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 蜀州风怡然 天外孤帆云外树,看又是春随人去。水驿灯昏,关城月落,不算凄凉处。 计程应惜天涯暮,打叠起伤心无数。中坐波涛,眼前冷暖,多少人难语。 词曲悲切,引人喟叹,又会令人想起世间的诸般无奈与辛酸凄楚。 路边杂草丛生,一棵棵老树枝丫枯老而弯曲,宛如一个个的无助老者矗立于地,对天长叹。 一个乌鸦从空中飞过,翅膀发出了扑棱棱的声响,掠过老树顶上,发出了凄厉的一声鸣叫。 乌鸦掠过了一处枯藤纠结之地,呱呱叫了几声,展翅远去,不见影子了。 皖北古道,一个人仗剑而行,一手提着个酒葫芦,蹒跚的走在了山道上。 这人看看那只远去乌鸦的背影,暗道:‘真晦气,它都来嘲笑我,真是晦气。“ 那个人醉眼惺忪,衣带松弛,面色微红,手中的酒葫芦微显破旧,还有些许的黄斑,葫芦一看就是很寻常的物事,可是这还是从店家手里商量再三,花银子买来的。 陆呈远本不是酗酒的人,也不是自暴自弃的人,但是最近发生的事情,确实令他颓丧不已。 陆呈远原属于江南剑道大宗师范瞻的门下,和师弟江君奇,富英敦都是闻名江南的青年弟子。 但是,十几年前,师尊范瞻却遭到了来自蜀州怪杰裘天狼的挑衅,进而双方在黄山莲花峰比斗,不曾想,结局是师尊范瞻受到重创,伤势数年不愈。裘天狼却也是从此隐遁蜀州,多年不曾出关。 范瞻受到了严重的内伤,寻遍了天下名医,还是无法彻底治愈,最终在三年前,郁郁而终。 但是,范瞻还是在最后几年里,倾其所有,尽其所能,在死前将自己的所学尽量传给三个弟子。 可惜,范瞻能为有限,加之内伤过重,弟子资质又不是绝顶佳品,陆呈远的修为算是最佳的,所学也不到范瞻四成。最后范瞻还是撒手人寰,留下了三个弟子。 范瞻走了,却把这个江南剑道的摊子,压到了陆呈远这个大弟子的肩头上,陆呈远顿觉有点窒息,有点无奈,有点悲凉和窘迫。 至于那次比斗的缘由,至今都是个谜团,范瞻没说,三个弟子也无法向裘天狼探问。 就算他们敢冒奇大的胆子,赶去蜀州探问,恐怕也是有命去没命回的。 蜀中怪杰的威名是足以令三个弟子,望而生畏的。据说,他们身后还有波斯风灵,十二风王,和波斯星云三使,都是绝顶高手。当师尊范瞻活着时,都不敢独自挑战蜀中怪杰中的任何一人。 蜀州有四位怪侠,一个是裘天狼,一个是蜀中魁,一个是武仙,最后一个是轩辕子。 轩辕子是蜀州怪杰之首,也是最为稳重老成的一个人。 四个人没一个是好惹的。单单一个裘天狼,就够三兄弟头疼了。 据传,数年前,蜀中魁已经下了蜀山,去了何处不得而知。但是饶是少了一个人,三兄弟去蜀州讨要说法,还是败多胜少的。陆呈远没这个胆子,不想去碰这个霉头。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身处皖北,就算是想去蜀州,也许经过湖南或湖北,势必难以瞒得过天魔宫的沿线,一旦被天魔宫的人缠上,也够三兄弟烦心的了。 天魔宫最近几年,在范瞻死后,一度在江南声威大震。从罗霄山中麓向南北扩展,一度逼近岳阳,度过了荆江,抵达武当山一带。两年前,苏颖蕙,也就是天魔宫的掌门,率领弟子,大举进攻九江,一举把江南剑道的几百个弟子,赶出了九江。 去年,苏颖蕙的大弟子毕晴,单枪匹马闯进了福建,凭借着云魔场,重创二师弟江君奇,致使江南剑道被迫撤出了福建,全面回缩。如今江南剑道在江南,只剩下了皖南皖北,苏杭两地,可谓是狼狈至极。 