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傻不愣登中圈套1   初秋,午后的阳光明媚却不炙热,龙泉城的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城里最繁华的地段有一名叫兴隆轩的茶楼。城里的老老少少,商贾名流闲来无事都喜欢来这里坐上一坐。   此时,茶楼二楼靠窗台的位置,就对坐着一男一女。   这名年轻男子正惬意地晒着太阳品着茶,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可见心情着实不错。   对面的年轻女子却斜身依靠在桌沿旁,她左手托腮,右手手指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叩着,眉眼间萦绕着的竟是丝丝愁闷之色。   男子轻放下茶杯,眉峰挑起,抬眼看向对坐的女子,他打开手中的折扇,饶有兴致地说道:“你家公子我虽风流倜傥,可你是不是也得收敛着点,如此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让旁人瞧了去,岂不笑话你不知羞耻?”   “我呸!”女子闻言猛地坐直了身体,杏眼怒睁,毫不客气地剜着他,“你什么眼神?瞎啊!”   年轻男子敛了笑意,唰地一下收了折扇,把脸一沉。   这女子见状,顿时就蔫儿了,身子一委,脑袋一缩,装傻似得嘿嘿地朝着他谄笑,心里却是叫苦不迭,想着自己一堂堂薛家大小姐竟沦落到给人当丫鬟看人脸色行事的地步,那叫一个悔不当初!   她爹怎么说来着的:江湖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   借她爹‘吉言’,她出门的第四天,原以为是美滋滋地做了个好事行了个善,却不想一脚踏进人家专门为她量身定做的圈套里,被偷了个身无分文!   她爹还怎么说来着:人心叵测,无毒不丈夫!   她真以为她爹只是吓吓她啊,哪晓得世上真有这么一号人存在,好巧不巧的偏偏就被她给撞上了。   如果她知道自己老爹的嘴有这么乌鸦,她一定乖乖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如今她虽悔之不及,可老天却不给她一个重来的机会。   薛雅转头幽怨地看着窗外,明明阳光灿烂,可她却犹如置身茫茫黑暗之中,丝毫看不到希望,这样苦逼窝囊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第一千零一次的想起了十多天前那个改变她人生轨迹的日子——   那是薛雅离家出走的第四天。   午后,薛雅收拾好行李下楼来到柜台,道:“店家,退房,结账。”   “好嘞,客官您稍等!”掌柜的拿起算盘噼里啪啦算了一通,“总共纹银一百二十二两。”   薛雅二话不说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又掏出三个银锭子:“不用找了。店家,这龙泉城打哪个方向走?”   掌柜的双手捧着银两直作揖,布满褶皱的脸上直笑出朵花来:“多谢客官打赏,出城门往东的大路,便是通往龙泉城的方向。”   “哦,谢谢店家。”薛雅拿起包袱转身便走。   “客官您一路走好!欢迎下次再来啊!”看着薛雅离去的身影,掌柜的提高了嗓子喊着,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银两却又忍不住地叹了口气,“哎,可惜了。”   “掌柜的,赚了这么大一笔,你还可惜什么呀?”   掌柜闻言收回视线转眼上下打量柜台前的男子,那身穿着打扮一瞧就不是个有家底儿的人,铁定没有一点儿油水可捞。   他把目光又转向门口,直看着薛雅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懒懒地回了声:“别看人家是一小姑娘,住的可是上等厢房,顿顿吃的都是招牌菜。光是打赏的钱都够你吃一天了!”   谁知那男子听了这话竟也不恼,只是嘿嘿地笑着:“呦,就小姑娘一个人?这家里也真够放心的。”   掌柜的收好银两,噼里啪啦地把算盘拨回原位,头也不抬,道:“估计是哪个商贾家里逃出来的小姐,这不,去龙泉城了,十有八九是冲着那些美男子去的。”   男子听闻这话,那乌黑的眼珠子滴溜一转,当下从怀里掏出二两碎银子来,放在柜台上,指了指墙角某处,道:“掌柜的,这是我那桌的饭钱。”   掌柜顺着男子的手指望过去,墙角那一桌,就几个素菜,半点荤腥都不沾,果然没什么油水可捞,半笑不笑地应着:“收您……,嘿,客官,找您铜钱!”   “甭找了。”男子头也不回。   掌柜的捡起桌上的碎银掂了掂,看着他招呼同伴离开:“嘶,邪门了,这年头穷人也学富人打起赏来了。”   那厢,薛雅已经从店小二的手里接过缰绳骑上了马,她嘴里哼着小曲儿,悠哉游哉地向着龙泉城闲逛而去。   大约走出五里路,坐在马背上的薛雅远远地就看见前方乌压压的聚了一众人,依稀有女子哭天抢地的声音夹杂着男子的叫骂声传来,她赶紧驱马上前。   只听到那女子连哭带嚷:“没天理啊……大家快来评评理……没有王法了,求好心人可怜可怜我们,帮帮我们吧……求求各位了……”那声音既无助又恐慌,还带着丝丝绝望。   薛雅脚踩马镫,在马背上立起身子来,奈何大道上往来的行人众多,早早地就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就是仰颈张望,也看不到人群里头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个臭娘儿们!再不松手,信不信老子抽死你!”人群中响起男子粗暴凶狠的声音,“你们特娘的都别多管老子的闲事,老子的拳头可不认人!”   这话听的薛雅赶紧翻身下了马,果然是没天理没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这男子还想当众行凶动手打女人?   她疾步走上前去费力地往人群中挤进去,只听里头又传来了稚儿的哭泣声:“叔叔,你行行好,别打我娘,别打我娘!”   薛雅一听这话,越发急了,可围观的人群实在堵得严实,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倒是挤在人群中进退不得了。   里头女人的叫嚷声,男人的叱骂声,稚儿的哭泣声和围观人群的议论声混成一片。   薛雅心头一急,运功发起力来,伸手用巧劲把人群往两边拨开,正想冲身进去。   谁知,原本还寸步不移的围观群众突然像是受到了惊吓般,纷纷往旁边退了开去。   这下,薛雅可惨了,力道一下子没控制住,直直地往前倒去,正看到那男子高高抬起的手臂作势要往跪坐在地上的女子身上抡去。   而薛雅要倒下的位置可不就是那女子身上么,她这一倒下去,女子是安全了,但她可惨了,这一拳头要是抡到自己身上,岂不得要伤筋断骨?   好在她爹有远见,从小送她去学武用以傍身,虽然她懒,武功练的为实不怎样,但轻功却学的炉火纯青。至少,她娘每每想要打她的时候,那荆杖是从来没有落到过身上的。   眼下,她一个手掌拍在地上,借着掌力悠地从那男子的拳头下穿过,又迅疾旋身,一脚踢开男子的手,免于女子在他的拳头下受伤殒命。   这男子被薛雅这一脚踢的,竟倒退了两步,待站稳脚跟,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看向薛雅,凶狠地盯着这个不知打哪儿钻出来的姑娘。   薛雅也在上下打量这男子,这打眼一看,禁不住地吓了一跳,只见他膀大腰粗,虎背熊腰,一双鼓睛暴眼似是要眦眶而出,忒吓人了点。   薛雅顿时心有戚戚焉,她头一次出门闯江湖,总不至于就折在这半途中吧:“这,这位壮士,有话好好说!”   男子见她露的这手,知她有武功在身,却不知道她武艺如何,瞪了她半晌,用粗嘎的声音说道:“我劝姑娘还是少管老子的事。”   然而,薛雅还没有开口回话呢,那跪坐在地上的女子已经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姑娘,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孤儿寡母吧!求求您了!”她一边苦苦乞求着,一边不住地往地上磕着头。   那稚儿也跪着爬到她脚边,拉着她的裙摆一边哭着一边求着:“姐姐,您救救我和娘亲吧,救救我们吧!”   薛雅哪受得了这阵仗,连忙弯腰想要拉她们母子起来,可拉起了这个,那个跪下了,拉起了那个,这个又跪下了。   她顿时觉得头也大了,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位大嫂,就是要让我救你们,你也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何事啊?”   “姑娘,他要抢我儿子!”女子指着那虎背熊腰的壮汉控诉道。   “嘿,你个臭娘儿们!”那壮汉捋了捋袖子上前两步,“分明是你自己把儿子卖给老子的,你拿了银子倒还反咬我一口抢你儿子!我看,你是皮痒痒了啊!”   “我,我……”那女子语塞,神情也有些慌乱起来,只紧紧地抱着她儿子。   薛雅一见女子这般模样,知是这应该就是事情的始末了:“那你把银子还给他不就得了?”   “我,我……”女子突然崩溃般的大哭起来,“我丈夫身染重疾,我是逼不得已才卖儿子的,如今银子花完了,他却仍撒手西去,这孩子是他们老李家的唯一香火啊,我要是保不住他,日后还有何颜面去见他们老李家的列祖列宗!”   说着,母子俩抱成一团,啼哭不止:“我可怜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这女子哭的薛雅脑袋嗡嗡作响:“好了好了,别哭了,这银子我替你还了便是了。”   只听那壮汉哼了一声道:“既然姑娘肯替她还钱,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当初我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他,如今你要还我五百两,少一纹都不行!”   一听这话,薛雅伸到怀里掏荷包的手顿时就不动了。 第二章 傻不愣登中圈套2 其实,五百两纹银薛雅不是拿不出,可也不能把她当冤大头不是,五十两买的怎么眨个眼就要五百两才还了?这还叫讲理? “请问这位壮士,你刚刚说,你要多少?” “五百两!老子养了他半月有余,供他吃喝拉撒睡,那是花了心血在里头的,你要是不给也成,老子还不想卖呢。这些日子,老子和这小子都处出感情来了!”这话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外加恬不知耻。 薛雅冷笑一声,还未及开口,只听那女子又哭天抢地起来:“儿啊,我们还是随你那短命的爹一起走吧,他黄泉路上一个人也孤单,我们正好去给他做个伴儿……” “我说,这位大嫂!你能先别哭吗?”薛雅着实无语,她本来还想好好地和这壮汉论道论道,可这女子哭的她实在头痛。 算了,就当是学她爹爹行善,五百两就五百两吧,给银子了事好过她在这野外听这女子嚎哭。 那男子喜笑颜开地从薛雅手里接过银票,小心翼翼地折好收进怀里:“算你个娘儿们命好,今天老子看在银子的面上,就放过你们。不过,你下次要再卖儿子,还可以来找我。哈哈哈……” 他笑着扬长而去,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薛雅又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递给那女子:“这银子你收好,虽能助你渡过眼下的困难,但往后的日子还得靠你自己。” 哪知这女子连连摆手推辞:“姑娘已经替我们出了五百两银子了,我是万万不能再收姑娘的银子了。” 薛雅把银子放在女子的手心里:“给你就拿着,如今你身无分文又带着小孩,没有银子怎么活下去?”