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这个灵魂有点乱 序:传说,在九幽碧落之地有处名曰:黄泉。这黄泉之路便任你是权势滔天的王侯贵胄也无法奈何之处。 在黄泉尽头有座奈何桥,桥上有位姓孟的婆婆,人皆唤作孟婆。这孟婆在这桥上日日煮着茶汤,也不知过了几载几世。但逢有人过便赠予一碗,喝了这孟婆茶汤便可上那望乡台,再看一眼自己的家乡,再看一眼自己或爱或恨的人,然后踏上轮回之路,不管你是否心甘还是不愿。 据说那孟婆的茶汤,其实是世人一生的眼泪所积。有那一生心酸泪多者,这孟婆汤便也就多了,饮下之后,任你情深似海还是恨意滔天,都会将前尘往事忘的一干二净,然后下一个轮回里安心从头开始。 而眼泪少的,,又或是不肯喝下如此多之人,就会带着前世零星的记忆碎片,在重生的轮回里痛苦烦恼,寻寻觅觅。是以,此汤又名唤作忘忧汤。 只因世间多的是男怨女痴,遂又有无穷遗恨,绵绵不绝。有那到死不忘,或是痛苦痴缠的,饮了这茶汤,任你痴情还是寡意,瞬间也会化作乌有,再不记得半分。遂,又有人将此茶汤叫做:忘情水。 这奈何桥下有一河,无边无际,名叫忘川。此河与弱水同源。有那不肯舍去过往的,不愿饮下孟婆汤而忘记前尘过往的,便甘愿跳入其中,受那焚心蚀骨之苦,煎皮熬肉之痛,就在此咬牙苦苦熬煎。 不知过了几千几百万世,这一日忽有一枝白莲从清波潭而来,说道是要在此处修炼,便整日在奈何桥下忘川河中望乡台畔流连徘徊,每日里看着那痴男怨女的喜怒哀乐。 又不知过了多少岁月,这白莲忽一日对孟婆说道,要去那茫茫人海,滚滚红尘之中去历练一番,但须寻得一有缘之人方可随之前往。 孟婆因笑道,你一个清净孤傲之身,漂蓬随缘之体,并无个立根之本,如何能在那吃人的混浊尘世中立足? 那白莲答曰“我便寄身于有缘人身上,藏于他魂魄之中即可。” 忘川河的水幽幽不绝,不寂不灭,又知过了几许时光。 这一日,从黄泉之路摇摇晃晃来了一个女子,手中紧紧抓住一枝并蒂莲花,虽已踏入黄泉之路,犹是不肯放下。 领路的鬼差道是抓错了的灵魂,只因此女卒时属于盛夏之际,又是葬送在水里,原身已是腐败不堪,无法让其回去旧路,故欲送其去另一个地方弥补自己失责之过。 白莲便大喜道:“吾时机来也!”遂跳出忘川河去。 故事便从这里开始了。 第一章: 秦氏江山,大唐王朝,建元二十七年,盛夏。 地处京城东大街后边的翅帽儿街,南宫府三个鎏金底的黑体大字匾额高高挂在府门上,被烈日烤得似要化了一般。 树上的蝉拼着命的嘶喊着,仿佛嫌这天气不够热似的,硬是给原本就嫌热燥的人们的心里平添了一丝焦躁烦恼。 南宫府邸的后院里,南宫晚亭正摊在凉榻上对着房顶恨恨地瞪眼。 眨眼再眨眼,握了握拳,强压着想要尖叫的冲动,晚亭郁闷地闭上眼。不能怪她在这热死人的时候还这么火气大,因为她刚来到这里,还没适应。 告诉谁能相信,齐膝深的水能淹死人?淹死的还是一个会游泳的人! 都怪自己受不了诱惑,想採那枝并蒂白莲花,这才做了淹死鬼,报应啊!人家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却是白莲花下死,做鬼都冤屈! 更郁闷的是,当她好不容易接受事实,晃晃悠悠地走到奈何桥头准备投个好胎时,那个一脸抱歉的黑小鬼居然对她说,抓错了! 抓错了!抓错了?抓错了!!! 她抓狂了! 买块豆腐拍死自己吧!这也能冤假错案?这可真正的是要人命的事! 世人都说窦娥冤,好歹人家是被坏人害死的,可她呢?却是被鬼给害死的!真是憋屈,极品的憋屈! 她很想喊一声:“我把你抓到大太阳下让你灰飞烟灭后再告诉你抓错了行么?” 要不是不敢得罪人家反而还得仰仗着能给自己一个好前程,她绝对会指着小鬼骂他个抱头鼠窜!这是渎职啊,严重的渎职,敲掉他的黑金饭碗都说的过去! 失职的黑小鬼为了安抚差点暴走的她,就想了这个李代桃僵的法子,送她来到这富庶平安的大唐王朝。 当初学历史时,她就最喜欢唐朝。不仅是因为它的繁华,万邦来朝,更是因为,那个朝代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女性皇帝。而且在对待女同胞时也比较宽厚。这在一个封建皇权的朝代是最罕有的,也是让人钦佩的。尽管不那么完美。 但世上哪里有真正完美的呢?差不多就行了。所以大唐依旧是她的最爱王朝。 如今来到这个大唐,虽然此大唐非彼大唐,但此大唐与彼大唐相差不大,也是非常繁华的无双国度。除了对女子的态度比那个出了个女皇帝的著名朝代比较有那么一小点差异外,其他也差距不大。 本来在黑小鬼告诉她抓错了人,并且她的原身由于酷暑盛夏已经腐败而无法再送她回去,所以得到这个补偿她也就接受了。可谁知道这旁边那条闻名千古的忘川河里的一枝白莲竟来凑热闹,硬是死皮赖脸的要她带着一起去人世间走一回,美其名曰:修炼。 修鬼的炼!哄谁呢?谁不知道这凡是修炼的都会找个名山大川,风景如画之地去吞吐日月精华,吸纳天地灵气?那白娘子不就是在峨眉山修炼成精的么?至不济,不也得像鲤鱼精一样在碧波潭吗?谁见过她们跑到人世间去打滚了?再说了,她们后来倒是去了人间打滚,可那是修炼成精了好不好? 更别说那两位后来也没落着好。一个被压雷峰塔,一个更惨,等于是被扒皮抽筋了。不要说再腾云驾雾,逍遥自在了,恐怕每天睁开眼就要计算材米油盐酱醋茶,闭上眼就得想人情往来是非纷争,还得努力开源节流,供着身边的那个男人和他的亲亲眷眷。 倘若那个男人念情感恩也还罢了,要是再一倒霉,碰上个喜新厌旧陈世美之流的,别说幸福快乐了,不把你卖了替他当踏脚石你就该偷笑了。 所以嘛,你说你一个动植物历尽九死一生,好不容易修成了个妖精,不去上天下地的溜达潇洒,好吃好喝的过快活日子,再顺便继续修成个大仙啊大神啊什么的,偏放着自己的光明前途不要,为了个凡俗的不能再凡俗的男人死去活来,受尽折磨。何苦哇! 所以,对这她还没分清是男是女的花妖,她很气魄地果断回绝了。 开玩笑!这本来她作为不明飞行物的一个空降外来户就得小心翼翼地夹着尾巴做人了,这还带着个妖精在身上,还能活的舒服吗?万一有法海那样法力强大的火眼金睛看出了她的不妥,她岂不是死路一条?说不定会被当众展览后活活烧死,或者是收在哪个容器里面给徒子徒孙们做活标本。 所以,为安全计,坚决不答应!管你是有缘人还是幽怨人! 可是那白莲花死活不放她走,说什么最好的修炼不在名山大川,不在神仙洞府,而是在凡尘俗世,滚滚红尘之中,历经一番沧桑和磨难并且感悟真谛方能登上大照化之境。并一再表示只会藏在她身体的某个小小的角落里,既不会干涉她更不会伤害到她,反而还会对她有帮助等等等等……。 总之,晚晴是彻底领悟了什么叫做“舌灿莲花”,她也就只有投降的份。虽然还义正辞严地表示,你个白莲花妖精要去经历沧桑磨难,但她可不想经历这些,她又不想成仙,只想快快乐乐地混吃等死就行,没事别拉她下水,否则,她不保证会不会脑袋被门挤了发疯真去找个法海大师来捉妖。 