天发现的,然后交给李师傅当**物的黄猫,因为我清晰地记得那只猫额头上一块毛发是白色的,正好与这只一模一样。” 我听了怔了怔,道:”老王啊老王,那不会是你的幻觉吧?尽管这个世界上灵异事件并不少,听你一直在我耳边吹嘘说你自己也遇到过好多次,但那毕竟不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王铁生摇摇头苦笑道:”我就和你一个人提起过这桩事情,没想到你也是一样的反应。着实该打!”说着拿起手边的筷子轻轻往我脑袋上敲了一记。 “后来我去李师傅那里考证过,”老王接着道,”他说,那只黄猫在他家养了不到一个月就离家出走了,失踪那天的日期他还记得清清楚楚,正好是我认识苗月兰的那天。” “那么说,那只黄猫是化作人形专门来替你抓了这么个小偷,以报当天你们愿意收留它的这份情谊了?没想到讲情义的小动物不光在聊斋故事里出现过,老兄你也遇上了。如此说来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就是苗月兰了是不是?” 这个老王宛如颇怀心事似的,饮下了那杯发财酒,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一晚,除了自酿的葡萄酒外,我和他还喝了不少,黄酒、啤酒一起上,几乎成了传说中的”三种全会”。两人醉眼迷离的连路都快走不动了,王铁生还是住在我家过的夜。不得不承认,尽管他体形看上去并不胖,体重却不轻,我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他拖上沙发去,盖了一条毯子容他入睡。别问我为什么招待老朋友睡沙发,而我自己睡**,我可没有让其他人在我**上呼呼大睡的习惯,除了未来的妻子。 也不知道这倒霉孩子究竟是真睡着了还是假装喝醉,我把他拽**去时他还拽着我的胳膊来回磨蹭,学了两声猫叫。”喵了个咪的,你不会是让苗月兰给附身了吧!”我敲了敲他脑袋说道。这家伙倒好,直接又倒在了沙发上打起了他惯有的超级无敌呼噜声。我正暗地里嘲笑这家伙喝醉了酒咋这样,背后却猛然有一种被人窥视的寒意,仿佛两道目光直接射向了后背…… 我家住一楼,门前有一个不小的庭院,我平时疏于管理,只撒了一些容易存活生长的花草植物。此刻,不知从哪儿钻进来一只胖胖的大黄猫,就慵懒地蹲在了庭院里,两道碧绿碧绿的目光却如此的犀利,直接透过玻璃窗投在了屋子里。不知道它是在看我?还是在看我身边的王铁生? 我被这目光看得心里发毛,赶紧拉上了窗帘躲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去…… 第四章:探伤 打发走了这个前来敲诈我牛排大餐的瘟神,我回到了办公室。在喝干了不知多久的茶杯里续上了刚烧滚的开水,点上一支饭后烟静静地抽着,一边也在细细地思量这段往事里的个中关节。 记录下这个故事的具体时间是二零零七年年底,尽管王铁生一再强调这是他的亲身经历,并非故事,可是我猜这起所谓的”亲身经历”远远没有到结局,因为在苗月兰和王铁生道别的那一个晚上,苗月兰神秘兮兮地交了那一套不知是真是假的草药给这个萍水相逢的情郎手里,谁也不知道姑娘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曾经怀疑过,这份”百草续命膏”究竟是由何成分构成的?又会不会是苗月兰精心调制出来加害于王铁生的?素来天真乐观的王铁生闻听此言也总是笑骂我心理阴暗:”她要害我或者欺骗我早就得手了,还用得着拖那么久吗?况且,我跟她也无冤无仇,没欠彼此任何东西,又何必加害于我?” 想想也是,**之间送一点礼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礼物奇怪了一点,竟然是药品,这不是存心咒王铁生得病或是受伤吗?总是觉得其中还有很多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王铁生却在QQ上跟我说起了:”想明白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此后不管是那一只猫咪还是苗月兰就再也没出现过,好像我的生命力从没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说罢,他还发过来一个搞笑表情,某个卡通人物拉着二胡,脑袋旁还写着一行闪动文字:”往事不可追,回忆好像冷风吹。”看得出来,尽管他依旧是个爱笑,也爱给身边人带来快乐的人,但心里还是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烦恼与介怀。 此后的很多日子,我们俩见面的频率比之以前又有大幅度的下降。这一点也不奇怪,重色轻友是每个男人的通病,王铁生是个完全正常的男人,自然也不例外。每每周末和国定休息日,陪着女朋友小师妹去逛逛公园、吃吃西餐、购买一下东西或者就两人四目相对地发呆,也是不错的选择。也许有人会问,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两个宝贝约会时会去这些地方、做这些事?难道说本人在跟踪他们?我只能说我没有偷窥癖,也不想做私家侦探去跟踪谁的私生活。虽然王铁生从不在外人面前提及约会内容,却会把每一次的约会写进博客里挂出来让大家看。不是晒幸福秀恩爱,而是文艺青年独有卖弄才华的习惯。我是他博客里的常客,并非是对他的业余生活有什么兴趣,而是去取经的,学习人家的写作风格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优良品质之一。 总是钟情于王铁生习惯挂出来的那些千余字小散文,篇幅很短,却透着浓浓的生活情趣与人情味儿,很温暖也很可爱。不得不承认,都市里快节奏的生活导致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能有毅力腾出时间来写作的朋友已经不多了,能写出如此贴近生活的散文更加不容易。王铁生在网络日志里一直都以纯文字风格来继续生活,好像从来不会写带图片的日志,而每一次和女孩外出活动时所拍的合影都会挂进博客的相册里,只有我们几个相对比较要好的朋友才知道密码,并得以进入相册一睹女孩芳容。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若是撇去长头发,就是小一号的王铁生,让人不禁眼前一亮,也难怪能把这臭小子觅得神魂颠倒了。谈及为何不在日志里多添加几张相册里的照片来博取点击率,王铁生却煞有介事地说:”那是我对自己的文字有信心。只有江郎才尽的草根写手才会发表图文并茂的日志,这对走纯文字路线的我来说一直是不屑一顾的。”听完这段评述,我们一群死党忍不住集体表示无语…… 正当所有的朋友都对王铁生近期甜蜜的生活表示羡慕嫉妒恨与无尽的喝彩时,谁也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一切会发生得如此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那一段日子里,我们单位正在接受上级部门的审查,我主要负责固定资产的检验与登记,一连半个月都忙碌得焦头烂额,也没精力关心任何更多的事情。每一天都抱着一大堆的文件、标签和数据,全办公楼地上下跑,累得简直拉了胯;回到家里倒头便睡,还经常忘记了洗脚。自己都无法理解,素来喜欢宽松、悠闲、不紧不慢的生活模式,又如何在这样的生存条件下是怎么活过来的。 直到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才有机会忙里偷闲地溜到网上去浏览素来经常光顾的页面。开心农场里的作物早已被同伴们偷得所剩无几了,匆匆地收割了剩下的果实,却已无心再播种,直接将页面切换到了老王的博客。让我惊讶的是,即使勤劳如此,这家伙也已经有几乎一个月没有更新作品了。最近的一篇日至还是在上个月的十日,正好是我们单位发工资的那一天—— “春末夏初,早已是花飞花逝的日子了。站在小区的水景区附近,凭吊这段浪漫而又有些伤感的日子,也迎来了一群群小小的癞蛤蟆,蹦蹦跳跳地从脚边路过。走路的时候,还得格外小心,不然就踩扁这些小生灵了。这成群结队的蛤蟆是不是在迎娶传说中的天鹅?我不知道。反正,我也在等我心目中的天鹅,而我这只癞蛤蟆却……” 一段若有所指的文字,仿佛是王铁生一贯爱说的那些奇怪笑话一样,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他这是搞的什么鬼,抑或是……病了?对了,以前即使我再忙碌,QQ却始终处于在线状态,王铁生也始终会皮厚地过来”骚扰”一下,不管我有没有时间回复。半个月了,都没收到他的只言片语,甚至连一张QQ表情都没有。这简直是怪事!素来活跃的臭小子难道真的……我无法想像。 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一盒凉粉,充作午餐,打包回了办公室。我也借此有机会利用办公室的电话拨通了王铁生的手机。漫长的”嘟嘟”声,逼得我考虑是否需要重拨号码。就在我快要放弃时,电话却通了,接电话的居然是一位中年女性的声音,好像是王铁生的母亲。以前我去过王铁生家,与他母亲有过数面之缘。给他家里打过电话,也是总是她老人家接的——王铁生总是爱抱着手机瞎捣鼓,从不爱打理固定电话。 “喂?哪位?”对方语言和善中略带谨慎。我才想起自己从未把自己单位电话号码留给王铁生,在他手机里自然无法生成本号码的主人,也难怪对方会如此陌生。 “阿姨您好,我是王铁生的好朋友李晓枫,请问他现在在么?”平时和老王大大咧咧地说话惯了,忽然间换作如此礼貌的语气,连自己都觉得无法接受。 “他……病了,正在住院。”阿姨的话明显有些吞吞吐吐,仿佛要承认一件接受不了的事情一般。 难怪这小子最近失踪了,原来还真把自己给弄进了医院里啦!