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肉糜 红烛昏罗帐,一室暖香。 师亦笙凤冠霞帔,端坐在贴了喜花的窗台前,纤美的手指舀起食盘中的肉粥,朱唇微启,缓缓送了进去,心中喜悦和期待也如这入口即化的粥,弥漫开来。 十年倾慕,她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那个人,从此便是执手百年,一世安好了吧。 外面隐约锣鼓喧天,士兵齐整的欢呼声传来,师亦笙下意识地起身,想要看一个清楚,贴身婢女敛秋惊慌失措地从外头跑进来,“公主,不好了,奴婢听说,风国亡……亡了。” “什么?”勺子从手中跌落,师亦笙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风国,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么,还是父皇和母后亲自送她出嫁,为何一夜之间…… 师亦笙再没有心思候良人,起身就向外跑去,却撞到一个坚硬的怀抱里,她抬头,墨褚时俊美的面颜映入眼帘,只是他身上穿的并非婚衣,而是铠甲,上面,沾了凝固的血。 师亦笙像看到了救星,不及深究他的血从何处来,只是抓着他的衣袖,满眼焦急,“褚时哥哥,风国亡了吗?这是假的,对不对?” “笙儿别怕,不过是战事失利,士兵以讹传讹罢了。” 墨褚时轻声抚慰,抬手掠过她绝美的容颜,冷寒的感觉让师亦笙微微一个哆嗦,不由得睁大眸子,可入眼的,是他满目的温柔,方才,就恍若一个错觉。 墨褚时扶着师亦笙的肩头,将她安顿坐下,目光落在那一份只吃了几口的肉粥上,“这是朕特意为你准备的,好吃么?” 师亦笙的心逐渐安稳了下来,点头,她受了大惊吓,依然心有余悸。 “等笙儿吃完,说不定好消息就来了。” 墨褚时嘴角勾起,仿佛暗夜修罗花,拿起勺子,舀起肉粥来喂她,动作温柔,袖中隐约透出凉风。 师亦笙一口口地吃着,墨褚时不慌,她也不怎么怕,这是多年来二人之间形成的默契,只要有他在,没有什么困难是化解不了的。 等她怀着一丝忐忑吃完了,拿过帕子擦拭嘴角,“褚时哥哥,我想去看望父皇母后……” “你的父皇母后,不就在这瓷钵里么,你吃得津津有味,要不要再给你盛一钵呢,锅里还有。” 墨褚时的声音轻轻地飘入耳中,带着一抹森冷,师亦笙一个激灵,睁大眼睛看着他,恐慌从心底飞快蔓延。 “褚时哥哥,你在说什么……” 这,似乎不像玩笑话! 墨褚时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之大,几乎要把她的下颌卸下来,“十年了,朕与母妃在风国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受尽欺凌和羞辱,朕发过誓,你的父皇母后,你,朕通通不会放过,听到锣鼓声了么,那是在庆祝你们风国灭亡。” 原来,原来他在记仇,他…… 师亦笙嘴唇颤抖着,喃喃,“所以,你把我的父皇母后……” 不,这一定是假的,褚时,怎么可能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墨褚时黑沉的眸子盯死了她,“别急,你们一个个的,慢慢来,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嫁给朕么,朕不会让你失望的,嗯?” 一步步,将她逼靠在窗台上,眼底仇恨肆意涌动,压抑了多日,如今他终于不用再伪装。 师亦笙浑身战栗,脸上的恐惧升到了极致,忽然惊叫一声,把瓷钵推在地上,她伸手到喉咙里,拼命扣着,眼眸变得赤红骇人,心口一震,倾身呕出一口活血来,身子晃了一下,便委顿着倒在地上。 朱钗散落,一头墨绸青丝旁,点染着玫红的血迹,衬着红嫁衣,妖冶凄美。 第二章 挑筋 深秋,风寒,卷起一地残花枯叶。 这是风国灭亡的第五天。 师亦笙辗转苏醒过来,入眼的,是破碎的帐幔,房间的角落,挂满了灰白的蜘蛛网。 原来,这是一场梦么,师亦笙的手,摸到了枕边,才发觉已经湿了一片,而她的眼,痛涩得厉害。 那一日的情形纷纷在记忆里浮起,她惊惶四顾,迅速下了床,向外头跑去,“父皇,母后……” 他们一定还在,褚时哥哥,也像从前那样呵护她,从未变过。 