好吧,她只是一个弱势胆小而又贪婪的魂魄,既接受了鬼差的安排又拒绝不了妖精的诱惑,再对那个未知世界有些许的恐惧感,她也就只能无奈的接受。好在那妖精对她保证,除非是她自己动了心的原因,否则不会有任何她不愿意的事情发生。 至此,她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像她这样跟鬼和妖精讨价还价的人或魂都不多,能达到自己的要求,她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如果不是那死小鬼对她说了句“九九归一”却又不等她开口问清楚就把她给推了过来就更完美了! 可是如今谁能告诉她九九归一是神马意思? 她试着问过那个妖精,那妖精却不肯说,还抗议她不能叫它妖精。虽然它是枝莲花,可这般一个高洁的花中仙物被叫做妖精,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它就不理睬晚亭的唧唧歪歪了。 晚亭没了办法,就只能拿那个失职的黑鬼小家伙来骂着解气了。 这黑小鬼,你就不能先告诉答案再推人家过来吗?臭小鬼,等姑奶奶再遇到你不骂得你满脸桃花开,你就不知道为什么花儿这样红! 再叹了口气,晚晴心里暗自嘀咕,自己这么个集人的身体、异世的魂魄、妖精的灵力为一体的自己,到底该当算个什么东西? 这么形容那个死皮赖脸的家伙为妖似乎真不大好,毕竟在她被鬼下黑手推下来之时,这家伙可是幻化了它修炼百多年的人身出来给她看的,虽然是个男身,可也是漂亮俊俏的很呢。要不是知道他是个妖精,还是个花妖,而她这个凡胎注定不能对妖精动情,免得不幸被雷劈,估计她也想花痴一下,先扑上去肯两口再说。谁叫人家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这会龟缩在某个角落的妖精正摇着自己苗条的身材义正词严的强调:“耳朵掉哪儿了你?说了多少次了也记不住!我不是妖精,不是!我的名字是白秋水,是快要修炼成的仙,是仙啦!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一个投靠你,已具备仙人资质的美丽花朵呢!” 再叹口气,唉,这个灵魂真是有点乱哦。 正文 第二章:一傻二混三楞子 “树上的喜鹊喳喳叫,树下的人儿蹦蹦跳……” 六月的葡萄架下荫凉正好,吩咐了丫头去拿果子来的晚亭就懒洋洋的靠在竹椅子上,左手一卷书右手一杯茶,嘴里哼哼着乱七八糟的儿歌,自得其乐。 认真说来到这南宫府邸已半月有余,可这府中的上下人等却还没有认全。不因为别的,只是她太懒,一见到那一群五光十色的脑袋就头疼,借口自己染病未愈,几次三番地推托了去。 要说她身染何病?嗐,实在是让她仰天长叹“同病相怜”了! 南宫家共有三房在京城,长房南宫钰,曾任过常山郡郡守一职,不大不小的一个官儿,后因脾气耿介遭人暗算失了前程,心灰之下索性灭了仕途之心,回家安心地做起了逍遥翁。膝下两子一女,俱是嫡妻封氏所出,虽有一妾却常年病歪歪的,加上从未生养,南宫钰又不太上心,后院倒是干净的很。长子南宫默和次子南宫黔是一对双生子,自小习了些文武,只是不安于父母膝下,好的是“读万卷书不及行万里路”,未满十岁就跟着武习教师满世界乱转去了。三年前回来一次,一听说父母要给他们说亲,立马溜之大吉,如今已是十七岁了,却还不知身在何方,只把个南宫钰和封氏夫妻俩牵念的日夜难安。好在唯一的女儿南宫晚云温柔贤淑,因见两个哥一直不在家,遂早晚承欢膝下,更不时劝慰双亲,才让南宫钰夫妻俩稍解愁烦。如今也已经是刚踏入十四的妙龄。 因当初南宫钰做常山郡守时,在任上与时任知府的谢云翔颇为投缘,又见其长子谢凌不俗,遂两家结了儿女亲家。后来那谢云翔任满,又被上面派到了泉州,临走时曾约定,待晚云及笈之后前来迎娶。 二房的南宫锦如今仍在浙南任知府,说起来也是一绝,别的人都是三年一任,或升或降,唯有这个南宫锦七年前选了这个知府,七年后做的还是这个知府,连个窝儿都不曾挪动过,成了官场上的一个笑话,甚至有人讥讽他是“铁打的知府”! 二房的主母李氏,育有两子三女。长子名黕,娶妻乔氏。次子名黫,仍在进学。长女晚雪,年已十四,到了适婚之龄,李氏如今正四处寻觅东床人选。 二女名晚风,年届十三,与晚亭只差了半个月出生,小女晚慧,只有八岁。除嫡子女外,二房还有庶子南宫黓和庶女晚芙,晚芷和晚荷。 庶子南宫黓和晚芷由月姨娘所生,晚芙的生母梦姬原是名余杭歌女,那一年为了个什么原因便被浙南道上的上司送给了南宫锦做妾。晚荷的生母徐姨娘早已去世,现在养在嫡母名下。 三房的南宫铉便是晚亭这个身体的父亲,母亲萧墨笛,据说是一个山间猎户的女儿,对于这个说法,晚亭表示怀疑。 晚亭上面有两个哥哥,长兄名黰,二哥名黠,都帮着父亲打理田庄地亩和一些店铺生意。除此外,还有一个亲妹晚睛一个庶妹晚若。说起来到是二房的人口更热闹些。 关于这个南宫三老爷,外人都笑说是个三楞子。说是管着南宫府的田庄,其实却一直是两个儿子在替他操心着。本人最爱的事情就是凑热闹。茶馆里,城墙边,哪儿热闹哪儿跑,性子又容易急躁,但凡惹急了,一言不合就脸红脖子粗的跟人挥拳相向,但最后常常是自己也没落着好,典型的损人又不利己,一家子人都为其头痛,时常劝他,偏又性子拧,倔的很,说急了,不是瞪眼就是跑出去不知去了哪里。晚亭也奇怪为何萧墨笛和两个哥哥私下竟也不像是多着急的样子。 是以外面的人对南宫家的三位男主人如此评说是,一傻二混三楞子。 正文 第三章:最是无辜女儿事 对于南宫三房的各当家人来说,有这种讥嘲只要充耳不闻,其实伤害并不大。但对于待字闺中的众女儿来说就不只是一句黯然神伤能说的清的。 半月之前,与南宫晚亭从小订亲的陈侍郎的大公子陈勇康就上门来退亲,趾高气昂地指称南宫晚亭无才无貌无能,不能胜任他陈家的主母之职,为了侍郎府的将来,还请允许他另结丝罗!而南宫晚亭羞愤之下跳了园中的荷花池,死了。这才有此晚亭替了彼晚亭的结果。 当晚亭明白了这前后事,直气的杏目圆睁——“简直渣到没天理了!” 晚亭的口号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犯我刨你祖坟!如今这姓陈的分明是砌词赖婚,更打听到陈侍郎府的意思是要找个能扶助侍郎府更进一步的姻亲助力,而南宫府却是帮不了侍郎府这个鸿图大愿的。尤其是南宫铉这个无所事事又楞头楞脑的人,怎么看怎么不行,即使当初是因为自己穷困潦倒得了南宫铉的帮助才有了今天,但今时不同往日,天大的恩情也抵不过他陈侍郎的前途。而陈侍郎也早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对天发誓,死赖着结的这门亲了,满心满眼里都是南宫府高攀他陈家,门户不当,岂能让那三楞子的女儿玷辱了自己的门楣,毁了自己的儿子?他家的儿子便是尚了那公主也是绰绰有余的。 可恨的是那南宫铉不知又死到哪里去了,他又不好自己上门退亲,终究还得顾点脸面,便装聋作哑地指了长子去南宫府上退亲。