匆匆地问阿姨要来了医院名称及详细地址,下班以后连晚饭都顾不得吃,便踏上了地铁赶去探望这个从不让人省心的傻小子去了…… 幸而,尽管行色匆忙,我却没忘记带一些简单的水果作为探病的道具送去。这是一家地处市区偏远地带的某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据说是以心肺外科为专长。情急之下,我也未及打听王铁生究竟是因为什么病才住院的。眼见这家医院里一队的老弱病残来来往往,或是配药、或是打点滴,还有几位长期住院的病人一脸麻木地躺在病**上,只有一双失神的眼睛遥望着窗外灯火阑珊的街景,仿佛对那一个健康人的世界充满了眷恋。我不禁暗道一声”不妙”,大步流星地冲进了电梯,直接把自己送上了十八楼——王铁生就住在这层楼的某一间病房里。 窗明几净的斗室,摆放着三张病**。其中两张病**上的病人气色都还不错,正是用餐时间,他们用餐丝毫不见有任何困难。无论是地面、**单、**头柜与**架,还是窗棂、卫生间,都被打扫得纤尘不染,让我想起了单位里那一位工作勤勤恳恳的清洁工阿姨,也一贯地把周遭的一切布置得如此有条不紊。或许,负责打扫这间病房的清洁工,同样是一位负责任的好员工吧! 王铁生躺在靠窗的那一张**上。见此情景我也不禁小小地舒了一口气——还好我家亲爱的老王不是住进了重症监护室或是特护病房,情况仿佛并不像我想像的那样严重。只不过我来时他正昏昏沉沉地睡着,也不忍心唤醒他的安眠。 “他晚饭以后吃了药,现在睡着了。”身边,王铁生的母亲盛阿姨接过我送来的水果,一边开口道。我印象里,她是典型的中国劳动妇女形象,皮肤黝黑,办事麻利,为人也很爽快。而今她一如昔日印象里的干练,只是宝贝儿子病倒了,精心照顾儿子之余也不免有点憔悴。坐在盛阿姨身边的是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一副书生气派,但胡子拉碴的仿佛好几天都没打理过了。我也不清楚这个年轻人究竟什么来头,王铁生家的亲戚么?当下也只和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时候也不早了,晓枫你吃过晚饭了吗?”盛阿姨抬腕看了看表问道,”要不要跟咱们一起吃去?” 我刚想推辞,独自却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奏起了《用餐进行曲》。盛阿姨原本僵硬的表情此刻也不禁莞尔,忙拖着我和身边的那位年轻人一起下楼去了。 第五章:王宽其人 医院对面,有一家规模不小的餐馆。盛阿姨大方地点了一桌子美食,男孩子最爱吃的肉食类占了极大的比重。尽管我表面上并不声张,但俨然一副食指大动的气势。面前那个小伙子想必也跟我一样,因为看他的颜色都快泛出一丝浓浓的绿光了。 “两位请便吧,跟盛阿姨可不用客气!”她仿佛看破了我俩的心事,在我和那位小伙子面前的碗里各送上了一大块牛排肉。头一次听说牛排还能做成中式菜肴用筷子夹着吃的。 “我做一下自我介绍吧!”那位小伙子终于开口了,也免于让我觉得他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我叫王宽,是王铁生的好朋友,也是他的同门师兄。” “我叫李晓枫。”端起手边的茶杯和他对碰了一下。当晚没有喝酒,我们三人都是喝了店里赠送的大麦茶,权且以茶代酒了。 “嗯,你好像一点也不奇怪嘛,我说我是王铁生的同门师兄。”王宽对我的反应颇有点诧异,好像我应该被他所说的话惊得语无伦次似的。 “我也听王铁生说过,他参加过一个神秘组织,想必你也是其中一员吧!”我笑了笑说道。虽然没有把握,可我决定还是瞎猜一下。 “嘿!老王这家伙,嘴巴贼快哦!”王宽乐了,”把咱们最大的秘密都跟你说起了!说说,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基友?还是死党?” 若是别人被这么问起,肯定会大骂提问者是神经病了。可我偏巧很吃这一套,也许我也一直都没长大,像个没正形的老天真吧!当下我也毫不客气,回答道:”说咱俩是基友也算不上,顶多是要好得睡到一张**上去,抑或是一起喝喝啤酒、吹吹牛皮什么的。至于说你们那个神秘的组织,王铁生也没告诉我确切的职能和名称,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宛如武林门派的存在而已。” 王宽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好像在考虑该怎么和我解释他们那个神秘门派似的。好一会儿他才正色道:”我和老王都是一个神秘门派——月易门中的弟子,至于说我们这个门派究竟是干什么的,恕我不能向你这个局外人如实相告了,我只能告诉你,本门处理过很多涉及灵异事件和不为寻常人所知的‘非人类’。也就是说,我们是处理人死后遗留在世间的残余精神力量的特殊组织,至于那种精神力量,我们称之为‘灵体’。” “那,你们所说的‘灵体’,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鬼魂么?”我问道。听王宽如此解释,不免让我想起了捉鬼画符的茅山道士,难道一直都是我好兄弟的王铁生以及面前这位王宽都是这类宣扬迷信文化的家伙? 王宽却摆摆手道:”这么理解很片面。也许世人都觉得什么鬼魂、魑魅魍魉都是迷信,但灵体却是一种存在形式,属于人类死后残余的精神能量。初中物理里能量守恒定律你还记得吧?能量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成另一种形式。人体可以看作是一个能量体,肉体由物质能量构成,每天吃饭、喝水,都是从外界摄取能量转化为自身能量的变化过程;至于说人的精神,在我们月易门弟子看来也是一种能量形式,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成另一种形式。也许你会觉得我说的这么一套理论很令人费解,但它是科学的,绝非你想的那些迷信玩意儿。” “那,你所说的灵体,王宽大哥你自己见过么?”我被他所说的话吸引住了,饶有兴致地问道,”抓一个给我来瞧瞧吧!” 王宽却作势欲倒:”我现在上哪儿给你抓去呀?灵体虽然我也遇到过,但也未必每天都能遇上。正如喜马拉雅山区传说的雪人,神农架地区传说的野人一样,虽然有不少人声称自己见过,但谁也没能抓个活物来证明的确有这种生物。所以说,你要我抓个灵体给你看,恕我目前无能为力了。” “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并不代表没有。尽管你从没见过鬼,但不可以绝对地说鬼并不存在,只有借助某一件工具才能看见它。”不知怎么,当初王铁生对我说过的话此刻由我说出来了,简直连个标点符号都没修改过。用这句话来附和王宽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个叫王宽的家伙倒对我这句话佩服得五体投地:”难得有朋友这么认可,快哉快哉!敬你一杯!”说罢端起茶杯和我碰了一杯,继而一饮而尽。我心里窃喜:盗了当年王铁生那句话的版,还占了他师兄的口彩。 “那么,铁生究竟得了什么病?又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是在……呃……执行你们月易门任务时受到了什么伤害?”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一个问题是不是提得太尖锐。转念想想,若是王铁生真是因为接手了月易门的事情而进了医院,盛阿姨还能和王宽如此相安无事地一起吃饭么?只见盛阿姨在一边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我们聊,丝毫没有异状,我不免怀疑起我这后半个问题是否多余了。 只见王宽望了盛阿姨一眼,盛阿姨则冲他苦笑了一下,仿佛赞同他说出实情。王宽这才说道:”其实嘛,王铁生也是因为心上人的逝去伤心过度导致了气血妄行,憋出了内伤,才不得不住院治疗的。” “嗯?你说什么?他那位女朋友么?怎么了?”我不明就里地问道。 “死了,就在三天前出的车祸……”王宽叹息道,仿佛也对这件事扼腕。 “大约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情了。在市中心的绿地花园里,两人闲坐聊天。老王耍孩子脾气,非要小师妹给他买酸奶,而姑娘则开玩笑地说,看中了那家卖酸奶的小超市隔壁那家小礼品店里的琉璃挂坠,说老王要是能给她买下来,她就答应买酸奶给老王。实在的老王听了以后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块首饰他也留意很久了,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两张崭新的红票子,让她买了酸奶,余下的正好是给她买琉璃挂坠的钱。眼看着小师妹蹦蹦跳跳地过了马路,老王会心地笑了笑,沉浸在满怀的柔情里。可他并不知道,这将是他们的生离死别。 “刺耳的汽车刹车声,划破寂静的天空,也把原本满面春风的老王惊得面如死灰——他分明看见,那辆黑色的别克轿车把小师妹娇小的身躯撞飞了。他最喜爱的姑娘,始终被他昵称为”宝贝”的女友,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接下来的事情,老王自己也说不明白了,只依稀记得,他点了那肇事司机下盘的十余处穴道,防他逃离现场。拽着小师妹就往附近的医院跑。当得到了小师妹停止呼吸的报告时,他再也支撑不住即将崩溃的神经,晕倒在了医院大厅里。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他住进了那家小师妹最后弥留的医院,理由是他气血逆向运行,心、肺二脉受损,所以总是咳嗽。