看到进入院子的两个人,她喉咙一堵,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定定地盯着他们。 男子是墨褚时,女子一袭大红锦绣描花妃装,美艳逼人,可那张脸,师亦笙是熟悉的,苏清婉,她父皇的一个嫔。 墨褚时温柔地搂着她纤美的腰肢,一切,无需言明。 “你们……”她张了张口,难以遏制的痛,在心底蔓延。 原来那一日,被娶入后宫的女子,不是她,排场热闹的婚嫁,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掩饰么。 师亦笙面色灰白,咬破了嘴唇。 苏清婉勾起嘴角,流出一丝得意,“姐姐莫要害怕,风国不再,可皇上也不会亏了你我。” 师亦笙身子轻晃,不及深究“姐姐”二字是什么意味,她只知道,这一切不是梦,不是幻觉,是血淋淋的事实。 “还不肯相信么?”墨褚时睥睨着师亦笙,“这一次,你再敢晕了,朕也会命人用冰水泼醒你,你的父皇母后是死了,可你该受的,还没有受呢。” 在风国十多年的屈辱,还有他母妃……她死一千遍一万遍都不够。 师亦笙犹如掉到冰河里,浑身上下清醒刺痛,身子一瘫,坐在地上,想到那碗中的肉粥,她摊开手,指尖拼命颤抖着,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喊声,“啊……” 墨褚时俯身下来,抓住她的手,她似乎听到了骨节断裂的声音,惊惶失措地挣扎着,后退着,他不是褚时哥哥,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这双手的主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懦弱了?作起恶来,可是干脆利落得很。” 墨褚时手上的冷,从师亦笙腕部一直传到她的心底,而她像疯了一般,拼命甩着手,像要摆脱一个可怕的妖怪。 墨褚时看到她眼里的逃避,甚至夹杂着一丝……恨,不见了往日的倾慕和执着,眼眸更是冷沉了下来,“来人,挑了这贱人的手筋。” 师亦笙还以为她听错了,可是接触到墨褚时面上的冰寒,她更是反抗得剧烈,两名护卫走过来,一个人将她踩在地上,一个人抓过了她的手,拔出腰刀。 “皇上,这样对姐姐,是不是有些残忍了?” 苏清婉按住心口,害怕地往墨褚时怀中缩了缩,可脸上却不掩幸灾乐祸。 “不过是她罪有应得,这样居心险恶的人,不值得同情。”墨褚时眼眸涌动着刻骨的恨意。 刀尖利落地挑断手筋,鲜血飙溅,师亦笙仰首惨叫,手不断痉挛着,断裂的筋脉牵扯着每一寸骨头在疼,她爬行了两步,抬首盯着墨褚时,眼眸赤红,牙根咬得发酸,“为什么,至少……至少我待你,一直不薄,为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 第三章 叛国皇后 为什么?她也配问这个问题? 三年前的一个夜晚,他身中软禁散,亲眼看到她让两个士兵凌辱了他的母妃,又亲手掐死了他奄奄一息的母妃,然后扔到池塘里,伪造成溺水而亡的假象,等尸体被打捞起来,看到母妃身上的痕迹,宫中人嘲笑他是“暗娼之子”,从那时起,他便恨毒了她。 墨褚时眸中的一丝恻隐被怒火吞噬,将师亦笙的头发揪了起来,连同她的人也歪倒在他的怀中,“公主竟连做过什么恶都忘得干干净净了么?不管你认还是不认,朕都不会放过你,朕要留着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告慰母妃在天之灵。” 师亦笙脸上浮起一丝疑惑,“淑妃她,她不是跌入了池塘……” “装,继续装。”墨褚时冷笑,“你演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喜欢演,这三年来,朕都一直陪着你演着。”微微俯身,嘴角荡起诡谲之色,“不然,那些行军计划书,你也不会心甘情愿交给朕不是?” 师亦笙这才想起这件事来,她瞠目结舌,脸色更是惨白,“你,你……” “知道是自己导致风国覆灭,滋味怎么样?”墨褚时嘴角勾起,语气阴冷,“朕已经昭告天下,风国舞央公主,于朕,于大擎有功,特封为皇后,朕要你顶着叛国的名声,受尽天下人的唾骂。” 