总不能才救她们母子团圆,又让她们活活饿死啊。 那女子推辞不下拿着银子和儿子双双跪到在地,对着薛雅一边磕头一边言谢。 薛雅扶了她们起身后,上了自己的马,正打算驱马而去。 只听,轰隆隆一声雷响,天空瞬间阴暗了下来,看这情形,怕是要下雨了。 她骑在马背上,路边上的母子俩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薛雅几次想驱马离开,可看着这孤儿寡母的,终究不忍心。算了,她好事做到底,稍她们一程吧。 “这附近可有落脚的地儿?” “有,有,往前走约莫二里地,有个小镇。” 薛雅弯下身,朝稚儿递出手去:“上来吧,我先送你们去镇上。” 女子一脸的喜出望外:“谢谢姑娘,姑娘您如此心善,必定会有好报的。” 薛雅把稚儿安置在身前,又朝女子伸出手去:“赶紧的,一会儿要下雨了。” 薛雅骑马带着一大一小到了小镇上,找了间客栈落脚,她拉着稚儿的手问:“小李子,你饿吗?” 小李子朝她眨巴眨巴眼睛,一手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 薛雅笑笑,用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儿,这小李子看着小小年纪却鬼机灵的很,一路上逗的她开心,难怪那蛮汉子不肯撒手,她也着实喜欢的紧。 转头对着店小二说道:“上几个招牌菜,来一笼包子,再端三碗小米粥。” “好嘞!客官您这边坐,饭菜马上端来!” 三人落座,那女子开口道:“薛姑娘,您小小年纪就敢一个人出门,胆儿可真大啊。” 薛雅笑笑:“我从小就不喜欢待在家里,老偷偷跑出去玩。” “这年头可不太安生,坏人太多,您一个姑娘家可千万要多多留个心眼。” “谢谢大嫂,我会注意的。” “薛姑娘,您家住何方啊?来日,我们好上门报恩。” “不用不用。我爹爹说了,施恩不图报的。”为了防止她继续追问下去,薛雅连忙转移话题,“大嫂,你日后可有何打算?” 说话间,店小二已经端了饭菜上来,女子一边放置碗筷一边落寞地说道:“我一个寡妇,既没有手艺也没有能力,还能有什么打算,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大嫂,你还有小李子呢,回家后弄个营生,纺纱织布,把小李子养大,好日子还在后头。” 女子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 薛雅知她刚刚丧夫,心情沉重,估计暂时没有心思打算未来,故而也不说话了,转头为小李子夹菜逗乐。 这天气说来也怪,刚刚还轰轰响雷,阴阴沉沉的,现在居然又明亮了起来。 薛雅本想安排她们在此住宿一晚,那知这女子竟一本正经地和她说道:“薛姑娘,我思前想后,觉得您说的话在理,就算是为了小儿,我也得好好盘算盘算。” “大嫂,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我有一个表哥,就住在隔壁镇上,我打算就此拜别姑娘前去投靠他。” “现在就去?大嫂,你和小李子不如先在这里歇上一晚,明早再去也不迟。” “不不!我娘家人一直不同意我嫁给亡夫,我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本该无颜去见他。我怕耽搁一晚,就失了去找表哥的勇气。” 薛雅见她说的如此破釜沉舟,也就不再阻拦。 可小李子却坐在椅子上怎么都不愿意起来,一张小嘴嘟囔的老高:“娘,我不要去,我要和姐姐住在这里。” “儿啊,你乖一点,听娘的话,到了你表舅家,娘给你买糖吃。” “不嘛!不嘛!” 女子板起脸来呵斥了他一声,就见小李子嘴巴一瘪,泫然欲泣:“跑了好几天的路,我走不动了,娘,我脚疼!” 薛雅看着小李子一脸的苦相,着实不忍心,小小年纪也是吃尽了苦头:“大嫂,如果你决定现在非走不可,我就把马儿送给你们吧。”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那女子一边拒绝着一边使劲地要把小李子从椅子上拽起来。 “大嫂,你就别拒绝了,我和小李子有缘,这马就权当送给他当脚力了。” 那女子闻言竟是流下了两行泪来:“姑娘,您真是菩萨转世,来救我们母子的。” 薛雅最是见不得她哭了,赶忙劝止。 那小李子从椅子上起来,跑到薛雅跟前,作势就要给她下跪磕头,被薛雅眼疾手快地拦着了,小李子顺势就一把抱住薛雅,脑袋在她的怀里蹭啊蹭,嘴里甜甜的说着:“谢谢姐姐,姐姐你真好!” 薛雅还真是喜欢这小李子,不像他娘,动不动就抹眼泪,小李子笑起来,嘴角两个窝,委实可爱,听着他甜甜的唤着自己,心里忍不住就跟着化了。 送走俩人,薛雅心里这才松了口气,做好人行善事也挺不容易的。 回到客栈大堂,她找店小二要了壶茶,正美滋滋地喝着,头顶忽然飘来一道声音:“请问姑娘,在下可否在这儿搭个桌?” 这声音字正圆腔,浑厚有力,薛雅抬头一看,立马就禁不住地端了端身子,哟,好一个俊俏的公子哥儿。 她从上往下地打量他,来人一袭靛蓝色苏绣锦衫,手持折扇,细细看去,那扇架上竟有精雕细琢的图案。他风度翩翩地站那儿轻摇折扇望着你,气宇轩昂,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灵动的让人忍不住要一探究竟。 薛雅顿时就飘飘然了,心想着这行善事果然是有好报的,正打算清清嗓子请对方落座。 那想的,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蓦然插了进来:“嘿,我说,你傻瞧着我家公子作什么?就算没见过这么俊的公子,你也不能这么直愣愣地盯着看啊。” 隔壁桌有窃笑声传来。 薛雅尴尬地收回眼神,她只不过是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公子多看了两眼罢了。可这小厮到底会不会说话,就不能委婉提醒一声,用得着如此当面直言戳破,让她被众人看了笑话去么。 脸上有些火烧火燎,薛雅端起茶杯埋头猛喝茶,这还是她头一遭出这样的丑。 那俊俏公子见状收了扇子随手就敲在了小厮身上,道:“怎么说话的?”又转头对薛雅道,“姑娘切莫见怪,在下可否在这里搭个桌?” 但凡此时薛雅要是有点脑子,想脱离这个尬尴的境地,就该坚定无比地拒绝,可她现在糗的满脑子一团浆糊,居然脱口而出:“公子坐着便是,这桌子是店家的,我总不好挡着人家做生意。” 那公子闻言唇角扬起,轻笑了声,落座后又大方地与她打起招呼来:“在下沈凉,姑娘如何称呼?” 薛雅见他竟然笑了,一团浆糊的脑子也没去思考他这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和小厮一样在笑话自己,顿时就恼羞成怒了,丢人也就罢了,居然还几次三番被这对主仆嘲笑。 这不是欺负人么,那飘飘然的好感陡然消失,这俊俏公子哥只不过是空长了一副好皮囊罢了,半点谈不上谦谦君子温文尔雅。 她放下茶杯,颇为不悦:“萍水相逢,出了这个客栈也就各奔东西了,何必要过问。” 只见沈凉眉峰一扬,道:“能萍水相逢也是前世修来的缘,一个名字罢了,姑娘又何必如此吝啬,难不成你这名字见不得人?” “你才见不得人,本姑娘姓薛名雅。” “薛雅,薛……雅……”只听沈凉念念有声。 薛雅瞪他:“对!公子可是有意见?” 冷冰冰凉飕飕的口气从对面传来,沈凉却不以为意,拿起杯子抿了口茶水,只听那一旁的小厮故意拿眼东张西望,嘴里叨叨着:“还‘雅’呢……” 他虽是一个人叨叨,可明显是要把话说给薛雅听的,那说话的声音可不轻。 这下,薛雅可真气着了,一手掌拍在桌子上:“你什么意思?” 第三章 莫非你就是歹人 然那小厮显然也没把薛雅的怒气放在眼里,故意拿眼上下打量她,挑衅地说道:“你哪里看的出一个‘雅’字来?” 薛雅气的火冒三丈,从小到大,身边都是讨好巴结她的人,这还是她头一遭被旁人如此赤裸裸的鄙弃,这小厮是来找茬的吧! 可从来都是她薛雅找别人的麻烦,如今怎能容的了一个小厮到她跟前作威作福。但不知这对主仆是何底细,她不好贸然出手。 薛雅瞪着杏眼一边强压着心中的怒意一边思索着该如何探探他们的底细,只听那沈凉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和小厮间的对峙,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南平薛府?”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把薛雅吓了一个激灵,鬼心思立马从小厮身上拉了回来,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凉,这人难不成是他爹派来抓她回去的? 可看着也不像啊,哪有抓人还先自曝身份的?就不怕她跑路么? 薛雅暗暗告诫自己镇定:“南平薛府名门望族,我虽姓薛,却不是他们府上的。” “我看着也不像,你要是他们家的小姐,那可真真丢了南平薛府的脸了。” 说这话的可不就是那该死的小厮么,薛雅气的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然眼下,她还没闲工夫搭理他。 只听沈凉淡淡地哦了一声:“薛姑娘这是打哪儿来去往何处?” 薛雅戒备地看着他,这对主仆看着就不像安什么好心的:“我打东头来欲去往西头。”我看你能怎么着吧。 然而,听到这样的回答,沈凉却像是丝毫不意外,倒又是轻笑了声:“这镇的西头就是断崖,薛姑娘打算上去看风景?” 薛雅听到这话,心里一噎。可见他对此地如此熟悉,想来应该不是她老爹派来的了。暗暗松了口气,端了茶杯正要喝口茶压压惊顺便想想如何教训教训这目中无人的小厮。 只听他又说道:“姑娘,果然好兴致。” 话里话外满满的都是揶揄的味道,听的薛雅只想破口大骂,可一口茶含在喉间,上上不来,下下不去。 沈凉见她一双娇好的眼睛怒气腾腾地瞪着自己,他却丝毫不受影响,见她被茶水憋的满脸通红,他倒是不慌不忙地唆了口茶,又悠悠地开了口:“薛姑娘一人上路,也没个家眷丫鬟护着,就不怕遇到歹人?” 这一而再再而三抛来的问题让薛雅忍无可忍,难不成她天生长了一张被搭讪的脸:“公子长得容貌堂堂,怎得话语如此之多?”幸的她从小就教养好,否则就直接甩给他一句:你是话痨么! 可她顿了顿,觉得还是气不过,又恶狠狠地说道:“我一路走来,都好好的,哪来的歹人?公子如此和我套近乎,莫非你就是歹人?” 那站一旁的小厮早就磨拳霍霍了,如今见自己公子被薛雅这一通说,他可忍耐不住了,立马回嘴:“你可别不识好歹,荷包被人偷了还不自知,我家公子只不过是好心想提醒你一下。” 薛雅闻言下意识地往怀里一摸,空的!荷包果真不见了! 可她没察觉有人近她的身啊,转头再看看对桌的这公子悠哉悠哉地打着扇子,笑眯眯地看着她,薛雅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好啊,有人偷我荷包,你不早说,在这里和我胡搅蛮缠个半天,你和他们准是一伙的吧!” 她话音才落下,那小厮又还嘴了:“嘿,姑娘,有你这么不讲理的么,好人歹人傻傻分不清楚,活该被偷。” 又说她傻!这小厮居然又说她傻!是可忍孰不可忍! “奚夜,不得无礼,还不快向薛姑娘赔礼道歉。”眼看着薛雅气得要跳脚了,沈凉却一本正经地教训起自家小厮来。 “用不着道歉,你把银子赔给我就是了。”薛雅对着沈凉盛气凌人说道,好似就是他偷了她银子似的。 奚夜瞪她:“又不是我们偷了你的银子,凭什么让我们赔?”就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姑娘。 “你们看见了小偷一不提醒我,二又不抓贼,这就是你们的错,贼跑了就该你们赔。” “公子,这姑娘蛮不讲理,我们快走吧,省得被歹人讹上。” 好啊!刚刚说她傻,现在又说她是歹人,她薛雅要是不把这个名头给坐实了就是对不住这小厮。 运气起身凌空一翻。 奚夜只感觉眼前白影一闪,接着膝盖上就传来刺痛,他‘啊’地一声单膝跪了下去。 “说我是歹人,我就歹给你看!”