偏这陈勇康也是个自大的性子,对着南宫晚亭的母亲和两个哥哥大言不惭地指责南宫府的总总不是,将晚亭说的一无是处,只将萧墨笛气的浑身发抖,一迭声地喊着打出去。黰黠二人更是毫不客气地赏了陈大公子一顿老拳,如此一来,亲肯定是罢休了,怨也是结下了。 对于这些事,晚亭只能说声晦气。退亲也就罢了,还平白无端的被人抹杀为“三无人员”,想想也郁结,更郁闷的是发生了这些事,她那个名义上的老爹到如今还是渺无踪迹,真真是没有责任心!也就是说,他南宫铉的女儿被人给灭了一个,而身为老爹的他还不知道呢。 啧啧,想到这,晚亭就摇头,这得是什么神人啊? “姑娘,那边大老爷和二老爷府里的六位姑娘一起来看姑娘来了。”大丫鬟青莲放下琉璃盏,顺手将里面的果子摆了个好看的造型边说道。 天啊,杀了我吧!晚亭心里一阵哀嚎。六个小姐,每人再带上两个丫头就有十八个了,那得抵的上多少只鸭子啊?要是再带个嬤嬷啥的,教人怎么活啊!真是不懂了,在自己家里串个门,至于要这阵势么?所以说,古人,你真麻烦! “姑娘怎么了?”青莲不解地看着摇头的自家主子。从主子醒来后,她就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太清楚。做为贴身丫头,她自不敢妄言主子的是非,只能小心地在一边察言观色,暗自揣测。 晚亭哪里知道被人起了疑,她本来就不是个多谨小慎微的性子,见丫头问她,也就懒懒地答道:“这么热的天,怎么她们就不怕呢?” “瞧姑娘这话说的。姑娘们来看你,自然是掂记着了,一家子骨肉亲情还怕这天冷天热的吗?” 骨肉亲情么?但愿罢。可自己却实在是一时的亲近不起来,这天气又炎热,更是想到就心烦。叹口气,来就来吧,总避着也不是回事。 “三妹妹,如今可大好了?知道你不耐烦,也不敢多扰你,到今儿才来看看,可别怨姐姐失礼才好。”南宫晚云温柔的说道,还抬手抚了抚晚亭的额头。那柔柔的触感让晚亭心中微动,如记忆中的妈妈的感觉。忽然间,晚亭有些想哭。 “云姐姐,我看三姐姐过的滋润着呢,哪里需要你我担心,倒是不如担心担心我们自己。”一身石榴红裙,双眉弯弯,美目如杏,发上斜插着一支凤口啣珠赤金钗的美人儿在一旁冷幽幽地接话。晚亭看去,原来是二房梦姨娘的女儿南宫晚芙。 晚亭听她语气中充满气愤和不甘,一时有些发愣。看向其他几人,众人或低头或看向别处,晚云则紫涨了面皮道:“芙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二婶婶没有教导你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吗?” 这话有些重,晚雪忙劝大姐不要多心,“母亲向来教导我们姐妹要爱惜家人,芙妹妹还小,不懂事,姐姐和三妹妹莫气。”一旁的晚风忽然道:“别一天到晚的把你姨娘的话放在心里头,对你没好处。”晚亭不由看去,心道这南宫晚风到有意思,细细的打量,只见这女子眉横青山,眼蕴风标,一付霁月光风的清朗之貌,乌发上插着一支蝶恋花点翠琉璃簪,宝石蓝的衣裙越显得她清朗如月,淡淡然与众不同。 晚亭差点没打个响指,心里乐道:“这丫头真酷,我喜欢!” 正文 第四章:多少庭院萧 瑟恨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了。晚亭正想是不是来个干笑还是皮笑肉不笑什么的来打破僵局,忽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襟。低头一看,一个浅黄衣裙的小姑娘正仰着粉嘟嘟的嫩脸一脸希盼地看着她,手里还牵着另一个粉红衣裳的小女娃,却是晚慧和晚荷两个。晚亭一见两人粉嘟嘟的脸,立刻稀罕的蹲下身去,忍了又忍,才没有 伸出魔爪去捏女娃娃的脸儿。 “三姐姐藏荷花了么?怎么身上有荷花香呢?”晚慧圆圆的脸上如珠宝般的眼睛溜溜地打着转,似乎要看看这个三姐姐下一刻从哪里变出个荷花来。 “姐姐没有荷花啊,你这小鼻子怎么闻的。”晚亭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 “没有么?可是我明明就有闻着啊。”小丫头郁闷的对着手指。 “大姐姐,我们明天就出去风荷园玩吧?”晚慧眨着亮晶晶的眼看向晚云,一脸的期待,让人不禁怀疑若是不答应,该是如何的良心难安。这个小丫头倒是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晚亭心里默忖,大户人家,就连小丫头片子都是不简单的。 看的出来,对于能出去放松一下,大家都是愿意的。于是说好了,等回明父母大人得到同意后,约定三天后出发。 晚亭其实并不太想出去,大热的天,万一中暑怎么办?万一人有三急找不着地怎么办?想睡个午觉什么的也不自在,在外面怎么也没家里舒服吧?再说了,在外面什么都不方便,也没家里自由啊。 “我看姑娘是因为懒得动找借口。”青竹听她唠叨个没完,忍不住抿着嘴笑。好吧,本姑娘承认自己懒行了吧?晚亭翘了翘嘴角,摸着鼻子哼道:“姑娘那是舍不得青竹小美人!”。 “姑娘瞧这几件衣裳如何?”青莲捧着个包袱进来。晚亭也不起身,就着她手上打开看了看,见有一件冰蓝色,外罩一层白纱的衣裳,便叫青竹拿了来看,因见那裙一色的本色,未免有些太过素净,且也有些呆板,便叫了两个丫头拿了针线,自己画了图样,让她们两个人绣上去。 这天一大早,晚亭还在梦里就被两个丫头拉着起来,直到被按着梳头时才醒过神来。让青竹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只用一支青岫玉蜻蜓固定,两朵小小的浅蓝绢花点缀在乌青的发间,耳朵上戴了翠蓝色的花朵造型的耳环,将剩下的长发编成发辫,用一根与耳环同色的丝带绑牢。照了照镜子,又将鬓边发丝稍稍挑松了些,拉出几缕来,打造出一种风鬟雾鬓感觉。 她这边自己美的不行,那边两个丫头却看直了眼,急的不得了。 要知道这上至宫廷下到民间,哪家女子不是将头发梳的溜光水滑,连一点发丝儿也不让飞起来,深怕是失了礼仪。可她们家姑娘偏就反着来,教她们怎么不急?虽然心里也觉得姑娘这么妆扮比之前要好看很多。 晚亭可不管这些,她觉得只要不是惊世骇俗就好,毕竟她没那个兴趣和勇气去高调,她不但懒,而且胆小,更怕麻烦。 拾掇好门面,换了衣裳,晚亭得瑟地对两丫头飞了个媚眼儿:“怎么样?漂亮吧?”青竹忍不住的笑。青莲忍不住的脸皮抽抽,心里嘀咕,姑娘这都跟谁学的?这般的不正经! 看着一群五光十色的脑袋,晚亭不由回头看了看刚跨出的大门。这确定是一群大宅门里出来的小姐?怎么感觉这是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喜鹊似的,那叫一个欢欣鼓舞,意气风发啊,跟中了大奖似的。而她的两个哥哥正站在一旁,一脸的抽筋状。 众人纷纷爬上车坐好,南宫黰一声吆喝,马车一路向风荷园驶去。 “姐姐这衣裙好别致。”