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小产 寒风凛冽,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天地间一片素白。 墨瑶直直地跪在雪地上,瘦弱的身子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花,远远看去,就像个雪人堆在那儿。 她已经被罚跪了三个时辰了,起初,她还能感觉到膝盖上受寒而带来的针扎般的疼痛,后来,大约是疼得麻木了吧,竟一点感觉也没了。 “王妃,王妃您怎么样了?”桃月急匆匆地跑进园子里,跪在她身边帮她清理身上的积雪,略带哽咽地说道:“天寒地冻的,王爷怎么能这般心狠,竟丝毫不顾及您的身子,您可是还怀着他的骨肉呢,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呢?” 昨日,桃月接到家里的消息,说是母亲病了,她向墨瑶告了假回去探望母亲。早上她回来后却怎么也找不到墨瑶,一打听才知道墨瑶得罪了王爷,被拉去祠堂罚跪去了。 桃月拉过她冰冷的双手捂在手里,不停地哈着热气想给她暖暖,但是丝毫不见效果。墨瑶的双手早已被冻的黑紫黑紫的,桃月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王妃,您倒是说句话啊,别吓奴婢啊!” 不管她说什么,墨瑶都一声不吭,只是呆呆地微仰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原本灵动的双眸死气沉沉,一张绝美的容颜此刻半点血色也无,樱唇也有些发紫,看上去有些骇人。 “奴婢……奴婢去求求王爷……” “不许去。”桃月站起身就想往芷兰园跑去,却被墨瑶制止了。 “可是……”桃月担忧地看着她。 墨瑶自嘲地笑笑,“去了有什么用,他要是心疼我,就不会让我跪在这里这么久了。” “那王爷到底为了什么事这么罚您啊?” 墨瑶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小腹处传来一阵剧痛,让她一瞬间失了力气,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这……”桃月一下慌了手脚,“王妃,您……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肚子……我肚子疼……”墨瑶捂着小腹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桃月赶紧把她扶起来,半扶半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扶到了屋里,小心地让她在床下躺下,墨瑶此刻已经有些昏迷了。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桃月说着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墨瑶捂着肚子蜷曲在床上,浑身直冒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桃月领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大夫跑了进来,屋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墨瑶已疼得昏了过去。 “大夫,您快给我家王妃看看。” 老大夫在床边坐在,眯着眼睛给墨瑶搭脉,一会儿后一脸沉痛地摇了摇头,“王妃娘娘小产了。” “什么?!”桃月错愕地瞪大了双眼,又听那老大夫解释道:“受寒太重又长时间跪着以致小产。”顿了顿,他又道:“王府里不是有太医吗,姑娘怎么还跑那么远去请我这个老头子?若是能早些就诊,王妃娘娘的孩子还能保住。唉,现在没了孩子不说,娘娘受寒太重现在又小产,就是好好调养恐怕身子骨也是糟蹋坏了。” 送走了老大夫,桃月看着昏迷不醒的人,捂着嘴闷声痛哭。 她怎么会不知道去请太医呢,她当然去了,可是温芷兰那边的丫鬟也过去了,说是小公子发热不退需要太医,她们两个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 最后王爷去了,面对她的哭诉无动于衷,反而冷冷一笑,说道:“那个女人又想玩什么花样,怎么那么巧,蒙儿生病她也不舒服?蒙儿身体弱,等不得,至于她,都说祸害遗千年,想必一时半刻也死不了!” 她没办法,只好出府另找大夫,没想到还是晚了。 墨瑶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她眨了眨眼,猛然想起昏迷前那阵锥心刺骨的疼痛,赶紧把手放在了小腹上。 桃月把药放在桌子上,一脸忧色地走到床边,见她醒了,脸上的哀愁顿时一扫而光。 “王妃,您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墨瑶呆呆地望着床帐,哑着嗓子问道:“桃月,我的孩子还在吗?” 桃月张了张嘴,默默地移开了眼。见她这样,墨瑶便明白了。 “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了。” “这三天里,他可来过?” 桃月沉默了,墨瑶勾了勾唇,露出一抹苦笑,眼泪顺着眼角滚了下来,桃月一惊,急忙拿着手绢给她擦泪,急道:“王妃,大夫说您身体不好,不能过于伤心的。” 墨瑶不说话,桃月正要再劝,听到门外响起了一阵骚动声,紧接着,房门被人哐当一下推开了,桃月抬头看去,几个吃得五大三粗的婆子走了进来。 “呦,王妃总算是醒了,那正好,王爷有事找您,赶紧起来跟我们走一趟吧!”领头的婆子进了屋连礼都不行,看着一脸病容的墨瑶翻了个白眼,又讥讽地说道:“这当了娘娘的人就是与我们这些粗使婆子不一样,虽说我们这些人同王妃一样也是乡野出身的,但好在爹娘给了个好身体,不然都像王妃这般娇弱,跪一跪吹吹风就要死要活的,可怎么过啊!” 桃月一听气得直哆嗦,指着她们训斥道:“你……你们放肆,不过是个粗使婆子竟敢以下犯上,还要不要脑袋了?” 那婆子扬手给了桃月一巴掌,骂道:“小贱蹄子,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 “够了!”墨瑶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一双美目带着冷意,直看得那婆子心里发怵。 墨瑶下了床,缓步走到那婆子面前,抬手也给了她一巴掌,怒道:“我还没死呢,王爷也还没休了我,即便我再不受宠,那也是个王妃,要你们的命那就是捏死个臭虫的事!滚!” 那婆子不甘心的瞪了墨瑶一眼,咬牙切齿地退了下去。 墨瑶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不碍事吧?” 桃月摇摇头,“王妃,您打了她,她会去王爷那里告状的吧?” “随她去吧,给我更衣。” 墨瑶换了衣服,梳洗以后去了芷兰园,一进园子就看到那几个婆子站在卧房门口,见她来了,挨打的那个婆子高声禀道:“王爷,王妃来了。” 说完还得意地瞥了她一眼,墨瑶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梨木雕花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萧凌冷着脸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眼眶微红的温芷兰。 “跪下!”萧凌冷声喝道。 墨瑶闻言身子微微颤了颤,静静地跪在了地上。 “墨瑶,你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连本王派去的人也敢打,你眼里还有本王吗?” “我不过是替王爷教训一下不懂事的奴才,”墨瑶抿了抿唇,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心里的苦涩浓的化不开,“难道在王爷心里,我还不如一个奴才来的尊贵吗?” “你还敢顶嘴,张嬷嬷,给本王掌嘴!” 张嬷嬷--也就是挨了一耳光的老婆子,闻言得意地走了过去,扬手就要打她,“慢着,”温芷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拉着萧凌的袖子哀求道:“王爷,息怒啊,姐姐可是您的嫡妃,打不得啊!” 萧凌皱了皱眉,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责怪道:“她之前接二连三的针对你,前几天又把蒙儿推下了冰河,现在蒙儿还反复高热不退,本王不过想让她过来跪一跪,认个错,比起她的所作所为能算什么,你还为她求情?” 温芷兰摇了摇头,哭道:“虽然姐姐总是针对我,但是我知道她只是因为王爷心中有我吃醋而已,如果王爷哪天喜欢上别人不在乎兰儿了,兰儿或许会和姐姐一样针对她的,所以兰儿不会和姐姐计较的。至于蒙儿……”她咬了咬唇,泪眼婆娑,“姐姐推蒙儿落水是不对,但好在丫鬟婆子们发现的及时,太医也说蒙儿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王爷也罚姐姐跪了三个时辰了,姐姐的孩子也因此……想是因为没了孩子心情不好,姐姐才会和婆子们起冲突的,蒙儿虽然还在发热,但肯定会没事的,姐姐刚小产,实在受不得罚,王爷,就饶了姐姐这一次吧!” 萧凌一直把温芷兰当作心头肉对待,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心疼的不得了,嫌恶地看了一眼墨瑶,恶声恶气地说道:“看在兰儿的面子上,本王饶了你这一次,只是蒙儿的情况还未好转,若他有个好歹,本王自是有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墨瑶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男子,心中一阵阵揪疼。她张了张嘴,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问道:“萧蒙不是我推的,你还是不肯信我么?” 萧凌闻言怒火腾地一下涌了上来,他猛地甩了一下衣袖,近乎咆哮地吼道:“那么多的丫鬟婆子都看到是你亲手把蒙儿推下冰河的你还让本王怎么信你?你是不是还想说是蒙儿自己跳下河去又串通了丫鬟婆子诬陷的你?之前你一次一次的伤害兰儿,现在你又来残害一个三岁的幼儿,墨瑶,你可真是越来越恶毒了!” 墨瑶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恶毒?萧凌,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堪吗?” 