薛雅嘴上说着,手脚也不闲,一脚踩着奚夜脚关节,一手擒着他的后衣襟,一手抓起桌上的包子趁着他疼痛呼喊的刹那塞进嘴里给他堵了个严实,再用力一摁,就把奚夜的脑袋给摁进了那半碗米粥里。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 奚夜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姑娘身上居然还藏着这么一手,不防备的结果就是嘴巴被包子撑得圆咕隆咚,满脸糊着米粒稀饭,汤水还顺着脸庞滴答滴答往下掉,那个模样,简直狼狈到让人不忍直视,又滑稽到让人忍俊不禁。 客栈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静的放佛只存在那汤水的滴答声,所有的客官都把目光黏在了奚夜那张滑稽又扭曲的脸上。 一秒—— 两秒—— 蓦地,爆笑声四起,拍桌子的拍桌子,拍大腿的拍大腿,客栈里的汉子们笑的前仰后合,这简直让奚夜无地自容,吐出包子,抹了把脸,本想让自家公子为自己讨个公道,哪想的,他一起身就看到了公子也在跟着乐呵。 他埋怨道:“公子,你不帮忙也就算了,怎能也笑话我!” “都让你向薛姑娘赔礼道歉了嘛。”沈凉摇着扇子耸耸肩,一副你自己不听话,你家公子我也无能为力的模样。 奚夜撸起袖子抹着脸,嘴里恨恨地嘀咕:“果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 声音虽轻,可被薛雅听了个一字不差,立马拿眼睛斜他,冷嗖嗖气哄哄地道:“你说什么!” 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个姑娘给收拾了,这脸丢的实在是太大,现在他只不过是抱怨一句还不行了?这敢情是在威胁他么? 甩了袖子就想还嘴,刚刚是一着不慎,把她看成是个弱女子,可别以为自己会怕她,然而他嘴巴还没张开,沈凉一扇子又敲了过来:“还没吃够?” 奚夜忍了忍只好作罢,瞪着薛雅喘了几口粗气,劝自己大度点,别与个小姑娘计较了,退了几步站到了沈凉身后收拾起自己来。 “薛姑娘别恼,这顿就当是沈某请了,权当给姑娘陪个罪。” 薛雅这头火气刚刚下去些,听他这么一说,那头的火气又上来了,瞧他那副样子,倒像是恩赐了她一顿山珍海味似得。 很想有骨气地顶回去:本小姐才不稀罕! 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眼下,她堂堂薛家大小姐,居然连个几两银子的饭钱都给不起了。 薛雅左思右想,也没明白过来到底是谁偷了自己的荷包,更何况现在追究也来不及了。 于是索性不管了,小贼虽然跑了,可眼前这对主仆就算不是贼,也是包庇小贼的从犯。既然说她蛮不讲理,那她还真就打算不讲理到底了:“我荷包里有上万两银票呢!你这么几个包子就想打发我?” 奚夜昂头看着别处,嘴里又嘀咕一句:“还真被讹上了!” 薛雅拿眼瞪他,可奈何奚夜根本就不理会她,她只好转回眸子继续和沈凉对视:“公子眼睁睁地看着小贼偷走我的荷包,这事不是你的错,但你也是有责任。所以你要么帮我把小贼抓到,要么赔我银票,就给打个折,给我五千两好了。” 什么?五千两?“姑娘,你怎么不去抢银铺啊?”奚夜一个没忍住,又说上了。 薛雅冲他翻白眼,你家公子从头到脚明明白白地写着他是个有钱人,她冒什么风险抢什么银铺啊?再说了,谁让你们看到了她被偷既不提醒,又不抓贼。否则就没有这档子事儿来了。 不过见奚夜暴着眼珠子瞪自己,薛雅也委实心虚,可谁让她眼下走投无路呢?总不能灰头土脸的回去吧? 她思前想后,觉得五千两是不是真的太多了?为了保险起见,她朝沈凉伸出两个手指头:“算了,终究错不在你,就给个两千两好了。” 可看着沈凉摇着扇子笑眯眯的却一声不吭,薛雅颇为不情愿地再弯下一根手指来:“那,一千两?” 见他还是那样笑着,一双墨黑的眸子让薛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她知道不吭声就是代表不同意呗!这脾气顿时又上来了,他凭什么不同意呀。 看他衣着打扮,拿个一千两出来完全不在话下,居然如此见死不救,再说了,他要是早提醒,她能被小贼偷了去么,当下伸出五个手指一拍桌子:“五百两!不能再少了!” 她可是离家出走的人,兜里没有点银子连吃饱穿暖都是个问题,再说了,她此行出来,还有大事要办呢! “嘿,姑娘你还能再霸道点么!”奚夜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姑娘打哪里来的?他头一遭见到讹别人银子还能讹的如此理直气壮的,“自己上赶着把荷包塞给人家偷,这么大方,你讹我们家公子银两做什么。” 这小厮真当她是傻的,把荷包塞给人偷!刚想顶回去,突地一个机灵:“你,你是说那大姐和小李子是贼?” 第四章 我像是会寻短见的吗 薛雅这个心塞的! 难怪她爹说:江湖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 好个文文弱弱的大姐,好个聪明伶俐的小李子,亏的她还一心为她们孤儿寡母考虑,谁曾想,自己遇上的竟是行家演戏行骗的,一家子从大到小,各个演技精湛。 薛雅懊恼地直跺脚,原以为自己好心做善事,敢情是这俩母子合计起来算计她荷包呢,可谁会去防备这样可怜的孤儿寡母呢。现在想来,不过也是演了一场戏给她看罢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惊叫一声:“我还把马儿也给了他们!我居然把马送给了贼!”这可真真的把自己给坑惨了。 奚夜哼了一声,甩给她一个没好气的脸色,那意思似说你傻吧你还偏不信。 薛雅闻声望去,这主仆俩像是看好戏似得看着自己,那模样就像在说:我们已经看见了,这么丢人的事儿,你自己就不用说出来了。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生生地把薛雅气得里嫩外焦,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这主仆不仅仅是纵容小贼偷她荷包,分明就是在坐等着看她出丑闹笑话。 好啊,既然如此,那她也不客气了。不过,她爹曾经说过:需忍得一时之气,待对手疏忽懈怠,方可一招制敌。她薛雅现在是啥也没有了,就是不缺时间。 沈凉看着眼前这个原本愤恨交加瞪着自己的刁蛮姑娘突地就变了神色,只听她可怜兮兮地对自己说道:“沈公子,小女子我现在身无分文,还望公子能仗义出手相助。” 她那紧锁着眉头似懊悔又似无助的模样让沈凉打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忍不住挑眉看她,半晌,他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奚夜,给薛姑娘拿五百两银票。” 奚夜闻言双手紧捂住胸前衣襟,抗议地大嚷:“公子……” “使不得!”还不待奚夜抗议完,薛雅已然起身对着沈凉直摆手,心里的火气却蹭蹭蹭地直往上窜,还真当是打发叫花子呢!本小姐万两银票都叫贼给偷了去了,还稀罕你这五百两银子不成?这口恶气不出,让她如何有脸回去见薛府大小。 “又不是公子的错,我怎好拿公子的银两呢,刚刚只是一时气急失了理智,还望公子勿怪,敢问公子欲往何处去?” 沈凉继续笑着:“我们要去龙泉城。” “那赶巧了,我也是去龙泉城的,公子若是方便,就携我上城,再有劳给我开个房间就好了。” 沈凉收起扇子,似是有些不敢置信:“就这样?” “这样已经很劳烦公子了。” “那,奚夜,结账。” 奚夜嘀嘀咕咕地去结账,这姑娘浑身上下都没安好心,公子居然要带她上路,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可等他结完账出来,沈凉和薛雅已经各骑着一匹马在客栈前等着他了。 再待眼一瞧,可把奚夜给气坏了,冲上去对着薛雅就咆哮:“这是我的马,你给我下来。”说着,伸手还欲去拽她。 “哎哎!打住!”薛雅赶紧驱马侧身,“我还是一未出阁的姑娘,男女授受不亲的!” 奚夜都快被她给气乐了,她刚刚收拾他的时候,怎么不讲男女授受不亲? 眼看着,两人又要闹上了,沈凉只好开口说道:“奚夜,过来,和我同乘一匹。” 奚夜瞪了薛雅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转身上了沈凉的马,虽然是公子的宝马,可两大男人同乘一匹哪有一个人来的舒服,尤其是去往龙泉城的下半程路,有一段颇为颠簸的山路,他又不能伸手去抱着他家公子,只能靠自己平稳身子。 薛雅看着他无奈又恨恨地上了沈凉的马,故意打趣道:“奚夜小兄弟,你舒舒服服只管坐在你家公子身后就好了,何必愁眉苦脸呢。” “你……” 奚夜才一开口,薛雅已然甩鞭一声喝,马儿腾蹄就飞快地冲了出去,压根儿就不给奚夜说话的机会。 “啊喂,谁是你小兄弟啊,你能不能让人把话说完,能不能有点受人恩惠的自觉?公子,你看她!” 沈凉扬嘴轻笑一声:“抓稳了!”说着,也打马追了上去。 马儿足足跑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龙泉城,一到了城里,奚夜就翻身下了马,撑着墙角直呕嘴,还不忘扭头瞪薛雅,这丫的绝对是故意的,故意跑的那么快,让公子也不得不跟着快,他坐在马屁股上,颠的全身都要散架了,这姑娘到底是打哪里来的? 最可恶的是,她居然还假惺惺地跑过来问:“奚夜小兄弟你还好吗?我也不知道山路竟会这般崎岖,我本想放慢马速的,可谁知你这马儿不听话,道路越颠簸,它到是跑的越欢腾。着实让你受苦了。” 奚夜闻言气得把头瞥向一旁,拒绝和她说话,就算是装着关心也请她装的像一点好么,眼里的幸灾乐祸能不能稍微掩饰一下? 三人两马来到旅店,要了三间上等厢房,奚夜还是头一回抛下他家公子管自个儿去休息了。 “沈公子,今天真是有劳你了,小女子万分感谢。” 沈凉笑着一打扇子:“好说好说。” “那,我也先去休息了,我们明日见。” 沈凉看着她拿了号牌上了楼,见她在楼梯拐角处还朝自己甜甜一笑,也朝她还了一礼,待她的背影消失在楼上,嘴里轻轻念叨一声:明日见?有意思。 夜深人静。 某一厢房的门被从里轻轻地打了开来,一个人头从里面探出,一双大眼睛谨慎地往左右瞄了瞄,确定了无人之后,才蹑手蹑脚地踩着猫步出了房门,一晃眼,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约莫半盏茶的时辰,这道人影又出现了,闪身进了厢房里,须臾又立马闪了出来,只是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包裹。 仔细一瞧,这人可不就是薛雅么,见她双手抱着包裹,踮着脚尖往楼下而去,待走到了大堂,眼见着几步开外就是大门了,这才轻轻吁了一口气。 这贼活儿可真不是人干的,到现在她的心还砰砰直跳,要是被她娘知道,她学了一身轻功就是用来偷东西的,非气得再用荆杖伺候她不可。 不过,她掂了掂手里的包裹,心里可畅快了,白天受的那口恶气也随着她把这对主仆偷了个底朝天而消散开去。 哼,出了这道门,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谁也不欠谁。 薛雅提起十成十的功力往城郊跑,趁着大伙儿都睡着的时候,她得有多远跑多远。 最后跑到一个岸堤上,累的她直喘气儿,才猛然想起,自己果然是做贼心虚慌不择路,居然不晓得骑马逃跑。不过,这人的潜能果然是无限大,这一跑居然就跑到了天际泛了朝霞,她娘亲总说她做事没有三分钟热度,不知道这件事可不可以拿回去炫耀炫耀? 看到岸边有条小船,里头空无一人,薛雅钻进去就蜷成一团睡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股香味儿一直往鼻孔里窜,薛雅半睁了眼探出了脑袋,嗬,好家伙,一桌子的菜,荤的,素的,蒸的,红烧的,应有尽有,这未免也太丰富了点。 可是,谁会在荒郊野外摆了这一桌的珍馐美味? 