与晚亭同车的是晚风和晚若,因晚晴昨晚上贪凉着了点风有些不舒服,便没跟着。此时晚若正盯着晚亭的裙子,滿眼的喜欢。听的如此说,晚风也把视线从街上的风景转到她身上。 “我瞧这裙子颜色太单了,才让两个丫头绣了些小雏菊和竹子上去。”晚风在一旁仔细的看了看,说道:“很好。”又抬头打量了她两眼,点了点头又道了一句:“很好!” 晚亭有些无语。这南宫姑娘该有多金口啊?她这一身的打扮就换来人家四个字,还是重复的! “姐姐,那边车里的晚芙姐姐怎么老是穿红衣裳啊?看的我觉得天更热了。”晚若小小声的咕哝。晚亭笑了笑,二房的人她管不着也不想管,只要南宫晚芙不穿违制的,干她毛线事。 “她亲娘最想穿红色,可惜没机会了。”晚风两眼看向车外,淡淡的开口。 晚亭默了默,晚若也低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车厢里一时有些沉闷。好在这时外面传话说到地头了,晚亭一撩车帘子便想下去,跟来的丫头青梅忙一把扶着,口中抱怨道:“哎哟我的好姑娘,你当这是家里啊,青杏快拿个纸伞来给姑娘遮着些。”扶了她下来又去搀扶另两个主子下车,一边便有晚风和晚若的丫头赶了过来。一时众人都下了车,自有小厮去风荷园打点好落脚的地方。留了众丫鬟婆子看着马车,众人便迤迡而来。 晚亭一边溜眼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哥哥,这一看不由得肚子里骂了句,这俩没事长的这么祸害女人干啥! 那被骂的两个人正指使着人去订船来,等会好去湖里玩耍后,便自去了那边的东院。 一阵风来,夹着荷叶的特有清香扑面而来,众人顿时精神一振,似乎暑热也消了般,晚慧更是拉着晚荷,叫晚芷走快点。 正文 第五章:扬眉笑 对论羞耻 远远的就见一片浓郁的化不开的绿色肆意地延伸进众人的视线,间着或粉或白,或含苞或盛开的硕大花朵,娉娉婷婷的就那么任人评说。有风拂过,翠盖轻摇,花枝婆娑,特殊的清香沁人肺腑,尽洗心中燥热。 此时就连晚亭也觉得没有白来了。 府中虽然也有荷池,可那毕竟太小了,看着也不爽快。这里却是真正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众人脸上都一派舒心的笑意,晚慧几个小的更是互相拉扯着嬉笑着要去摘荷花。晚云晚雪也放开了,这半个月的沉迷总算是稍解。 风荷园本来就是避暑佳地,园主人也颇擅利用地利优势,不仅将园子隔为东西院来分开接待男女客人,而且在园中建有食肆用来供客用餐,还建了茶楼茶亭给客人休憩歇脚,且所有建筑物均为竹制,让人一见顿觉心底清凉,忘了红尘喧嚣。岸上路边遍植杨柳,与茶楼酒肆旁的修竹依依陌陌,互为增色。 听说这园子主人相当神秘,至今无人知道其身份面目。也有眼红之人仗势想强买了去,最后都没得着好,Q有些甚至下场凄惨。于是那些人再也没了胆量,而外界谣言却传得纷纷扬扬,许多人暗自猜测这园子其实是姓皇的,否则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守住这个寸土寸金的城中园林? 晚亭看的两眼直冒金光。钱呐,这该值多少钱啊!想想自己在那个世界时住的小区,一室一厅还没人家一个凉亭大,楼下就那么几片半死不活的草坪,隔了丈八远的一条臭水沟还堂而皇之的叫做“依湖水岸”!要是能在这地方住一辈子,就算餐餐喝粥都愿意! 顶着满脑袋的胡思乱想,晚亭随着大家一起来到老远就看见“清心亭”三个大字的亭子里。亭中已有一群女子,看到她们进来,原本的说着话忽然一顿,稍顷,只听有人拉长了声音冷哼:“哟,打扮的花红柳绿的,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她呀!呵呵,也亏得还好意思出来。”“就是,这么丢人现眼的,要是我就一头碰死了。也亏得人家脸皮厚,果然啊!”亭中有人压低却放肆的嘲笑声。 这是什么情况?晚亭看向那些女子,只见她们面带嘲笑,一眼的鄙夷斜着眼光打量着她。当下晚亭有些错乱的感觉,很想问她们一句:“姑娘们,我与你们没有杀父之仇夺夫之恨吧?”瞧瞧这些女人的眼光,仿佛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似的,人人恨不得她立马以死谢天下才对得起她们般! 至于吗!其实说实在的,她自己还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呢。转眼看南宫家中的诸人,南宫晚云一脸的气愤,晚雪满面通红,衬的她的雪肌玉肤更加光彩夺目。晚风则是一脸的阴郁,双眼疑似有丝丝寒光。晚慧几个小的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被这气氛弄得紧张起来。忽然红影一闪,晚芙越众而出,指着面前女子怒道:“酸嘴醋腮的你说谁呢!”那首先开口的女子一脸不屑,“南宫府可真是好家教,一个庶女也敢指手画脚的,果然是姐妹。难怪陈大公子要退亲!”“可不是吗,这样没家教的人家,要是陈大公子真娶了可不冤枉死了。”一群装模做样的嬉笑声。晚芙气红了眼眶,正要大吵,晚云踏上一步,声音温柔地道:“两位是何府的千金吧?有礼了。何大人掌管礼部,常听人说是个知礼的君子,何夫人也是个知书达礼的贤良母,今日看来果然耳闻不如一见,两位姑娘与别家果然不一般。”晚风一旁板着脸冷冷地道:“确实,不一般。”晚亭忍不住哧地笑了。 这一下让何家两个姑娘面孔涨成紫色,气怒汹涌。姐姐何玉芳怒哼一声:“休要欺人太甚!”晚风冷冷道:“谁欺了谁?”自顾自的拂了拂竹凳,坐了下来。何玉芳一滞,转眼却斜了一眼晚亭对妹妹玉秀笑道:“有的人还真是不知羞耻,被人退了亲还敢来这风荷园。”何玉秀微笑道:“姐姐千万别这么说,人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哪里在乎的过来。”晚亭再也忍不住怒气,真不懂她的事跟这帮名门千金有毛线关系,值得她们如此咄咄逼人?当下又是哧地一声笑了。果然,那何玉芳立即瞪眼道:“你笑什么!”蠢才!晚亭心里暗骂一句,笑眯眯的道:“我笑我的,与你何干?”晚芙也笑道:“就是,莫非还不许人笑不成?好大的本事。”又故意哈哈大笑了两声。何玉芳气红了脸,一旁的玉秀拉了拉她姐姐的衣袖笑道:“姐姐何必与这种粗俗之人置气,没的跌了你我的身份。”何玉芳便也笑道:“妹妹说的是,我到是不该和这等不懂羞耻为何物的一般计较。白白堕了我们侍郎府的名声。”说着抬了下巴,傲然地看向竹亭的檐角。 你妹的!晚亭心里爆粗。压了压气,浅浅一笑,对晚芙道:“芙妹妹,这世上多的是贼喊捉贼的,自家不识得羞耻二字还偏要泼人污水,又爱装模做样。妹妹如今可见识了?”晚芙挑眉笑答:“多谢三姐姐指教,小妹这趟没有白来呢。”那边何玉芳脸色陡变,一双眼如同要吃人一般瞪着晚亭:“你说谁不识羞耻?”晚芙冷哼:“你说呢?”晚亭依旧浅笑:“我不过是退婚而已,又不是作奸犯科,何来羞耻之说?