想想昔日江南剑道鼎盛之际,可以控制江西赣州直至九江,福建武夷山南北,苏杭两地,南番禹土人聚集地,和东海舟山岛一带,进窥两湖,堪称江南第一大派。后来天魔宫崛起,江南剑道的人不可避免的和天魔宫起了冲突,大战连场,十分激烈,难分难解。 就在双方激战之际,舟山岛却起了变故,幽灵部落死灰复燃,一举偷袭了苏州重镇。江南剑道被迫之下,只好回撤,提前结束了那次与天魔宫的恶斗,但是结局却令江南剑道损失惨重。 虽然最后江南剑道的弟子收复了舟山岛,平复了幽灵部落的反扑,可是,因此却也损失了两湖一带的大片地域,无缘洞庭湖之梦和武当山之麓。还连带着损失了南番禺土著之地,致使江南剑道的弟子必须面对天魔宫从岳阳从衡阳这如此宽阔的正面,和天魔宫形成了在江南的对峙之局。 那次范瞻的失手,令江南剑道士气低落到极点。虽然裘天狼没再来找麻烦,可是天魔宫的麻烦却是愈演愈烈,渐成燎原之势。 尤其是范瞻死后,天魔宫更是肆无忌惮,连大弟子毕晴都敢单枪匹马的闯进福建,击伤江君奇。 陆呈远自从得知二师弟江君奇受伤后,顿觉人生前途昏暗,十分悲苦,难以言喻。 毕晴之武功是苏颖蕙嫡传,她苦练十余载,已经是天魔宫的翘楚,只看击伤江君奇一事,就知端倪。更令陆呈远心存疑虑的是,毕晴下面还有个师妹,叫做叶锦珠,武功也仅次于毕晴,处在天魔功第八重的品段。而且这叶锦珠生性内敛,很少出头,多此与江南剑道的交锋中,都是毕晴打前阵,而叶锦珠敢做绿叶,心思之细腻,智谋之深,处事干练沉稳,向来是叶锦珠的写照。 叶锦珠的身世,也少有人知晓,这是个天魔宫的神秘人物,陆呈远不得不十分重视。 单是这一个毕晴,就够陆呈远师兄弟焦头烂额了,如果毕晴和叶锦珠齐至,那就是江南剑道的末日了。可是,奇怪的是,毕晴和叶锦珠从未在同一场合出现,其中缘由耐人寻味。 叶锦珠的事迹,因为其敢做毕晴的后盾,所以陆呈远知之甚少。但是,起码在攻击九江,福建之前,探听消息,组织人马,暗中配合毕晴之事,都是苏颖慧和叶锦珠所为。 陆呈远自幼跟师尊范瞻学武,可谓是不分昼夜十分刻苦。 然而终究因为资质所限,他们三兄弟都是难以学到师尊范瞻的神髓。 此时,陆呈远不禁想到,那次裘天狼和师尊的比斗,会不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裘天狼比武在前,天魔宫进攻九江在后,紧接着毕晴闯进福建,击伤江君奇,这一切似乎都像是精心策划的阴谋。想到此处,陆呈远不禁冒出了一阵冷汗,一阵阵的颤栗。他缓缓放下了酒葫芦,以剑拄地。 如果这一切是属实的,那么下一步天魔宫一定会吞并江南剑道的,而蜀州的武仙,轩辕子和裘天狼,势必会站在了天魔宫的一侧,那么江南剑道岂不是岌岌可危啊? 陆呈远越想越觉得惊悚,一阵子的毛骨悚然,黯然神伤,一屁股坐到了山道一侧的草地上。 陆呈远撇开了酒葫芦,酒葫芦一路滚下去,直至不见影踪。他一时看了看那远处的山峦,叹了口气。 陆呈远曾经想过向武林人士求援,可却是有一种举目无亲之感。 历来江南尚文不尚武,若论诗词文章,江南水乡自然远胜北方中州,若论武道,则大为逊色。江南有舒,闻,陆,程几大家族,可惜却无有武学大才,可堪依附。 不然,天魔宫也不会公开向江南剑道挑衅,肆无忌惮。 陆呈远在江南想了个遍,也想不到可以对付天魔宫和裘天狼的人。 陆呈远不觉间,又叹了口气。 此时,山路的一侧,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铃铛的响声。 陆呈远初始并不觉得奇怪,但是随即觉得头晕目眩,眼前出现了一队的蓝衣女子。 