萧凌没有回答,而是上前几步抬脚踢在了她心口上,一下将她踢翻在地,深邃的双眸里满是厌恶,“给本王滚回踏雪园,本王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正文 第二章 剥皮 墨瑶一脸痛苦地捂着胸口,在桃月的搀扶下回了踏雪园,踏进园子的那一刻,墨瑶一个踉跄就跪在了地上,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地直往下流。 “王妃……”桃月吓得面如土色,哆嗦着摸出手帕去给她擦拭,手帕都染红了但是血却没有一点要停止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桃月泣不成声,“王妃,您坚持一下,奴婢……奴婢先扶您进去……” 桃月被这一幕吓得浑身发软,站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最后还是强迫自己不去看那片血色,撑着地咬着牙才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墨瑶扶进了屋。 墨瑶倒在床上,看见手上渐渐显露出来的纹路瞳孔猛地一缩,急忙把手藏在袖子里,艰难地对桃月说道:“快出……出去……” 桃月不疑有他,只以为是她难受的紧了,赶紧给她盖好被子,说了句奴婢去请大夫就匆匆跑了出去。 等桃月走远后,墨瑶艰难地撑着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走到门口插上了门栓,而后再也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痛苦地缩起身子。 手上的纹路越来越明显,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脸上的纹路肯定也出来了,若不是没了内丹又小产大失元气,又怎么会…… 墨瑶在地上痛苦的翻滚着,她感觉到腿上的筋脉一阵阵抽痛,回头看去,只见到墨色的蛇尾从裙摆下露了出来。 不可以……桃月恐怕要回来了…… 墨瑶将薄唇咬得鲜血淋漓的,拼命的抑制住滚到喉间的痛呼声,纤长的手指在地面上抓出道道血痕。终于,她的蛇尾彻底露了出来,在空中挥动着,将身边的桌椅板凳统统扫歪了,桌上的杯盏滚到地上碎了一地。 “啊——”随着一声尖厉的痛呼,原本倒在地上的绝色佳人已消失不见,只剩一条墨蛇趴在那儿,身后还有一对墨色的翅膀…… 屋外,纷纷扬扬的白雪又悄无声息的下了起来。 桃月领着之前为墨瑶看诊过的老大夫回了踏雪园,到了门口急匆匆地就去推门,推了几下发现推不开,不由得急了,冲里面喊道:“王妃,王妃……王妃,您回答奴婢一声啊!” 屋里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无,桃月急得直跺脚,“这是怎么了,门怎么从里面锁了,老大夫您先等等,我去叫人把门破了。” 桃月一路上拦了好几个家丁,但是没人肯去帮忙,无奈,桃月只好去了芷兰园。 “王爷,”桃月跪在雪地上,对着紧闭的房门狠狠地磕了几个头,“王爷,奴婢求求你去看看王妃吧!” 正在内室陪着温芷兰和萧蒙的萧凌眉头一皱,脸色黑如锅底,温芷兰拉了拉他的手,柔柔一笑,“王爷还是出去看看吧,姐姐这几日身上也不大好,想是出什么事了。” “她能有什么事,这个女人不把王府闹得鸡犬不宁她就不舒服!”萧凌站起身,英气的脸上一片狠厉。 “妾身虽然是平妃,但终究姐姐才是嫡妃,妾身始终低了她一头,虽说妾身还有蒙儿做依靠,但正因如此,王爷也要有所顾忌才是。此番姐姐推蒙儿下河,恐怕就是因为王爷对妾身母子俩太过爱护,姐姐怕她的孩子将来失去世子之位,才……前几日姐姐失了孩儿王爷又没有去看过她,她定是不好过,此次她的丫头前来哀求王爷过去看看她,若王爷不去,姐姐将这恨记到了妾身母子头上,以后妾身和蒙儿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温芷兰说着又掉起了眼泪,萧凌心疼地揽住她的肩膀拍了拍她,怨恨地说道:“若不是太后生前下旨不许本王废了她,她又岂能霸占着齐王妃的头衔,兰儿,如今太后的孝期还没过,你且等等,这齐王妃的头衔本王早晚给你拿回来!” “只要能跟着王爷,什么名分兰儿都不在乎的。”温芷兰浅笑着靠进萧凌怀里,脸上的得意怎么也掩盖不了。 萧凌又安抚了她几句,才站起身出了房门。看着跪在地上额头都磕破的桃月,厌恶地皱皱眉,“那个女人又怎么了?” “王妃……王妃回到踏雪园后吐血不止,奴婢就……就去请了大夫来,可是……可是回来之后发……发现房门从里面反锁了,奴婢怎么叫门都……都都没人回应,奴婢又打不开门……只好,只好前来求王爷,求王爷去看看吧……” 桃月抽抽搭搭地讲述着方才的事情,萧凌心中烦躁的很,心想那女人多半是自己锁了门后昏过去了,不过,大白日的锁什么门啊?呵,管她呢,她要是直接死在屋里才好呢! “走吧。”萧凌大步流星地往踏雪园走去,桃月急忙跟上。 屋里,温芷兰透过窗纱看着走远的二人,眯了眯眼,回想起了前几日的事。 据她的丫鬟说,那一日,其实是萧蒙自己在凉亭里玩耍。不小心落水的,恰好墨瑶经过想把他拉上来,只不过照顾萧蒙的丫头婆子们怕挨罚,把事栽赃到了墨瑶头上,没想到竟因此事除掉了墨瑶肚里的孩子。今日若是墨瑶死了,她就是齐王唯一的妃子,萧蒙就是齐王唯一的子嗣,权利,富贵,都是她的! 温芷兰俏丽的脸上露出一抹恶毒的笑。她轻轻地拍着熟睡的儿子,低声说道:“墨瑶,你最好死在屋里,这样,我很快就会成为齐王妃了,儿子,你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 萧凌到了踏雪园,发现确实如桃月所说的,房门被反锁了,他叫来几个家丁,三下五除二地就把房门破开了。只不过看到屋里的一片狼藉之后,他顿时愣住了,那女人把房门反锁就是为了摔东西的? “墨瑶。”萧凌率先走了进去,将屋子扫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墨瑶的身影。 “王妃,王妃您在哪儿?”桃月在屋子里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不禁红了眼眶,门窗都关得好好的,人去哪儿了! “啊,”桃月突然叫了一声,惊慌地指着地面,“这怎么有那么多血痕?” 萧凌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味道最浓郁的地方在床底下。 他盯着床底下冷声说道:“墨瑶,出来,本王知道你在那儿。” 桃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上前掀起了床单,待看清床下的东西时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指着床底尖叫着拼命地往后缩,“蛇,蛇,有蛇啊——” 萧凌冲身后的家丁使了个眼色,几人连忙上前钻到床底下,抓着蛇身将那蛇拖了出来。 临近黄昏,屋里的光线并不是多亮,所以几人都没有看清那蛇到底有多大,待将它拖出来之后,俱捏了一把冷汗。 那蛇约有三丈长,一尺粗,一对黑色的翅膀收拢在背上,墨绿色的眼睛警惕地看着众人,身子缓缓地盘了起来。 “把它拖到园子里去。”萧凌握紧了汗湿的手,冷声吩咐道。 几个家丁犹豫了一下,才大着胆子上前,皆是一脸苦相。 桃月见蛇被弄走了,急忙趴在地上看看墨瑶有没有在床下,可床下除了一滩血迹再没有其他的了。 屋里一片狼藉,床底下除了蛇就是血,难道王妃被…… 这么一想,桃月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呜呜痛哭,“王妃……王妃……” 温芷兰在屋里等了许久都不见萧凌回去,不由得心急了,她知道萧凌对墨瑶没有一点好感,那不应该停留这么久啊,莫不是墨瑶有什么法子迷惑住他了? 吩咐丫鬟看好萧蒙,温芷兰整理了一下妆容,径直去了踏雪园。 “王爷……”进了园子,见萧凌和几个家丁站在外面,她不禁有些好奇,不是来看墨瑶的吗,怎么站在了外面。 “王爷,姐姐她怎么……啊——”萧凌听到她的声音,正要阻止她过来,没想到她就走来了,看清楚面前的东西后吓得直往萧凌怀里钻。 “这……哪儿……哪儿来的这,这么大的蛇啊?”温芷兰揪着萧凌胸前的衣服,面白如纸。 萧凌搂着她退到了一旁,“不知道,从墨瑶床底下发现的。” “那姐姐呢?” 萧凌摇了摇头,“屋里被弄得一团糟,地上还有好多血迹,墨瑶不知所踪,恐怕……恐怕被它吃了。” 温芷兰闻言心中一喜,回头又看了一眼大蛇,这时也不觉得那蛇有多可怕了。这一高兴,就哭不出来了,她偷偷在自己腿上拧了一下,逼出些眼泪来,“王爷,姐姐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被……姐姐可是堂堂的齐王妃,怎么能这么葬身蛇腹,王爷定要为姐姐报仇啊!” 那蛇闻言动了下脑袋,直直地望着萧凌。萧凌被它盯得心里发毛,连忙别开脸吩咐道:“把这蛇拖下去杀了,扒了皮做鞭子。” 本来安安静静盘成一团的蛇突然躁动起来,翅膀挥了挥仰着头冲着萧凌冲了过去,萧凌吓得面如土色,护着温芷兰连连后退,“快,快抓住它!” 墨蛇似乎有些虚弱,虽有翅膀却并没有飞多高,轻而易举地就被家丁抓住了,萧凌咬牙切齿地说道:“赶紧把它拖下去把皮扒了!” 家丁们拖着它往外走去,墨蛇扭动着身躯却逃不掉,它望着相拥的两个人,墨绿色的眼里突然落起了泪。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厉的嘶叫,从高昂渐渐消失,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听得人心惊肉跳。而后,一个家丁捧着沾满鲜血的蛇皮走了进来。 “王爷,蛇皮扒下了。” 正文 第三章 重生 疼,钻心的疼! “唔。”墨瑶难受地皱了皱眉,整个身子犹如在烈火中炙烤般的痛苦难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香,随着她的呼吸进入身体里,缓解了不少痛楚。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入眼的是天青色纱帐,上面绣着腾飞的墨色巨蟒,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动了动脑袋呆呆地打量着周围,这里,不是她的闺房吗? 墨瑶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猛地一下坐了起来,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相思小屏风,海青石琴桌,檀木凤凰琴……这些东西都在,并不是幻觉。 “我不是……死了吗?”墨瑶站在琴桌旁,神色茫然地抚摸着凤凰琴,这把琴是她的心爱之物,当年在她随萧凌出谷时留在了谷里,给哥哥们留作念想了,没想到现在还能看到它。 “哐当——”瓷器落地的声音惊了她一跳,她回过头去,就见她的贴身丫鬟凉秋站在内室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公……公主,”凉秋嚎啕着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哭嚷道:“公主,您总算是醒了。” 墨瑶任由她抱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轻地推开她,微凉的指尖试探地碰了碰她的脸颊,“凉秋?真的是你?” “是奴婢啊。”凉秋胡乱地摸了一把脸,又破涕为笑,“公主醒了这是好事,奴婢也是的,哭什么啊!”说着又对着门口大喊道:“快去禀告王上和二殿下,公主醒了。” “我怎么了?”墨瑶在桌边坐下,抬手揉了揉阵阵发疼的脑袋,眼前的这一切让她很是疑惑,难道她被扒皮后没死成,被救回来了? 凉秋迟疑了一下,歪着头看着她,问道:“公主您……之前发生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看上了闯入谷里的萧公子,虽说他是王室之人,但是王上和二殿下不愿意将公主嫁给一个外族人。公主为了能让萧公子回到凡世,以身试险从溯灵井里跳了下去,结果落得一身伤,已经昏迷半个月了。几日前族医说公主要是再不醒的话,恐怕就……”凉秋嘟着嘴,看着墨瑶仍旧发白的脸色很是心疼,“王上很是震怒,把萧公子关进了死牢,说公主要是有个好歹,就让他陪葬,不过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今个儿总算是醒了。” “萧公子?”墨瑶眯了眯眼,曲臂撑着头,垂眸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冷然,“你说的可是萧凌?” 凉秋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是啊。” “萧凌……”墨瑶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不由得握紧了拳头,这个曾经她放在心口取暖的名字后来变成了把把尖刀,将她伤的体无完肤。 “王上、二殿下到——” 门口一声高唱拉回了墨瑶的心神,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见一个人扯着脖子叫嚷着窜了进来。 “瑶儿,瑶儿——”一眨眼的功夫,一个模样俊朗的青年男子就出现在了墨瑶面前,这男子便是墨瑶的二哥,墨玠。 墨玠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瑶儿,可有哪里不适?” “二哥不必担心,我没事了。”墨瑶轻轻笑了笑。 “唉,你啊,你怎么能……” 正说着,墨瑶的大哥墨珏冷着脸走了进来,看着脸色不善的大哥,墨玠把剩下的话又咽进了肚子里。 “大哥……”墨瑶给他施了一礼,讷讷地唤了他一声,低着头站在那儿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墨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讽刺道笑了笑,“大哥?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我以为你眼里就剩下情郎了!” 许久没听过大哥的训责了,墨瑶一时间有些百感交集,不禁红了眼眶。墨珏见她要掉眼泪,眼里闪过一抹慌乱,有些懊悔地咬了咬牙,脸色难看。 墨玠以为他又要发火,担忧地劝道:“大哥,瑶儿也是年少不知事,再说她现在已经知道错了,又大病未愈,你就别再怪她了。” “你还有脸为她说情,若不是你对她过于娇惯,她又怎会养成了这般不管不顾的性子!” 墨玠不说话还好,他一张口墨珏就把气撒到了他身上。 墨玠住了口,偷眼看了看他,小声嘟囔道:“就只有我惯着她吗,大哥你不更……” 墨珏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刻噤了声。墨珏负手走到一旁,叹了口气,侧目问道:“你可知错了?” “小妹知错。” “那萧凌……” 不等他说完,墨瑶就接了过去,“萧凌的事从此以后与小妹无关,但凭大哥处置。” 墨珏听了一愣,回过身去盯着她看了又看,薄唇紧抿,眉头微皱,似乎在想她说的是真是假。 墨瑶任他打量,一脸的坦然,见她确实不像作假,墨珏才点了点头,脸色缓了不少,而后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白瓷小瓶递给了她,“这是疗伤的药,也能除疤,等晚上让凉秋给你涂上吧。” “谢谢大哥。” “嗯,你好生歇着吧。”墨珏说着又看了墨玠一眼,“瑶儿刚醒,你也别扰她太久。”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恭送大哥。” 待墨珏一走,墨玠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唉,你昏迷的这段日子里,大哥日日阴沉着脸,今日还是好的。不过,”墨玠话锋一转,托着下巴看着她,满目疑惑,“你不是喜欢那萧凌喜欢的紧吗,甚至为了他敢豁命去跳溯灵井,怎么突然像幡然悔悟一样,对他就放下了?” 墨瑶端起茶盏浅浅饮了口茶,细声慢调地说道:“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仔细想想,那萧凌要有我待他的那份心,绝不会让我去跳溯灵井的,所以他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我终身相托的良人,我还是安稳留在谷里做我的公主更好。” “甚好甚好,”墨玠高兴地拍了拍手,又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半宽慰半调笑地说道:“你可是我腾蛇族的第一美人,少了他萧凌一个有什么,多的是青年才俊等着你呢!” 墨瑶轻轻笑了笑,“二哥说的是。” “那行,你先歇着吧,大哥许是去处理萧凌了,我得去看看,免得他做的过了。”墨玠边说边偷眼看着墨瑶,见她泰然自若,便笑着走了。 待他离开,墨瑶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脸色犹如腊月寒冰。 正文 第四章 萧凌 日上中天。 “凉秋,”墨瑶怔怔地望着窗外,问道:“萧凌被关在了何处?” 腾蛇族的死刑按其罪而定,共十多种刑罚,因萧凌是外来的,又没做下大奸大恶之事,只是因她所为之事被迁怒了,是以墨瑶还真是想不通萧凌会被关在何处。 “回公主,萧公子被关在了穿骨堂。” 穿骨乃是一种用寒冰针钉进骨头里的刑罚,每个时辰钉三根针在骨头里,一日便是三十六根。一日一夜后冰针便会完全融化在体内,身体吸收了如此重的寒气浑身上下疼痛难忍,每逢阴天下雨便更是疼得死去活来。 墨瑶听了皱了皱眉,“受刑多少日了?” “他是肉体凡胎,王上不敢用刑过重,是以这半个月里才钉了他九针。” “走,随我去穿骨堂看看。” “公主……”凉秋急忙出声唤住她,语气又惊又急。墨瑶回过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没,没事……”凉秋垂下眼,吞吞吐吐地说道:“奴婢只是觉得穿骨堂那种地方太过阴冷,公主大病未愈,身子弱,不适合去。” “不妨事。”墨瑶说罢前头走了,凉秋咬了咬唇,只好跟了上去,心中思忖道:那萧凌最是会哄骗人,待会儿一定要看好公主,定不能让公主再受到迷惑。 墨瑶不曾去过穿骨堂,出了院子便不知道往哪儿走了,正要拉个人问问,恰巧见墨玠摇着扇子乐颠颠地从对面走了过来。 “哟,你怎么出来了,身子还没大好呢,这是要去哪儿啊?”墨玠扇子一收,急忙大步迎了上来。 “我想去穿骨堂看看。” 墨玠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好看,“好好的去哪儿做什么?” “不过是有些事要了账罢了。” “那……”墨玠仍是有些不放心,他从心里觉得墨瑶之前那番话是骗墨珏的,她心里始终没有放下萧凌。他顿了顿,问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随你。”墨瑶知道他在想什么,既然怎么说都不能让他放心,那让他跟着同去看看也好。 “瑶儿……”墨玠一路上总是忍不住偷眼看她,墨瑶装作不知,也不理他,终于,墨玠按捺不住了,“你跟二哥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想着萧凌,是的话,二哥想办法送你们出谷,定不让大哥……” “二哥,你怎么不信我?”墨瑶哭笑不得,顿下脚步看向他,“从小到大我说过几次谎话?” “二哥这不是担心你么,”墨玠有些尴尬地拿折扇敲了敲手心,“毕竟你昏迷前对萧凌实在是痴迷的紧啊!” 墨瑶凉凉一笑,“那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了。” 正说着,就见墨珏带人压着萧凌走了过来,看见他俩,墨珏愣了愣,脚步也顿了一下,而后抿了抿唇大步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说的是你们,但墨珏的眼睛一直盯在墨瑶身上,墨玠摸了摸鼻子,眼神躲闪。 “大哥来的正好,也省得我们再去穿骨堂跑一趟。”墨瑶笑笑,将目光放在了他身后的萧凌身上。果不其然,一见到她,萧凌两眼直放光,本来安安静静的被人压着的他也开始挣扎起来,“瑶儿……” 墨瑶上前两步,歪着头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狼狈。” “瑶儿,你大哥说你跳溯灵井是我怂恿的,所以……不过他说的对,都是我害了你,我受这罪也是应该的,现在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你很担心我?” 萧凌点点头,一脸诚恳,“是啊。” “那当初我跳溯灵井时,你为何不跟我一起跳了?”轻轻巧巧的一句话,温柔的如情人间的情话,却让萧凌不知道该如何对答。 “我……”萧凌有些急了,同时心里很是疑惑,为何墨瑶对他的态度会转变的如此之快,“是我的错,我应该拦着你的,你当时说我不通武功,跳下去恐怕危险,,让我在那里等着就好,我就……可是看着你跳下去后我就后悔了,我有想过跟你一起跳下去的,只不过还没等我往下跳,你大哥他们就赶来把我抓了起来,都是我不好,我当时不该犹豫的。” 墨玠被他的话惊了一跳,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你胡说,我们到的时候瑶儿已经跳下去有段时间了,你要是真的后悔了,跳个十次的时间也是有的!” 萧凌只当没听见他的话,咬紧牙关看向墨瑶,问道:“瑶儿,你不信我吗?” “我信你。”墨瑶柔柔一笑,听此话,她身后的墨珏眼睫一颤,双眼蹦出一丝杀意,默然不语。墨玠是个活泼的,可是沉不住气,惊慌地开了口想解释,“瑶儿你……” 墨瑶没理会墨玠,不等他把话问出口,就接着说道:“但是我更信我的哥哥们。” 