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这既然不能好了,那便该不结,这又有何羞耻?”看向那群女子又道:“何况你们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家闺秀,便该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言。如今却开口亲事,闭口陈家公子,知道的说你们是在说我,这不知道的还当你们等不急想着要嫁人呢。若被人知道,那可真的是倾尽西江水,难洗满面羞了。”南宫姐妹掩唇而笑,对面众女勃然色变。 正文 第六章:三无产品蛋白质 这边正热闹着,不远处的一座竹楼上,两个兴致勃勃的男子正毫无形像地趴在窗边,边看边说着话。 一身浅紫衣裳的男子对身旁月白衣衫的男子道:“朝阳,你那个内定的媳妇儿可不咋样。”叫朝阳的男子对着他就是一脚:“胡说什么,什么媳妇儿,我可没承认。” “你不承认有什么用?又不是你能说了算的,我看你惨了,要娶这么个女人!兄弟,撑住啊。”那男子嬉笑道。 朝阳瞪起了眼:“上官云飞,你少得意,回头我就叫舅舅给你找个比何玉芳还讨厌的女人做媳妇。” “是不是兄弟你?”上官云飞一拳挥了过去,朝阳立刻接下,两人呯呯碰碰地斗了起来。一时间桌倒椅斜,乱成一团。 许是动静大了,只见房门开处,一个青衫男子看着在地上滚成一团的两个人,慢悠悠地道:“过年还早呢,现在就准备讨赏了?还不给我起来。” 两人忙要爬起来,不妨手脚正互相缠扭着,都要对方先放手,一时又吵了起来。 青衫男子拔脚就踢,两人惨叫连连,慌忙爬了起来。上官云飞嘟嘴道:“下手真狠,上官云遥,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哥哥啊?” 上官云遥扶起桌椅,连一眼也不看他:“你是捡来的。” “上官云遥!”云飞跳着脚:“你才是捡来的!” “十两。”云遥伸手。 “什么?” “弄坏白底青花瓷壶一个,赔十两。” “你抢钱呐!”云飞七窍生烟地嚷嚷。 “再加十两。”云遥吹了吹指上莫须有的灰尘,“你两个可以对半分。”瞟了眼正要加入跳脚行列的朝阳,竖起食指嘘声道:“朝阳想好了,你一开口就是四十两,而且会是金子。” 打劫啊……!两个人的不甘声音被生生吞进肚子里。 “是不是兄弟啊?”云飞抱着钱袋,犹自挣扎。云遥笑眯眯的道:“银子的弟弟是铜钱,哥哥是金子,你是给弟弟还是给哥哥,都没问题。” 朝阳道:“我没钱!”“没关系,留个条,明天找你爹娘要也行。”云遥道:“顺便收利息。” “恶魔!给你!”两人气哼哼的掏钱给债主,“上辈子肯定是放高利贷的!” 收了钱,云遥才问两人为什么打架。 “还不是因为何侍郎的女儿!”想起来就生气。 “听说何家两个女儿都入选了,”云遥把窗户全部打开,向外看去,“让我看看是什么品性。” 窗外青荷摇风,衬着花香细细,云遥一眼看见了那个裙上绣着细碎白花一身蓝衫,风鬟雾鬓的女子。一双眉如远山,两只眼似清波,瑶鼻樱唇,嘴角微挑,似笑还讽的正对一帮女子说道:“何谓羞耻?似这般一个无情无义无良的混蛋白痴神经质的忘恩负义之辈才是羞耻!似某些人这般闲吃萝卜淡操心的无聊之人才是羞耻!我真心不懂,姓陈的那么一个三无产品蛋白质的家伙居然还有脸吠吠哓哓,更不懂居然还有所谓的大家千金把他当做香饽饽!唉,果然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皮,天下无敌啊!” 这边看热闹的云飞忍不住拍手跌脚地大笑:“有趣,有趣!”朝阳摸摸鼻子,心中暗道:“这个南宫家的姑娘嘴巴真毒,可也骂的真是痛快!” 云遥嘴角上牵,漾出一丝笑纹。天天在这园子里,看遍了来来去去的各色人等,装模作样的实在是多,像这般有趣的倒真少见。既然那些个女人爱无聊找骂自己怎可不帮忙呢? 反正是闲着没事干,就当是找个乐子消遣消遣。只是不知道这个南宫晚亭会不会达到他的愿望,可别让自己扫了兴才好。 风荷园一直不缺热闹,涤尘轩倒是冷清了许久了,今日,就给涤尘轩添些人气罢。 勾了勾手指,云遥在两个人耳边言语了几句,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应声而去。 风荷园许久没有什么热闹事了,管事小厮们都差不多习惯性的懒惰了。这会儿忽听说主子要在涤尘轩里弄个什么大家闺秀的才艺比拼,且主子也会现身,顿时不顾暑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一个个只忙的汗流浃背,把个涤尘轩收拾的纤尘不染。 各处都妥当后,园子的管事东叔才拎起茶壶一气灌了个饱后才上楼去回话。 东叔已经好久不曾见过自家主子了,听说今天主子会来也不顾又热又累,在二楼见了云飞和朝阳之后又兴匆匆地跑去了主子呆的忘情楼。 这边云飞和朝阳指示众人去园子里邀请各家千金。 本来各位千金还不大愿意,只是在听小厮们若无其事地说奖品是一套翡翠玉壶时都心动了。自古道,黄金有价玉无价,更何况大名鼎鼎的紫衣侯和五皇子以及他的弟弟到时候都会出现,尤其是得胜者还可对其中任选一位提出要求,只要不是他们三人做不到的事就行! 众女顿时心如擂鼓,羞生双颊。 紫衣侯啊!英伟的年少的英雄儿郎啊!整个秦唐王朝公认的最佳东床快婿啊!曾经在年仅十三岁时带着家下护院府卫杀上西卫国的边境,只为救回两位兄长和皇三子秦煦!虽说最终两位兄长一死一重伤,可毕竟他敢血战沙场,连挑敌国四员历练丰富的大将,并抢回了失地,就冲这,你若是说不认识他是谁,满大街的眼刀子都能把你给凌迟了。 可惜这个紫衣侯生性怕麻烦,除了那次在后来朝中派出的大军一起胜利班师时勉为其难的露了露面外,再以后也不知他躲到哪个旮旯里去了,多少人想尽了办法,挤破了脑袋也见不着他一面,让人徒呼奈何! 如今快要四年了,此人竟然今儿出现了,怎不教众人兴奋莫名?不怪众人花痴,实在是优秀到不行了。更何况还听说皇五子秦曦也在啊,先撇开了他的皮相不提,光是他的身份就不让人不心动。在场的女子中向往嫁入皇家的不少,更有暗地里得到消息知道自己入了选的何家两位姑娘,闻听更是按耐不住想一睹风采。 晚亭看着本来对她气势汹汹、声色俱厉的女子,忽然间如学了川剧变脸般的立时羞涩答答起来,不由抚额,色利迷心窍啊小女人们! 她也好奇,对于这三个将自己化为群狼眼中食的少男,她想看看是什么类型的天然花美男,如此疯魔了这一众大小的女人们。 正文 第七章:群芳斗名缰利锁 随着众人踏进涤尘轩,立时就有青衣小鬟献上茶水。晚亭正口渴,见了习惯性的道了声谢,端起便喝,也没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自顾自的自斟自饮了个痛快。直到晚云悄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才停杯嘴边,游目四顾。