毕竟刚刚偷了东西,再加上经历了昨天的小贼事件,面对此情此景,薛雅这心里头难免生出了不安,肚里的馋虫再闹腾也没有让她失了理智。 薛雅坐起身子左右观望,这一望着实把她给吓了一跳,河岸边那轻摇折扇的家伙是沈凉吗?是沈凉吧!她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甩了甩脑袋,告诉自己一定是在做梦,醒来就好了。 可眼睛再一睁,沈凉不仅没有消失不见,反而朝着她似笑非笑。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明明已经跑出很远了,这一睁眼居然还能看到沈凉,让她自以为傲的轻功情何以堪。 “我自是来寻薛姑娘的。” 薛雅下意识地拽过包裹往身后一藏,虽然明知道这个动作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可谁让她第一次当小偷就被主人寻上门来了呢:“你寻我做,做什么?”她着实紧张,问起话来这底气就难免有些不足了。 “不是说好的明日见?晨起不见了薛姑娘,我自是要寻来的。” “哈哈,哈哈。”薛雅挤出僵硬的笑脸来搪塞,心想着,我信了你个邪!不过,这眼下可如何是好?人都已经追到跟前来了,她是继续逃呢还是逃呢?她要是突然脚底抹油,想来以她的轻功,这家伙也不一定能追的上吧? 脑海里这样想,身子也十分配合地行动起来了,抱着包裹起身,用眼珠子东瞄西瞄,搜索着最佳逃跑线路。 可这一瞄,顿时就把她的七魄给吓的乱窜,嘴角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搐:“他他他,他们干嘛来的!” 沈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站有一排脸色肃然严峻,手握腰刀的捕快,目光都紧紧地揪着薛雅,不由地一乐:“他们呀,是我特意请来帮忙找你的,我以为薛姑娘丢了万两银票一时想不开去寻短见了。” 找?说的可真好听,这阵势明显就是来抓她的啊,可她自见了这一排捕快,身子都开始不听使唤了,抱着包裹直挺挺地僵立着,见沈凉还在一旁乐呵,不由得怒从心生。 “我,我像是会寻短见的吗?” 第五章 她,女飞贼? “是沈某人判断失误。”沈凉大大方方的承认错误。 薛雅僵着脸孔,抱着包裹动作机械地了上了岸,虽然害怕得紧,可大脑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她道:“有劳公子惦记,小女子还要赶路,就先走一步了。” 她是真的被这一排的捕快给震慑住了,七魄久久不归体,以至于她僵着步子一步一步往前移,已然忘了自己拥有一身出神入化的逃跑之绝佳工具——轻功。 沈凉挑眉,眼见着薛雅愈走愈远,他突地一收折扇:“薛姑娘,你荷包掉了。” 荷包?荷包! 薛雅下意识地回转身,低头,眸子腾地睁大,再抬头,开始对着沈凉呵呵呵呵的傻笑,硬是在僵硬的脸上扯出了一抹僵硬的笑来。 那家伙也朝着她笑,边打着扇子边说道:“这荷包瞧着,甚是眼熟啊!” 薛雅心想,能不眼熟么,这是她昨晚刚从他包裹里偷走的,之一:“呵呵,这好像,不是我掉的。”她说着更用力的抱紧怀里的包裹,可千万别再掉出来一个啊! 这谎话说的当他们一干人等都是眼瞎的么。 可沈凉却继续笑着,他道:“我刚刚忘了和薛姑娘说,我报案呐,一是为了寻薛姑娘,二呐……”他用嘴努了努地上的东西,那神情自是不言而喻了。 薛雅七魄还未归体,这三魂又要给吓走了,这丫的寻她是假,带着捕快来抓她才是真!难道她薛雅生平第一次作案,就要吃牢饭? 沈凉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桌旁坐下,对着直挺挺站立的薛雅道:“时辰刚刚好,一起吃?” 薛雅看了看沈凉,看了看地上的荷包,又看了看那一排捕快,心里暗暗叹口气,老实地抬着机械步子一步一步往回走,却愣是对地上的荷包视而不见,好似这荷包真的不是从她包裹里掉出来的一般。 沈凉看着薛雅听话的坐了下来,却仍紧紧地抱着包裹不撒手:“薛姑娘包裹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薛雅闻言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赶忙的把包裹往旁边一丢,那动作快的真跟丢瘟神似的。 沈凉笑笑,凑近她耳畔,轻声说道:“昨晚上我细细想来,薛姑娘丢了银两,我确实有一半责任,荷包就当给姑娘赔罪好了,姑娘不必紧张。” 薛雅有些不敢置信地瞥头看他,这家伙是那个连五百两都舍不得拿出来的沈凉?这荷包里少说也有个几万两银票,他就这么拱手送给自己? 心里正怀疑着,沈凉又开口了:“只要薛姑娘把传家玉佩还给我就成。” “玉佩,什么传家玉佩?” 沈凉瞥了瞥她,那眼神就像在说:别不承认了,荷包你偷走就算了,我就当施舍,可你也别得寸进尺,企图霸占我传家宝! 薛雅怒了,本小姐是偷你银两了,可没偷你劳什子玉佩,敢情你丫的还想反过来讹我不成!她霍地起身,打开包裹,拿起荷包,一个个三下两下拆开,嚷嚷着:“除了银票就是银子,哪来的玉佩,你别想一盆子污水全倒我身上。” 她看着沈凉笑的满面春风,哪里像个丢了传家宝的样子,这家伙不会是在戏弄她吧? 狐疑刚刚升起,‘哐’的一声,一把大刀就横向了自己,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冷峻的声音:“人赃俱获,你就是偷了沈公子荷包的女飞贼!” 女飞贼?她是薛家大小姐,怎么就成女飞贼了!不过,看着桌面上堆成了小山一样的银票银锭子,薛雅嘴角又开始抽搐了! 再看沈凉,摇着扇子直叹气,眼光却贼精,似是在说:哎呀,你怎么如此冲动?我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你这一嚷嚷,捕快不干事都不成了。 薛雅咬牙切齿,真想把这一桌子的菜噼里啪啦全甩他脸上方才能解心头之恨,这丫的算计她,不就偷他几个荷包么,带一队的捕快来抓她也就算了,戏弄她还想装好人! 薛雅这厢还在愤怒地瞪着沈凉,旁边有个捕快开始勤劳地数起了银子,越数越兴奋,越数越激动,薛雅瘪了瘪嘴,没见过银子啊?还是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不过,她很快就知道这捕快兴奋啥了,眼见着他一数完,抬头看向自己,就像看银子般:“特大盗窃案,可以收监五年以上!”转头又对着握刀的说,“钱捕头,发了,可以拿很多赏钱!” 嗬,薛雅又怒了,话说,捕快兄弟,在她这个当事人的面前,能不能稍微掩饰下声音里赤裸裸的兴奋? “薛姑娘,传家玉佩呢。”沈凉在一旁好死不死地又补充了一声。 “快把玉佩交出来,否则,罪加一等。”那钱捕头握刀又向薛雅递了一分。 吓得薛雅当下就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看笑的满面春风般的沈凉,再看看横眉怒目的钱捕头,脑海里咣当一下,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好啊,青天白日的,一群大老爷们合起伙来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她犯傻才会站在这里继续任人鱼肉,反正银两全在这里了,一个子儿都不少他,她要是再不跑才真的傻了。 飞身就欲逃跑。 只是,脚还没有离地,胳膊却被人一把拽住了。 薛雅转头看着沈凉拽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顿时就愣住了。不可能啊,难道是因为三魂七魄还未归体,所以反应变迟缓了吗? 她这头还没想的明白,沈凉又开口了,颇有些疑惑不解的意味儿问道:“薛姑娘这是打算携玉逃逸吗?” 他问的一脸认真,可薛雅知道,这丫的铁定是又在算计她了。 果不其然,一把大刀‘哐’地又横了过来,只听那钱捕头叱目说道:“企图逃逸,罪上加罪,发配边疆做苦役!”居然差一点就让她跑了,胆敢在他的刀子底下逃跑,这不是在下属面前公然挑战他的权威么! 薛雅撇着头,小心翼翼地躲着锋利的刀锋,怒斥沈凉:“你松手!” “松手,你逃了怎么办?” “你不是有狗鼻子么,我跑了大半夜了,你不照样追上来了。” “是捕快们带我找过来的。”言下之意,你骂这一群捕快都是狗。 沈凉笑,薛雅怒,捕快兄弟们个个哐哐哐地抽大刀。 薛雅赶紧摆手,对着捕快们呵呵地赔笑,凑到沈凉跟前,咬牙切齿地问:“沈公子,我可曾得罪过你?你到底要干嘛?” 沈凉摇摇头,回答的一脸认真严肃:“我只是想讨回我的传家玉佩。” 好!算她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我赔!你开个价!” “沈某银子多的是,我只要玉佩,祖传玉佩!” 薛雅要哭了,这什么人啊?她真没见过这什么祖传玉佩,谁来救救她,她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了,跑出来受了一路的窝囊气。 “玉佩没有!”薛雅把头朝天一横,她很想骨气铮铮地再说一句,要命有一条。可是,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呢,这好不容易才逃家出走的,就这么栽了,多委屈啊。 沈凉问道:“钱捕头兄弟,你看,这如何是好?” “要么赔,要么蹲大牢。” 薛雅正洗耳恭听着,却久久不见下文,她弱弱地问了一句:“没有其他选择了么?”沈凉不要她赔,她也不愿蹲大牢,说了半天不等于白说么! “有!” 有?薛雅振奋起精神来。 “发配边疆做苦力。” 薛雅刚刚振起的精神气儿瞬间又蔫了,这世道,连捕头都开始戏弄人了么? 薛雅正顾自己抑郁着,苦思该如何才能不蹲大牢又不被发配边疆,那钱捕头已经耐不住了,呵斥一声:“带回去严加审问。” 这一声喝的薛雅立马就急了,要是真的进了衙门吃牢饭,给薛府蒙羞,不要说她娘,连她爹都不会放过她了。 “沈公子!”薛雅赶紧反拽住沈凉,似是被这群凶神恶煞的捕快吓到了,极为委屈地望着他,泫然欲泣地唤道。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招不行就换一招,她就不信招招都不行:“我真的没有见着玉佩,要真是我拿的,我肯定还给你了。” 沈凉还没有开口,一旁的钱捕头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还是白花花的银子来的实在,他抢先开口道:“少罗嗦,有没有拿,带回去一审便知。” 薛雅赶忙抱紧沈凉的胳膊,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沈公子,我错了,是我小心眼,我不该偷你的银子,至于这玉佩的事,我们从长计议啊。” 沈凉见她认错态度良好,勉强点了点头,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嘶了一声:“哎,不知道奚夜是错吃了什么,在客栈里一泻千里,那痛苦的样子……” 听到一泻千里这个词,薛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可眼下这个局势,她还是乖乖认错才有出路:“是我不知好歹,我坏心眼,我不该往你们茶水里下泻药。”可是,明明是一起下的泻药,为什么奚夜一泻千里了,他还能带着捕快来追她? 沈凉又点了点头:“可是,我的传家玉佩……” “我帮你找啊,找到为止!”薛雅说的信誓旦旦,管他到底有没有什么传家玉佩,先把眼前的捕快糊弄走再说。 沈凉继续点头,似是认同了薛雅的话,可慢慢的又皱起了眉头,让薛雅的心也跟着颤三颤,还不满意?你大爷的到底想怎样? 可她等啊等啊,这次却怎么也没等到沈凉开口。 第六章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大爷你倒是吭一声啊,你要是再不吭声,捕快就要给她带镣铐了!