墨珏和墨玠闻言一愣,萧凌的脸顿时白了,墨瑶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她上辈子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废物!前世时正如墨玠所说,她对萧凌痴迷的很,萧凌说什么她都信,他哄骗着她成了亲,又挑拨她和哥哥们之间的感情,最后她与哥哥们心生嫌隙,还瞒着他们随萧凌出了谷,结果落了个被扒皮抽筋的下场! “好了,”墨瑶不再理会他,回过身对墨珏说道:“该了账的已经了账完了,他因为我的伤也付出代价了,现在从溯灵井把他送出去吧,我们从此两清了。” “不,不行……”萧凌挣扎着要往墨瑶那儿扑,但他受了九根寒冰针,元气大伤,按着他胳膊的又是膀大腰圆的壮汉,他自然挣脱不得。 墨瑶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冷冷道:“有何不行?外族之人入了谷,要出谷去只有两条路,一则是你与我族人成亲,若那人愿意随你出去,你方能从入口处出谷;二来,从溯灵井里跳下去便可出谷。这里,可没人要与你成亲,你不从溯灵井里跳下去还想怎样?” 萧凌顿时大惊失色,墨瑶跳下去的那个场面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那个井那么邪门,他跳下去了还能有命在? 萧凌心绪百转千回,最后还是觉得靠着墨瑶从谷口出去最为稳妥,于是他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望着墨瑶他大喊道:“把我从溯灵井里扔下去我会没命的,瑶儿,瑶儿你不是很爱我的吗?你不是说过要和我成亲的吗?我死不足惜,你怎么办啊?” 墨瑶置若罔闻,对两位哥哥说了句我累了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身后,萧凌还在声嘶力竭的叫着瑶儿。 虽然墨瑶嘴上说着放下了,但真的见了萧凌之后,她觉得心里很是堵得慌,便随便选了条小路想散散心。 “公主!”她正出神,凉秋突然高声换了她一声,她回过头去,困惑地问道:“怎么了?” 凉秋指着不远处的灌木丛说道:“公主,那儿有股血腥味儿。” 墨瑶轻轻嗅了嗅,果然有股浓烈的血腥气,她抬头望去,见那排矮灌木后隐隐露出些许墨色的衣角,“许是哪家的孩子出来玩,不经心给伤着了,你快去看看。” “是。”凉秋急忙跑了上去,待看清地上躺着的人后,错愕地长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说道:“公主,这……这个人,这个人长得好像萧公子啊!” 墨瑶一愣,难道前世还有其他的萧家人进了谷?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她不再迟疑,快步走了过去。纵使有了心理准备,等墨瑶看到他的脸后也还是惊着了。 “怎么会是他?” 正文 第五章 故人 凉秋抬头看向她,秀眉微皱,圆圆的杏子眼里都是疑惑,“公主,您认识他?” “他是靖国的睿王,也是威震四方的战神——萧棠。”墨瑶淡淡地说道,清澈的目光将他扫视了一遍,发现他墨色的锦袍上不知被什么划的全是口子,原本俊朗刚毅的脸上也全是大小不一的伤口,脸色苍白如纸。 “萧棠……”凉秋歪了歪头,有些疑惑,她怎么不知道靖国有个战神呢? 墨瑶抬手探了探他的呼吸,气息已微不可查。她皱了皱眉,对凉秋说道:“你快去找几个人来把他扶回去,兴许还能救回来。” “公主……”凉秋有些踟蹰,她望着墨瑶欲言又止,一脸的为难。 “怎么了?” 凉秋嘟着嘴无奈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地萧棠,想了想说道:“王上他……他不喜欢接触太多萧家的人。” 其实她想说的是王上不喜欢您接触太多萧家的人,只是她怕墨瑶心中会怨怼墨珏。墨瑶何尝没有看出她眼中的意思呢,她轻轻地摇摇头,说道:“我只不过让你找人把他送到客房,看诊的事有族医在,哥哥不会在意的。再者,他是靖国的王爷,我们是靖国的护国使,岂能见死不救?” “那好吧,”凉秋不乐意的撇撇嘴,“奴婢去找人,公主您不要走开,不然找不到您王上会责罚奴婢的。” “我知道,你快去吧。” 凉秋提着裙摆一溜烟的跑远了,墨瑶看着昏迷不醒的萧棠,心里五味杂陈。 说来,前世她与萧棠也不熟,不过这位战神王爷威名在外,墨瑶想不知道也难。她也有幸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但也只是远远的看见了,并没有打过照面。而且萧凌与他素来不和,因此,便是有几次见那人迎面走来,墨瑶也是急忙避开了。是以,前世她与萧棠半句话也未说过,不料今世却有如此缘分。 在她决定将萧凌遣出谷时,她便决定了此生再不踏出灵蛇谷半步,为的便是与萧家人再无瓜葛。不曾想如今会在此地遇到萧棠,还是如此落魄的萧棠,墨瑶不禁苦笑,看来她与萧家的孽缘委实不浅啊! 正在她沉浸在过往中时,凉秋领着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 “公主,奴婢把人找来了!”凉秋笑盈盈地跑到她面前,指着身后的两人说道。 那二人对墨瑶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而后便不言不语地站在了一旁,看起来很是沉稳可靠,不似寻常人。墨瑶看了一眼这二人,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了凉秋,凉秋咬着唇轻轻别开了头,当下墨瑶便心中明朗,这二人乃是墨珏身边的人! 虽是明了了其身份,墨瑶也没有追问,只当不知,便指着身后的人说道:“劳烦二位把这位公子送到沉香水榭去。” “是。”二人听闻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不过也没出声相问,只是又施了一礼,架起萧棠在后头跟着。 “公主,为什么要把他送到沉香水榭啊?二殿下会不高兴的吧?”凉秋看着墨瑶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沉香水榭乃是墨玠院落里的一处水上小楼,景色极好,墨玠常在那里赏景游玩。而对于萧家的人,墨玠却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此番刚送走一个地煞鬼,又来一个天魔星,而这个天魔星还要与他比邻而居,依着墨玠的性子,恐怕见到萧棠时会气得咬牙切齿吧,一想到他那种模样,墨瑶就直觉好笑。 墨瑶抿嘴一笑,眼里带着几分狡黠,言道:“萧家的人我是不想再多接触,大哥事务繁忙自是不能送到他那里去的,那么只有让我那二哥委屈委屈了。” 凉秋闻言也笑了,“那二殿下岂不是好可怜?” 墨瑶不以为然,“堂堂战神亲王与他作伴,有什么好可怜的。” 正说着,转眼就到了墨玠的琉月园。 “参见公主。”看门的小童伴月一见她来,几步跑到了她面前,咧嘴一笑露出两个小虎牙来,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公主殿下是来找二殿下的吗?二殿下此刻不在园子里。” 墨瑶闻言松了口气,同时又为看不到二哥咬牙切齿的模样而感到有些遗憾。 “无妨,”墨瑶摸了摸他的脑袋,伴月一头墨发梳成了两个圆髻,趁得那张白嫩的小圆脸更显可爱,墨瑶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蛋儿,“我此番来也不全是找他的,我来是为了送这个哥哥。”墨瑶抬手往后指了指,伴月顺着她的手势歪头看了看,“这个哥哥怎么了?” “这个哥哥受伤了,但是我那里不适合留男子居住,大哥又太忙了,就先送到二哥这里养伤,小伴月就先帮忙照顾好不好,等二哥回来了你再与他说一声便是。” 伴月想了想,乖巧的点点头,“好。” “真乖,下次姐姐给你带糖吃。”看到伴月乖顺的小模样,墨瑶恨不得趴到他脸上啃一口,同时心里美滋滋的想:我们腾蛇族的孩子怎么这么可人呢! 安置好萧棠后墨瑶就回了碧涛苑,屁股还没把凳子坐热呢,就见墨玠火烧火燎地跑了过来,抓起桌子上的茶盏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口茶,也不等把气喘匀了就开言道:“你,你......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墨瑶仰头看着他,墨绿色的大眼睛好像澄澈的琉璃,看起来很是无辜。 墨玠狠狠地磨了磨牙,努力地挤出一抹笑来,俊朗的脸看起来有些扭曲,“就是沉香水榭里的那个野小子,你从哪里弄来的?你们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送到我的水榭里去?你打算将他怎么办?” 墨瑶无奈地撑着额头,“二哥,你的问题会不会太多了一些?” 墨玠双手撑着桌子,向前探出了半个身子,眯着眼盯着她,“你别跟我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赶紧给我老实交代!” 见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墨瑶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斟了杯茶捧在手里,缓缓说道:“他是我在留声林捡回来的,我们没什么关系,最多勉强算个故人吧,送到你那里是因为......” “你等等!”墨瑶还没说完就被墨玠急声打断了,墨瑶赶忙放下茶盏,伸手一把抓过了墨玠的折扇。果然,只见墨玠使劲儿拍了一下桌子,就在那一刻墨瑶刷地一下打开折扇挡在了二人之间,嫌弃地别开了脸。紧接着就听墨玠高声嚷道:“捡来的?你捡回来一个萧凌还不够又捡回来一个萧棠?!我怎么就捡不着呢?合着萧家丢的人就只等着你捡呢?还故人,见鬼的故人,你长这么大出过灵蛇谷吗,哪儿来的萧家的故人?” 墨瑶有些无奈,“......你还听不听了?” “说!”墨玠一把抢回折扇,气呼呼地在墨瑶对面坐下,吭哧吭哧地扇了几扇才冷静下来一些。而后还白了墨瑶一眼,嫌弃地哼了两声,“我看你能不能说出个花来!” “人真是我从留声林里捡回来的,送到你那里是因为我一个姑娘家照顾一个男子真的不合适,而大哥太忙,不会也没时间照顾他,二哥你终日游手好闲的,也该找点事做吧?” “什么叫游手好闲,我是在给你物色嫂子呢,成家立业,不成家我为什么要找事做?而且......哎,不对,咱俩到底谁审的谁?” 墨瑶干咳一声,不自在的摸摸鼻子,今天的二哥学精了,转移话题这招不好使了! 墨玠摇了摇手里的折扇,点点头说道:“野小子哪儿来的我听明白了,你们怎么成为故人的你还没说呢……”说着,墨玠顿住了,猛然侧过身看着她,一脸严肃,“要我说他浑身上下都是伤,你该不会是对萧凌孽情未了,就抢了这野小子回来当替补吧?然后人家不从你就动手打他了,把人家蹂躏成这般狼狈模样方知闯下祸来,是以才把人送到我那里去的?” 