这一看,晚亭差点呛咳出来。 目光扫处,但只见众人端端整整地坐着,各各摆出自己自认是最美最端庄的姿态,头不动肩不摇,满头的珠翠颤颤巍巍,却连个声音也听不见。就连喝茶也是翘起纤葱兰花指,轻轻的端起,慢慢的起唇,微微的抿了那么一小口,真个是风姿逼人,果然的大家千金。 这么的一比,晚亭就连自己也觉得自个是不是太粗俗了,破坏了这一屋子闺秀们的美丽和谐画面。 但奈何,她本就不是个精致的人,纵使照葫芦画瓢,只怕也是四不像,别说别人生不生厌,只怕她自己先恶心死了。 好在众女为了在钦慕之人面前要留个好映像,倒也没空对她夹枪带棒。 这边晚雪低声与晚云商量会比些什么,该如何才不致会败,或者败的不会那么难堪。 那边以何玉芳姐妹为首的众女子也在低声交谈。 何玉芳骄矜地瞥了眼南宫众姐妹,低声对妹妹玉秀道:“妹妹,今日之事你可得注意分寸一些,虽说是宫里还不曾传出消息,可你也不能忘了我可是你姐姐,在家如何都好,这在外面你好歹给留些面子,别让人笑话了才好。” 何玉秀一阵发堵,眼中掠过一丝鄙夷和恼火,瞬即掩下,低垂了头道:“姐姐多虑了。莫说妹妹不能与姐姐比,即便能得青眼,也还是要父母做主的不是?” “你知道就好,也不枉我素日疼你。” “是。”何玉秀银牙一阵暗咬。 晚亭一旁看的热闹,暗自挑眉,乐个不已,浑不知两个姐姐正自着急。 晚云和晚雪急的是自己姐妹本就不精那些个琴棋书画,歌舞弹唱之事,如今要与一众千金当面比试,可想而知如何困窘了。 晚雪道:“我只会些琵琶,姐姐的琴艺颇有造诣,你我倒是可以敷衍一二,但其他妹妹们可怎么办?如何比得过她们?” 晚云蹙眉半晌道:“也只得如此,量力而为罢。”心下终不免为丢了脸面闷闷不乐。 忽听门外一女子娇声笑道:“如此好玩的事,我竟险些错过了。”一时呼啦啦进来一群人来,为首女子一张满月脸,两只黑眼珠如同黑珍珠般光彩熠熠,四下一溜,已将众人看了个清楚分明,笑道:“哟,杜姑娘和何家两位千金也在啊。各位许久不见了,一向可好?” 晚亭正在想这人是谁,却见何玉芳等人已立起身来,晚云等也站起来,对着这女子施了一礼,道了一声:“许姑娘。” 晚亭悄问身边的晚风此女子是谁?晚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许尚书的独生女儿许婕啊,你怎么会不认识了?”晚亭心道:“我从哪里去认识?我又不是那个淹死鬼。”随口说了一声忘了,一笑而过。 众人落座,不及寒暄,就有青衣小鬟托着一盘物事随着个大丫头走了进来,对着众人施完礼道:“各位千金,适才五皇子与紫衣侯武昌伯世子已立了题目,除琴棋书画外,另增添了诗酒花茶四项,各位可以自寻对手,胜出者参与下一场决赛,最终胜出者可拥有任意选择对五皇子、紫衣侯和武昌伯世子提出一个要求的权利,只要是不过分就行。同时前三名会和优胜者的名字由五皇子亲自封了递交万岁御前。各位千金,机会可不容错过啊。”又伸手掀开盘子,露出一套绿莹莹的翡翠茶俱道:“彩头便是这套玉杯。” 晚亭顿觉自己的眼睛变得绿油油的,恨不得将这套杯子抢了。这该多值钱多有升值前景啊! 众人已经各自聪明的脑补那丫头的言外之意了。紫衣侯是谁?那是天子眼里的子侄辈红人,更不要说还有个受皇上喜爱的五皇子了。要不是早已立了太子,恐怕这五皇子未必就没有机会。最近纷纷扬扬的传言太子要立正妃了,而二皇子四皇子与这五皇子都在选妃。当此时机,忽有此一事,不由人不浮想联翩。 晚亭这里对着玉杯暗自流口水,那厢忽有人指着她要与她手谈一局,把她吓了一跳。吞了吞口水,晚亭不好意思地朝对方解释自己不会。原想着没事了,不想那个一张可爱娃娃脸的胡姓女子又要与她比操琴,还一副已经很包容她的样子。 天知道在那世,她除了在古筝上下过几分功夫,那古琴她还没摸过几次呢,哪里能会?旁边的一个名叫燕容的徐姓女子对她抱歉的笑了笑,低声制止:“真儿,不要过份。”胡氏女撇了撇嘴,总算是未曾再纠缠晚亭。 何玉芳却在一边笑道:“南宫姑娘这也不会那也不行,难不成什么都没学过?还是太蠢笨了所以什么也不会啊?这可真是如何是好,我们还等着一睹南宫小姐们的风采呢。” 人群中就有人七嘴八舌地打趣,“就是啊,这可真是让人失望了。”“你不懂,人家那叫藏拙。”“还藏拙呢,你都不知道陈大公子是为什么退的亲啊?她那拙还需要藏吗!”一阵嬉笑。 晚亭真是恼了。死捏着茶杯半天才忍住没将杯子扔到那些妆容精致的脸上。果然,贱人和长舌,任何时空都会有的产物。 看看姐妹们气红的脸,暗叹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不出头是不行了。罢罢罢,既然如此,就别怪姐给你们来个惊吓的高调! 正文 第八章:一枝秀技惊四座 待问过晚雪的琵琶不错后,晚亭已经有了个主意。 将自己姐妹用的茶杯收拢了来,倒掉了茶水,又呼小鬟各装了半杯清水来,要了两支玉簪子,轻轻敲击了一下,只觉声音分外清亮悦耳。 众人只是好奇地看着她的举动,不明所以。 何玉芳便道:“南宫姑娘可真是别出心裁,莫非是要学叫花子上街乞讨么?”说罢掩袖嗤嗤作笑。 何玉秀摇头道:“非也。依我看,南宫姑娘这是要打算做这开山鼻祖哩。”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晚云忐忑不安地问:“三妹妹,行不行啊?要不还是我来吧?” 晚亭回她一个安慰的笑容,一眼也不看那些奚落她的人,头也不抬地说:“那位谁?你放心,你上街乞讨的时候我会照顾你两个钱的。还有那位,别老是躲在角落里咬人,又不是跳蚤蟑螂,难道还见不得人?还有啊,我的脾气可不好,曾有一位人教育我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要犯我,嘿嘿,小心我刨你祖坟!” 众人一片惊呆。 何玉芳姐妹气红了脸,许婕掩嘴忍笑不已,徐燕容蓦地瞪大眼睛,眼也不眨地看向晚亭,胡真儿一脸的不可置信。晚风晚芙双眼发亮,晚云晚雪差点咬到舌头,晚慧等一副崇拜的表情。 二楼的竹帘后面,上官云遥握拳在嘴边咳了几声,好不容易压了笑。云飞却趴在凉榻上笑的滚来滚去,朝阳捂着肚子,一脸的抽筋状态,对着两人不住道:“这是女人吗?你们谁告诉我,这是女人吗?” 云遥一本正经地点头:“不要怀疑你的眼睛,这确实是个女人。”就是有些剽悍,不过,他好像有点喜欢。 云飞也捂着肚子道:“是个奇怪的女人。” 楼下晚亭自言自语:“说来真是奇怪,我又没招惹谁,凭啥她们一副被男人抛弃的怨妇样子,就算是被抛弃了,我又不是她男人,又不是她爹妈,干嘛找我诉苦啊?” 众人再一次晕倒。 何玉芳险些气死了去,指着晚亭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何玉秀努力调整了扭曲的脸部,恨恨地淡淡说道:“怪不得不会琴棋书画,原来功夫都花在嘴皮子上了。这南宫家的家教倒真与众不同,非我们这些人家能比的。” 何玉芳接道:“正是,我等千金可学不来那些个俚俗之语。