她着急又悲催地问着:“沈公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么?” “没什么不满意的,我只是想不出你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我找玉佩呢?” 薛雅心里抓肝挠肺,这么遥远的事情,你非得在眼下这个紧急关头来想么,既然自己都说了想不出,就不能容后大家一起商量么? 她眼见着沈凉左皱眉头右挑眼的就是想不出好法子来,自己的耐心都快磨耗光了,就更别说是钱捕头及那一干捕快了。 她把心一横,赶在钱捕头发难之前朝沈凉表明心迹,那语气几近求饶了:“沈公子,不管你以后想到什么法子,我肯定照做不误,直到帮你找到玉佩为止,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成么?” 这话说的似是终于让沈凉满意了,只见他轻摇着折扇,眉头也不皱了,唇角的微笑也扬起了:“钱捕头,这案子我就先不报了,薛姑娘这样子也不像是偷了我的玉佩,回头我再仔细找找看,说不定给落在包裹里了。” “不报了?那这偷银子的案子?” “既然薛姑娘都把银子还给我了,我就不追究了。” “头儿,这……”一个不追究,他们白花花的赏银就没了! 钱捕头伸手示意下属稍安勿躁:“既然如此,沈公子总不能让弟兄几个白跑一趟吧。”他嘴上说着话,眼神却直往桌上的银堆子瞄。 “那是自然,呶……”沈凉用手指了指桌子,捕快们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直了起来,这意思是桌上的银子随便拿吗? “哈哈哈!”钱捕头把大刀收回到腰上,搓了搓手就要往桌子伸过去,“沈公子真是太豪爽了!” “难得捕快兄弟不嫌弃,不过这桌子菜也是从龙泉城最名贵的客栈订的,据说味道非常好!”沈凉悠悠地补充着,生生地让钱捕头的手在半路顿住了。 他冷下脸来:“沈公子的意思是……” “啊?瞧我这脑袋。”沈凉突然顿悟似得喊了一声,让钱捕头冷下去的脸又扬起了笑意,却听他道,“小雅,还不快把银子收一收,别妨碍捕快兄弟们吃早饭,都累了一个早上了。” 捕快们听了,集体嘴角抽搐,太阳穴突突地跳,这沈公子是在戏弄他们吗?可看他一脸正色,难道是没有听懂头儿的暗示? 沈凉看着身边的薛雅傻不愣登地站着一动不动,起扇一把就打在她的脑袋上:“收银子。” 这薛雅晃神晃的正认真,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脑门突然遭了一扇子,她哎哟了一声抬头,见沈凉打了她居然还瞪着她,下意识地就吼了回去:“你凭什么打我?” 沈凉嘶了一声:“刚刚是谁说什么都听我的,刚刚又是谁说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薛雅腾地瞪大了眼,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了,她好像又被沈凉给算计了,不过不要紧,等捕快一走,她就立马开溜。 “瞪着我做什么?收银子!” 薛雅压着怒气开始收银子,捕快们眼看着银子又重新被装进了荷包里,急了:“沈公子,我们……” “稍安勿躁,马上就好了!”沈凉打断捕快的话。 薛雅瘪瘪嘴,这明显就是要银子好么,那就给了呗,又不是给不起,爽快地拿起一张银票就朝钱捕头递了过去,反正也不是她的。 啪。一扇子又打了过来。 “你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贿赂公职?” 薛雅平白无故又挨了一记,这还没开口呢,反而被沈凉给先骂上了,还真把她当丫鬟使唤了,又是打又是骂的,她‘呯’的把银子砸在桌上:“我……” 沈凉眯了眯眼,敢反抗还嘴? “你,你什么你?钱捕头兄弟们大清早的不辞辛苦,翻山越岭来寻你,你不感恩也就罢了,怎可还行贿?你亵渎公职不说,万一害他们丢了饭碗,如何是好?你怎可公然侮辱这些高风亮节的捕快兄弟?”他边说着边摇着脑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把薛雅看的目瞪口呆,她怎么就忘了这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可是他能别把他的吝啬抠门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么?还有能别把钱捕头对他的怨火引到她身上来么?没看到这钱捕头的脸上都能寒出霜来了。 可不是么,这钱捕头心里哪能痛快起来。可话都让沈凉给说满了,把他想明着开口要银子的路都给堵死了,眼下就只剩下走他口中的高风亮节这一条路了。 钱捕头心里那叫一个恨得牙痒痒,只好把满腔怨怒发泄在薛雅身上,叫你给我递银子,叫你坏老子的好事:“来呀。”只听他喊了这么一声,就见有人弯了腰,有人从怀里掏出纸笔,对着薛雅刷刷地挥起了大笔。 薛雅顿时心生不安:“这,这是干嘛?” 钱捕头瞪她:“胆敢贿赂公职,必是个惯犯,沈公子要是玉佩找不到,或者女飞贼逃跑了,随时欢迎你回来报案,我立马把画像发往各个城镇,保管不出五日便能抓到,告辞!”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当空砸下,也就是说,她要是敢偷跑,各个城镇大街小巷就会贴满她的画像?也就是说,她非得跟着沈凉找到劳什子的玉佩不可?也就是说,她从今往后要过着任打任骂的悲惨日子? 她,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哎呀,饭都不吃了?”沈凉看着速速离去的捕快们似是有些遗憾,“来,小雅,坐,我们吃,可别浪费了一桌好菜。” “吃不下!”饿死算了,前景一片灰暗,她哪里还有心情吃的下东西。 可她越是闹心,沈凉那厮越是吃的津津有味,薛雅忍不住地开口:“我一定得罪过你吧!”她问的斩钉截铁,不然他怎么就单单和自己杠上了。 沈凉夹起一块五花肉放进嘴里,抽空瞄了她一眼,回的也很干脆:“没有。” “那你很缺丫鬟?” “不缺。” “那你干嘛非要戏弄与我?” 沈凉放下筷子,理直气壮地说道:“因为你说我是歹人,我就想体验一下做歹人的感觉。” 薛雅顿时石化,遥想起自己在客栈里斥责沈凉为歹人的场景,他丫的还说没有得罪他,记仇记到如此境地也真够惨绝人寰的了。 “我错了,其实你是好人,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谢谢。” 谢谢?然后哩…… “那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可以啊,玉佩先还我。” “说实话,玉佩是你故意编造出来陷害我的吧。” 沈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薄唇微启:“证据呢。” 听的薛雅火冒三丈,子虚乌有的东西,让她上哪里找证据?“那你何时能放过我?” “这个么,自然是要等我过足了做歹人的瘾了。” 能把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说的这么从容淡定,这人的脸皮也真够是令人发指的了。薛雅决定保持沉默,面对即将到来的愁云惨淡的日子,她要为自己先默哀一遍。 “小雅,你怎么不吃?” 薛雅愁着一张脸,看着桌上已经被吃的七七八八的残盘,这还让她吃什么?还小雅小雅地叫这么亲热:“我跟你很熟么?”不管他要怎么打击报复她,这口恶气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哦。”沈凉竟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丝毫也不介意,这倒让薛雅有些不习惯。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语,不过在回到客栈后,薛雅看到昨晚上因一泻千里而变得半死不活的奚夜后,心里顿时就觉得舒坦多了,活该啊,这主仆俩没一个好东西。 她回到厢房里,倒头就睡,跑了一夜,受惊了一上午,还要绞尽脑汁和沈凉这个阴险之徒斗智斗勇,何时能摆脱的了他都是个问题,这么一想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明明是出来办大事的啊。 第二天,日上三竿,薛雅是被饿醒的,起初她是真的没有心情去吃饭,不过后来想想,她也就剩下可劲的花沈凉的银子才对的起即将被奴役的自己,立马就来了动力。 下了大楼,就看到那对歹人主仆正坐在桌旁悠哉悠哉地吃着东西,薛雅那口恶气又冒了上来,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来,踢踢椅子扒拉下桌子,蹬蹬蹬地单独找了个桌子坐下,大嚷:“小二,招牌菜特色菜好吃的名贵的全都给我来点!” 那店小二一听这架势,立马点头哈腰的跑了过来,可是:“客官,您一个人吃?” “对啊,不可以么?” “小店的招牌特色菜品种繁多,要不,我给您挑着来几样?” 薛雅嘶了一声,抬头看着小二:“生意上门了你不做,你们掌柜的知道吗?挑什么挑?一样不落的全给我端上来。” 店小二还是有些犹豫,上这么多菜明显一个人吃不完啊,难不成是来找茬的? 旁边的奚夜也看不下去了:“你有银子付账吗?” “没有。”薛雅爽快地回他,“但你家公子有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奚夜更不服气了,拍下筷子:“嘿,凭什么你吃好的喝好的,要我们家公子付账。” 薛雅对奚夜的愤愤不平不予理会,朝店小二吩咐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端吃的来啊。”转过头来见奚夜还恶狠狠瞪着她,她也毫不客气地瞪回去,得瑟地朝他做鬼脸,毫无惧色地回复一句,“爱付不付,反正我没银子。” “你敢再理直气壮点吗?” 薛雅扭扭头,有什么不敢的:“不付也没关系啊,你们走你们的,留我在这里当小二抵账好了。”这样,倒还省的她再花心思想办法去摆脱沈凉的控制了。 奚夜目瞪口呆,差点给这姑娘跪了,店小二是想当就能当的?他转头看了看他们家公子,见他一副置之度外丝毫不受影响的吃着喝着,更是来气,怎地他这个要往外掏冤枉银子的当事人一点儿也不为所动呢? 眼见着店小二来来回回端了各种盘子上来,都快铺满一桌了,那薛雅埋头吃的欢,奚夜的火气也是腾腾腾地冒的高:“公子,你看她这副,这副样子……”其实,他想说这人简直就跟个强盗土匪似的,但到底顾及她是个姑娘,给她留了点口德。 沈凉放下手里的筷子,淡淡地瞥了眼薛雅那副胡吃海塞的模样,这样的性子,这样的脾气,简直就是:“女痞子。” 奚夜先是一怔,随即觉得他家公子这说法简直太形象了,对,她丫的就跟个痞子无异。 哪知薛雅听了丝毫不以为意,嘴里大快朵颐着的同时挑衅地说道:“痞子怎么了,就算是痞子,我也是个雅痞。” 这嚣张跋扈的模样把奚夜给气的不轻,他长这么大来就没见过这样的姑娘,说她是痞子都轻了,他站起了身:“公子,我吃饱了,我去后院喂马。”说完,他怒气腾腾地向后院走去,这痞子太猖狂了,眼不见为净。 气走了奚夜,薛雅吃的更欢乐了。 门口突然来了一队捕快,她抬头一看,哟,可真是冤家路窄啊,想起这钱捕头认银子不认人的嘴脸,心里头的火气就冒了出来。 可气归气,她这个善良老百姓也斗不过官兵啊,只好飞几个白眼给他,嘴里嘟嘟囔囔地低头继续喝着她的羹汤。 “把这个女飞贼押回去审问。” 第七章 女痞子 听到女飞贼三个字,薛雅下意识地就抬了头,看到钱捕头拿刀指着的所谓女飞贼竟然是她自己,噗,一口羹汤悉数喷了出来。 “凭什么抓我?”她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吃饭又招谁惹谁了? 钱捕头凶恶地说道:“昨晚画展被窃了一副洛神赋图。” 所以呢?薛雅大嚷:“这关我什么事啊?” “你作为一个女飞贼,有重大嫌疑,自然是要押回去审问的。” 