陆呈远想去拔剑,已经是全身乏力,暗道不好:“是幽灵部落,她们又来了——” 陆呈远一时颓然,默默想到:“也好,不如被她们拿去也好,强过落到那魔女毕晴的手里,那才叫生不如死呢。” 七八个蓝衣女子笑呵呵的走过去,掏出了绳索,就要准备擒拿陆呈远。 陆呈远直觉的背心忽的一热,接着自己能动了,暗道:“原来有高人相助。” 陆呈远一时窜起,撤出了长剑,扑向了那几个蓝衣女子。 那几个蓝衣女子又一次的闪出了铃铛,晃了晃,可是此次却没有奏效。 那七八个女子暗自惊诧,一时看看四周,有两个姑娘挡开了陆呈远的剑锋,诸女同时四下分散。 陆呈远酒劲上撞,提剑大踏步,朝着东北角的两个女子,追击过去。 陆呈远不过是追出了几十步远,就看到了一个身穿蓝色罗裙,头戴银钗的姑娘,落到了眼前,呵呵笑着说道:“陆大少,你这是去哪啊,是不是去找我蓝妮啊?” 陆呈远一听到这个女子的名字,就是十分鄙夷,一阵的恶心,说道:“妖女,你来此作甚?” 蓝妮甜甜的说道:“陆大少,不如你消消气,放下剑,跟我回舟山列岛,我们共享荣华富贵。” 陆呈远重重的呸了一口,剑尖指向了蓝妮,说道:“妖女,你做梦,我陆呈远有死而已,绝不和你这淫邪女子为伍。”蓝妮不怒反笑道:“陆大少,其实你们这种纨绔子弟,真是口不对心,虚伪得很,说不喜欢奴家,其实心里都跟百爪挠心似的,是不是啊?陆大少,你也别装清纯了,和我们回去,奴家一定是好酒好菜,恭恭敬敬的,晚上好好的伺候你,叫你终生难忘。” 陆呈远怒不可遏,剑锋推前了半尺,一招“飞虹逐日”,指向了蓝妮的胸口。 蓝妮跳开两步,一时眉开眼笑的说道:“哎哟,你看你陆大少还装纯洁 ,嘿嘿,不想你二师弟江君奇,昨天还在我的怀里,占尽了便宜,这个风流公子哥,不知道昨天和我多风流快活呢。” 陆呈远大骂:“你放屁!我二师弟不是那种人,你为什么污蔑他?” 蓝妮嗔道:“你二师弟以前是不是那种人,我可不知道,如今他却有点伤感,心情低落,正巧在醉春院门前徘徊,好久都没进去。我想他是去找姑娘的吧,我只好成人之美,绝不能叫妓院里的姑娘祸害了江君奇,所以只好牺牲我自己了,你看我是不是很关心你们师兄弟啊?” 陆呈远暴跳如雷,喝道:“无耻贱人!你去死吧。” 陆呈远长剑如虹,剑气暴涨,一招“登峰来客”,扑向了圈中的蓝妮。 蓝妮宛如先知先觉般,斜刺里闪开了,到了一颗矮树下,笑吟吟的看着他。 陆呈远气势如虹,一口气连刺九剑,刷刷声传来,周围霎时间树枝树叶乱舞,沙尘四起,可是始终没有击中蓝妮的半片衣襟。 以陆呈远昔日的武功,就算是不能几招内击伤蓝妮,也不至于如此的不济。一来他饮酒过量,身体不稳,二来被蓝妮的无耻言语激怒了,出手失了准头,自然是从心理上就输了一筹了。 蓝妮无耻的 笑道:“不如你们三兄弟都随我去舟山列岛,我们多找几个部落里的姑娘,教你们好好的尝尝鲜。从此幽灵部落,和江南剑道合二为一,就叫黄灵派吧,我们吃点亏,名字排在后面,嘻嘻。”陆呈远暴怒之下,剑气飞转,四周寒气大作,冷如三九天,一道半球形的剑光,罩向了圈子里的蓝妮。 蓝妮知道厉害,这是陆呈远的成名绝学“六月飞霜”,气势惊人,不敢大意,一时纤腰一扭,蹿出了一丈多远,落到了一块大石上。但是,还是被陆呈远的剑气波及到了胸前的衣襟上,嗤的一声,领口的衣襟被剑气撕开,露出了雪白的一片胸前肌肤。蓝妮急忙单手遮住,笑道:“好你个人面兽心,见色起意的陆呈远,居然想在这里占本姑娘的便宜,你真是个浪得虚名的伪君子。你丢尽了你师父的脸。哼。” 