若在我们家,就凭刚才这个也是要活活打死的。”说完一边不屑地瞟着晚亭等人。 晚亭大惊道:“啊呀,你家这么吓人啊?不过是句话就要活活打死,感情你家比地府阎罗还可怕!那你们之前说了那么多的有悖妇德之言,岂不是很快你们就要变成死鬼了?好歹相识一场,回头我就叫人给你们多多的准备些上路的纸钱,到那下面不愁花用。” 楼上朝阳辛苦忍笑道:“云遥,还是快点开始吧,我怕再这么下去,那两姐妹会吐血而亡。” 众人算是见识了,要论尖刻毒辣,只怕谁也不是晚亭的对手,非被她气的死去活来不可。为安全计,还是少招惹的好。 云遥对着一旁拼命忍笑的青衣丫头点头示意,丫头便领命而去。 这边晚亭见何家姐妹识趣了,便与晚雪细细研究了一番,待到娴熟些了,方放下心来。 那边众人是各凭本事,争夺魁首。一番下来,徐燕容和许婕的书画,何玉芳的古琴何玉秀的横笛胜出,胡真儿原先叫嚷着要下棋,因为费时间伤脑筋也弃了。许是天热,众人不约而同的没选舞蹈。 晚亭享受了一番视觉盛宴,谁知那何玉芳竟又忍不住犯贱地招惹她:“这些姐妹都一展所学了,不知道南宫家的姑娘们可有让我们一开眼界的?”此言一出,楼上云飞先骂了句:“又要作死呢!”朝阳皱眉道:“我要跟父皇母后说,这个女人真讨厌,我不要!” 晚亭也嘀咕了一声“贱人无敌!”也不想理她,示意晚雪开始。 晚雪便怀抱琵琶,指尖弹拨起来。一阵清扬顿挫的叮咚声想起,瞬时,众人息了声音,静静聆听起来。 云遥闭了眼,斜靠在竹椅上。 似山涧流水漴漴,似松间星光缠绵,仿佛如九天珠落玉盘,又好似静谧之夜情人的咏叹……忽一转,清脆的敲击声响起,琳琳琅琅,悦耳动听。玉的质地所特有的触觉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清凉世界…… 晚亭心下暗叹,可惜没有箫声,否则以箫特有呜咽感会更有感觉。正如此想,只听头顶箫声骤起,赫然便是这首《琵琶茶杯箫三重奏》! 晚亭抬眼看去,对面一个白衣男子正抚箫而鸣! 众人沉醉乐中,丝毫未觉。 白衣男子对晚亭微笑示意。 晚亭一笑,原来是他! 正文 第九章:涤尘轩情心初动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忘川河畔,奈何桥边死缠烂打,非要跟着她的白莲花——白秋水,那个强调他是仙的男妖精! 当初这朵花说自己附着她的躯体内是为了让她带到人世来修炼,并强调自己只会帮助她。 如今看来,倒是有没有失言。虽说不是什么大事情,不过,晚亭也从来不曾想过要借一朵花来达到自己的愿望。 在她看来,一个人若是借助非正常物事达成目的,只怕代价也同样难以承受。 是以,这朵花在她身体里这么些日子,她都已经忘了有这么号人物了。 但是,这个花也太高调了吧?难道没人说过一身白衣什么的其实是最张扬的吗?还有他这个气场,不知道会吸引很多花痴级人物么? 好在这首曲子后段全是琵琶和箫的合奏,这才没让她的胡思乱想给毁了。 而当所有人从乐声中醒来时,白秋水已经踪迹全无,只有一支竹箫静静地横在晚亭的手上,反射着平凡的光泽。 楼上传来一阵击掌声。 先前的丫头飞快地看了楼上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小姐请稍等,婢子这就去听主子的吩咐。”转身登登地上楼去了。 稍顷,那小鬟满面笑容地下来宣布许婕和徐燕容,晚亭姐妹,胡真儿,何氏姐妹以及另一位杜姑娘入了选,要进行下一场决赛。 晚雪兴奋的玉面飞红,拉着晚亭的手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晚亭立时明白,晚雪的心只怕是也与其他人一样,盼望自己能嫁个风光体面的人家。五皇子她许是不敢想,但紫衣侯总还可以奢望一下的,再不济,武昌伯府也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说来说去,一个个都不过是像待价而沽的物品一样,除了名与利,似乎也没了什么价值。 其实,这也不能责怪什么。在这个时代,身为一个女子对于家族甚或朝廷都不过是一个工具。 能被利用,说明你有用,才能被看得起。若是哪天你没了用处,那才真的是悲哀了。 可是自己呢?在这个局里搅和的这么起劲又有什么意思?自己与她们又有什么两样?又有什么可清傲的? 忽然之间,她有些无趣起来。 没精神地将一首《琵琶语》轻轻哼唱了出来,任晚雪自己去琢磨后,她悄悄地出了门。 沿着荷塘一路前行,晚亭只觉得昏昏噩噩,不知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并为之而努力,拼命和挣扎。 而自己呢?除了一味的想躲起来混日子,似乎毫无奋斗目标。看着别人为了前途,无论苦与乐都是那么精彩,自己却是标准的混吃等死。 心里,有一个角落空荡的厉害。 她想起了久未想过的事和人。 那一世,父母深受祖父母的影响,重男轻女的厉害,对于她这个女儿,除了给予了最基本的吃穿外,从不问她有什么心事,尤其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当她在外受了委屈时,父亲竟然还会责骂她,让她去给欺负她的人道歉!母亲呢,就只会大吵大闹,然后骂她是讨债鬼,哭着说自己为什么生的是个没用的女孩儿。 其实她也好想要个哥哥,可以让她跟在屁股后面,帮她撑腰的哥哥。 每当看见别的女孩儿对着哥哥撒娇,她就羡慕的两眼酸疼酸疼的。等她明白她不可能会有哥哥时,她就再也没有看过那些男孩子一眼。 这种情况直到她遇上了那个人。 她曾以为纵使他和她不能成为情侣,但成为她的兄长还是可以的。谁让她舍不下那份情呢。 可谁知,他鄙夷地给了她当头棒喝。 至今她还想不通,男女之间只能是情侣吗?就不可以只是友情和亲情吗? 她只是想要一个让她累了时可以借她肩头靠靠的兄长而已,为什么就这么的难呢? 如今来到这个异世界,她已经得偿所愿了,可是,她却觉得自己的心锁住了,打不开了。 或许是那世最终的习惯了,她不再有依靠别人的任何想法,再看到对着哥哥撒娇的女孩时,她只是淡淡的转开头,暗道一声可笑而已。 于是直到现在,她也并没有与南宫兄弟有过多少话说。除了刚苏醒时,第一眼看见的是那两个容色悲戚,熬红了双眼,因她的醒来而诧异惊喜面孔有过激动,之后,她就缩在了自己屋子里,决不踏出一步。 她实在不知道该跟这两个哥哥说些什么。太长的沉默,她忘了如何去亲近自己的亲人。 上官云遥在窗前注视了那个女子良久。 他不明白怎么好好的那人就意兴阑珊了。被那些世家女子讽笑的她不是应该牙尖嘴利地乘胜反击吗? 在看了她的所有作为后,在听了她和她的姐姐合奏的那首曲子后,他就觉得之前所有关于她的说法都是胡说八道,恶意中伤。 好像还从来没有什么能让他觉得有兴趣,而她却是第一个。 是的,他,紫衣侯上官云遥终于有了感兴趣之人了。 荷塘边的女子就那么坐了下来,完全没有任何的顾忌,就那么坐了下来,抱着双膝,一颗头颅深深地埋了进去。 