墨瑶白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如此好的想象力,二哥你可以去说书了!” 正文 第六章 傻子 “唉,”墨玠收起玩笑的心,叹了口气,用扇骨敲了敲脑袋,一脸的无奈,“人放我那里养伤可以,但是养好伤之后呢?你总该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以后万一大哥知道了我也好有个说辞。” “养好伤之后自然是送走,你以为会如何呢?”墨瑶白了他一眼,那神情像是在看个傻子。 墨玠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她,“真是这么想的?我看这个野小子可是比萧凌那个混账生的还好,你就没……” “二哥……”墨瑶失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生的好看的我就要喜欢?还有,他是有名字的,你别一口一个野小子的叫。” 墨玠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咳了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和萧家的人似乎……” “我和萧家的人并没有什么,”墨瑶刷地一下站起身,急声打断了墨玠的话,“只是我们腾蛇族是靖国的护国使,让靖国国泰民安是我族的职责。看上萧凌是我眼瞎了,好在我幡然醒悟也没有铸成什么大错,如今救萧棠不过是因为他是靖国的战神,有了他,靖国的安稳更有保障,不过如此罢了。” 墨玠挑了挑眉,狐疑地看着她,“是这样吗?我不过就是说说你急什么?” 墨瑶一怔,也觉得自己反应过了些,不由得抿紧了唇,底气不足地辩解道:“我并没有急什么。” “你方才说萧棠是靖国的战神?”墨玠皱了皱眉,手中的折扇稳稳地在指尖转了几转,这是墨玠一贯思考问题时的动作,“你从哪里听来的?” “不……不是吗?”墨瑶默默地坐了下来,侧过身去不敢看他。 看二哥的神情,莫不是这一世的萧棠还没有成为战神,她说早了?前世的萧棠十八岁就威震沙场,成为赫赫有名的战神王爷了,如今萧棠也有二十二岁了,还没扬名?这,不应该啊!! 墨玠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不是,一个傻子怎么可能会是战神?!” 墨瑶闻言一愣,呆呆地转过身来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二哥你……你说什么?萧棠怎么会是傻子?” 墨玠走上前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不发烧啊,怎么总说胡话。”他叹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言道:“萧棠原本也是丰神俊逸的好儿郎,前途无量,只不过在他十六岁的时候突然生了一场恶病,昏迷了几个月,最后虽然保住了小命,却成了呆呆傻傻的痴儿了。这些你不都知道的吗,当初还跟我说可惜了一个好儿郎,现在怎么说他是战神,听到他是傻子还如此模样?” “没什么……”墨瑶无力地摆摆手,笑容里带着几分勉强,“大概……大概是溯灵井的灵力太强了,扰乱了我的记忆吧!” 墨玠一惊,急忙拉过她的手要把脉,焦急道:“你怎么不早说,可有哪里不适的?” “没有什么不适的。”墨瑶抽回手,有些慌乱地冲他摆了摆,“二哥你先回去吧,我休息一会儿会好的。” 墨玠拧眉看着她,显然是有些怀疑,“真没事?” “没事,要是晚些时候有什么不适的我会找族医看看的。” “那好吧!”墨玠点点头,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关怀地嘱咐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差凉秋知会我一声,至于萧棠,我会让伴月照顾好他的。” “那就有劳二哥了。” “跟自己哥哥还客气什么,好了,快去歇着吧!” 墨瑶站起身,缓缓进了内室,看她有些神色恍惚的模样,墨玠心疼地皱紧了眉,但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琉月园。 墨瑶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墨玠的那句话“一个傻子怎么可能会是战神?” 她以为这次重生乃是上天的厚待,只不过是回到了过去,以往经历过的事再经历一次罢了,对于其他人其他事并无任何妨碍,但如今想来却是错了。上一世的萧棠鲜衣怒马,驰骋疆场是何等的肆意潇洒,如今却成了个痴儿…… 墨瑶呆呆地坐在那儿,心中五味杂陈。 “公主……”凉秋端着几碟点心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清脆地唤了她一声,笑道:“这是厨房新做的点心,公主尝尝喜不喜欢。” 墨瑶仍旧呆坐在那里,不发一言。 凉秋放下手里的东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试探地又唤了她一声,“公主?” 见她依旧如此,凉秋不禁有些担心,她快步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墨瑶的肩膀,“公主,您怎么了?” “怎么了?”墨瑶一怔,缓缓回过神来,迷茫地看着她,脸色有些苍白。 凉秋的一双大眼直直地望着她,里面满是担忧和心疼,她语带关怀地问道:“公主,您是不是哪里不适,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墨瑶摇了摇头,神色中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疲惫之感,她侧过头去静静地看着窗外,语调带着几分茫然,“凉秋,倘若一个人因你而成个了痴傻之人,你当如何?” “啊?”凉秋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想了想还是说道:“嗯——那要看是因为什么了,如若那人是个恶人,欺负了我被我打傻了,那是他的报应,我高兴也来不及呢!” 墨瑶哑然,腾蛇族人好战,但是她没想到凉秋会这么回答。她沉默了片刻回头问道:“那如若那人和你并不相熟,也不是恶人,只不过是因为你的某些事而无辜受了牵连呢?” 凉秋咬了咬唇,迟疑地问道:“公主,您说的那个人该不会……该不会是萧凌吧?他,他从溯灵井出去后……变成傻子了?” 说到最后,凉秋皱着眉嘟着嘴,脸色像吃了个苍蝇般的难看。 墨瑶无奈地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心里的愁苦去了大半,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为什么你们到现在还觉得我的心在萧凌身上呢?” “嘿嘿嘿嘿,”凉秋挠了挠头,讨好地笑了笑,“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以后凉秋再也不怀疑公主放不下他了,那公主您怎么会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啊?” 墨瑶抿了抿唇,脸上刚有的笑意又淡了下去,不答反问道:“如若是那种情况,你会怎么做?” “嗯……我……”这次的问题或许比较难答,凉秋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如果是我的话,临到这种事大约会照顾他一辈子吧,让他无忧无虑的生活,要什么给他什么,大概……大概是这样吧……” 她说完又挠了挠头,语气也是不确定,墨瑶听罢静静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凉秋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而后装作没看见到,跑去桌边将点心端到了她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公主,这是小厨房新作的糕点,您尝尝喜不喜欢,若是喜欢的话,我让他们多备些。” 墨瑶勉强笑了笑,看着面前一块块精美的点心却毫无胃口,但是见凉秋面带期待,她又不忍拒绝,便轻轻捏起一块咬了一口,却是食不知味。 正文 第七章 苏醒 墨瑶站在树荫下,时不时地张望着对面的琉月园,来回踱步,面上带着些许犹豫。 好一会儿,她似下定了决心,抬脚正要往那儿走,就见墨玠陪同一个老者出来了,仔细一看却是族医。大约是刚为萧棠看完诊。 墨瑶刚要迈出去的脚步不由得顿住了,又往树后躲了躲,悄悄的观察着对面。 墨玠送走族医后并未返回园中,而是唤过来伴月不知在吩咐什么,小伴月听得连连点头,墨玠对此很是满意,说完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转身离开了,伴月看他走远了便要关了园门。 待墨玠走远后,墨瑶犹豫了一下,从树后走了出去,迈步向琉月园走去。她轻轻扣了几下门环,红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后伸出个小脑袋,一看见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公主殿下!”伴月从门后跑出来,惊喜的拉着她的衣袖,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您是来给我送糖的么?” 墨瑶一怔,这才想起来昨天送萧棠来时她说下次来给他带糖吃的,但是她因萧棠的事而心烦意乱,早把这事给忘了。这蛇崽子脑瓜儿怎么那么好使,真不可爱! 墨瑶尴尬地笑笑,“呃……姐姐是来……看昨日送来的哥哥的,伴月的糖……姐姐给忘了……” “啊……”伴月的包子脸立刻皱了起来,看起来很是委屈,也让墨瑶颇有负罪感,她连忙又说道:“伴月的糖等下我让凉秋给你送来好不好,还有小点心,一块送来!” 闻言伴月立刻眉开眼笑,“好。” 墨瑶随伴月进了园子,想到适方才送走的族医,她不由得开口问道:“伴月,昨日送来的那个哥哥怎么样了?” 伴月挠挠头,小脸有些发红,他揪着衣角吞吞吐吐地说道:“族医爷爷说……气血两虚,滞气……滞气什么……我听不懂。”他说着抬头偷看了墨瑶一眼,见她脸色沉重便又连忙接了一句,“不过,不过二殿下听懂了,他说,”伴月一只手背后,一只手抵着唇角轻轻咳了两声,模仿着墨玠当时的语气说道:“该这小子命大,死不了也是他的造化!” 墨瑶被他这鬼灵精怪的小模样逗得一乐,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无性命之忧便好。” “公主殿下很在意这个哥哥吗?” 