陆呈远一时看到蓝妮衣衫不整的,一时也是有点无措,脸色微红。 蓝妮啧啧笑道:“你陆大少也会不好意思,哟,别装嫩了,和我去看看你二师弟的丑态吧。” 陆呈远气哼哼的一时收了剑,放回了剑鞘,也不理会她,径直回身去了。 蓝妮气得一时大叫:“陆呈远耍流氓了,来人啊,陆呈远轻薄非礼啊——” 陆呈远气愤难平,一时回身,一剑飞去,还是拿手绝技“六月飞霜”。 蓝妮却是突然间,掏出了一串紫色铜铃,有酒杯口大小,一时一抖,呼啸之下,烟尘大作。 陆呈远一时骇异,看的真切,那是一阵的紫色烟雾,分明有毒,于是剑气回缩,护住了身前,以防不测。 陆呈远关注的是那些紫色的烟雾,唯恐中毒,可是夹杂在烟雾中的白色沙砾,却是陡然间射到了陆呈远的眼前了,那种极细的沙砾,像是海沙,几不可辨,却也是威力不小的。 海沙陡然到了近前,陆呈远一阵的眩晕,一时退后,暗道:“这妖女真是歹毒,沙砾居然也有毒。” 陆呈远的剑气依旧酣畅淋漓,死命护着身前的防线。 蓝妮却未过分靠近,只待他内力稍有衰减,才出手不迟。 而此时,一声娇叱却从另一侧传来,一道白色身影,落到了眼前。 叮的一声,蓝妮眼前一花,接着手中一轻,手中的铃铛已经是被剑气击碎成了七八瓣了。 蓝妮一时骇然,想不到这姑娘,居然有如此精纯的内力,一出手就摧毁了自己的铃铛了。 陆呈远看了看,眼前的姑娘,比自己年纪略小几岁,眉目清秀,举止高雅,不知何人。 蓝妮看了看地下散落的铜铃碎片,怒道:“你是何人?” 那个姑娘眉头一扬,说道:“蜀州风怡然。” 陆呈远一时无语,出手救自己的竟然是蜀州的风怡然,她是轩辕子的唯一门徒。 陆呈远微微尴尬,不知道如何处置。 蓝妮脸色微微一变,说道:“哦,怪不得如此的霸气,原来是蜀州轩辕子道长的门徒,幸会了。” 风怡然说道:“妖女,你且回去舟山列岛,这里的事情,容不得你幽灵部落插手。” 蓝妮看了看这个稚嫩而很嚣张的姑娘,暗道:“看在你师父轩辕子的份上,今天就算了。” 蓝妮拱手之下,打了声呼哨,一时幽灵部落的人悉数没入了草色中。 陆呈远看了看风怡然,不置可否,欲言又止。 风怡然轻轻说道:“看来你对我们蜀州的人,误会很深,好吧,我本不打算叫你谢我什么。” 陆呈远微微尴尬,红着脸说道:“无论如何还得感谢你,我失礼了。” 正文 二 玄女骄横 风怡然转身走上了山路,缓缓说道:“其实,这些不过是小插曲,真正厉害的,也真正不会放过你江南剑道的是天魔宫,而不是我们蜀州的人。” 陆呈远还是没忍住,说道:“那么你蜀州的裘天狼,为什么来黄山向我师尊挑战?” 风怡然突然止步,回身看了看陆呈远,冷冷说道:“技不如人的事情很多,还是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吧。”说完扭头就走。陆呈远不服,一路尾随,一直跟出了三四里路,都没说一个字。 风怡然陡然止步,回身看看陆呈远,陆呈远几乎同时止步,两人四目相对。 风怡然摇摇头,说道:“陆呈远,如果你师尊还活着的话,看到你这幅模样,会做何感想?” 陆呈远满脸的羞愧,一时支支吾吾,叹口气,有点无言以对。 风怡然说道:“别把江南剑道衰落的责任,都推到蜀州的人身上。如今是你江南剑道的人自甘堕落,与人无尤。” 陆呈远点点头,说道:“多谢你开解,是我错了——” 风怡然的态度微微缓和,说道:“你为什么不联合江北总镖局,或是邙山五台山天山,以及东郡北海的几处寺院的高手,一起抵制天魔宫的进攻.?你一味的在此自怨自艾,顾影自怜,天魔宫的人就会可怜你吗?” 