薛雅愣住,是她出门前忘了焚香祷告占卜问卦么,以至于碰到的全是阴险狡诈锱铢必较唯利是图的小人:你确定不是公报私仇编出个什么鸟图来陷害她?你能不能先告诉她审问的时候会不会大刑伺候?要是窃图人找不到,是不是又要把罪名赖在她头上? “押回去!” “等等!”薛雅赶紧回神起身,这衙门像个阴魂不散的小鬼似的缠着她,可她实在不敢去啊,情急之下指着沈凉说,“我昨晚和他在一起,他可以为我作证,我连脚步都未曾踏出客栈半步,那画怎么可能是我偷的呢。” “孤男寡女,怎能一整晚都待在一起,你别想诳我。” “怎么就诳你了,昨晚……”薛雅小脑瓜子使劲地转啊转,得编个什么谎言出来应对呢?突然,灵光一闪,她道,“昨晚天气炎热,沈公子睡不着,我给他打了一晚上的扇子,不信,你问他。” 她这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沈凉。 薛雅看了看沈凉,见他悠闲地吃着早点,丝毫不受干扰,连头都未曾抬一下,更别说要出手解围了,不由地急着奔到他身旁,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倒是说句话呀。”开玩笑,他一句话就能决定她的命运,她能不急么。 沈凉优雅地吃下最后一口,放下手中的筷子,抬头看向薛雅,施施然地问了一声:“姑娘,我和你很熟么?” 薛雅心里那叫一个万马奔腾,沈凉又很好地给她上了一课,什么叫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心里悔呀,怎么就为了图一时嘴快,忘了沈凉是个爱计较,爱耍阴险,爱报复的小人。 “沈公子,我错了。”错的悔不当初。 沈凉不为所动。 “咱俩熟!小雅,阿雅,雅雅,雅痞,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成不,大爷?” 他转头看她,嘴角隐隐有些抽动:“我不是你大爷。” 薛雅简直要泪崩了:“是我想把你当大爷供着!” “当大爷供?” 薛雅赶紧连连点头,他现在就是想当她祖宗她也得答应啊,别说是供了,她简直想给他早晚三炷香。 钱捕头不能忍了:“沈公子!”他这办着案呢,能不能尊重下他们,能不能别当着他们众兄弟的面拉拉扯扯眉来眼去的。 “哦,钱捕头啊。”沈凉变脸似得笑迎上他,“这女飞贼胆儿可够大的啊,怎么总在钱捕头眼皮子底下惹是生非呢。” “可不是,让我抓到这女飞贼,看我不让她尝尝我钱捕头的厉害。”钱捕头话虽然是对着沈凉说的,可凶巴巴的眼神却盯着薛雅一放不放。 薛雅心急,你俩亲眼看到了是女飞贼偷的画了吗?能不能别在她面前女飞贼长女飞贼短的,能先洗涮她这个无辜人士的冤屈么? 钱捕头手握腰刀,上前问道:“沈公子,她昨晚上?”那架势是只要沈凉一开口否认,他就立马招呼兄弟们擒下薛雅了。 沈凉回头来看薛雅,居然很认真地问了一句:“我要怎么说?” “好好说!” “据实说!” 薛雅和钱捕头异口异声,两人互看了一眼,然后齐刷刷地盯着沈凉。 沈凉长长地哦了一声:“要我说啊,那就是……” 薛雅怎么看怎么觉得沈凉那一声哦的太别有深意了,伸手就拽上他的胳膊,凑到他跟前再次表忠诚:“沈公子,沈大爷,以后我绝对不和你反着来,你让我干什么我就一定干什么!” 沈凉瞥她一眼,哼唧一声:“这话听着好耳熟啊。” 薛雅再接再厉:“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你得给浪子一个回头的机会啊!” 沈凉揪着她静默了半晌,终于在薛雅快要崩溃前发了善心:“好吧。”他转头对钱捕头道,“她昨晚,确实是和我在一起呢。” “沈公子,你确定,伪证可是做不得的。” “岂敢岂敢啊,我就一平头百姓,最重要的就是诚实守信嘛,怎么会作伪证呢?” 钱捕头恨恨地咬了咬腮帮子:“那沈公子要是有什么线索,还烦请相告。” “一定一定。” 钱捕头瞪了瞪薛雅,终究一挥手带着众捕快离去,薛雅这一颗提到喉咙口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地,可是她看着沈凉,诚实守信这四个字和他沾的了半点边么? “小雅啊。” “哎!”听到沈凉叫她,她立马狗腿的应了一声,内心里却是泪流满面,她堂堂薛家大小姐啊,怎么沦落到这般凄惨境地,老薛家的脸都给她丢光了。 “好好表现,乖乖听话,我这个人呢,其实真的不歹。” 薛雅抽了抽嘴角,这么不要脸的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果然,人至贱则无敌。 傍晚时分,薛雅的房门口,一男一女正展开着火热的拉锯战。 女方一边死死拽住房门不撒手,一边大嚷着:“你给我松手,松手!” 男方一边紧紧地抓住薛雅的胳膊往外拖,一边回着:“要不是我家公子让我来叫你,你当我愿意来拽你么。” “男女授受不亲,你再拽着我,我就要喊非礼了!” “我有毛病啊来非礼你一个女痞子!我家公子让你去陪他遛弯,你就不能干脆点么,非得三请四请,还得我来拽你。” 薛雅张嘴就顶回去:“他让我去我就去啊,他是我谁啊。” 奚夜立马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当初是谁死皮赖脸地哀求我们家公子说往后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来着的。” 谁死皮赖脸了,她那是处在危急关头能屈能伸,再说了:“我就这么一说而已,你们这么认真做什么。” 奚夜瞬间就乐了,猛地松了手:“你胆儿可真够肥的,敢这么三番五次戏弄我们家公子的,也就你了。”他丢给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补充道,“话呢我可是带到了,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他说着就走出了房门,薛雅哼地一声,吓唬她可不管用,说不去就不去,正准备关上房门,奚夜又折返了回来,单手撑住刚要合上的房门,破天荒地给她一个阳光少年明媚的笑容:“我们家公子日后的饮食起居就归你照顾了啊。” “凭什么,我又不是他丫鬟!” “我反正已经收拾好行李,一会儿就要离开为我家公子寻祖传玉佩去了。”他笑的异常诡异地拍了拍薛雅的肩膀,“你呢,以后跟着我家公子,就自求多福吧。” 真的有祖传玉佩?难道是在她偷了沈凉的荷包之后,又有第二拨贼人光顾偷了他的玉佩?可是没道理啊,沈凉既然能找到她,怎么就找不到第二个贼了? 她刚想问问清楚,可眼前哪里还有奚夜的人影。 第八章 为奴为婢 薛雅顿时就郁闷了,是不是奚夜找不回玉佩,她就得一直跟着沈凉了? 突然想起奚夜临行前那个诡异的笑脸,薛雅心里一震,总算明白过来,从今往后,她是不是得为沈凉鞍前马后,为奴为婢了? 这个认知简直让薛雅觉得天都要榻到地狱里去了。 天人交战了半天,脑海里刷刷刷地闪过沈凉各种阴险的报复,薛雅最终还是认命地决定陪沈凉遛弯去了。 薛雅来到后院,就见沈凉已经坐在石凳上了,面对着她轻摇折扇,显然是等她有那么一会儿了,但看看他的脸色,似乎不像是有生气的样子。 可沈凉是个阴险的小人啊,怎么会把喜怒哀乐放在脸上表现出来,为了不让他有发难的机会,薛雅先发制人地开口了:“我那啥,刚刚上茅房来着呢,不是故意让你等的。” 不知道沈凉信是不信,反正他没说什么,收了扇子起身,只道:“那遛弯去吧。” 薛雅不知道沈凉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想着大晚上的,他应该没有这么恶趣味地找自己麻烦吧,心里稍稍安了下来。 可跟着他一个大老爷们,还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大老爷们遛弯,她实在提不起兴致,正闷闷不乐地跟在沈凉身后,只听他道:“小雅,你有没有觉得今晚的天气有些炎热啊。” 她点点头,半死不活地嗯了一声,心想着,岂止是炎热,简直是水深火热。 “唔,那晚上睡觉,你来给我打扇子吧。” 这才听闻将要为奴为婢的噩耗,她都还没完全消化完,沈凉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开始奴役她了么? “不干!”薛雅顿了顿,意识到自己拒绝的太不留情面了,立马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妥当吧,我是不要紧,可万一败坏了公子的名声就不好了。” “哦。”沈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转身换了个方向走了开去。 这么好说话?不会又在心里计划着什么阴招吧。她看了看他离去的方向,有些不解,不是说在后院遛弯么,他出门作什么?顺嘴就说道:“喂,你走错方向了。” “我不遛弯了。” 不遛弯了?这果真是怪人毛病多,主意一会儿一个,行,既然不遛弯了,她可就回去睡觉了。 可她才一转身,背后又传来了某人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天气太热,睡不着,还是去找钱捕头唠嗑唠嗑,顺便问问他有没有抓到女飞贼。” 薛雅顿住,脚尖点地,一溜烟儿地就飞回到了沈凉身旁,夺过他手中的扇子就立马给他打起了扇来:“我刚刚仔细想了想,能给公子打扇,是我的荣幸来着。” 沈凉斜眼看着薛雅谄笑着,半躬着腰,一副极力讨好他的模样,他道:“但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非常不妥,败坏名声。” “怎么会!清者自清,再说了,公子是做大事的人,自然不会计较这些风言风语。” “可万一坏了你的名声怎么办?”沈凉一副忧心忡忡很为难的样子。 薛雅心里那个翻江倒海,可面上还得笑嘻嘻地继续谄媚:“为大爷您效劳,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乐意,丢个名声算什么。”只求大爷您高兴了,顺便高抬贵手一下,放她离去,让她脱离苦海,就算是名节全毁了,她也不在意啊。 沈凉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好辜负小雅的心意了,我改天再找钱捕头叙旧,今晚就且辛苦小雅了。” 薛雅闻言嘴角抽搐,还,还有改天? 郁闷地跟着沈凉进了厢房,薛雅站在房门口不知所措,眼巴巴地看着他宽衣洗漱,看着他坐到了床榻上,她还是呆愣愣地站着。 沈凉挑眉看了她一眼,抬手对她招了招。 薛雅一个激灵,拿着扇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这感觉怎么就这么怪呢,就像老鸨儿诱哄小女娃。 这一步踏进去会不会就是水深火热的地狱啊。 薛雅的预感有史以来第一次那么的灵验,沈凉就是专门来欺压她的阎罗王,她稍一有懈怠,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盖着薄毯的人温吞吞地就吐出一个字来:“热”。 薛雅一边打着扇子一边抹着额头上的薄汗,心里暗自腹诽:热你大爷! 她也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的扇子了,只觉得手臂酸胀发麻,她小心翼翼地打着商量:“公子,其实你可以把毯子拿开,那样就不会热了。” “不盖毯子,我怕着凉。” 这好办呀:“不打扇子就不会着凉了。” “……我白天是作了伪证么?” “大爷!”薛雅恨的牙痒痒,忍住暴走的冲动,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您就盖着毯子安心睡吧,我打着扇子绝不会热着您的。” 也不知是过了几个时辰,薛雅手臂酸麻的都没有感觉了,额头上的汗珠汇成串地往下淌,累的她简直苦不堪言。 “大爷?”薛雅打着扇子,轻轻地试探着叫唤。 “……” “公子?” “……” “沈凉,你睡着了么?”