这显然是心绪饱受打击导致内息的走火入魔。 “‘若非这小子内功深厚,只怕受了这等的刺激,这条命早就挂了。’师父来探望王铁生时曾经这么说,但他老人家的到来并没有给老王的伤势带来多少转机,他依然是每天只喝三碗粥,吃半个花卷,其余时候不是在打针吃药,就是在昏昏欲睡中度过的。至于说偶尔听他嘟哝着什么,也只是在梦中唤着小师妹的名字。 “事情的梗概就是这样。”王宽仿佛是说了太多的话口渴了,倒了一整杯大麦茶一饮而尽,”内伤恢复起来虽然很慢,但也死不了。目前,我们最担心的还是他的心病。” 这一顿晚饭,好像是由我添了一道败笔,不该提及王铁生的病情,闹得咱们三个谁也没有吃好。盛阿姨却难得露出了笑脸,说孩子你多心了,你这也是关心铁生的身体,我很高兴。王宽虽然没表态,但在一边冲我扮了一个鬼脸,仿佛在说:”就你小子多心,王铁生的内伤是为情所困,可不是我们月易门弟子加害的!” 和王宽的第二次见面是在H大学的校园里。那一天灰蒙蒙的天空正下着朦胧细雨,我却选择这样的天气来学校玩,不是因为在这里挥洒过多少大好年华,也不是为了追忆什么离别之情,只不过是听说学校里为了迎接高校评估,大费周折地改善了校区园林与河道,治理了困扰已久的校园小河污染问题,并且从郊区引进了一匹锦鲤鱼、大白鹅、麻鸭和难得一见的黑天鹅,倒是成了一处风景。 趴在小河边的护栏前,默默地望着身边的大妈带着孙子在河边掰着面白碎屑喂鱼,温馨得让人伤感。小的时候外婆照顾我的日子很多,总是让外婆带着到处散步。外婆也很喜欢我,逢人便介绍:”这是我外孙,我家三女儿的儿子。”现在外婆身体不好,总是受一些老年疾病的困扰。正犹豫是不是该挑一个日子去探望一下,后脑勺上猛然被人拍了一下。抬眼看去,却是那个不爱剃胡子的王宽。 今天这家伙倒是把脸刮得一干二净,丝毫不见几天以前那一脸的颓唐。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他是来学校替王铁生代办离职手续的。 “最近他身体不好,手头的任务又多又杂,没人料理之下几个同事都开始团团转了。所以本门决定委派另一位弟子前来接替王铁生料理工作,那臭小子则留在医院里养病。我刚把老王的事情给办了,正好在这里闲逛一下。” “哦,王铁生病得很严重吧?还真因为感情问题连工作都干不了了?”我问道。素来以为我这位朋友是个超级花心大萝卜,见一个女孩就容易产生好感,并声称喜欢上她。谁也不知道,总是无所顾忌的王铁生居然会为了**的逝去而大病一场。 王宽仿佛听出了我话里的弦外之音,拍拍我肩膀道:”别以为你这位朋友总是嘻嘻哈哈好像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他感情可细腻了!虽然经历过好几场感情纠葛,但每一次眼里只有对方,喜欢对方喜欢得连脑袋都舍得给。尽管你们俩是死党,但你是男性,只了解他跟兄弟们在一起是什么样子,却从不知道他对待爱情时的真实情感。” “哦……”我一时间也无言以对,不知先前对王铁生的评价究竟算不算合适。这时候,王宽的手机连天价地响了起来。 “是盛阿姨,估计有情况。”王宽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我是王宽,阿姨您请讲!” 只见他没说几句,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如临大敌地说道:”好的,您先别急,我一会儿就赶过来。”说罢便挂掉了电话。 “发生了生么事情?”见王宽紧张的神色溢于言表,我心知不妙连忙问道。 “王铁生病情有点恶化,我得赶紧过去。”王宽道,刚想走时又扭头看了我一眼,”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第六章:寻踪 鲜血,如此的殷红,触目惊心,正如王铁生恋爱时那份赤诚。冷不丁地喷在了盥洗室的玻璃镜子上,反射出的人影如此妖异,宛如从地狱攀爬到人间的鬼王使者。 老王昏过去了,就因为清晨起**那阵猛烈的咳嗽,吐出了一口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心急的盛阿姨赶紧拨通了医院病房的应急铃声,把主治医师唤来。幸而,检验结果并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是因为老王近期气闷滞纳,于是在胸口堵着一口妄行的血气,是以才会喷咳出那口血。 王铁生的主治医师始终面无表情地伺候着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仿佛什么事都无法掀起他哪怕是半点波澜。也是,见过世面的好医生都应有这样的沉着冷静,倒是一边的盛阿姨医生长医生短地问了很多很多,还把这位年过半百的白发医生牵出老远问到底要紧不要紧。很明显,盛阿姨已然有些急了。 “问题不算大,否则孩子早就该被送去抢救了。”医生和颜悦色地解释道,”只不过,有一个问题我也无法解释,原本他以往病例里从没有显示有过贫血症状的,最近他体内的血红蛋白数据很低,疑似贫血。这点很奇怪,就连行医多年的我也着实无法解释。” “那会不会是因为他近期的内伤造成了内出血,所以造成了贫血呀?”盛阿姨问道。 “这不会。一般来说体内血小板减少容易导致内出血,或者由外伤引起的内脏破裂,也会形成内出血的现象。目前他的内伤是在可控范围以内,但若是因为内伤导致的贫血,应该是血液总量减少而引起的失血,而不是血液里某一特定成份的减少。不过问题不大,开一点补血的药物先给他调理一下吧!”医生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盛阿姨虽然心事重重,却也不免为此松了一口气。 方才盛阿姨拉走医生,回避了王铁生打听病情时,王宽拉着我说要去不远处的洗手间里一起抽烟,此刻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外表大大咧咧的大男人也有细致的时候,想借抽烟的机会也在角落里听听老王病情的详细情况。听到王铁生贫血的消息,暗道了一声”奇怪”,扔了烟头便拽着我出了盥洗室。 盛阿姨见我们神奇地闪现,丝毫不觉得奇怪,仿佛早已猜到我们会在不远处偷听似的,也不嗔怪我们,而是把我们叫住了。 “呃,盛阿姨有事么?”我问道。 盛阿姨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把我们俩拉到了一边塞给咱们一样东西。王宽接过了仔细看去,是一只古色古香的雕漆小盒子,打开盒盖,见是一只琉璃挂坠,心连心的设计,外边装饰着一圈花环似的外环。整件挂饰通体透亮,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蓝、紫、红这三种颜色里,那处红色艳丽得分外夺目。 “这是当初,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送给丫头的礼物,那只琉璃挂坠。那天丫头出车祸了,整理她的遗物时,这只琉璃挂坠就由我儿子保管了。他说,要等安葬了丫头就把这件礼物挂在她的坟头。就在前天早晨他吐血的时候,发生了一桩很离奇的事情。你仔细看,这只琉璃挂坠上,红色的这个部分是不是特别醒目,而且所占的比例与其他两种颜色特别不协调?” 我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抹红色的确占据了琉璃七分之五的比例。而且,那样艳丽的红色,仿佛能滴出鲜血来。 血?居然那么像血的颜色!我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难道…… 只见盛阿姨柔声道:”这只首饰,本来有七种颜色的,就像彩虹一样。就在前天早晨,我家老王喷出那口鲜血,全溅在了镜子上。等主治医师看完了他的病情,我和值班护士整理盥洗室的时候,就发现原本镜子上的血正缓缓地流向摆在镜前梳妆格上的琉璃挂坠。而这只挂坠,也像吸血一样,悄然吸走了这些血迹。而原本琉璃上的橙色、黄色、绿色、青色都悄然褪去了,只剩下现在这三种颜色。值班护士当场就吓呆了,想报告负责的病房科领导。我阻拦了她,说这属于灵异事件,传出去恐怕对你们医院不好。老王说,眼下师父正着处理其他事情,这块琉璃挂坠怎什么会吸血,又为什么要吸血,丫头是不是因为买下了这只首饰才倒霉的,可以找你一探究竟。我想,大侄子你是我们的好朋友,也是个可以托付事情的人,所以,这个忙你们俩能帮一下吗?” 帮王铁生的忙,照理说是义不容辞的。可是在我看来这已然属于灵异事件的范畴了,根据我的能力能否处理得了?一块琉璃,属于死物,怎么会对老王喷出的血感兴趣,吸得一点都不剩?尽管听老王说过的那些所谓亲身经历已经不少了,也没听说过这么离奇的传闻。抬眼看了王宽,他却二话没说地答应了下来,把这只雕漆盒子藏进了随身的布包里。我也只得跟着他辞别了盛阿姨匆匆离开了医院。 手里拿着这块琉璃,触手冰冷,但握在掌心里才几秒时间,就被我的体温捂热了。在网上请教了H大学材料学院的老同学,他说那是因为琉璃里掺加了稀有金属的缘故,所以很容易导热,而且热胀冷缩的尺度和金属无异,绝不会发生遇热碎裂的现象。而那些五彩斑斓的颜色,也是因为这些稀有金属产生的独特效果。因此,虽然它比普通的挂坠贵了一些,还是很受女孩子的欢迎。 王宽手里把玩着这枚挂坠,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我明白,他肯定是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着手调查任务。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历来被男孩子们奉为真理。 “不如这样吧,我们俩分配一下任务。”王宽扭头对我说道,”你去这家首饰专卖店找负责人调查一下,我则去考虑用本门法术在这块挂饰上找找痕迹。” “呃,你们月易门的法术?”