陆呈远叹口气,说道:“师门衰微,又有谁愿意倾力帮助本门呢?” 风怡然说道:“如果你不觉得我很不济,我可以帮你。” 陆呈远瞪大了眼睛,有点难以置信。 风怡然说道:“你还是端正自己的态度,一切都会好的。这段时间,我已经找人联络江北总镖局费诗龄,可是还没有回音。我还支会了邙山静寂禅院的听心禅师,他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你知道这个人吗?” 陆呈远说道:“我知道此人,据说还不到四十岁,禅道修为就远胜常人。更自创了六合掌,可谓是一位奇人。”风怡然说道:“没外界说的那么玄,其实如果你真的见过听心禅师,也许你的一切烦恼,都可以随风而散。”说得陆呈远十分神往,而且信心倍增。 风怡然还是走了,陆呈远精神为之一振。 风怡然对于天魔宫的东扩,也是微微诧异,在蜀州时看师尊轩辕子的态度,他却是不闻不问的,其中原委风怡然自然不知,再看武仙,也对这件事丝毫不感兴趣,似乎天魔宫根本没有东扩一般。 风怡然此时看到陆呈远如此的落魄,不禁暗生同情,可是自己一己之力,如何阻止天魔宫东进呢? 故而,她想到了闻名天下的江北武林人物,希望可以通过他们遏制天魔宫的扩张,可是说到底,既然轩辕子和武仙,裘天狼都对此事形成默认的态度,那么邀请江北武林人物对付天魔宫,恐怕也是痴人说梦了。江北武林虽然群星云集,高手颇多,可是到了江南剑道危急时刻,又有谁会来真心相助呢? 风怡然心里都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不禁暗自唏嘘。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风怡然不禁如此想到。 突然,正北方向传来了尖利的呼哨声,似乎隐隐传来了马蹄声。 陆呈远一时辩了辩方位,直奔出声地点。 那里是一处的洼地,一个高大的汉子被一群官军围住了。 陆呈远看去,那些官军该是皖北提督府的,可是他们又为何围攻这个汉子呢? 圈中的汉子眉目粗狂,自带着一股飒爽英姿,脸色微黑,一看就是燕赵豪杰。 周围的提督府的官军,虽然叫喊的厉害,却并无人上前厮斗,可见对他颇为忌惮。 陆呈远并不认识这个汉子,但是单就他敢开罪皖北提督谭睿,就必不是寻常人。 陆呈远眼角一瞥之际,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闪出了一个人影,依稀就是风怡然。 陆呈远暗道:“原来她还没走远?”心下里还升起一丝莫名其妙的感觉。 此时,圈中的汉子喝道:“你们尾随我,一路走出了几十里路,为何还不动手?” 那些官军似乎并不着急,只是静候着什么人的命令。 果真,不多时四周寒风簌簌,一道人影落到了一棵树上,却是个青衣姑娘。 那姑娘脸若寒霜,冷冷看着圈中的男子,说道:“杨卓,你真是不知死。” 杨卓笑道:“不知生,焉知死?商菲,你玄女派如今真是没落了,沦落到了居然要依附朝廷的地步。” 商菲却不生气,淡淡说道:“杨卓,识时务为俊杰,你还是乖乖投降吧。” 杨卓说道:“我的字典里,只有进退,并无投降二字。” 商菲看了看杨卓,说道:“你执意与朝廷为敌?”杨卓摇头,说道:“如今的朝廷,被喜公公把持着,还是原来的那个朝廷吗?”商菲说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与喜公公作对,就是和朝廷作对。” 