手一推,师亦笙倒在了地上,磕得骨肉一阵生疼,她手肘撑地,眼眸似要泣血,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凄然苍凉,“褚时啊,我将一颗心交于你,想不到,你竟是狼心狗肺,狠毒寡决之人,这些年,是我错付了。” 泪水滑落,却是带了血。 墨褚时的拳头霍然攥紧,他恨她假装无辜的样子,明明残忍的是她,却要将脏水往他身上泼。 “那么,朕就感谢你的真心实意了。” 那四个字,带着极致的嘲讽。 眼前逐渐变得模糊,除了血红,天地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师亦笙笑声戛然而止,心口一震,咳出一口活血,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腕部流出的血,染红了青砖地板,她的手曲张着,仿佛要抓住什么,却终究只有一片虚无。 墨褚时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头隐约发堵。 “褚时哥哥,等你回大擎了,带上我好不好?我要做你的妻子。” 她浅笑嫣然,眸子都是期待。 那时的他,心中又何尝不是盈满向往?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这不过是风国的一场阴谋罢了。 假意放他回大擎,并把舞央公主嫁给他,实际上是在他身边安排棋子,好染指整个大擎。 而知情的母妃…… 一丝不忍,终究被黑流淹没,执着雪妃的手,离去。 “看好皇后。” 梦,漫长的梦,师亦笙在地狱一般的漆黑里挣扎了许久,终于看到一抹光亮,费力地睁开眼眸,淡淡的血红慢慢变得清明。 还是那一个房间,比冷宫不如。 “娘娘,您醒了。”敛秋端着一个碗进来,眼圈泛红。 谁又知道,公主满怀喜悦地出嫁,实际上是往火坑里跳呢? 敛秋从小随自己长大,师亦笙微微一叹,“敛秋,苦了你了。” 敛秋一双眸子澄澈赤诚,“奴婢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娘娘饿了,手也动不了,奴婢喂娘娘。” 她舀起一勺粥,递向师亦笙的唇边,师亦笙看到粥里的肉沫,脸色陡然一白,尖叫一声,手一抬将粥掀翻,躲在角落瑟缩不已,“拿开,拿开……” 第四章 蹂躏 敛秋忙放下碗,扶住师亦笙,“娘娘莫怕,那是鸡肉,用来补体的,奴婢去向御膳房求了很久呢。” 师亦笙喘着气,好不容易才平缓下来,抬手揉揉晕疼的眉心,“以后只要素的,记住了。” 一阵冷寒的气息弥漫开来,敛秋立刻跪下,被那样的压迫感逼得不敢抬头,“皇,皇上……” “皇后没有一颗佛心,却嚷着要吃素,是因为亏心事做太多了么?” 墨褚时进入房间,蒙霜的脸上,带着讥讽之色。 师亦笙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满目疏漠凄恻,恨,渗透到她的骨血里,只是她是俎上鱼肉,自身难保,又能如何? “我只要问你,你的母妃,究竟与我有什么恩怨?” 才开口,就看到墨褚时变了脸色。 “看来,你还远远没有领受够,对么?” 她的衣襟,被他的手抓住,一声撕拉响,布料裂开,露出红色肚兜,肤白如玉,一双盈雪呼之欲出。 墨褚时眼眸一深,不想风国纤瘦的公主,这般的魅惑诱人,即便如此,她也照样是个心肠狠辣的毒妇。 师亦笙下意识地遮掩,可她受伤的手随即被墨褚时甩开,痛得她呻吟一声,冷汗直冒。 “你不是要成为朕的女人么,朕满足你便是。” 想到她怀揣的居心,墨褚时手用力一撕,将她剩下的防护都扔到一旁,抓紧她的腰身,身躯一挺,长驱直入,毫不留情地律动着,摧残着。 “风国打的好算盘,可惜你的父皇母后死得很惨,消受不起这样的福分。” 鲜血从师亦笙的两腿间留下,滴滴成梅,染红了被单。 疼痛贯穿全身,她抽着气,浑身痉挛,这副身子本来是要给他的,却不想,滋味会这般苦涩煎熬。 “求求你……” 终于,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眉头拧在了一起,宁愿再受一次断筋的痛,也不要这样羞辱的感觉。 墨褚时并没有因她放低姿态而心软,反而更肆意地蹂躏,师亦笙几次差点晕厥过去,最后他发出一声低吼,无情地,将她踢到一边。 师亦笙像破碎的瓷器,再也拼凑不起来,蜷了蜷身子,抓住衣服挡住私隐处,阖上了眸子。 “多么希望,这些,都是一场梦啊。” 喃喃自语,身心凉透,繁华过眼,如今只剩下凋零。 “朕与母妃承受的,不是梦,朕母妃的死,不是梦,这些都是赤裸裸的事实,是你们风国赐予的。” 墨褚时睥睨着她,“这些,朕都会从你身上一一讨要回来。” 他转头吩咐跟来的李嬷嬷,“以后每天,皇后都要到马驷打理两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行。” 敛秋忙爬跪了过去,“娘娘双手已残,还请皇上体恤。” 一声惨叫,墨褚时将她踹飞了开去,敛秋吐出一口血,再也不敢吐出半个字。 墨褚时拂袖离开大殿,李嬷嬷来到榻前,脸上带着鄙夷,“娘娘,请吧。” 第五章 推入粪池 马驷的劳务肮脏又繁重,师亦笙手腕受了伤,只能把装满粪的捅挎在手臂上,用一条腿顶着,一步步挪向粪池。 她身子虚乏至极,额头上冷汗直冒,膝盖一软差一点跌倒,敛秋要上去扶她,被嬷嬷一鞭子打在手背上,立刻起了一道红痕。 师亦笙咬牙,跪在地上,手肘一拐,将马粪倒在粪池里,她如今破命一条,不想连累了忠心的敛秋。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宛若黄鹂的声音响起,师亦笙循着来源看去,不远处苏清婉有模有样地盈盈一拜,娇媚的脸上尽显得意和不屑。 她冷眼盯着她,“苏清婉,你背叛父皇和风国,也不怕报应么。” 苏清婉一声嗤笑,“叛国?皇后怕说的是自己吧,毕竟,偷窃计划的是你,被天下人唾骂的也是你。” 师亦笙心头一刺,眼眸弥开淡淡的红,抿唇不语。 他告诉她,那些不过是寻常的兵书,让她带给他长长见识,谁知道是一场算计? 苏清婉嘴角勾起,“再说,风国已亡,大擎国君的恩泽,天下女子谁会拒绝?只可惜皇后顶着这个头衔,却比喂马的还要低贱,怕是连自己也觉得讽刺吧?倒不如让贤,一了百了,免得天天让人笑话了去……” 她向师亦笙快走两步,眼里散发出骇人的冷光,师亦笙心头一阵发紧,“你要做什么?” 只听一声惊叫,那一头敛秋被李嬷嬷捂住了嘴,强行拖走,看来今日她注定是凶多吉少了。 苏清婉抓住她的手,“在风国,你的父皇独宠你的母后,我就恨透了你们,如今你凭什么和我争夺这个头衔?” 她脚步辗转,将师亦笙逼到粪池边缘,恶臭的牛粪冒着泡,苍蝇乱飞,师亦笙奋力挣扎着,可她这副孱弱的身子,哪里是苏清婉的对手? “你要皇后这个位置,我让给你便是,你何必害命?” 她喘着气,脸色隐隐发白,皇后,不过是墨褚时给她加的一个羞辱的身份而已。 苏清婉依然死死地禁锢着她,冷笑,“你死了,我才坐得安心,既然你很快就要下去喂蛆,我不防让你知道,皇上为何这般恨你。” 师亦笙睁大眼眸,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当初大擎败于风国,他和他的母妃被作为人质抵押,在风国,他们的境遇是不好,可她从未亏待他们,为了偷拿衣食给他母子二人,她没少受父皇的责罚,他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却恩将仇报,这其中果真有渊源么? 看到她急切的样子,苏清婉更是笑得肆意,“因为啊,我假扮成你的样子,让他的母妃被士兵奸淫,再掐死他的母妃,推到池塘里,这一幕,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 师亦笙身子一僵,所有的气血都往上涌,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间蹦出来,“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清婉挑眉,“因为我恨你们啊,风国灭了,我会得到想要的,风国在,那件事神不知鬼不觉,大擎太子恨的是你,我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师亦笙浑身颤抖,更是剧烈地反抗着,她不能死,她不甘心,“我要告诉皇上,让他看清楚,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惜,已经晚了,你就把这个秘密带到粪池里吧,哈哈哈……”想着很快就要成为皇后,苏清婉畅快地轻笑了起来,将师亦笙往粪池里一推,却发现腰身被箍紧,她的身子和师亦笙一起坠下,脸色,在一瞬间惨白如灰。 