我惊讶得差点说不出话来,”难道你们真是捉鬼画符的道士?” “捉鬼画符嘛,你可以权且这么理解。”王宽道,”只不过除了我们上一代弟子几乎都是道士以外,其余人等皆是俗人。像我,还有王铁生,也得在平时生活里找一份正经的工作,不为别的,只不过是想融入正常人的生活。至于说知道我们身份的朋友其实并不多,你李晓枫也是这些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那,我该怎么去这专卖店呀?我又不知道地址……”抓耳挠腮地看着王宽为难道,却挨了他一个爆栗。 “笨!这首饰盒里有说明书,你拿去!最后一页写着专卖店地址,够明白了吧?”王宽嬉笑道,”别说你连交通这事也得问我,我可不是114,不知道的事情去百度商谷歌一下就行了。” “切!我可没弱智到这种地步!”我暗自嘀咕道。辞别了王宽,按图索骥地找到了王铁生朝思暮想那位小师妹出车祸的地方,也就是市中心的绿地花园附近。这里绿化覆盖率很广,却属于这座城市冷门的游览地点,虽然有个把人闲坐于此,也有几位老人家在花前树下打着太极,但丝毫没有打破周遭祥和安宁的气氛。眼下,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虽然上午天空还飘着朦胧细雨,这会儿已经雨止转多云了。若非有要事在身,我还真想买一瓶饮料坐在公园的某处角落里欣赏一下这份宁静。 那家小饰品蜷缩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老板娘兼做小店的售货员,大约是为了节省一笔开支。我登门拜访,想查一查这琉璃挂坠究竟是什么来历,或许知道了制作它的人,就是解开那段灵异事件的钥匙。 老板娘很殷勤地招待了我,因为我在这里也选了一件饰品,打算送给一位特别的人。客套了两局之后,我切入了正题。 “还记得,一个星期之前,有一位女孩子在对面不远处出了车祸,老板娘您还记得吗?”我道。 “嗯,那的确是一桩很严重的事故,我怎么能轻易忘记?挺可怜的小姑娘,被撞飞了。就算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也经不住这么一下。”老板娘风尘气十足地点上了一支烟,轻轻地吐出一口烟雾。 “我是出车祸的那个小姑娘的大学同学。因为她生前在这里买过一件饰品,在她逝去以后,那件饰品忽然起了一点令人吃惊的变化。”我掏出琉璃挂坠摆在老板娘面前。老板娘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望着我。 我能猜出她眼神中的意思。王铁生那位亲爱的在这里买了饰品就出车祸,很容易让人想到此间卖的饰物会不会招致噩运,而这件挂坠产生的古怪变化,可以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试想一件招人喜爱的琉璃居然对人血感兴趣,这是何等的可怕?纵然再漂亮的饰物,女孩没又怎么敢佩戴这么一只”吸血鬼”?如此一来,影响小店的生意是铁定的。至于我在老板娘面前,运用了一点说话的技巧,隐去了琉璃吸血的事实,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没什么,我只想知道,这枚琉璃挂坠,究竟出自哪位工匠之手?里面掺进了什么特殊的成份?老板娘您大可放心,今天我们的谈话,我绝不说给第三个人听!”说着,我讨好似地把面前的烟灰缸推到老板娘面前。她优雅地吐出两个烟圈,把烟灰轻轻弹进缸里。 “我们这个小店里,卖的饰品都是我老公开的小作坊制作的。”老板娘娓娓地说道,”他祖上传下一套制作小饰品的手艺,包括你手里说明书上所示的这只琉璃挂坠,据说在晚清时期还被当作贡品送进皇宫里,慈禧太后就有一枚。这门手艺传到我老公手里,他又加以改进,加了不少的稀有金属,制作出来的效果带有水晶一般的晶莹剔透,以及玉石那样的温润表里。我这小店只是一户分店,另一处在城隍庙附近,由我老公当掌柜。那家店,只有星期六星期日才开,主要面向来华旅游的外宾,周一到周五,他则负责与手下的小工一起制作这些饰品,打石膏、烧粘土,掺加着色材料和添加剂。平时,我们两家小店生意都还过得去,卖出去的琉璃就超过了百副。 “也许,我这么说,小伙子你会觉得我啰嗦,但你要知道,我们卖出那么多的琉璃,从未听说过佩戴它会倒霉的事情,更没有发生过琉璃在主人出事之后变颜色的案例。而且,我们这里制作的贴身饰物,都是经过专业部门鉴定的。像于是那样对佩戴者有意,我不敢说,可我能拍胸脯保证它们对人体无害。这里是我们店里所卖琉璃的鉴定证书,小伙子你可以看一下。” 我接过老板娘递过来的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各种鉴定数据和测试结果。我理科不在行,直看得我头晕眼花。但,我还是留意到最后那几行小字——这琉璃的专利号,以及落款的鉴定单位”H大学”。 H大学是我毕业的母校。虽然读书的时候考取了文史类专业,但本校向来以理工类专业见长,尤其是珠宝鉴定,在整座城市乃至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趁老板娘没注意,我悄悄地用手机记下了专利号,打算回头再向那位在读研究生的老同学打听一番。 “我这样说,还把鉴定书拿给你看,小伙子你应该放心了吧?不知我告诉你的事情有没有解开你心中的疑点?”老板娘这句话显而易见是在说,不管是小师妹的车祸,还是这枚琉璃的吸血事件,都与本店无关。前一起时间我不会迷信到相信那和佩戴琉璃相关,至于说吸血的奇案……线索仿佛从我这里便断开了。 在外面整整跑了一天,出了一身臭汗,肚子也空荡荡地闹情绪。风卷残云地消灭了两个汉堡包,一杯大可乐,一包薯条和一块鸡脯肉,惹得肯德基小店里邻座的小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就差喊出一声——”猪啊!” 下午的时候向那位老友打听了那个专利号,果然是市郊的某个小作坊里特制的琉璃,鉴定结果和老板娘展示给我看的鉴定书如出一辙。眼下,琉璃本身有问题的可能性被排除了,我也欠了那位老同学一顿酒水。看来,这个月领导发给我的奖金份额又该损耗不少了。 回到家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也渐渐理出了下一步的计划。既然琉璃没问题,那这块琉璃在制作完成以后,又遇到了什么变故,才会产生盛阿姨说的那起离奇事件呢?等明天吧,也许还得去找一次王宽,看他那边有什么线索。满怀心事地爬上传去催促自己赶紧入睡,满脑子想着心事却怎么也睡不着。看来今晚失眠是铁定的了…… 第七章:封灵 自己都说不清当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直到楼下那户人家的老式挂钟”铛铛铛”地敲了十二下以后才勉强陷入迷迷糊糊的睡眠状态。天蒙蒙亮时又不自觉地醒了,才不到六点的光景。草草地洗漱了一下,望向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胡子拉碴的我,几乎都快认不出来这就是自己了,倒有点像是《植物大战僵尸》里的怪叔叔。因为没睡好的缘故,黑眼圈也憋出来了,身边也没有合适的化妆品来消除睡眠不足的后遗症,也是因为一贯以来偏执地认为化妆品是女孩子们才用的东西,不该出现在男性的卫生间里。临出门时,邻居阿姨还跟我开玩笑,说我这副扮相简直跟动物园里的熊猫如出一辙,还调侃地问我要不要拔竹子给我吃。我也只有笑一笑敷衍了几句,行色匆匆地踏上了地铁…… 说句心里话,我并不喜欢坐地铁,尽管很快,用不着忍受交通堵塞和红灯的困扰。但认可地铁便捷这一优点的可不止我一个,三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只要有百分之一的人跟我一起挤地铁,那就够我喝一壶的了。 今天着实不巧,正让我赶上了高峰时段。尽管是星期天,但客流量依然把我挤得五脏六腑都揉到了一块儿,吃了一肚子的鸡蛋灌饼险些给挤出来。三三两两的年轻情侣还在旁若无人地亲热,混不把我们这些局外人放在眼里。苦于单身了很久,眼见这么甜蜜的情景始终有点介意,不知道这些小情侣会不会是我的仇家派来刺激我的。庆幸的是没遇上小偷,我还得以保住口袋里的手机,实在看不下去了掏出手机来玩,假装没看见。一心想着王铁生的事情,偌大一个世界又与我何干? 自己都不知道我这是怎么赶来医院的。一张隔夜面孔这时候早已是虚脱得毫无表情,神采宛如比刚起**时又减退了几分。躲进了盥洗室想给自己来一根提神烟的,一边却有人递来了香烟、打火机,还有一瓶没开封的三得利乌龙茶。 “抽根烟提提神,但不是长久之计。”那是王铁生独有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我们爱抽烟的人平时多喝一些茶,可以减少烟草对身体的伤害,这是有科学依据的。以前陪好朋友们出去玩时都是由我负责打理茶水方面的事务,连我老婆也对我这个习惯大为赞叹,当初她就是因为这个习惯才答应做我女朋友的,并且说她自己也没想到我会给她准备饮料喝。恋爱、见家长、结婚,宛如梦境一样。我老婆也是本门弟子,俨然被传为我们月易门的一段佳话了。所以我们几个师兄弟还有我们师父都极力撮合王铁生和小师妹的事情,因为咱们都很希望这对娃也能像我和我妻子一样,过得幸福。但是眼下……咳!抱歉,我是不是太感性了?” “是啊!我也觉的你今天有点奇怪哦!”认识王宽也有几天时间了,总认为他是个不苟言笑、循规蹈矩的人,一副德式的严谨、刻板作风。好吧,我承认人类是一种复杂的高等动物,王宽的另一面我今天算是简单地见识过了。 “对了,老王现在怎么样了?咱去看看他吧!”我拉着王宽就想去病房,却被王宽给拽住了。 “我早就来看过他啦,他已经睡着了,别打扰他。”王宽道,”先说说你昨天去那首饰店里调查的情况吧,有收获吗?”