杨卓说道:“既然你玄女派执意与阉党为伍,我杨卓就无话可说了。” 商菲单臂一振,身子一飘,宛如一阵疾风流云,滑向了杨卓。 周围的人明显感觉到了浓重的肃杀之气,周围一丈方圆内的树叶,都是簌簌而落,寒气逼人。 外围的人马迅速后撤,让出了一个三丈多的圈子,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陆呈远看得出来,这玄女派的商菲,的确不是易与之辈,单看这浓重的肃杀之气,可见内力不俗,而且还带着一股凌厉的阴风。 陆呈远看不出这是什么名堂,可是一边的风怡然却是一呆:“难道是修罗玄女功?” 商菲果然是一出手就是杀招,凛冽的寒气如同冬月里的冰雪,射向了杨卓。 杨卓单手一竖,使了一招“阳春白雪”,挡住了商菲的一招元灵煞气。 元灵煞气本出自于异灵,源于漠北灵道,因当初误入邪道,后来被蜀州风系高手赶到了漠北之地。 故而元灵人物都对中原人士,尤其是蜀州江湖人物,十分的记恨。 杨卓也在想,自己在暗中跟随商菲的同时,却意外发现她竟然和黄山富英敦暗中来往。看两个人的神情,也不似初识的光景,堂堂江南剑道的弟子,却和修炼修罗玄女功的商菲接触,叫杨卓十分惊诧。 或许,这就是商菲对自己苦苦相逼的缘由,所谓自己的多事,招来了此次的麻烦,商菲也无疑有点假公济私的我味道了。 杨卓自漠北出来,经河北河南,来到此地,闻得喜公公多有劣迹,自然是恨屋及乌,所以对商菲这种依附喜公公的人,自然是没什么好印象了。 杨卓出身于漠北,自然对元灵的派系十分熟悉,但是这修罗玄女功却是令他刮目相看了。 修罗玄女功,邪气十足,取天地邪气以养本身,一旦修成第九重,那就是人间惨变了。 风怡然属于风系主脉的人物,自然对这种风系旁支的邪功知之甚详。 风怡然对眼前的商菲,一时痛恨,一时鄙夷,一时又微微怜惜。 因修罗玄女功势必以药物激发本身潜能,迅速提升功力,但是天长日久,就会伤及本元,甚至加速自身的衰老,也有可能死于非命。 杨卓虽然功力不弱,但是一接触到商菲的凛冽煞气,顿觉半身发冷,只好运气抵御。 商菲并不留情,宛如猛虎下山,接连发出了可怕的修罗玄女功,而且身形变换宛如鬼魅。 杨卓一时变换了七八种掌法,都难以逼退这炫影迷离的商菲。 杨卓陡然间使出了风雷场力,四周雷光大作,嗤嗤声过处,商菲微微退后。 斗大的雷光球却是令商菲微微心惊,暂时退却。 转眼间,商菲似乎化成了旋风,从四面八方攻击过来。 杨卓一时划出了风雷场,偌大的雷光球护住了全身,偏偏那丝丝缕缕的邪气还是透围而入。 元灵邪气十分诡异,可以无孔不入,就算是如此强悍的风雷场,还是透了过来。 杨卓顿觉一阵不支,脑中微微眩晕,还是推出了一招乾坤风舞。 四下里风声凛冽,呼啸之声不绝于耳,树木乱颤,落叶飞花,十分好看。 风怡然暗道:“原来他居然学会了当年大剑师风洋的绝学乾坤风舞?” 乾坤风舞却是霸道,那凛冽而犀利的风之刃之力,四处刮去,嗤的一声,一侧的商菲袖口,领口,和心口处的三处衣襟都被劲风撕开了小口子,商菲一时退却,一手护住了胸前。 此时,杨卓借机窜出了包围圈,向南面极速奔去。 商菲一时气恼,当先追了上去,官军一声呐喊,随着商菲追击。 商菲却看的真切,这逃遁之术,分明是当初闻名于世的飘零术。 商菲追出了十几里路,还是没追上,只好铩羽而还。 风怡然和陆呈远却没有尾随前来。 留给风怡然最大的困惑是:“这杨卓到底是何人?为什么会大剑师风洋的武学呢?” 风怡然知道,杨卓的师父是漠北大师彭晖,武学精湛,早年也因结交邪派人物,被风灵十二道驱逐出了蜀州,到了漠北苦寒之地,因而也算是和蜀州有一场恩怨。 