师亦笙死死地盯着她,嘴角勾起,“那么,一起死吧。” 第六章 送到宜春院 一声闷响,脏秽的粪水淹没了两人的头顶,苏清婉才冒起头来,就被师亦笙按下去,附近没有人,粪池很深,她知道她是活不了了,在她死之前,她要看着苏清婉死在前头。 粪水不断灌入苏清婉的口鼻耳中,她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狼狈不堪地呛着,双眼翻白,苏清婉手肘压着她的头,不给她一丝喘气的机会,墨褚时听到禀报赶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眼眸更是黑沉吓人,“救人。” 会武功的侍卫把人拽了上来,嬷嬷和婢女一阵手忙脚乱,把二人腹部的粪水按压排尽,又浇了几桶水,才清理干净了秽物。 “皇上,皇上……” 苏清婉涕泪齐流,浑身发抖,跪爬了过去,抓着墨褚时的衣摆,“臣妾不过来看望皇后娘娘,便被娘娘这样谋害,求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师亦笙跪在地上,腰背挺得很直,看着墨褚时,两行清冷的泪,从脸颊滑落。 “我有话……” “贱人,你还想狡辩么?”墨褚时一脚踹在师亦笙的心口上,师亦笙倒在地上,连滚了两圈,身上沾满草和泥土,她侧首望着他,心头一阵酸涩幽怨,鲜血从嘴角流下。 墨褚时在她身边蹲下来,容色凛冽肃杀,“在你的眼里,杀一个人,是不是要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嗯?” “是苏清婉要害我的命,是苏清婉,杀了你的母妃。”师亦笙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个瞬间崩溃,她指着苏清婉,喉部喑哑,手指颤抖,“这一切,都是她做的,是她,是她!” 因为她,她失去了父皇母后;因为她,她受尽委屈和不公,她苏清婉,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下巴一疼,再一次被墨褚时捏住,近在咫尺的五官冷肃慑人,“看来,朕非得让你领受真正的教训,你才知道痛,风国高高在上的公主,大擎母仪天下的皇后,如果扔给那些下贱的人践踏,又是怎样的局面呢?” 他要做什么?师亦笙睁大眸子,打开他的手,撑着身子后退,“不,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说的是实话,你去查就知道了,你去啊,苏清婉说什么你都相信了吗?就不怕天下人说你是昏君吗?” 亲手杀了她的双手,还要这样践踏她么?他不是人,是变态,是冷血畜牲。 “姐姐,你谋害妹妹,妹妹我可以不计较,可皇上的母妃……你怎么可以拿来开玩笑?” 苏清婉拭起了眼泪,娇柔的肩头轻颤着,“皇上,若是姐姐再诬陷臣妾,臣妾不如遂她的愿,跳下这粪池好了。” “来人,把这毒妇送到宜春院,朕要昭告天下,任何男子,包括乞丐,都可以享受大擎皇后的春泽。” 墨褚时袖子一挥,眼眸漆黑得仿若地狱之火,要将师亦笙活活吞噬。 师亦笙一下子懵了,愣愣地看着墨褚时,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冰冷的感觉从她的手脚蔓延到心底,整个人都像掉在冰窟里。 “记住了,朕母妃所受的,朕要你加倍奉还。”墨褚时缓缓起身,“暗娼……呵,拜你所赐,母妃被凌辱两次,便落下这样的名声,朕倒要看看,你被千人上万人骑,会不会被唾沫淹死,朕要让你,一世不得翻身。” 第七章 活该你是暗娼之子 那一次,他的母妃明显是遭人凌辱,可风国皇室居然将“娼妓”的名声传播开去,弄得世人皆知,她偏生还有脸面继续在他面前虚情假意,除了亲手安葬他母妃,对他嘘寒问暖的清婉,风国宫中之人,莫不是居心歹毒,令人发指。 他本来打算留她在宫中折磨,可她这样对待他唯一的恩人,他不得不用最低贱的手段凌辱她,至死方休! 立刻有两个护卫过来,抓住了师亦笙的手臂,师亦笙终于回过神来,像一只待宰杀的小鸡,无助地扑腾着做最后的挣扎,“墨褚时,你还有良心吗?还有人性吗?