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把昨天探寻的状况都丝毫不漏地说给了王宽听。虽然我说的事很简单,他却听得异常仔细。待得我说完,他烟也几乎抽到根部,优雅地将烟蒂投进了水槽里,那一抹火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嘶啦”一声陨灭在了那半槽污水里。 “也就是说,琉璃挂饰本身是毫无疑点的,属于再正常不过的凡物,根本不可能像江湖上流传的那些传说了。”王宽道。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没闹懂王宽想说什么。 “嘿!亏你还号称写小说的,怎么这般孤陋寡闻?”王宽看着脸色被他气成了猪肝色的我嬉笑道,”你也应该听说过,国外有很多神秘饰物都是被下过诅咒的,尤其是东南亚地区,这种传说流传更为广泛。我曾经怀疑过这枚琉璃挂饰是不是一样,属于被下过诅咒的邪物,眼下既然老板娘连官方的鉴定证书都拿出来了,这种可能性可以排除。” 对王宽的想法我也只有苦笑,一半是无语,一半是怀疑其中到底有没有可靠的成份。有啥办法呢?谁让他号称是专门处理灵异事件的专家呢? “那,你的调查有没有突破性的进展呢?”这回轮到我来询问王宽了,语气里还带有几分质问的色彩。 王宽笑了:”你这么说一点也不友好。我的发现也有那么一点,而且……” “行了,别卖关子吊我胃口了!说出来!”我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好吧,咱们坐下来慢慢聊。”说着,他拉我去了医院外的某处茶楼里,一副想跟我说一段长篇故事的作派…… 王宽点了几份简单的点心,要了一壶西柚茶,说是请我喝早茶聊作昨天我帮助他的回报。把玩着手里那只胖墩墩的茶壶,王宽若有所思。我也不急于催他赶紧说,不得不承认,王宽的眼光不错,点的那些茶点都是我钟情的美食,我正好趁他思索的时候多吃几块。 “本门有一道独门不传秘书,叫做‘灵光术’。可以探知某件东西在某一时刻到另一时刻的区间里,经历了一些什么。别问我为什么,问了我也无法完全解释清楚。你只需记住一点,咱们身边的任何东西都是有灵魂,也有记忆的。正好比我手里的这只茶壶,在你眼里就是一只茶壶,可它也有灵魂,会有记忆,我可以靠本门法术向你展示它从出厂到我们目前使用它这段时间里遇见过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情,要不要试试?”王宽开题便说了一堆常人眼里的”疯话”,把我吹得一愣一愣的。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向我解释吧!”我道,”我只想知道你的调查结果。” “好,那你仔细听着。”王宽喝了一杯柚子茶,慢悠悠地说了起来。至于他口中会不会说出比这更奇怪的事情来,我也不知道…… “记得师父曾经教过我一道法术,叫做”灵光术”。当晚洗澡时才想起这事,时隔数年,都差点忘记口诀和做法要点了。于是赶紧擦干了身子跳出浴缸,穿上衣服就把琉璃掏了出来。 “那道妖异的红色,依然油光可鉴,但半滴血也掉不出来。我将它放在左手掌心,盘腿坐在**上,凝神聚气念动法诀,不一会儿,一团氤氲的雾气在眼前升腾起来。 “透过雾气,我看见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正在陶制一件石膏,里面依稀是那块琉璃的雏形,火红的一团热琉璃。只见他往热琉璃里均匀地掺进些许的金属颗粒,然后放到某个看不清的角落里,冷却。过了好久好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一整天,在我看来似乎没有了时间概念——因为灵光术能在短短十几分钟甚至几十分钟内再现过去十几天里的事情,时间仿佛被浓缩了一样,让人分不清光阴究竟流逝了多久。而那块琉璃,也被封存在石膏里。等待成形的那一刻。 “那中年男人终于将琉璃取了出来——七色的琉璃,果然与众不同,令人爱不释手。这就是手里这块琉璃挂坠的原形了!接下来,那男人又把成箱的饰品装进一辆SUV的后备箱,发动引擎朝市中心飞驰,直送到了我上午去过的那家小店里。见那男人与老板娘一起把挂饰分装在一个个雕漆小盒里,眼神举止里与老板娘的亲昵,足以证明他就是此间的老板了。 “接下来,日复一日,每件挂饰都仿佛在期待某个独具慧眼的女孩过来挑选,这枚琉璃挂坠则迎来了它的主人——可爱的小师妹。蹦蹦跳跳地进来,点名就要那块琉璃。简洁明了的讲价,付款,取货,小师妹又是一蹦一跳地出了店门。出门还没走满五十米,那辆黑色别克忽然冲过红灯,失控一般撞向了小师妹。可怜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身子便被撞得腾空飞起,重重地摔在地上。鲜血四溢,连我眼前由灵光术组成的幻境也变得一团赤红。刺人眼球。 “忽然间,烟气中的图象突然变得忽明忽暗,我一惊——该不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影响我的法术了?忙想运气抵御,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明晃晃的光亮透过雾气直向我冲了过来,重重地撞在我胸口膻中穴上。一时间,只觉得气血翻涌,呼吸困难,软软地倒了下去…… “在我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耳边仿佛有人在说话,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师兄,谢谢你放我出来。撞到你了,实在对不起,你休息一下,我去看老王了……’ “这分明是小师妹的声音!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眼前一片黑暗……我晕了过去…… 王宽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仿佛是渴了,将茶壶里的柚子茶统统倒进了杯子喝干了,转而又招呼服务员端上一壶。我也得以插话问道:”你作法作到一半被人打了一下?谁干的?不会因为这样而走火入魔吧?” “这倒不会。‘灵光术’属于本门入门级的法术,简单易学好用,即使被打断了也不会造成任何**后果。若是用这道法术而走火入魔可是会被同门中人所耻笑的哟!”王宽一脸嬉笑道,但随即又讲起了截下来的经历,”仿佛沉沉地睡了一觉,当清晨那道曙光照进我的屋子时,从梦境中醒来。梦的内容我记不清了,好像很温馨,也很柔情。依稀见到了老王,还有小师妹,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喝着他俩最爱的奶茶,谈谈心事。我在一旁偷笑,笑这两个小傻瓜默不作声地你偷看我,我偷看你,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这份温暖立时就被一阵疑云吹散——昨晚,用了灵光术探寻琉璃挂坠的秘密,结果忽然一阵光亮袭来,把我给打晕了。而且,袭击我的那股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把我打晕了,并由此睡了八、九个小时,而我周身百骸却没有一丝损伤。更让人吃惊的是,那块琉璃挂坠不见了……” 我不禁问道:”额!琉璃挂坠失踪了?你家不会是遭贼了吧?” “这倒不会,因为随后我仔细检查过自家的房门,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贵重物品也丝毫没有遗失,所以根本不可能是小偷光顾我家。”这时候服务员又端上了一壶饮料,王宽迫不及待地倒了一杯自顾自地喝了下去,继而又给我满上了一杯续道—— “站在住院病房的门口,当我看到老王的第一眼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昨天还死气沉沉地躺在**上,说话有气无力的他,此刻居然站在窗口望着外面的景色,默默地想着心事。我蹑手蹑脚地进来,他却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回身笑意盈盈地道:”哎!原来是宽哥!你来了!我爸妈上班去了,我正好有事想跟你说呢!”说着,把我拉到楼下的小花园里,坐在一条木质长椅上,在我耳边悄悄道,”昨晚小师妹,宝贝阿芳来看我了!我能肯定,那是她的灵体。而且,她把这个给我了。” “老王从口袋里拿出了琉璃挂坠。我心道:果然又是一起灵异事件!他见我脸上阴晴不定,立时猜到了我的心事,笑道:”放心吧!你我兄弟一场,也不瞒你了。平时我们打打杀杀的,遭遇的都是对人类极具攻击性的恶灵,他们是人死后的怨气所促成的灵体,就好像鬼故事里的那些恶鬼一样。但,我们所见的不只是那些携带怨气的灵体,还有那些痴情种子,就像阿芳那样。她至死都忘不了我,我也确信,昨晚并不是在梦中见到她。我还给她暖了手。” “我静静地听着老王的话,也大致能猜到了他为什么要趁着父母外出上班的时候,单独找我聊:若是换了有其他人在场,没准就会认为他因为思念小师妹过度,导致了精神问题。而眼下只有我能相信昨晚他见到阿芳是真实的。而他总是把我们所经历的灵异事件与鬼故事联系起来,总是把我们的事业说得那么不伦不类,好像咱们就是驱鬼除魔的小道士一般。连师父都说了他好几次,我也拿他没办法。 “只见王铁生低下头,沉思着什么。等过了片刻才将昨晚的细节娓娓道来——(考虑到记叙方便,王铁生的话转为他本人的语气进行记录。) 昏昏沉沉地睡着,无梦,但知道那时的我已经睡着了。只觉得,一双凉凉的手,轻轻抚摸我的额头,继而是脸颊,脖子……那是一双温柔的手,属于一个柔情四溢的女孩子吧?而且,这种抚摸,那么熟悉,让我想起了那个对我极其重要的人—— “阿芳!”我浑然惊醒,喜出望外地抓起那双手,果然是我魂牵梦萦的宝贝小师妹。 “笨笨,你醒了!”