墨瑶低头看了看他,墨绿色的双眸带着些许笑意,“为什么这么问呢?” “二殿下说萧家的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不好看也不好吃,”伴月说到这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了什么,看起来很是嫌弃,“要是水榭里的哥哥醒了,让我看好他,千万不能让他接近公主殿下,省得再把公主殿下坑害了。” 墨瑶听罢眼角有些抽搐,她这二哥也真是…… 伴月最是好吃,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几乎没有他不入口的,倒是只有一样他最厌恶,那便是猪蹄子——伴月幼时啃猪蹄儿时被猪骨头硌掉了一颗乳牙,那牙还正正好好是门牙,他说话漏风,吃饭掉菜,为此被玩伴们嘲笑了许久,自那时他便再也不吃猪蹄儿了,且对猪蹄儿还很是恨恶! 此番他那好二哥对伴月如此比喻萧家人怕是对萧棠防备的很了! 墨瑶无奈地叹了口气,“别听你二殿下胡说,这个哥哥是个好人,和萧凌不同。” “哦,知道了。”伴月点了点头,一脸乖巧。 正说着,二人便来到了沉香水榭,一阵阵清风送来荷香,让人不由得放松了身心。 墨瑶领着伴月上了二楼,转过一扇小屏风便进了内室,萧棠还在沉沉的睡着,上身赤/裸着,贴满了白色的药贴,云锦被只盖到了腰际。 墨瑶在床边坐下,看着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心中更觉愧疚。 前世的墨瑶虽未与萧棠打过照面,却也是见到过几次他的正脸的。记忆中的这个男子虽有战神之名但却是温文尔雅的一个人,每每笑起来便使人如沐春风。 听闻他三岁习文,五岁习武,十六岁时随外祖父上阵杀敌,一把红缨枪武得滴水不漏。十八岁时他以一己之力生擒、斩杀敌人五员大将,使之无将可派而不得不降,又加之生得俊美无俦,得一玉面将军的雅称,百姓都称他为战神。 便是这样传奇的一个人,而今昏睡不醒,昔日俊美的容颜也苍白如纸,浑身伤痕斑驳,墨瑶一阵心酸。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萧棠脸上的药贴,低声问道:“伴月,除了这些药贴,族医可开了方子?” “哎呀,”伴月猛地一拍脑门,急道:“公主不问我都忘了,族医爷爷确实开了药方,说三碗水熬成一碗药,每隔两个时辰喂他一次,我的药还在炉子上熬着呢!” 说完连告退的话都来不及说,一溜烟儿就跑下了楼,速度快的让墨瑶都有些慌神。 “这孩子……”墨瑶轻轻一笑,带着几分宠溺。 回过身来,墨瑶看着昏睡中的萧棠沉沉地叹了口气,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将被子给他往上拉了一点,缓缓开了口。 “萧棠,昨夜我想了一宿,到现在也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什么身份来对待你,我……我不知道你的病是不是和我的重生有关,但前世的你从未来过灵蛇谷,今世不仅来了,还是如此模样,又赶上我重生的时候……我也很想说服自己,这不过是巧合罢了,但我始终……” 墨瑶低下头苦苦一笑,而后释然般地叹了口气,“也罢,既然你被我捡回来了,那我便有责任照顾你,眼下还不清楚你的情况,这世间也大的很,或许有法子能让你恢复呢!” 墨瑶说完又在萧棠床前坐了好一会儿,一直不见伴月回来她不禁有心担心,看了看床上昏睡着的人,墨瑶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去看看伴月比较稳妥。 她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轻轻走了出去,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的那一刻,沉沉睡着的那人睫毛颤了几颤,缓缓睁开了眼…… “伴月……咳咳……伴……”墨瑶刚踏进厨房,便被一阵浓烟呛得跑了出来,眼泪也控制不住地直往下流。她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冲着里面喊道:“伴月,伴月,你还在里面吗?” “公主……”脚边传来沙沙的细碎声响,而后便是怯怯的软糯童音,墨瑶低头看去,就见一条碧玉似的约有儿臂粗细的小蛇爬了过来,一对小翅膀合拢在背后,脑袋耷拉着,看上去有气无力的。 墨瑶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地笑道:“你不是去给萧棠哥哥煎药的么,这是怎么了?” “我没煎过药,弄砸了,那味道太难喝了……”小蛇说完盘成一团,把脑袋扎进了身子里。 “你莫不是……”墨瑶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莫不是把药喝了?” “没有!”小蛇猛地一下抬起头,有些气呼呼的,却在对上她盈满笑意的双眼后,不禁愣了一愣又低下了头,似乎很不好意思,他低声嘟囔道:“我又不是傻子……我……我尝了一口就倒了,那么苦,怎么喝啊!” 墨瑶忍不住笑出声来,屈指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那是药,不是糖,药本来就是苦的,而且药是给病人吃的,你怎么能随便尝呢?” “我不是没有吃过药嘛,就想尝尝而已。”小蛇趴在地上,翻着眼睛看她。 “那现在药怎么办呢?萧棠哥哥该喂药了。” “我马上重熬一罐。”小蛇在地上扭动了两下,便又变成了白白胖胖的小童儿,迈着小步子跑进了浓烟滚滚的厨房,而后墨瑶便听到厨房里传来了一阵咳嗽声——伴月滤药之后就慌着尝药去了,忘了药罐还在炉子上,炉火也未熄便气呼呼的跑出去倒药去了,炉火一直燃着,熬干了药汤,熬着了药草——墨瑶无奈地笑笑,走进去帮忙去了。 正文 第八章 桂花糖 好不容易等墨瑶和伴月又熬好了一碗药后,与族医安排的喝药时间已经差了小半时辰了,他们急忙端了药就往沉香水榭走,回到房中却发现萧棠不见了踪影。 “奇怪了,大哥哥去哪儿了?”伴月挠挠头,圆圆的眼睛里满是不解,“该不会是被其他族人吃了吧!” “乱说!谁敢吃人?”墨瑶在他脑袋了拍了一巴掌,“况且这里是琉月园,谁敢勿进,便是吃人,那云锦被呢,莫不是连被子也一起吃了?” 墨瑶皱着眉头将屋里打量了一番,心中思绪万千。琉月园乃是二哥的居所,能不经禀报便入园的只有她和大哥墨珏,萧棠重伤自是走不出园子,莫不是大哥他…… 想到这里墨瑶心中一紧,面色也有些难看,正在为难要不要出去找找,忽然听到一旁的柜子里传来一道细碎的声响,墨瑶和伴月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侧目看向那个柜子。 墨瑶不再迟疑,上前两步拉开了柜门,在柜角处看到了团成了一团的云锦被,时不时还抖动一下,她紧皱的眉头不由得松开了。 墨瑶抬手在那被子上拍了拍,就见那团被子抖得更厉害了,而且还溢出一道颇带委屈的呜咽。 “萧棠?”墨瑶略显迟疑地唤了他一声,那被子轻轻抖了一下就不动了,似在回应她。 墨瑶在柜子前蹲了下来,拉着被角暗中使力往下拽,“萧棠,出来。” “唔……”被子里的人可不依,较着劲往里拽,墨瑶无奈,只好放弃,想到萧棠的状况,墨瑶缓了缓,在柜子外软语轻声的哄道:“萧棠……乖,柜子里很热,我们先出来好不好?” 那团被子使劲儿的抖了抖,似乎是被子里的人在摇头。 “你出来姐……呃……你出来我给你糖吃好不……” “不行!”墨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伴月急声打断了,“公主,您说了糖是给我的,他都那么大了怎么还能和我抢糖吃?” 许是伴月的声音太大吓到他了,就见那团被子不停地抖动,而被子下传来一声声急促而又压抑的呼吸。 墨瑶有些无奈,现在这个情况,大孩子和小孩子先哄哪一个啊?! 伴月见她不吭声心里更急了,快步上前一把抓住被单使劲一扯就把被子从柜子里拉了出来,同时连带着被子里的萧棠也滚了出来,身上多处的药贴也蹭掉了。 没了被子的遮挡,又摔了一下,萧棠显然很无措,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面前的二人,红着眼眶抽泣了几下,紧接着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呜呜……母后,棠儿害怕,呜……棠儿疼,母后……哇……” 萧棠越哭越觉得委屈,哭声越来越尖利,从起初的小声抽泣最后演变成嚎啕大哭。伴月被吓了一跳,抓着被角呆呆地后退了一步,茫然无措。 “哎你,你你……你别哭啊!”墨瑶被他弄得也慌神了,他脸上贴的都是药贴,这么一哭有的地方就被泪水打湿了,墨瑶赶紧掏出手帕给他擦拭眼泪,一边擦泪一边拍着他的后背好言哄着他,只是才拍了两下她猛然意识到他上身是赤/裸着的,不禁又尴尬地收回了手。 任凭她怎么哄,可萧棠就是不听她的,仍旧坐在地上微仰着头嚎啕着,泪如雨下不说,不知道是不是哭得累了的缘故,原本苍白的脸庞上渐渐有了血色,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只是…… “母后……母后……我要母后,呜呜呜……” 墨瑶无力地捂着头,感觉脑仁一阵阵抽疼。他们兄妹三个当中,她是最小的,从来都是哥哥们哄着她,她可没哄过孩子。现在的萧棠虽然年龄在那儿摆着,可是心智……也在那儿摆着…… 伴月咬着嘴唇,也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太冒失了,现在惹得这个哥哥如此伤心,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想了想,他小心翼翼地挪到萧棠面前,从腰间的锦袋里摸出一块桂花糖塞到了他嘴里。 “呜呜呜……嗯?”正嚎啕着的萧棠愣了一下,吧嗒吧嗒嘴,一股香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让他一下停住了哭泣,只是长长的睫毛和眼角处还挂着泪珠,看起来很是可怜。 见他终于止住了哭泣,墨瑶悄悄松了口气,同时感慨道:不愧是战神,便是痴傻了也如此难缠! 萧棠坐在地上吃完了糖,乌黑的眸子溜溜转了转,最后停留在伴月腰间的锦袋上,伴月一惊,赶紧伸手捂住了小袋子。 萧棠撇了撇嘴,原本就泪痕未干的眼睛里又泛起了水光,墨瑶连忙扯过伴月,搂着他的肩膀低声商量道:“这个哥哥哭起来太难缠了,你就先把糖给他吃,之后我让凉秋姐姐给你送更多好吃的好不好?” 伴月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萧棠,见他正好奇地看着他,满脸的泪痕再衬着胸膛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看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伴月叹了口气,委屈的噘了噘嘴,不过还是把锦袋解了下来递给了墨瑶,不情不愿地说道:“那好吧,不过公主这次不能再忘了。” 墨瑶笑着捏了捏他的包子脸,在他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不会忘的。” 