薛雅见他没有任何回应,才算安了心,甩了扇子就开骂,“沈凉你丫的个大爷的!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歹人,你混蛋阴险狡诈恶……” 床上的人似乎稍稍动了个身,薛雅倒抽一口凉气,立马住了嘴,甚至条件反射般的自己捂住了嘴巴,屏住了呼吸。 半晌,不见床上的人再有动作,她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拿过扇子不甘不愿地继续扇了起来。 直到天蒙蒙亮了,薛雅才在瞌睡虫强烈的袭击下,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小雅。”清晨,某个穿戴整齐,神清气爽的人弯腰对着床头的人喊着,只可惜,无人响应。 “醒醒。”某人拿扇子捅了捅她。 “别吵我!”薛雅缩了缩身子,继续睡。 “好热啊。” 热?热!浅眠中的人立马惊醒,抬头四处找扇子,手才一伸出去,却突地一声惊呼:“哎呦喂!”手臂酸的犹如万蚁噬骨,这酸麻,简直了。 “怎么了,叫你起个床而已,不用感动到痛哭流泪吧。” 沈凉你丫个大爷的!你眼瞎啊,我这样子看上去像是叫感动到痛哭流泪么,我这明明是被折磨了一宿,眼泪它自己都觉得委屈了。 “你这么眼含热泪深情款款地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是打了一晚上的扇子,培养出感情来了?” 薛雅忍不住要吐血三升,果然眼瞎,外加脑瘫,谁深情款款了?她这是深情款款么,她明明是在悲愤填膺地怒视着他!要说感情,也有啊,她对他深沉到恨不得大卸八块的感情算不算? 沈凉眯了眯眼:“你不会是在腹诽我吧?” 太不容易了,总算是说对了一次,可薛雅怎么着也不能承认呀,苦头吃的够多了,她很识趣地说道:“哪能啊,我这个人向来光明磊落,胸怀坦荡,绝不会腹诽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不够磊落,胸怀不够坦荡?” “没啊没啊!”薛雅赶紧摆手,连连摇头,她只不过是说个话以示清白而已,这都有错了,再说了你沈大爷不就是这种小人么,干嘛非逼着人家说违心的话呢,“您绝对是我见过的最正直,最善良,最热心的好人!” “想不到,我在你眼里,居然有这么多优点。”沈凉相当的满意,于是善心大发,“赶紧洗洗来吃早饭吧。” 薛雅不想理会沈凉如此盲目又傲娇的自信,可他总算说了一句人话了,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居然热泪盈眶,只差没给他跪谢大恩。一大早的就找她的茬,她的精力实在是有限啊。 餐桌上。 薛雅正在很认真地把筷子从右手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到右手,看看盘子上迅速消失的小笼包子,再看看自已哆嗦的不能自控的双手。 她心一横,丢掉筷子,起身一把抱过小蒸笼,面对沈凉斜过来的眸子,她扬起唇角,舒柔了眼神,尽量试着让自己看起来抬首一笑百媚生:“大爷,能赏个包子吃吗?” 沈凉搁下筷子:“我还以为你不饿呢。”说着,他揉了揉肚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撑的我好饱啊。” 薛雅欲哭无泪,你就没见着我手抖成那个样子,连筷子都拿不稳了,还怎么吃东西啊,你丫的去试下打一宿的扇子看看手还能不能动了! 她看着眼前这份极为袖珍的小笼包子,心想着,讨好讨好他让他再叫一笼吧。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沈凉倒是率先忍耐不住了:“别笑了,真的很丑!” 很!丑! 哗啦啦,一盆冷水倾脑而下,薛雅那个自以为百媚生的笑容僵化在脸上,为了讨口饭吃,她容易吗啊容易吗? 第九章 朽木疙瘩的钱捕头 沈凉起身摇了摇头,继续叹惋道:“你笑成这样,我也没赏钱给你的。” 沈凉你丫个大爷的,她又不是职业卖笑的,要求能不能别这么高!啊喂,你先别走啊,她不要赏钱,她只要一笼包子就好! 薛雅颤抖着双手捧着袖珍小笼包细细地啃着,回想着自己打从遇上沈凉后,晦气就开始如影随形,什么倒霉事儿都能和她扯上关系,这也就罢了,可为什么她还得处处看他脸色?她薛府大小姐首次离家出走居然混到了这种地步?被她爹娘知道,还不给气乐了。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通怎么就让自己一步步地沦落到如今这种悲惨局面里,最终只能安慰自己说,不是她战斗力直线下降,而实在是沈凉太无耻太阴险,她和他根本就不在一个段数上。 可有了这个认知后,薛雅反而更加郁闷了,她离家出走是有要事在身,可不是为了来受苦受难的啊。 把最后一口塞牙缝的包子放进嘴里,薛雅砸了咂嘴,舔了舔唇,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前有沈凉,后有钱捕头,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万一奚夜找不到玉佩或者干脆不回来了呢,她总不能真的跟着沈凉当一辈子的婢子吧?得想个什么法子溜之大吉才好啊。 “哎,你看到了吗,通缉榜文都贴出来了。”正当薛雅苦思冥想之际,隔壁桌传来了某男子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早看了,听说啊,张公子大发雷霆,限官府要在画展举办前抓住贼人。” “哎呦,那就还剩下五天了,据说连什么人偷的都不知道,这能抓的到吗?” “难!”有人摇了摇头,“不过重赏之下难免会出现勇夫,一千两银子呢!” 有赏银?一千两!薛雅立马打起了精神竖起了耳朵,小脑袋也迅速跟着转动起来,若是她抓住了贼,是不是就可以洗脱嫌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受沈凉的威胁了?最关键的是还有一千两赏银可以拿,若是自己有了傍身的银子,是不是从此就不用再看沈凉的脸色了? 一想到此,薛雅一手拍在桌子上,猛的站起了身,自从她被贼人偷了荷包,以至于让她受人胁迫,从一个大小姐沦落到看人脸色行事的小丫鬟,她就开始无比仇视起这些鸡鸣狗盗之辈了,且奔着能早日脱离沈凉这个大苦海的目标,她也非得抓住这小贼不可。 邻桌的男子们闻声转头诧异地看着这个满脸怒容又满眼兴奋的小女子,见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这一片,不禁面面相觑。 呀,还走过来了!男子们心里开始犯嘀咕,莫不是这小女子有问题? “敢问大哥,张大公子家府宅在何处?” “你问这个作什么?” “自然是想要了解了解情况,以便于抓贼!” 抓贼?男子们闻言瞠目结舌,这小女子果然有问题,只不过这问题是出在那颗顶漂亮的脑瓜子上。 “你可别说笑了。”某个男子嗤了一声,鄙夷地朝薛雅挥了挥手,“连官府都无能为力,你这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抓贼?” 信了个邪的,出师不利啊,她这算是又被鄙视了么? 薛雅瞪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淡定!淡定!这点鄙视和沈凉的欺负算起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她才不会计较,更何况抓着贼人才是眼下的大事!不就是一个张府么,她还找不着了不成。 这,这就走了?男子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面面相觑,有人悄声说:“哎,人不可貌相啊,说不定还真有些看头呢。” 那鄙视了薛雅的男子立马瞠目反驳:“能有什么看头,一个自不量力的丫头而已。” “还别说,万一这丫头就深藏不露呢。” “她要是能抓着贼人,你这个月上馆子的钱我都包了!” 薛雅听着这对话,实在是淡定不了了,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指着那男子道:“那谁,你回头就准备好一个月上馆子的银子。”简直太瞧不起人了。 薛雅奔出客栈,随手拦了个路人打听到了张大公子的府宅就马不停蹄地找上门去了。 通过层层通传,在门口等的快睡着的薛雅终于被领着去见了张公子,说来也赶巧,正碰上钱捕头也在,这钱捕头一听小厮禀告说是门口有女子求见张公子要了解案情,心里就嘀咕开了,居然有人敢来抢他的活计。 待这仔细一瞧来人,嗬,他当是谁呢,飞贼来抓飞贼? 钱捕头立马按耐不住地起身朝着还未进门的薛雅就发话了:“女飞贼,你来此处意欲为何?” 薛雅被他这一声女飞贼嚷的脚下一个踉跄,那张公子一听女飞贼三字,顿时就蹦跶起来了,盯着她看的那双眼都直了。 这领路的小厮就更夸张了,用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她,口齿不清:“飞、飞、飞贼!”边说着边连滚带爬地躲开了几丈远去。 薛雅简直无语了,要不要这样子?即便是飞贼,也只偷东西不偷人的好么!再说了,她要偷也绝对偷个大美人呀,怎么会偷这么个胆小如鼠的小厮!啊呸,想什么呢!她才不是贼!她是薛府大小姐! 转头看着钱捕头还满脸不悦地盯着她,她也恼了,提起脚步就朝着他走去,她得找他理论理论,就算他是个捕头也不带如此冤枉人的呀,身为官府之人就能如此随意坏人名声么?这么大一顶污帽子,她可不想走哪儿跟哪儿。 “快抓住她!”可待她一走近,那张大公子立马揪着钱捕头的衣服直催促。 薛雅深吸一口气,露出抬首百媚生的笑容:“钱捕头兄弟……” “你,你们认识?”张大公子赶忙松开钱捕头的衣服,连连倒退几步,一副惊恐失措的模样。 好吧,她总算看出来了,这张府的人从上到下都属兔子的,见不得一点风吹草动。 “误会误会!”钱捕头急忙对着张公子摆手,转头又对着薛雅斥道,“谁是你兄弟?你给我说清楚!” 她嘴角抽搐,用不用这么认真,她只不过是想套点近乎好说话而已,再说了,就他这块头,这满脸写着我只要银子的模样,她想认他为兄弟,她爹还不干呢:“啊,口误。” “这能口误吗?”钱捕头跳脚,一副你不给我说清楚,老子就和你拼命的架势。 嘿,这怎么就不能口误了,你还硬把女飞贼的帽子扣我头上呢,我叫你一声兄弟还罪大恶极了不成。 薛雅对着眼前这张欠揍的脸开始酝酿情绪:“咱俩之前不是认识么,虽然是误会一场,但对于钱捕头您的大义凌然刚正不阿我还是很佩服的,所以打从心里把您当兄弟来看,刚才一时激动,就脱口而出了。您瞧不上我没关系,可是……” 她看着钱捕头被她夸的有些洋洋得意,开始佩服起自己来,居然能把违心的话说的又溜又正经,演的跟个真的似得。 在钱捕头有些飘飘然之际,她瘪了瘪嘴巴,泫然欲泣:“可是,钱捕头您也不能老叫我女飞贼呀,合着我这小女子在您心里就永远是一犯人么? 都说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何况小女子我确实是被冤枉的,您左一声女飞贼右一声女飞贼,我这心里啊都能苦出个黄连来了。”她说着低头双手揪着胸口,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这,这什么……”钱捕头听她这么一说,竟似是也觉得自己张口就女飞贼长女飞贼短的确有些不妥,可他堂堂一个捕头怎么能低头和一小丫头认错呢,太有失身份了,“咳咳,可你确实偷过沈公子的银两。” 薛雅本以为就算自己不能把他说动容至少也能把他绕晕了,再加上自己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用他认错,只要顺着她搭好的台阶表个态啊啥的就好了。 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让她搭下脸来,果然又是她想的太过美好了,人家捕头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 原来这世道除了有不会怜香惜玉的沈凉外,还有这么一个朽木疙瘩的钱捕头! 