阿芳温柔地坐在**边,柔柔的眼波仔细地打量着我的面色,”真是个痴情的傻笨笨,我离开这么几天,你就伤得这么重,还住进医院了。想我了吗?” 我点点头。此刻,万语千言都想说给她听,我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拽着她的手,她却絮絮叨叨地问我最近饮食是否周全,是否按时服药,准时睡觉,我一一回答,丝毫没有感到厌烦——这是我最喜欢的女孩子,她关心着我,我很幸福。 “不管宝贝阿芳你眼下是人,还是灵体,我都喜欢,能多陪我一会儿吗?” “傻笨笨,还是那么粘人。这些天,你一定想死我了,那本姑娘就看在这份情面上,陪你坐坐!来,给你家宝贝阿芳暖暖手!” 我把小师妹的手轻轻托在右掌上,运了三遍真气,原本凉飕飕的手渐渐温热起来。 “为什么每次,宝贝你见不到我了,手就这么冷?记得曾经给你买过手套,还得你的宝贝师兄亲自给你暖手。” “好嘛,大热天戴手套,也不觉得奇怪?”阿芳娇嗔道,”你不就是我的手套吗?看,我被你焐热了!” 我笑了,起身把她揽在怀里,深深地吻着她湿润的嘴唇。阿芳灿然一笑,也不拒绝,仿佛早已忘却了这是医院病房。而我,一样沉浸在这份爱意里…… “依然记得早晨王铁生拽着我说:‘后来,我睡了,依稀觉得,小师妹在我身边陪了很久很久,直到我进入梦乡。沉浸在这份柔情里,我才睡得踏实。早晨起**,伤势似乎好了大半,内力也回复了不少,早点吃了两个包子,一袋豆浆,都有力气陪你下楼来说话了。这都该感谢小师妹来探望我。’倒是让我很汗颜:即使是自命用情专注的我,也没有对爱情如此迷恋、依赖过。你也看得出来吧,如果小师妹出事,王铁生绝对是个舍得为她挡子弹的男人。尽管男人当以事业为重,但如此儿女情长也不可耻,也属性情中人!” 我点头表示认可,因为我在期待王宽把这事说圆满了:”也就是说,你们小师妹现在可以算是个灵体了是吧?” “算是吧!只不过我不能把她抓来给你看用以证明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灵体这种能量形式了,一来她是我们的师妹,二来,她是王铁生的女朋友,即使我同意,王铁生也肯定不答应,他可不想让她家亲爱的充当为验证你我那个无聊争论的道具。” “看你说的,我还没打算见你们家小师妹呢!”我反驳道,”眼下我最迷惑的还是那一枚的事。那不光是王铁生送给小师妹的礼物,也是她的遗物了,对他来说自然很重要,但总不能是王铁生连夜跑你家去偷回来的吧?记得你说前一晚被阿芳撞晕以后就再也没找到,那怎么会出现在王铁生手里的?” “那,王铁生以前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封灵术’?”王宽仿佛是顾左右而言他。 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把我给弄迷糊了:”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这什么‘封灵术’是什么?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王宽翘起了大拇指道:”这两个问题问得好,讲到关键问题了!小师妹在投进我们月易门前就该学过这门法术了。她是驱魔派的传人,仰慕咱们月易门才做了我们的师妹。这道‘封灵术’原来也不是本门的法术,而是她从原来的门派里出师以后带来的。只是,这属于禁术,旨在生命之火即将燃尽时将自己的精神力量,抑或说是灵魂,寄养在某些稀有金属中。待完成了某些此生还没完成的事情以后再离开这个世界。” “呃!还有这么一个说法?你们地球人太奇怪了!”若非王宽提及,我也很难相信世间会有这种奇术,”若是这道法术落入了心术不正之徒的手里,那即使是把他们本尊杀了,不也无济于事?” “这个你放心,一来‘封灵术’是小师妹他们驱魔派的独门秘术,只有极少数品格端正、天资合适的人才有机会学到,而且这道法术对人的体质要求很高,目前为止我们门派以及我所接触过的人里也只有小师妹一人是符合体质要求的,我、王铁生都不适合修炼。这么一来,天下地上能练上这门法术的人简直比大熊猫还少了。是以‘封灵术’首创至今都没有哪起祸事的罪魁祸首用它来为非作歹。 “这么看来,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彼此真的都是一往情深了,相互都离不开对方。之所以她在车祸前间不容发的时候还不忘施下这道法术,就是对王铁生的个性了如指掌,料定他会受不了小师妹出事。唉……”余下的话,我和王宽两任都明白:若是小师妹没碰上那倒霉的车祸,说不定老王和她就能修成正果了。随后,王铁生也是在王宽千哄万哄之下才得以入睡,睡着以前还紧紧抓着那枚挂坠呢喃道:”这个,她昨晚就放在我身边了,说是在月圆之夜,我想她的时候,拿出琉璃来念她的名字,她就能出现在我身边。不过那要等晚上才能灵验,白天就不行了……呼呼……” 第八章:肉疙瘩 填饱了肚子,我和王宽悠悠地走出了茶楼。王宽若有所思地考虑了一阵,开口道:”眼下,昨晚的谜题也算是解开了:小师妹的封灵术,可以通过稀有金属为媒介封存灵体,而这枚琉璃里添加的稀有金属正是这种媒介的好材料。至于昨晚,王宽对琉璃下了灵光术,运用的是体内纯阳的内力,正巧打开了封住她灵体的封印。于是,小师妹阿芳就带着琉璃挂饰来看老王了。可以说,阿芳师妹真是料事如神,算定了我会用灵光术替她打开封印,也料定了老王这时候正为情所困。至于说,琉璃为什么会吸血,只有等老王亲自去问阿芳了。而我,也暂时用不着替老王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至少,阿芳是不会害他的。目前王铁生内伤事小,我们大可相信现代医学的力量帮助他赶紧恢复过来。但我发现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变化,问题好像比较棘手,我在考虑是不是该告诉你。” “行了行了,是不是在月易门混久了,人都变得喜欢卖关子起来啦?”我道,”事关王铁生的问题你不该瞒我的,他是我朋友,纵然帮不了他我也得知道他目前病情的详细情况。” “那好,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看老王,他身上起了一点很奇怪的变化,在常人看来也很恐怖。”王宽说着就把我往医院里带。嘿!不是说王宽正在睡觉吗?怎么还回去呀?就不怕把这臭小子给吵醒了?王铁生每一个晚上入睡都很困难,被人吵醒以后就很难再睡着,是以任何人把他给吵醒了都会把他给激怒,甚至让他进入完全暴走状态:”奶奶的,你让老衲我还怎么睡?呀呀个呸的!”即使至交如我,他也丝毫不给我留下任何情面,我也只得让着他三分。 王宽却看穿了我的心事,故作神秘道:”他已经睡死了,所以我们去看看他也不为过。况且,我也有妙计可施避免吵醒他,即使是七级地震也无法吵醒他了。” “你说的是什么妙极?可不许拿什么‘山人自有妙计、天机不可泄漏’的话来敷衍我哦!”我打趣道。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什么兴致来打探他究竟会用啥办法。 “呵呵!原本属于我的台词被你给抢去了!”王宽笑嘻嘻地看着我,”咱们那些师兄弟们都说我爱卖关子,是个制造悬念的高手。所以哪一天不当驱魔人了,可以改行当作家,去写悬疑类作品。” “那敢情好,我做你师父,教你怎么写如何?而且免你学费,但前提是你得把你在月易门服役期间所发生的种种经历都给告诉我,因为那是难得的写作素材,我可以编成小说拿去换钱买酒喝。”我调侃地说道,心知王宽不会答应才故意这么说着气他一下。 王宽果然中招,脸色一正,板着面孔怒道:”呸呸呸!你想得美!写作素材老贵老贵的,可不比学费便宜多少!” 说话间,我和王宽已经坐上了电梯,眼疾手快的王宽按下了那一枚写着数字”十八”的按钮,让人怀疑这道手法里是不是融合了点穴的功夫。电梯轿厢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怪响,一步三摇地朝十八楼爬去。灯光忽明忽暗,估计是日光灯的整流器有故障,懒惰的维修工师傅还没来得及过来修理吧!不过这种氛围正好给我们俩的身边增加几分灵异色彩:曾经看过无数的恐怖电影,好像破旧的电梯轿厢里灯光忽明忽暗时,就是闹鬼的征兆了。只是现实生活中所谓的鬼魅难道正如王宽说的那样,属于人类精神能量的残存形式,是真实存在的么? “早知道咱们就不坐电梯了,瞧这氛围,让我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许许多多灵异事件。”王宽抹抹脸上的汗水道,”也许晓枫兄弟你会觉得奇怪,堂堂处理灵异事件的月易门弟子还会觉得害怕……这是我们的职业病而已,神经系统在这种状况下显得特别紧张,仿佛随时都会闹出什么突发事件似的。” “行了行了,别神经过敏了!咱们都是大老爷们,能丢得起这个人吗?”眼见王宽如此状态,我便忍不住从语言上欺负他一下,作为他总是跟我卖关子的反击,”如果你是个女孩子该多好,我可以趁机卖弄一下英雄本色,把你往怀里一抱,温柔地说一声:‘亲爱的,别怕,有我呢!哥哥我保护你!’” 王宽作呕吐状,往我胸口上揍了一拳道:”果然是基情四射!有种!” 好在这份恐惧感只维持了几秒钟,电梯终于停在了十八楼。”叮”的一声铃响,没等我反应过来王宽便急吼吼地把我拖上了楼道。事后回想起来,这也未必是王宽所谓的”职业病”,而是程度相对较轻的心理问题,叫做幽闭空间恐惧症。正如我小的时候身体不好,总是被家里人抱着上医院打针,而我总是觉得屁股上扎进了异物是一种不太受欢迎的感受,长大以后都没有任何改观。大学时期开设了心理学课程,我和执教老师关系极好,他还给我做过一项心理测试玩,并且证明有那么几分的尖锐物体恐惧症(程度很轻,不需要心理医生介入)。