忽然之间,他觉得心里什么地方轻扯了一下,微微的不舒服。 正文 第十章:曾是年少纵轻狂 莫名的心悸让上官云遥低下眼帘握了握拳。 他是杀人场里,修罗地狱闯出来的人,这种异样不能为他所容许。这代表着:危险! 他留给西卫国的评价是:狡猾如狐,心狠手辣。给秦唐朝野上下的印像是:年少俊彦,才志高绝,一战成名,天子的宠臣。 可谁知道他的紫衣侯,是因为一袭白袍染满鲜血呈紫黑,斑斑都是血与泪? 当初年少轻狂,每日里打马游街,花团锦簇地与人应酬,不识人心险恶,不知天高地厚。人都道是,将军府三公子,附庸风雅,自谓才智高绝。实则狗屁不通,不过一荫着祖辈恩德的纨绔子弟。 他愤愤不平。好歹自已也是练过骑射,也曾混过军营吧?虽然三个月不到就被母亲亲自领回了家。 但是军营的将领们也说过他不错的,是个可以雕琢的璞玉!他也曾幻想自己骑着骏马,手持武器在喊杀声中冲锋陷阵,在疆场上跃马傲立。那是每个热血少年的狂野梦想罢? 可是父亲不许。因为功高则招忌。 他们上官家需要稳妥地屹立在朝堂上,做贤妃娘娘,他大姐姐云烟的后盾,而不是高调的让人记住,让人寻他们的把柄。 所以父亲宁愿他表现的像个纨绔,不学无术,也不愿意他被人捧的高高的,成为出头的鸟儿。 可惜他那时不懂父亲的苦心,甚至心生埋怨。他不明白位高权重不是对宫里的姐姐更有帮助吗?怎么父亲反其道而行呢? 有人跟他说,因为你父亲没胆! 他的两个兄长陪同三皇子出外巡视,却不知怎的竟被西卫国的人捉了去,而对方竟然知道这三个人的身份,用以要挟大唐君主建元皇帝,割地赔城,附送财帛重礼方能赎回。 年少热血的他,经不得父亲的悲痛母亲的眼泪,在满府的愁云惨雾中,受不住有心人的拨弄和讥嘲,带着一帮随着他胡闹的乌合之众,在他的怂恿蛊惑下,不知天高地厚地冲上了杀人场。 那时他热血沸扬,只当自己一去便能救回兄长,也让满京城的人看看,他,上官云遥,不是个只会躲在父母影子下吃喝玩乐,害怕发抖的窝囊废! 可是他忘了,他其实也只是个十三岁的,从未离开过家门的小小少年,面对修罗地狱杀人场,他也会怕,也会颤抖,最终,冷了血,凉了心。 那些日子里,他和他的人被敌人当做老鼠一样的撵着打,成了被猫虎一样的敌人拿来解闷玩笑的玩物。最终,被围在小小山谷里,弹尽粮绝。 当他被敌人围困,在黑夜里饿着肚子,流着泪疯狂地连蟑螂都不放过时,想起家的温暖舒适,想起京城里鲜衣怒马的生活,他也后悔过。 可是他却回不了头。他不想死。他不想死的这般糊涂。 他要活着回去弄清楚那些个人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会怂恿他一个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是的纨绔远来这杀人场? 夜晚的月亮原来是那么的寒冷苍白,漠然的挂在高空,俯视着他,丝毫没有他曾经认为的诗情画意。 躺在死人堆里,他也漠然的瞪视着那弯冷月,嘴角挂着嘲讽的笑,笑自己的可笑。 还能坚持多久?自己很快就会与这些失去生命的人做伴了吧?死亡似乎也不错,起码不会再这么提心吊胆的活,可以彻底的平静了。 死在他身边的人太多,无论是敌是友,一堆一堆的,多到他原本稚弱的灵魂从一开始的战栗到麻木。 带来的一千多人损了将近一半,这还是敌方拿着他们玩耍,并没有真正当做对手的结果,否则他不敢想了。 一千多人!平时只觉得这些人真多真吵,如今他才发觉,原来一千人并不多,还不够被敌人包围起来练手玩取乐的。他们也不吵,看,他们睡得多安静!安静到他哭哑了嗓子。 东叔拼了命的保护他要逃走,当初他执意要来,不理东叔的苦苦劝解,连家里都瞒着,于是东叔就只能跟着来了。东叔上过战场,他知道。所以他鄙视东叔的胆小。一个男人,怎么可以惧怕拒绝战场呢? 现在,他懂了。 那个一直陪伴着他没天没地胡闹的小书童小四子,一脸鲜血,气息微弱地笑着最后对他说,能跟着他是他小四子的福气,下辈子还要跟着他时,他哭了。 是他的不知深浅害了小四子,害了东叔,害了那许多一股热血随他前来的人!他是罪人啊! 东叔吼他:哭,哭个屁啊!上沙场又不是打猎,既然来了就要想办法杀敌,想办法活着。洒猫尿给谁看呢! 是啊,沙场不是打猎场,敌人不是那些没智商的动物,他们也是人,是狡猾的、危险的、残忍的、凶狠的人! 他得冲出去,他要尽量将带的人再带回去,即使是死,他也不能让他们魂归异地。 他抚上小四子已经微冷却执意不肯闭上的双眼,站了起来。 那一刻,东叔发现他变了。 凌厉而又冷冽!像天上的月,像凛冽的风,苍凉而刺目。 “杀!”他沙哑而又冷酷地发出命令。 东叔激动地随他大吼“杀!” “杀!”众人一起怒吼,声震苍穹! 忽然西卫国就发现他们的玩具对象变了。一开始,他们以为是因为秦唐来的援军,可是后来就发现错了,他们一直以为的老鼠原来是一头凶猛的狮子,更像一个魔鬼,纠缠着你,不死不休。 这个让人头疼的敌人,让西卫国后悔不已。 上官云遥成了一个狐狸般狡诈,魔鬼般阴险,修罗般狠辣的人。 他诈回了两个兄长,偷回了皇三子秦煦,抢回了失去的城池,换回了被掳的百姓,挣得了紫衣侯的封赏,获得了天下人的钦佩。 为了目的,战场上杀敌时的上官云遥是冷血甚至邪吝的,他牢记着第一个来寻他的那个黑衣人说的话:“打仗,肯定要死人,为了结果,只要不是滥杀无辜,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用,要让敌人听见你的名字就害怕,不敢轻易来撩你虎须。不要讲什么见鬼的正大光明,这是战场,不是武林人物比试,敌人死总比自己人死要好上很多。” 他受教了。再也不是那个只知道打马游春,猜枚划拳附庸风雅的将军府纨绔子弟。他用鲜血挣得了自己的荣誉。 当建元帝在城门口见了他那一袭被血染成紫黑色时的,失去原来本色的白袍时,不禁动容,亲口封了他“紫衣侯”,赐了他侯府,又加封了原本的将军府为武昌伯府。视他为子侄般的亲近。 一朝名动天下,天下人眼热钦羡,他的名字无人不知,对他拍马逢迎者络绎不绝。 可是,他痛苦,他寂寞,他孤独。 每夜每夜,他闭上眼,那些死去的同伴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忘不了小四子那总是笑嘻嘻的脸,和他忽然一脸鲜血脸在他眼前更替,时常将他惊醒。 他忘不了帮他拉马的乌儿,厨下柳妈妈的独子少峰,看门的却子,东叔的儿子小禄子,总是当他出气筒的星辰兄弟,被他随便捡回来的乞儿……那么多的人,为了他的盲目,为了他的匹夫之勇,为了他的懦弱和茫然交代在了那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地方! 他们用性命给他换来了荣耀,而他们自己,却只能一抔骨灰返回乡。 他于是惧怕夜晚,恐惧睡着。 曾是年少纵轻狂,不知人世多惆怅。 只因浮华遮人眼,错将他乡当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