你说过,说过此生不疑,可你从来就没有信任过我,把我送到那样的地方,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 “带走。”墨褚时浑身寒气汹涌,几乎要把空气冻住。 虚情假意,虚以委蛇的女人,也居然跟他提信任,可笑! 师亦笙的身子被拖过地面,锋利的小石子划破她的肌肤,衣裳渗出了血红,眼眸涌动着疯狂的恨意,她低低地冷笑了起来,“是非不分,以怨报德,活该,活该你是暗娼之子,若你的母妃不献身侍卫,让太监玩弄,这么多年,你在风国是如何活下来的,你应该以此为荣才对啊,哈哈哈哈……” 激怒他,杀了她,也好过把她送到那样的地方。 果然,墨褚时的眼眸浮起一丝痛意,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咯咯直响,“今夜,就用十个乞丐来伺候她,以后每天,都不能少了乞丐。” 他咳嗽了起来,点点血沫飞溅,当初风国皇宫就是这样传的,可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他的心却有一种裂痛的感觉,那一抹极致的恨,将他的眼眸晕染得比子夜还要漆黑。 “姐姐一时口快,皇上不要与她计较,缓缓便好了。”苏清婉抚着墨褚时的怀,轻声安慰,墨褚时周身更是寒气汹涌,手指慢慢松开,嘴角的冷带着噬血的意味,“很快,她便会为她方才的话付出代价。” 宜春院,糜香四溢,宾客络绎不绝。 师亦笙被侍卫扔到后院地板上,差一点眩晕过去,老鸨扭着腰肢过来,手指掠过她的脸,“啧啧,这样倾城的容貌,头天给乞丐多可惜呀,只是君令不可违抗,要便宜这些下等人了,听着,这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你们给我好好伺候。” 话音才落,立刻有十个脏兮兮的乞丐朝师亦笙扑过来,眼里散发出饿狼一样的光芒,疯狂地撕扯着她的衣服,“皇后娘娘从来只能皇上品尝,这等好事轮到我们的头上,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呢,娘娘别怕,我们会把你伺候得舒舒坦坦的……” 师亦笙哪里有力气反抗,像一个破碎的木偶任人摆弄,透过纷乱的人影,她望着皇宫方向,眸子猩红悲戚,嘴角绽放出冷绝的花来,一名乞丐把她压在身下,急躁地解下腰带,她的脸上浮起坚决之色,用力地将舌头一咬。 墨褚时,此生,不复相见,来世,我也希望不要再遇到你。 浓黑的血液从她的嘴角涌出,眼睛大大地睁着,光芒飞快涣散,那乞丐一惊,掰开她的嘴巴,“不好了,皇后,皇后咬舌自尽。” 第八章 她和乞丐放纵 一旁看好戏的老鸨脸色一变,虽然皇上允许羞辱皇后,可要是真的出了人命,她可担待不起,急忙试探了一下,还有一缕气息,大叫,“护卫,护卫,皇后要死了,快,快送回皇宫去,这是皇后娘娘自个儿弄的,与我们宜春院无关啊。” 侍卫冲了进来,擦着汗把师亦笙带走,皇上原本吩咐他们守着的,只是方才有两个貌美的妓女将他二人撺掇到一个偏院去了。 一个戴斗笠的身影从一角转出来,往老鸨手中塞了一把银票,美眸咄咄逼人,“立刻按照我说的去做。” 墨褚时看着抬回来的人,眸子已经没有了神光,鲜血糊了满嘴,而衣衫被撕扯得凌乱,浑不避体,上面还有一些被蹂躏的痕迹,眸子一下子变得森冷吓人,手指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迅速从软榻旁取剑,那两名护卫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斩杀在地,“扔到乱葬岗。” 师亦笙还是被抢救了过来,手上微微一痛,她睁开眸子,不由得愣了一下,榻边是一个熟悉的青衣人影,温润俊美的面颜上,眼皮低垂着,在专注地为她行针灸。 “庭羽,是你么?”她眼眶一热,舌头笨拙不灵,一开口疼得厉害。 他曾是风国有名的院判,风国亡了,他也投靠了大擎么? 洛庭羽取了针,看着她,带过一丝怜疼,“皇上吩咐臣下为娘娘接舌,可治手却是臣下私自所为,还望娘娘守口如瓶,切勿惹恼了皇上。” 师亦笙动了一下手,果然灵活了一些,心情却复杂,“以你的性子,怎么会愿意到大擎来,你是为了我,对不对?” 