时至今日,每每患上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时,我也宁愿吃药也不想打针或是挂点滴,因为目前依然觉得针头扎进皮肉往里面灌药水是一件令人心里发毛的事情。 王铁生所在的病房,一如先前所见的那样窗明几净。此刻病房里除了躺在**上呼呼大睡的王铁生以外,几乎是空荡荡的。”其余两位病人都已经出院了,只有咱们家老王还躺在这里装死,真是没羞!”也不知道王宽说这句话的本意究竟是嗔怪还是心疼,亦或是两者都有。只见他捏了一个法诀,暗自念念有词,仿佛念动了一句什么咒语,我也没听清楚他究竟说的什么。 只见他右手上忽然闪现出一道神奇的金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了几分,却宛如雾气一样凝聚在一起。我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断定这不是我的幻觉,悄声问:”王宽呀,你在干什么?” 只见王宽右手好像握着一把沙子似地捏着那一股亮光,洒在了王宽的脸庞上。那股光仿佛是具有生命一样,统统落在了王宽的脑袋上,渐渐融入了他头上的每一寸皮肤。”这是本门的眠术,可以让被施法者安眠,对外界很多刺激都毫无知觉。”王宽解释道,”让他好好睡一觉,我们解开他的衣服,我要给你看的那个奇怪东西在他的背后。” 一边解着王宽的衣服,我一边问道:”那你这道眠术跟心理学上的催眠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宽一边忙乎一边道:”没有关系。心理学上的催眠是通过一系列的暗示、引导性语言对被催眠者进行催眠,属于精神领域的概念;而眠术是通过法术来让对方陷入深度睡眠状态,和心理学方面没有任何关联与可比性。这道法术轻易不得擅用,因为容易打乱人体的正常生活规律;也不可能用于外科手术,因为即使对很多刺激都毫无知觉,但是对极度的疼痛感还是会有反应的,会把睡眠者从深度睡眠中惊醒。好了,把他翻过来!” 只见王铁生背后的皮肤光滑细腻,和常人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甚至比普通人更富有光泽。肌肉虬结,显然是经常锻炼的成果。只不过在他的背心处,我看到了一个奇特的凸起物——那一块凸起物好像是长在他背后的肉瘤一样,虽然皮肤颜色和周身上下没有任何差异,但俨然有两只馒头那么大。任何人背后多了这么一块肉瘤,感觉恐怕都不会太好。 “奇怪,王铁生是罗锅子?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我惊奇地说道,”读大学时和他一起洗过澡,见他背后各处都很正常的,没有这块肉瘤。” “那么说,这块肉瘤也是最近才长上的?”王宽道,”那就怪了,先前看病时因为担心会不会得上什么不治之症,我们带他去照过X光片,片子上也无法显示这究竟是什么。而且你仔细看,这东西好像还会动,不知道是呼吸还是脉动。” 我顺着王宽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那一块肉瘤微微地起伏着。频率很慢,仿佛和王铁生的心跳或是呼吸同步的。”难道这是一个活物?”这么一个发现已经令我震惊了,”我好朋友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我也想知道。不过,目前为止王铁生很安全,因为他的大多数生命体征都在正常范围以内,除了轻度的贫血以外;内伤也在逐步恢复中,这是万幸的事情。至于说他背后的肉瘤,如果这家医院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们可以换一家医院给他看看。” 我伸手摸了摸那一块肉瘤,王宽想出手阻止我,却满了半拍,一边在我身边嘀咕道:”你小子胆子倒大,就不怕这块东西咬你?”话音刚落,我就觉得手摸在那块肉瘤上的手指头好像被扎了一下,宛如医院验血时护士用针头在指尖扎出鲜血的那种刺痛感,我被刺得一机灵,赶紧抽手。只见手指头上俨然被戳破了一个小小的洞,一小抹血珠冒了出来。 “乖乖!还真会咬人啊?”我悄声道,虽然压低了嗓门,却依然掩饰不了语气里的那份惊诧与恐惧,”这下问题严重了!” “身上长了这肉瘤王铁生自己也不知道。我告诉了他的主治大夫,目前医生也没有对策,不知此乃何物,也不知道该如何治疗。目前只能考虑给他动一个外科手术想办法把这肉瘤给割下来。”王宽道,”我怀疑过,这东西也许是一只寄生虫,甚至怀疑是东洋人传说中的人面疮。但人面疮该长出人脸的形状,五官和真人的脸如出一辙,也因此被理解为像人面孔一样会吃饭说话的疮口。所以我觉得这是寄生虫的可能性更大。” “啊?寄生虫?”我几乎被王宽给吓到了,”那它要是在王铁生体内产卵了那该咋办呀?” 王宽双手按着太阳穴揉了揉道:”眼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毕竟我也不是医生,该咋办我也不知道。” 第九章:治愈 因为老王还在住院期间,出不得院门,所以等王铁生醒来以后托我和王宽给他买了两盒统一奶茶。本来以为他想喝奶茶了,还在笑他太贪心,非要两盒而不是一盒,王铁生却解释说是和小师妹阿芳分享的:”我和师妹都喜欢喝奶茶,所以我想祭奠一下她的亡灵。尽管,现在我想念她时,还可以相见,但也不知道这样的欢愉能维持多久。所以我想把每一次见面都当作最后一次,好好珍惜。对了,我那一份无所谓,阿芳师妹的那一盒得挑巧克力口味的,她就好这口。”我听了也就答应这件事,因为后来听王宽说,灵体在这个世界不能存在太久的时间,纵然小师妹是修道中人,也一样得在身故以后及时去往另一个属于亡灵的世界,不然等待他们的只有灰飞烟灭。只不过,阿芳能比普通灵体多停留一段时间,至于这段时间有多久,连他们师父也不知道。 又是几天临时召集,被单位的领导唤去加班。最近单位里搞工资改革,因为本市最低工资保障线的提高,单位每个阶层员工的工资均有不同程度的上浮。我帮着财务部门的几位美女同事一起捣鼓诸多公式,最终定下了不通职位的具体增加数额。尽管终日百花丛中过,我却无心欣赏这道风景。听王宽说,他这阵子也忙忙碌碌,王铁生倒下了,来接替他的同事近期又无法立刻上任,所以王宽成了临时顶替他的冤大头了。”月易门好好的年休假也得耗费几天在这让我欢喜让我忧的H大学后勤了。在外人看来,道家弟子居然还要工作,实属难以理解。每每听及这样的评价,我只有苦笑:若是成天在外面侦破灵异事件,那咱们又靠什么吃饭呢?咱不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闭关修炼一熬就是十年,居然不愁吃喝。”王宽不知道是在抱怨还是在诉苦,但也不得不承认:择在高校后勤办事,也因为这里的工作环境相对轻松,业余时间正可以来处理月易门里的诸般事项,再忙也只是暂时的。等一切都步入日常管理工作以后,大家都能相对清闲一点。 幸而,我任职的那家物业公司一切事宜终于宣告一个段落,这两天只需要把员工的工资单和奖金单统计出来,又可以继续自己那段期盼已久的休息日了。尽管眼下老王依然每天发手机信息给我,报告每天的身体状况,他也正在逐步好转,可我还是记挂着这个傻小子——他是十世单传的男孩,多少有一点娇惯,可偏偏生了一张铁齿铜牙外加牛脾气,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行。于是第二天便带了一点水果去探望这个活宝,还有……如果有机会,想办法打听一下他背后那只怪物究竟有何**影响。 来到老王的病房门口,就听见了盛阿姨在某个角落里耳边絮絮叨叨地罗嗦着什么,仿佛是在教训着宝贝儿子如何不乖。我还在踌躇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身形却已然闪现到了房间里。 盛阿姨见我来了,殷勤地招呼我。王铁生却坐在一边气鼓鼓的样子,俨然被教训了以后不服气的孩子模样。见是我来了,原本阴沉的神色忽然多云转晴了,把我拉着说要到上次去过的小花园里说心事。我回头望向盛阿姨征询她的意见,她却开明地摆摆手道:”你们两个年轻人说吧!宽儿,他就听你的,总是嫌我唠叨。唉!这傻小子,病还没痊愈就跑出去大半夜,害我们担心……” 我们俩一路走下楼去,王铁生不时地冲我扮着鬼脸,一扫方才的尴尬。 “令堂大人说,你跑到外面大半夜是什么事呀?哦,对了,你说过,如果想小师妹,可以召唤她,你昨晚肯定去见她了,而且不方便和令堂大人说是去见一个灵体。所以她会责怪你是不是?” 王铁生点头道:”这事也只能说给你听了。昨晚,我的确见了她。你知道,有一种感情,纵然是生离死别也无法磨灭,反而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更显深刻。我就是实在受不了思念的苦楚才召唤了她。” “兄弟,你这么痴情,小师妹一定很高兴了。她能找到你这么专一的男朋友,算是福分。” 这句话绝非我恭维王铁生,他却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想起了和她以前的点点滴滴,她能来陪我这个晚上,我也过得很快乐。” 他伸出右手,遥遥地指向了远方。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我们这座城市最高大的摩天轮,属于J乐园的范围。 只听老王幽幽地说道:”那座摩天轮,我一直管它叫做幸福的摩天轮。那时候,我和小师妹热恋,就去J乐园玩过。我带她去坐摩天轮、乘过山车、玩漂流,度过了绝美妙的一天,我至今都很难忘记那天的经历。 “那天,小师妹第一次主动亲我,之后满脸绯红地跑到一边去,鬼鬼地看着我偷笑。我也笑了,跃到她身边紧紧地搂着她,吻着她。我想起了这段往事,便再也抑制不住思念了,昨晚叫她来陪我一起去参加了J乐园的夜游,重玩了那天玩过的所有娱乐项目。我陪她吃烧烤,看她一口一口地把盘子里的烤鱿鱼、羊肉吃完,也看着她喝下了那盒她最喜欢的巧克力口味奶茶。