墨瑶冲萧棠扬了扬手里的锦袋,就见萧棠那水汪汪的眼睛跟着袋子转来转去,“这里面有好多糖,你先把药喝了再换换衣服我就给你一颗,好不好?” 萧棠歪着头想了想,伸出三个指头晃了晃,“要两颗。” “噗,”伴月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傻子,那是三个。” “哦,”于是萧棠看了看手,又多伸出一个指头,认真又乖巧的说道:“要三个。” 这下墨瑶也乐了,挽着他的胳膊将他扶了起来,笑道:“好好,给三个。” 伴月跑到小桌旁,将药碗端了过来,墨瑶摸了摸碗,不热不凉正好入口。 萧棠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喝完了药,最后难过得俊脸都皱到了一起,他打个哆嗦又吐吐舌头,委屈地望着墨瑶,拖长了尾音来诉苦,“苦~” 伴月看他如此模样不禁想起来了前不久他偷尝时的感觉,在一旁也跟着萧棠呲牙咧嘴。 “不苦不苦,来吃颗糖。”墨瑶从锦袋里捏出两颗糖,给大的喂一颗,再看着眼巴巴望着她的伴月,又给小的喂一颗,一大一小相视一眼顿时眉开眼笑。 “伴月,你去找两身二哥的衣服来,”她又低头看了看萧棠光着的脚,“对了,还有鞋子。” “好。”伴月吃着糖一蹦一跳的出了门,墨瑶拉着萧棠在床边坐下,让他把脚放到床上,虽然现下天暖和,但萧棠大病未愈,难免着凉。 萧棠定定的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满是纯真,墨瑶被他看的有些脸热,略带尴尬的移开眼,轻咳一声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真好看,比所有所有的,嗯……我见过的……”萧棠比划着,似乎想不起来该怎么说了,吭哧半天吐出几个字,“比所有的都好看。” 虽然他说的不清不楚的,但墨瑶却听明白了,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萧棠愣愣的看着她,小心地问:“你不高兴么?” “没有。”墨瑶冲他轻轻笑笑,“伤口还疼吗?” 见他眼里闪过一抹迷茫,歪着头看着她,好像没听懂,墨瑶只好抬手轻轻摸了摸一处伤痕,“这里,还疼吗?” 萧棠摇摇头,抿嘴一笑,“吃了糖就不疼了。” “糖又不能治病。” “能的,糖,好吃,棠儿就不疼了。”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满眼认真。 墨瑶无奈的笑笑,和个痴儿争论什么呢? 二人正在屋里说笑,忽听到一声略带轻挑的声音从身后传了来,“呦,醒了?” 正文 第九章 更衣 二人回头看去,就见墨玠摇着折扇靠在屏风上,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萧棠,“老族医说他要醒来应该尚需三两日,没想到今个儿便醒了,看起来精神也不错,真是福大命大啊!” 萧棠一见生人来,神情有些紧张,他往墨瑶身边挪了挪,骨节分明的双手悄悄攥住了她的衣袖,墨玠看见了,脸色顿时很难看。 他刷地一下合上扇子,大步流星地走到床边,一扇子敲在了萧棠的肩膀上,咬牙切齿地说道:“把你的爪子从我妹妹身上拿开!” 萧棠被他吓得哆嗦了一下,白着脸扑到墨瑶身上抱着她的胳膊就红了眼眶,墨瑶一惊,赶紧护住了他,嗔怪道:“二哥,你这是干嘛?” “你问我?”墨玠眉头一挑,瞪圆了眼睛,“我才要问你这是干什么,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还光着身子,这成什么样子!” 墨瑶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二哥你别胡说,我只是来看看他,正巧赶上他醒来,我已经让伴月去给他拿衣服去了。” 墨玠不接话,只抿着唇板着脸直勾勾地瞪着萧棠,恰巧萧棠悄悄抬起头偷看他,一对上他的目光吓得赶紧把头低了下去,像个鸵鸟似得扎在了墨瑶的肩膀上,委委屈屈的说道:“棠儿害怕。” “别怕别怕,乖。”墨瑶拍了拍他的手安抚地说道,又侧目瞪了一眼虎着脸的墨玠,无奈地说道:“你能不能先坐下,另外再收一收你的凶相,你吓到他了。” 兄妹二人对视了片刻,最后墨玠叹了口气,败下阵来,拉了张椅子在一旁坐下,苦口婆心地说道:“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么?你听二哥一句话,萧家的人我们避着点成不成?” 墨瑶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护国使与皇室向来亲近,为什么要避着萧家人?” “现今虽然是萧念做了皇帝,但是皇室并不太平,萧家的十几位皇子到底谁能稳坐朝堂现在我们尚不清楚,这时节护国使与萧家人接触多了并没有什么好处。还是说,”墨玠用扇子指了指恨不能缩在她怀里的萧棠,“还是说你其实属意这个傻子做皇帝?” 墨瑶低头看了看紧抓着她衣衫不放的人,沉默片刻低声答道:“二哥,有些事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跟你说,总之我和他之间的事有些复杂,不过,到底是我欠了他的,所以我想要弥补一二,至于靖国的皇帝是谁我并不在乎,我只想尽我所能给他他想要的。” “你什么意思?”墨玠皱着眉,一脸不解。 墨瑶也有些为难,她咬了咬唇,纠结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总之……总之早晚有一天我会和你还有大哥说明白的,现在你只要知道我对萧棠没有那种意思也不会做出扰乱朝廷的事就行了。” 墨玠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萧棠,缓缓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噔噔噔的上楼声,伴月抱着一堆衣物跑了进来,激动地喊道:“公主殿下,萧棠哥哥我……噫,二殿下回来啦!” “嗯。”墨玠转了转手里的折扇,“你拿我的衣服做什么?” “这个啊,是要给萧棠哥哥穿的!”伴月开心地回答道,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好啊,你个小混蛋,”墨玠用扇尾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故意板起脸来训斥道:“本殿养你这么大,你和这个臭小子才认识多久,居然胳膊肘往外拐了!” 伴月笑着缩起头往墨瑶身边躲,冲他吐了吐舌头,“这是公主殿下的吩咐,而且萧棠哥哥还病着,不穿衣服不行的。” 墨玠嗤笑一声,挑了挑眉,“哥哥?你可知道你大他多少岁?” 伴月歪着头看了看萧棠,又看看墨玠,疑惑地摇摇头,“公主殿下说他是哥哥。” “你小时候我还说过要炖了你呢!”墨玠撇了撇嘴,使劲儿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疼得他哎呀一声叫,萧棠翻眼看看墨玠,又缩了缩脖子。 墨瑶以为他是冷了,笑着打断二人,“行了,别闹了,把衣服给我。”说着她回头看了一眼萧棠,想了想又道:“二哥,还是你来给他穿吧!” 墨瑶把衣服放在床头,就要起身,却被萧棠使劲一拉又跌坐回去了,“别,别走……” 萧棠仰着头看着她,清澈的凤眸里噙满了泪,“别走,棠儿害怕……” “啧!”墨玠咧着嘴,那样子好似吃了个酸梅子,墨瑶看看神色不悦的二哥,无奈地摆摆手,“二哥你先出去吧,我和伴月给他穿。” 墨玠哼了一声,拍了拍伴月的脑袋,“看好你家公主,别被这个大猪蹄子占了便宜去。” “哦。”伴月乖巧的点点头,将他送到了门外。 墨瑶把拿来的衣服整了整,伴月共拿来了三套衣服,皆是新做的,一月白,一竹青,一朱红。 墨瑶拿起那套朱红色的衣服,眼角只抽,她看向伴月,询问道:“我二哥什么时候这么骚包了?” 伴月摇摇头,很是认真的回答道:“二殿下应该不骚包,这件衣服做了好几个月了他都没有穿过一次。” 墨瑶见他回答的这么郑重,哑然失笑。她一侧目,见萧棠直勾勾的看着她手里的衣服,她怔了一下,将衣服往他面前递了递,试探地问道:“你喜欢这套?” 萧棠点点头,眼睛亮亮的,“喜欢。” 墨瑶嘟着嘴眯着眼又看了看那衣服,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印象中前世萧棠的衣服一直都是黑色的,不曾想他这次选了套朱红的。墨瑶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出他穿上这件衣服会是何等模样。 “好吧,那就穿这件。”墨瑶将衣服递给伴月,又站起身对萧棠说道:“我先出去,让伴月给你更衣。” “不行!”萧棠摇摇头,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态度很是坚决,“不走。” “我不走,”墨瑶指了指对面那扇屏风,“我就在那后面等着你,你穿好衣服我再进来好不好?” 萧棠仍是摇头,“不好!要你穿。” 墨瑶满脸为难,拉着他的手语气温和地商量道:“你看啊,你是男子,我是女子,我给你换衣服不合适。我不会走的,我就在屏风后等着你,不信的话等会儿更衣的时候你可以一直喊我的名字,看我会不会答应,好不好?” 萧棠歪着头,眼珠溜溜转了几圈,“你叫什么?” 她轻轻一笑,“墨瑶,我叫墨瑶。” “瑶瑶。”萧棠望着她的眼睛,凤眸里隐隐带着些笑意,颇为认真的唤了她一声,墨瑶一时间有些晃神。 见她不应声,萧棠垮下了脸,晃了晃她的手,又唤了一声,“瑶瑶。” “嗯。” 得到回应后,萧棠展颜一笑,微仰着脸看着她,“瑶瑶,你给我更衣。” “……”墨瑶有些头疼,这家伙怎么这么难缠!她撑起一抹假笑,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让伴月给你更衣我在外面等着你吗?你怎么又变卦了?” “没有,”萧棠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得,“我没有说好,瑶瑶自己说得。” 墨瑶抬手在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头疼,心累! 最后,她无奈地说道:“这样吧,先让伴月给你换裤子,等会儿我给你穿上衣好不好?” 萧棠想了想,点点头,“好,那瑶瑶在屏风后不能走。” 萧棠如今的身子还比较弱,因为之前的哭闹身上出了不少虚汗,墨瑶就让伴月端了盆热水,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洗了一遍才给他换上衣服。 起初伴月给他更衣时,他就一声一声的唤着瑶瑶,墨瑶就在屏风后一边吃坚果,一边声声应着,稍微应的慢了点他就高声喊,墨瑶很是无奈。 “瑶瑶,”萧棠叫着她的名字从里间跑了出来,揪着裤子让她看,说:“瑶瑶,裤子穿好了,来给我穿上衣。” 伴月拎着鞋子追了出来,噘着嘴瞪着他,“萧棠哥哥,你鞋子还没穿呢!” “让瑶瑶给我穿。”萧棠接过鞋子嘿嘿一笑。 