好吧,是她的错!可是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认真地盯着自己的大块头,她很想吼回去,你也说了是偷过,既然是过,那就应该让它过去啊,你这般抓着不放难道还有理了? 可她最终只是让这话在喉头荡了一圈又滚回肚子里去安息了。因为她不敢啊,面前这个捕头,软硬不吃,唯一的弱点是爱财如命,可她身上连个铜板子儿也没有呀,不然她就拿一堆的铜板来砸晕他,不砸到他眼冒金星誓不罢休。 那厢被晾了半天的张大公子开始老大不乐意了,这好歹是在他的府上,居然都不正眼看一下他这个主人:“钱捕头,这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张公子这么一问,薛雅顿时就在心里骂开了,他大爷的,居然忘了正事,跟着沈凉吃不饱喝不好还睡不香,连带着脑子也不管用了。 不过,她似乎还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在客栈想当然地以为抓了贼就能拿到赏银,可钱捕头这么大一块头堵在这里,她想独拿这笔赏银显然是相当困难啊。 思索了半天的结果是,如果她想拿赏银就得继续和他装孙子,她怎么就这么作孽啊,好端端的放着薛府大小姐不当非得离什么家出什么走? 第十章 从良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 薛雅心里斗争了个半晌,为了能拿到赏银,为了能在沈凉手底下过的舒坦点,她决定还是再做一下孙子吧:“以前我是不懂事儿么,给您添麻烦了。”她说着还给钱捕头做了个揖,“还望钱捕头不要和我这个小女子计较。” 又是道歉又是作揖的,礼数那叫一个周全,钱捕头可谓是面子里子都有了,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好说好说,其实我就是一个只会舞刀弄剑的大老粗,薛姑娘不要在意。” 嗯,这评价还真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钱捕头,我今天来呢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给您帮上点忙。” 嗯?帮忙?那不就是来分赏银的意思吗?这钱捕头一提到银子,周身都似竖起了剑阵,立马板起了脸来:“你能帮什么忙?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去闲着。” 嘿,油盐不进啊,变脸都没有他这么快的!她堂堂薛府大小姐都已经把姿态放到如此之低了,他还想怎样?掉钱眼里捞都捞不出来啊,不敲一敲他,他还以为自个儿能通天了不成:“钱捕头,这画展是否会延期举办?” “怎么可能延期,五日后照常开幕。”就说是一小姑娘了,啥事儿都不懂,还想来抓贼,简直荒唐。 “对于飞贼之事如今可有一点儿线索?” 钱捕头瞪圆了眼珠子,嚷着:“有线索,我早就追去了,还会站在这里。” 这不就得了,还不让她插手,她不就是想分一杯羹么,又没有要他全部的赏银。 ‘呯’一声响,把薛雅和钱捕头都给吓了一跳,只见那张大公子猛拍着桌子斥着:“你俩有完没完?”居然无视他无视的这么彻底,“钱捕头,你的人都是吃闲干饭的吗!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一点线索,什么时候能抓到贼? 五天可眨眼就过了,我爹马上就回来了,你不是答应我能在我爹回来前把画完好无损地找回来吗?” 恩?这话听着怎么好像还有内情呢?这里头还有张老爷子的事儿? 这薛雅才想着,钱捕头立马给她做了解答:“张公子别急呀,我知道这副洛神赋图是张老爷最宝贝的,定当是竭尽全力去找寻,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张公子截断他的话,眼下,他最不想听见的就是这个‘只是’了。 哎呀呀,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真是天赐良机啊,此时不宰更待何时?她立马接过话来:“只是时间实在太紧张,我相信以钱捕头的本事,假以时日,贼人定难逃他的手掌,可眼下什么线索也没有,这五天之内实在是……” 张公子一听就急了:“我知道时间太短,所以才悬赏捉拿贼人啊!” 而一旁的钱捕头一个劲儿地只点头,这薛雅口中所说均是自己心里所忧之事呀。能在五日之内找回画来是张公子要担心的事,可他只关心五日之后找回画来还能不能拿到赏银:“薛姑娘言之有理,五天实在是有些困难,我的人这两天连眼睛都没合过,日夜追查……” 薛雅极为鄙视,一提到银子这钱捕头就开始和她站一阵线了。 “张公子,您看,是不是再追加点赏银,都说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眼下不见一个勇夫,说明这赏银……” “不就是银子吗,我再加一千两!” “张公子为人实在豪爽!”薛雅双手一拍,“这事就交给我和钱捕头了,定在五天内给您完好无损地把画找回来。” 说是这样说,可是,张公子双眸里的怀疑表现的实在是太露骨了,薛雅嘴角抽了抽,想当做没看到都不成。 “其实,可以死马当活马医的。”钱捕头适时地接了一句,白花花的两千两银子就在眼前召唤着他,“毕竟,薛姑娘曾经也是一飞贼,必定熟悉作案手法。” 张公子一听这话,不禁也点了点头,既然钱捕头都这么说了,说不定这姑娘有些本事。 “你要是能在五日内给我抓到贼人找回画来,除了两千两赏银外,本公子我还另有打赏。”既然敢说他赏银给的不够多,那现在他总豪爽了吧。 还有打赏啊?钱捕头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可半晌不见薛雅有何回话,他转头看过去,立马就接收到了薛雅一直横着自己的眼色。 呃,好吧,他刚刚似乎可能说错话了。可为了白花花的赏银,认个错又咋了,正了正色,补充道:“啊,张公子,薛姑娘曾经是女飞贼,不过现如今已经从良了。” 从良你大爷!从良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啊? 两人打张府出来,并排走在马路上,这钱捕头却好似还没回过神来,张公子那句再赏一千两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这声音简直太美妙了。 嘿嘿,嘿嘿,一千两再加一千两就是两千两,两千两啊! 薛雅简直无语极了,就见这穿着公服,握着大刀的男子嘿嘿嘿嘿的傻笑着,路上那络绎不绝的异样眼光看过来,她都觉得难为情。 好吧,看在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的份上,她决定挽救一下钱捕头所剩无几的尊严,抬手用手指捅了捅钱捕头,用一种很平稳的口气说道:“赏银有一半是我的。” 唉,说完,她看着钱捕头瞬间龟裂的脸色暗自叹了口气,她太能理解这种处在极度亢奋中却突然被泼了一桶冷水的心情了。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开心呢。 呯!钱捕头听见有什么东西被击破碎落一地的声音,然后眼前白花花的银子就好似长了翅膀似的一个两个的飞走了。 钱捕头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地抽动着,忍着要暴走的冲动:“我……” “这一半本来就是我开口要来的。”薛雅根本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淡然的压回去。 “你……” “要是不能在期限内破案,你连另一半都拿不到了。”顺便再敲一敲警钟。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钱捕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耐着火气问道:“那你有什么办法抓到贼人吗?” 薛雅转过身去,唇角飞扬,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前走,半晌朝身后的人不识相地甩出两个字:“没有。” “没有?”钱捕头好似看见另一半的银子也长了翅膀飞走了,他跨了步子急忙追上去,“没有你还和张公子拍着胸脯保证要限期破案?哎,你站住,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 看着钱捕头急的脸红脖子粗,薛雅心里那叫一个乐的:“哎呀,今天天气真好呀。”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的嘛,你敬我一尺,我才能还你一丈啊,你之前处处压着我,如今我自然是分毫都要相还的呐。 钱捕头抬头望天,蓝天白云,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天气是挺好的,可是,钱捕头怒嚷:“你还有心情看天气?” “钱捕头,一个人心情不美丽了,是不是就会情绪低落?情绪低落了是不是就会脾气暴躁?脾气暴躁了是不是就会影响办事效率?” “所以……” “所以,看看美好的天气是不是觉得心旷神怡?” “然后……” “然后,心情就美丽了呀。” “那你想到了抓贼的法子了么?” “呃……”薛雅抬头望天,“我的心情还不够美丽。” 钱捕头那握着刀柄的手冒出了青筋,强忍住抽刀宰人的冲动,咬牙切齿地大踏步走了,他怕再多看她一眼,就忍不住拔刀相向。 他就知道这个女飞贼不靠谱,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会不靠谱到这个份儿上,而他居然还相信了这个女飞贼,说出来,都丢人。要不是看着期限实在是太紧迫,他非送她去衙门里吃顿牢饭不可。 薛雅哼着小曲儿,跟在钱捕头身后。 约莫走了两条街的样子,钱捕头终于暴走了,转了身冲回到薛雅身边:“你怎么就一点也不心急?” 薛雅没防备差一点儿撞上去,急急地顿住了脚步,看着跟前满脸怒容的大块头眨巴眨巴眼睛:“急呀,事关一千两赏银呢!” “那你能摆出点着急的态度来吗?你哼哼哼哼什么小曲儿,现在是哼小曲儿的时候吗?啊!拿到了赏银,你想哼个三天三夜,就是哼到天崩地裂,老子也不管你。” 腰刀嗡嗡嗡作响,钱捕头瞪着薛雅,摆开了一副打架的姿势,直待她一还嘴,他就先请她吃一顿刀饭,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薛雅瞧着他这样一幅怒气腾腾的样子,她又不傻,懂的什么叫见好就收,笑眯眯地看着他,乖巧地应着:“哦,好呀,那我就不哼了。” 一只铁拳打在棉花上,连个声响也没有,钱捕头瞪着她的眼珠子都要裂了。 这钱捕头左手握刀右手握拳,手背上青筋狰狞地爆出,瞪着薛雅直喘粗气。 为了避免钱捕头被气炸的四分五裂,于是,自认为很善良的薛雅又乖巧又识趣地问他:“那你赶紧和我说说案情吧。” 让他堂堂一个捕头给你个小丫头讲案情?没拿刀砍你都算你祖上积德了。 钱捕头看着薛雅脸上那抹碍眼的笑容,为了千两赏银,他是忍了又忍:“你,随我来。” “好呀好呀。” 两人一前一后的疾走在大街上,钱捕头脚下虎虎生风,他故意用上轻功走的极快,企图让薛雅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好来出口恶气。 然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到了展厅,薛雅那丫头就笑眯眯地站在了他跟前,连气儿都不喘一下,他心想着,果然是个当女飞贼的料。 “钱捕头,您可来了。”远远地有个中年男子带着一干人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