同样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吻了她。当时,我真的有一种错觉,她仿佛能回到我身边,陪我一起生活、过一辈子。直到天明的时刻,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我才知道,她已然化作了灵体,再也不可能回到我身边,和我生一群儿女了。一切的一切,早已是一场美梦,却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说到此处,老王早已是泪流满面,不见之前的嬉笑。也是第一次发现,他用情到如此深处会是这样的侠骨柔肠。我让他靠在我的肩头,狠狠地哭了一场,因为我明白,这时候谁也劝不住老王,若是一劝,他哭得更凶。 待到他哭得差不多了,我拽着他的手扶他起来。他却仿佛被烫着似的抽回了手。 “怎么了?手受伤了?”我拉过他的右手,发现老王手背上果然有一道鲜红的伤口,切面新鲜,宛如今天刚刚划破的。 “没什么,今天一个实习护士来实训,我好心让她锻炼一下打点滴,于是插针头和拔针头都让她来。谁知她一不留神,拔针头的时候把我们俩的手都划破了。”老王漫不经心地说道。他爱心泛滥在所有同门师兄弟以及老朋友之中都是闻名的。 “你还是忘不了小师妹是吗?”我问老王,他用力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眼下该如何劝慰他,但至少明白,眼下老王的确恢复了不少,不似刚进医院那样麻木不仁,连周围人都懒得理。而现在的他,能哭、能笑,也学会体贴人了。 下次再来探望老王时,他又能不能走出小师妹离开的阴影呢? 雾气氤氲之下,我走在一处荒郊野岭里。身边尽是枯木、黄土,一片凄凉萧瑟的景象。胸口处一片冰凉,仿佛多了一块坚硬的异物。我摸了摸,好像是一块石头,赶忙解开衣服,却发现是王铁生的琉璃挂饰!奇怪,这东西怎么会挂在我的脖子上? 只见那块挂饰色彩缤纷,宛如彩虹一样具有七中色彩,即便是我这样的七尺男儿也对这件难得的宝物爱不释手。可是接下来,我却分明觉得这块挂饰仿佛是有了生命一样,径直往我衣服里钻,我拼命想把它拉出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刺痛,让我不得不解开上衣一探究竟。”这东西怎么了?想钻到我身体里吗?” 琉璃挂饰早已嵌在了我胸前的皮肉里,鲜血四溅。而挂饰却好像贪婪地吮吸着我的血液,渐渐褪去了原有的七色,转变成那可怕的暗红色。”嗯,好喝!好喝!”妈呀!这琉璃挂饰咋还会说话呢? 仿佛是对鲜血的贪婪,那琉璃挂饰直接钻进了我的皮下。一阵钻心的疼痛,几乎把我疼得昏死过去。那一块被挂饰咬啮的疮口,竟然在不到三分钟里愈合了,只留下了一块疙瘩似的肉块,疼痛感也随之骤然停止。正当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时,那块肉疙瘩上忽然长出了五官,眼睛、鼻子、嘴巴依稀可见。 下意识地摸了摸肉疙瘩,那张嘴巴忽然直冲过来,咬住我的手指不放,几乎撕下一片皮肤来,含在嘴里大声嚼了起来。 “我是人面疮。”这东西开口说话了,”我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和你一起脉动、和你一起呼吸、和你公用一个生命。记得给我找肉吃,否则我会一口一口地蚕食你的血肉!” “不!”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呼,我翻身从**上摔了下来。一阵阵喘息过后,才意识到刚才那是一场噩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是被这场梦给吓到了。 手机的时针指向了八点一刻,难得睡到那么晚,但丝毫没缓解我周身上下的疲惫感,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发胀。电话铃声响了好几遍,我才反应过来接听。才一按下接听键就听见了王宽那阵风风火火的声音:”怎么?睡懒觉也不至于连电话都不接吧!我平时睡懒觉也绝不超过八点哦!” “别跟我吹你早睡早起的好作风,有啥事找我?”听见他那不可一世的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找一块板砖把他拍进墙里去。 “来王铁生住的医院吧!他那一块肉瘤给治好了!”王宽道,”在电话里说不清,你也别多问,给我省省电话费!到了我再跟你细说!”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个老财迷就挂了电话。我不禁无语了,就几毛钱的电话费,至于省到这种地步吗?难道月易门弟子都穷到这种地步啦? 依然不知道是怎么来到医院门口的,因为那个时候出门又赶上了交通高峰。眼前的小情侣宛如前一次见过了,依然搂搂抱抱地亲热着,丝毫不把我们这些局外人放在眼里。我也习惯性地掏出手机玩,彼此都无视了对方的存在。至于拥挤的车厢我早已习惯了扭动身体游走在每一个可以容身的空隙里,不知道我前世是不是阿米巴原虫,所以这辈子身体的柔韧性才会这么好。 到了王宽的指定地点,发现他早已恭候多时了,还给我带了早饭:鸡蛋饼,还有豆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太贴心了,难怪没比我大几岁就能骗上个漂亮媳妇。我一边吃,王宽一边却嘀咕道:”我也不知道现在让你填饱肚子是不是个失误,因为王铁生刚动了手术,医生把他背后哦那个肉瘤给割下来了,恢复得很不错。” “晕!这是好事呀!”我咽下了塞了满满一嘴的鸡蛋饼,呜呜啊啊地说道,”看你好像不想让我知道一样。” “只不过,那一块肉瘤很奇怪,那是一种叫做‘蜱虫’的生物,只不过是一种变种,会钻到人类的皮下组织吸收血液。相关的事情我们可以去找那位医生,他比我说得更详细。” 不一会儿,我便被王宽拽着到了医生的办公室。他正一根烟、一杯茶地闲度着难得的时光,也许不一会儿还得有手术做,或是处理各类疑难杂症,反正这段能品茗、抽烟的时间对医生来说是千金不换的宝贝了。我正犹豫是不是该打扰他,那医生倒是爽快地递上了两根大中华,我自然不客气地接下了,只是在纠结:”医生还抽烟么?今后还怎么以身说法大谈吸烟有害健康?” 医生大人却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还以为我想打听王铁生的病情呢!带我们俩去了医院顶楼一处角落里的房门前,掏出随身的钥匙打开了大门,一边说道:”这是我们医院的标本陈列室,你们俩也知道咱们是附属某大学的医院,所以这个标本陈列室也兼作教学用途。王铁生身上取下来的东西是一种叫做蜱虫的寄生虫,嗜好吸血,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怀疑是某一个变种。” 满屋子陈列的标本,都放在了一排排不锈钢架子上,宛如图书馆里的暑假一样。有心肝脾肺肾,还有婴儿胚胎,每一件陈列品前都有相应的表情做明确标识。对此我却无心一一欣赏。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王宽为什么会纠结给我带早饭算不算失误了,也许是怕我受不了标本陈列室里这些人体组织器官而浪费了一顿早饭吧! 医生在陈列室最后一排架子前,医生停下了脚步,指着一只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怪物对我们说道:”这就是我们从王铁生身上取下来的东西。” 那是一只常人眼里犹如外星生物的怪虫子,六条腿,圆圆的身体,差不多有两个馒头那么大。若是添上一条长尾巴,就跟曾经在大洋海底世界里看过的鲎一样。 “莫非,这就是蜱虫?”我问道,”那,正常的蜱虫该有多大呢?” 医生伸出右手道:”饥饿状态下的蜱虫比人的指甲盖略小一些,如果吸饱了血就难说了,因为蜱虫胃口很大,喝下足量的血体形会比原先大出十几倍。这是一只变种,所以才会那么大,至于变种的原因我暂时还没能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会带去北京和同僚们做一个课题,研究蜱虫的变种问题。” “那么,当初X光片上怎么就没拍出这只虫子呢?”我问道,”按理说那么大个块头没理由逃过科学仪器和你们的眼睛呀!” “这个……”医生倒是被我的问题问倒了,”只能理解为这只变种身体很薄,身体的韧性却很强,所以能躲在王铁生的皮下,而X光片却能毫无遮拦地穿透它的身体,是以连咱们也没看出来。” 我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这无异于在质问这位老医生的能力以及医院的资质,直至今日我都对这句不该问的话表示抱歉。王铁生却总是安慰我说:”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敬医重道,那眼下医患关系也不会紧张到这种地步了。” “那么,王铁生的贫血是不是因为这只蜱虫在他体内汲取血液而引发的呢?”王宽问道。 “嗯,可以这么理解。所以说,把这虫子给挖出来,也就等于是从源头上解除了王铁生贫血的根本问题。而且,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只蜱虫是怎么会变种的,又是怎么爬到他皮肉里去的,但我知道这是一只公的,所以不用担心他在王铁生身体里产卵,更不用担心你们的好朋友会让蜱虫给吃掉了。” 是啊,试想一下身边这位好朋友若是哪一天不明就里地倒下昏死过去,不一会儿便有许许多多的蜱虫挣破他的躯体爬得满世界都是,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呀!好在,终于把这只寄生虫给根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