他曾说过,对她倾慕,愿意永生追随,可是她又能给他什么呢? “臣下隔五天来为娘娘针灸一次,约莫半年,娘娘的手便会痊愈,这是补体的方子,娘娘体虚,每日不要耽搁了。” 洛庭羽回避她的问话,将一夜写了数行字的信纸推到她身前,提起箱子,拱手,“臣下,告退。” 那清眸中掠过一抹痛惜,转而被隐藏,他们寄人篱下,稍有不慎便是杀头之祸,一切都得小心翼翼。 匆匆离开,却没有注意到,后院的一个转角处,站了一个人影,将一切都听到了耳里,神色已经弥布杀意。 墨褚时冷着眸子闯入房间,伸手掐住师亦笙的颈部,将她拽到怀中,“是不是昨晚上没有被乞丐上够,还要和野男人私通啊,嗯?” 师亦笙艰难地喘着气,舌头传来一阵难以承受的生疼,她痛苦地摇头,极力地想要摆脱他,“没,没有……” “呵,宜春院传出消息,昨夜皇后娘娘不但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和十个乞丐玩得很快乐,今日又和野男人卿卿我我,师亦笙,朕竟不知道,你可以淫贱到这样的地步,如今天下都在看你的笑话,你满意了么?” 她的舌头,原来是放纵过度被咬断的。 他让护卫盯梢着,不过是为了吓吓她,让她领受他母妃当初的无助和恐惧,他还以为,昨夜她宁死不屈地要自决,却不料…… 墨褚时手一用力,师亦笙两眼翻白,差一点背过气去,她没有想到宜春院竟然也来暗算她,就算她猜到是谁动的手脚,可又有什么用?他对她,从他母妃死去的那一天,就埋下了不信任的种子。 她闭上了眼睛,等死。 如今,她也是洗不清了,还不如求一个解脱,一了百了。 第九章 有孕 察觉到她的意图,墨褚时慢慢松开了手,附在她的耳边,“你以为,朕会这么轻易让你死掉么,你死了,朕的母妃,岂不是不得安宁?既然你这样贱,不如让朕好好满足你。” 一把撕开她身上的粗布麻衣,利落地侵入到她的体内,粗暴地撞击了起来,师亦笙任他摆弄着,脸上的神情已经麻木,声音细若蚊蝇,“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所有的真相,如果那一天,我已经不在,你可会有一丝悔恨……” 她多么希望这一天到来,她多么希望看到他懊恼愧疚的样子。 “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朕告诉你,你说什么,朕都不会相信。”想到她和乞丐……还有方才的对话,墨褚时心中燃烧着熊熊烈火,更是凶猛地蹂躏她的身子,师亦笙还没有支持到最后便晕厥了过去。 “褚时哥哥,这是笙儿为你绣的鸳鸯帕,你可要藏好一些,不要被父皇知道。” 她将一面小帕子塞到他的手心里,浅笑嫣然,狡黠地眨眨眼。 紫荆花从他们身畔纷纷落下,那白衣俊美的少年看着她,攥紧了帕子,眼眸越来越深,忽然将她拥入怀中,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她战战兢兢地回应,仿佛一只小鹿,生涩又甜蜜。 那一年,他十五岁,她十三岁,正是情窦初开时。 场景一换,那张变得棱角分明的脸凝上一层冷霜,逼近她的眉眼,“师亦笙,我要你偿命!” 师亦笙一下子坐了起来,一摸额头上都是冷汗。 鼻尖飘来一阵浓香,她看到小桌子上摆满了菜,每一道都有一半碎肉,身子不由得一颤,扭开脸,怒声道,“敛秋,不是说了,吃的只要素的吗?” “娘娘,这是皇上让送来的,奴婢求了,可是……” 师亦笙看到敛秋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鞭痕,知道自己口头重了,用洛庭羽留下的金疮药为她涂上,涩然道,“外头阳光正好,你扶我出去走走。” 才出了门,张公公便从大门走了进来,直直地站着她面前,倨傲地道,“皇上说了,雪妃娘娘受到惊吓,现在还心神不宁,需要皇后娘娘到诩姝殿下跪赔罪,皇后,请吧。” 师亦笙抬头,眯起了眼眸,阳光很暖,可她的身子却是凉的,自顾自一笑,便扶着敛秋的手去。 在诩姝殿前跪下,里头传来墨褚时的低声软语,她咬紧了齿关,拼命地,想要摒弃一切神识。 身心一阵疲倦,口中不时发苦,好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一切,如果可以解脱,那真是太好,太好了。 墨褚时揽着苏清婉的身子出来,目光凉凉地落在师亦笙的身上,带着嫌恶,“婉儿,朕看这个歹毒的女人你也不要急着原谅,让她长长教训才好。” 