墨瑶放下手里的坚果,拍了拍手,扯着他往内室走,让他在凳子上坐下,“地上凉,以后不穿鞋子不能下床知道吗?来,把脚抬起来。” 萧棠点点头,见她只顾低着头给自己穿鞋子,没看见,便又回了一声,“知道了。” 穿好鞋子之后,墨瑶拿过方才挂在木施上的上衣,给他更衣。 “胳膊抬起来,挺胸!” “脖子不要乱动……” “不许扭腰……” 萧棠如今虽然心智如孩童,但却比孩童听话,墨瑶没费多大力气便把衣服给他穿好了。抬眼看去,只见他身着一袭朱红色锦衣,腰腹处绣着墨色的斜竹,竹叶中掺杂些许金银双色丝线,微微一动便流光溢彩。腰间束着一掌宽的墨色腰封,将他那劲瘦的腰身很好的勾勒了出来,足蹬一双黑色鹿皮靴,整个人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墨瑶看着他的脸,有些回不过来神,本来因为受伤失血过多的缘故,萧棠的脸色有些发白,而今穿上这身红衣,不禁没有显得病弱,反倒衬得他气色好了很多。她心想,这人便是傻了也挺会挑衣服的! 看着他那空荡荡的腰间,墨瑶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玉佩来,谨慎地给他挂在了腰间,上好的羊脂玉佩上串了根银色丝绦,背后刻这个棠字,乃是那日送他回来时遗落在地的,被她仔细的收了起来。 正文 第十章 用膳 看着腰间的玉佩,萧棠像个好奇的猫儿似得,抬手拨弄了几下,见那丝绦晃来晃去,他开心地笑了笑,转而又拉着墨瑶的袖子,讨好地说道:“瑶瑶,药吃了,衣服换了,给糖吃。” 墨瑶摇了摇头,故作严肃地说道:“刚才不是吃过了?” 萧棠的笑脸立刻消失了,把手一撒,往后退了一步,气得直跺脚,“刚才那是……那是穿衣服前吃的,现在穿了衣服要再给一个!” “糖不能多吃,会牙疼。”墨瑶把锦袋往袖袋里一装,拉着他走到外间,关切地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萧棠点点头,还是有点闷闷不乐,绷着脸说道:“饿了,要吃明珠豆腐,百花鸭舌,还要荷叶鸡,西湖醋鱼,银耳莲子羹。” “好。”墨瑶笑道,“哪个再说你傻我可不信了,你报起菜名来倒是不含糊。” 萧棠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我才不傻,母后说棠儿是最聪明的。” 墨瑶沉默地笑了一下,神情有些黯淡,萧棠看着她,眼神柔和如水。见他二人都不再言语,伴月看了二人一眼,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哪里怪,只好不明所以地眨眨眼,问道:“公主殿下还要别的菜吗?” 墨瑶摆摆手,“不用了,这些就好了。” “好,那我去让人准备。”伴月蹦跳着下了楼,一时间屋里又剩他二人。 萧棠东瞅瞅西望望,一副对什么都感到好奇的模样。忽地,他眸光一转,见桌子上放着几碟子坚果,想着之前伴月给他更衣时墨瑶就坐在这里剥坚果吃,他便抓出一把放在面前一颗颗剥了起来。墨瑶闲着没事,也抓出一把坐在一旁剥着吃着,二人虽然都没有说话,倒也处的和谐。 不一会儿,萧棠面前便剥了一小堆坚果,他把果壳拨到一边,将果仁都推到了墨瑶面前,墨瑶一愣,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他咧嘴一笑,“瑶瑶喜欢吃。” 墨瑶看着面前的坚果,忽然觉得心里好像被团棉花撞了一下,暖而贴心。转而她又想到,前世同萧凌在一起时,便是如此小事他都没为她做过,只是自己一味的顺着他,讨好他,现在想想,当时可真是够蠢的! 见她沉默不语,萧棠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试探地问道:“瑶瑶不喜欢吗?” “没有,”墨瑶眨了眨眼,之前的伤感一扫而光,“我很欢喜,谢谢。” 萧棠闻言好似如蒙大赦的犯人一般,不胜欢喜,“那我再给瑶瑶剥。” “不用了。”墨瑶急忙按住他的手,灵蛇谷里的坚果果壳要比凡世上的硬上许多,便是她有灵术,剥久了手指也会红肿发疼。墨瑶将他的手翻过来看了看,竟然发现他的十指上半点红痕也没有,依旧白皙去玉。 “怎么了?”看她拉着自己的手一直看,萧棠有些好奇。 “剥了这么多坚果,你的手不疼吗?” 萧棠嘿嘿一笑,“不疼啊!” 墨瑶有些惊愕,她捏起一颗坚果放到他手心里,说:“你把它捏碎试试。” 萧棠攥紧拳头,只听咔嚓一声细响,等他再伸开手时,圆溜溜的坚果已经四分五裂了。 墨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碎掉的坚果,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惊诧道:“你……你还会用内力?” 墨瑶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萧棠还会内力,是不是说他还有治好的可能? “瑶瑶?”萧棠伸手在她面前摆了摆。 “嗯?怎么了?” “伴月回来了。” 墨瑶抬头看去,见伴月正领着几个丫头走了进来,个个手里都端着盘菜。萧棠坐直了身子,一脸的兴奋。 待菜上齐后,墨瑶让伴月也留了下来,三个人围着桌子坐成一圈,还没吃呢,墨玠便又回来了,衣摆一撩便坐在了萧棠对面。 “真是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啊,正好赶上饭时!” 萧棠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嘟囔道:“才不巧,这是瑶瑶给我传的膳,没你的份。” 墨玠眉毛一挑,不屑地回击道:“在我的地方上让你吃口饭就不错了,你小子不要太嚣张啊!” 两人互相瞪着,最后同时扭头看向墨瑶。 “瑶瑶——” “瑶儿——” 墨瑶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白了墨玠一眼,“二哥,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以大欺小真是很没品的事!” 墨玠撇撇嘴,满脸心痛的捂着胸口,委屈地控诉道:“真是妹大不中留,白瞎二哥疼你这许多年。” 墨瑶也不理他,抬手给萧棠夹了一块明珠豆腐,又将筷子递到他手里,说道:“吃饭。” “唉!”墨玠叹了口气,往桌子上一趴,红木圆桌衬着他微微发白的脸,显得他整个人脆弱又可怜,“连个夹菜添汤的人都没有,合该我没人疼么?” 墨瑶凉凉地接了一句,“你赶紧娶个二嫂回来不就行了!” 一句话把墨玠堵地说不出来,他又把头低了几分,看起来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了。 伴月忍俊不禁,夹了个鸡腿放到他碗里,冲他甜甜一笑,“二殿下,吃鸡腿。” 墨玠顿时来了精神,一下坐直了身子,上去抱住了伴月的小脑袋狠狠地揉了一把,“好伴月,算本殿没有白疼你,不像某些人啊,没得指望!”他说着还大大方方地翻了墨瑶一眼,墨瑶无奈,也夹了块鱼肉放到他碗里,“二哥吃鱼。” “哼!”墨玠端起碗得意地冲萧棠撇撇嘴,萧棠气鼓鼓地夹起一条鸭舌放到墨瑶碗里,也冲他撇撇嘴,满脸挑衅。 于是,接下来一顿饭吃得很是别开生面!墨玠和萧棠一替一个往墨瑶碗里夹菜,有时两人同时夹到一样菜,两人就使出吃奶的劲儿去抢,谁也不啃放手。最后萧棠胜少败多,气得差点把桌子掀了。而墨瑶和伴月俩人也不得消停,在他俩争抢的过程中,就抓紧时间多吃些,毕竟,哄这两个大宝宝是很费心力的! 用过膳之后,墨瑶哄着萧棠睡下了,让伴月守着他,而她则去了墨玠的卧房,霁月楼。 墨玠正在小憩,一见她来便坐了起来,衣衫微乱地靠在床头,桃花眼一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这时候到我这儿做什么?” 墨瑶在床边的小凳上坐下,迟疑了一下才道:“二哥,萧棠的脉象你看过了吧,他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其实整个腾蛇族里,医术最高的便是墨玠,只是甚少有人知道,而知道的人一般也没胆子敢请他瞧病,是以他这一身医术却几乎无处施展。 “你怎么知道我看过他的脉象了?” 墨瑶白了他一眼,“我可不认为你中午过去是特意和他抢饭吃的!” 墨玠双手一背,垫着脑袋,淡淡应了一声,“恢复是不大可能了,他如今脉象平稳,我并没有看出有何不妥之处,最多去寻些有助于心智的草药,将他的心智往上提提,让他不至于这般痴傻罢了。不过……” “不过什么?”墨瑶急道。 “我观他脉象,发现他内功深厚,虽然他如今痴傻了,但只要善加引导的话,学会控制内功的话,保住这身好武艺应该不成问题。” “我也发现这个情况了,只是他现在和三岁稚儿无甚差别,我又没有引导过,怕引导不好会伤了他。” 墨玠闻言在袖袋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小瓷瓶和一把小银锁,扬手丢给她,“把银锁给他带上,再把瓶子里的药给他吃了,一日一次,不仅能有助于你引导,还能让他的伤好得更快些。” 墨瑶闻言心中很是欢喜,扑上去搂住了墨玠的脖子,“二哥你真好!” “现在来说我好了,合着我之前待你都不好?” 墨瑶在他胸口蹭了蹭,鼻子有些发酸,“之前也好,是我不知道珍惜。” “你知道就好,要是你日后再帮着外人说话,你迟早会失去我的!”墨玠调笑地说道。 墨瑶噗嗤一笑,在他胸口上轻锤了一下,嗔怪道:“没个正行。” 墨玠搂着她,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你也陪那小子折腾了一上午了,赶紧回去休息吧,不然等他醒了你估计又休息不得了。” “好。”墨瑶站起身来,给他拉了拉被角,“那二哥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墨玠点点头,“嗯。” 等墨瑶走后,墨玠猛地趴到床边吐出了一口黑血,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缓了缓,轻轻拉起左胳膊上的衣袖,见小臂上缠着几圈厚厚的布条,而今洁白的布条上隐隐透着些许暗沉的血色。 墨玠小心地将布条解开,几条四五寸长的狰狞伤口暴露了出来,皮肉外翻,鲜血顺着手肘直往下流。他皱了皱眉,看来是给萧棠争菜吃时动作太大把伤口又挣裂了。 他叹了口气,从床内侧的壁橱里摸出一个蓝瓷小瓶,拔掉瓶塞后咬紧牙关将药粉洒了上去,霎时间剧痛席卷而来,疼得他直抽气,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滴。不过这药性虽然烈了些,但最是管用,等他缓过那阵疼时,原本鲜血淋漓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 墨玠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双眸中闪过一抹狠厉,而后又有些懊恼,“好厉害的畜生,差点让我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