苏清婉娇柔地靠着墨褚时的胸膛,脸上还带着胆战的神色,眼波冷波流转,含狠带讽,“既然皇上这样说,为了后宫和平,立一个惩戒,妹妹就只好委屈姐姐了。” 口口声声是她恶毒,每一个字都针尖似地扎在她的心头上,他不知道,也不会相信,受尽万千恩宠的苏清婉,才是真正的蛇蝎美人,师亦笙阖上眸子,怨他残忍,恨他冷血,可她因情伤怀也是真的,不愿看到那样缱绻刺眼的情景。 以后每天,她都被苏清婉要求到诩姝殿前下跪,直到快要晕厥过去苏清婉才让她起来,一个多月后的一天,她才将将跪下,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干呕不适的感觉传来,人一晃倒在了地上。 第十章 乞丐之子 “呵,今日才跪不到半刻就倒了,姐姐,你可真会装呀。” 苏清婉走出殿门,尖利的绣鞋碾在师亦笙的手指上,师亦笙还有一丝意识,难捱的痛感传来,额头上沁出了冷汗。 敛秋立刻跪了下来,哀求道,“雪妃娘娘,皇后娘娘已经连跪了一个半月,您的气再不消也抵了,皇后娘娘身子越来越虚弱,再这样下去,只怕熬不住呀,求求您……” 苏清婉挑眉,“你家娘娘的处境你也看到了,倒不如死了到极乐世界去,你作为她的走狗,这才是为她着想呢对不对?” “雪妃娘娘饶命,雪妃娘娘饶命……” 敛秋不断磕头,脑门都磕出了血。 苏清婉美眸中浮起一丝阴狠,正要趁这个机会让婢女将师亦笙拖走,墨褚时从那一头过来,看到师亦笙倒在地上,眉头不经意皱了一下。 “姐姐,你千万不能有事啊。”苏清婉立刻换了一副脸色,亲手将师亦笙扶起来,向敛秋使着眼色,“你这当奴婢的,也不看紧一点,还不去请宫医。” 那目光分明带着一丝警告,但毕竟皇后得救了,敛秋抹着泪撒脚丫跑开。 “皇上,姐姐才跪下就晕了,臣妾,臣妾一时也没有留意,但毕竟还是臣妾疏忽,臣妾愿意受罚。” 苏清婉含泪的眸子尽是无辜和愧疚,战战兢兢的模样我见犹怜。 “朕怎么可能会怪你?皇后死了,也便死了,贱命一条而已,是她的报应。” 将苏清婉搂入怀中,目光,厌恶地落在师亦笙身上,见她睫毛轻颤,仿佛在克制着什么,竟觉一丝痛快。 煎熬么,这只是开始罢了。 师亦笙浑身凉透,心念断绝,整个人都坠入了无边的黑暗,看不到一丝光,触摸不到一丝暖。 老太医把了脉,一捻胡须,“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这是喜脉。” 苏清婉脸色一白,墨褚时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复杂。 脑海中浮起她年少垂髫时的娇美灵动,好似一朵初开的紫荆花儿,让人不忍亵渎,而今,却怀上了孩子,心中无意间闪过一丝疼惜。 师亦笙目光亮了亮,微微颤抖的手抚上肚子,眼底重新浮起了希冀,在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有一个知心知暖的孩子陪着,也不算太冷清了吧。 苏清婉惊叫一声,“哎呀,莫不是被乞丐凌辱那一次……就怀上了,皇上,这,这……” 墨褚时脸色一变,攥紧了拳头,眸中黑流翻涌。 他竟然忘记了那件事?她和那么多乞丐淫乐,怀的,也很有可能是那些肮脏人的孽种。 “你不要胡说八道,那件事,真相是什么你心中比谁都清楚。”师亦笙怎么能够容忍有人这样污蔑自己的孩儿,一直隐忍着的恨冲到头顶,一巴掌打在了苏清婉的脸上。 苏清婉的脸上浮起五个显眼的手指印,她痛呼一声,歪倒在墨褚时的怀中,“皇上,臣妾不是有意揭开姐姐的伤疤,只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怀上乞丐之子,要是传出去,只怕皇家都会沦为笑柄。” “师亦笙,够了,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自己还不吗?”墨褚时揪住师亦笙的头发,黑沉的脸森寒慑人,“也只有你这样不自爱的女人,才会因为怀了乞丐之子而高兴。” 师亦笙顿时气得全身颤抖,嘴唇哆嗦着很久才说出话来,“墨褚时,这腹中千真万确是你的孩子,我的身子,也只有你碰过,我若说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