杨卓的武学突飞猛进,难道是在漠北有何奇遇? 风怡然的困惑,一时徘徊不散,暗道:“看来漠北人物出场了,先是玄女派,后是彭晖的传人,天魔宫又在两湖一带兴风作浪,看来这一带难以太平了。” 风怡然飘身而去。陆呈远直奔皖南黄山。 正文 三 魔女毕晴 之前,风怡然也从蜀州人物口中隐约得知,彭晖当初也是蜀州人,和轩辕子几个人都熟识,后来因为异灵之事,而被逐出蜀州,到了漠北之地,才收了这个徒弟杨卓。 杨卓此次南下,抵达此地,看来也许是来找蜀州怪杰寻仇的,风怡然不禁暗自警惕。 彭晖被逐,发生在二十年前,杨卓是彭晖的徒弟,到此寻仇却也在情理之中。 风怡然并不知道杨卓真正的来意,故而在此胡乱揣测着。 关于彭晖被逐的前因后果,蜀州轩辕子三个人都是讳莫如深,与这天魔宫东扩之举般,三个人出奇的一致,几乎没在风怡然面前吐露过半个字,这都叫风怡然暗自狐疑,难道这都是蜀州机密之事? 风怡然在江湖上闻得些许的信息,据说彭晖当初沾染了异灵邪物圣妖果,进而被波斯风灵发觉,查实后,将彭晖逐出了蜀州,永不许返回蜀州之地。 这件事看来都是本糊涂账,没人说得清楚,既然轩辕子三个人都不愿意启齿,看来是有点古怪,风怡然自然也就不便向师尊询问了。 风怡然还得悉,裘天狼暗中和苏颖蕙十分暧昧,天魔宫上下都是沸沸扬扬。可是,无人过问此事,对于此事轩辕子都是置若罔闻的,风怡然开始明白了,为什么蜀州对于天魔宫东扩不闻不问。 裘天狼看起来凶巴巴的,却和苏颖蕙牵扯很深,这件事更是江湖绝密了。 风怡然原来执着于正邪之别,以蜀州轩辕子高足自居,但自从得知此事后,顿觉正邪之别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泾渭分明,不可消除,不然以裘天狼一个蜀州高手,为什么会和苏颖蕙暗生情愫,说不定还珠胎暗结呢? 既然蜀州的人物都不参与阻止天魔宫东进,那么如今之局面,真不知如何收场了。 当时,杨卓使出了飘零术逃遁,一时甩开了商菲,长出了一口气。 杨卓到了一道水边,看了看水面,不由得一阵怅惘。 江面上罕有船只,仅在江边有一只小舟,一个艄公带这个大斗笠,坐在了船尾。 杨卓喊了声“船家”,那个艄公嗯了一声,起身之下,却未摘去斗笠。 杨卓缓缓走近小船,和那艄公不过数尺之遥时,猛觉阴风罩体,暗觉不妙,同时使出了乾坤风舞,砰地一声,双掌相交,杨卓身子一歪,险些跌倒,直觉心口烦恶,眼前一黑。 那艄公却也是一阵剧烈的摇晃,但是并未跌倒,同时甩开了头上的斗笠。却是个姑娘。 杨卓暗道大意:“原来是玄女派的连虹?为了对付我,居然假扮艄公?” 杨卓一时推出了乾坤风舞,逼退了一侧的连虹,投西而去。 连虹岂肯罢休,飞身凌步,奋力急追。 杨卓中了一招修罗玄女功,自觉头重脚轻,内力不畅,没走多远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杨卓昏昏沉沉之际,连虹如影随形,追踪上来,冷笑道:“杨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杨卓一时猛觉得一道细钢索,陡然射来,缠住了自己的腰,猛力拉扯下,斜刺里窜出了一丈多远。 此时,连虹喝道:“什么人?”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天魔宫毕晴!” 杨卓再次喷血,脑中混混沌沌的,但是还是可以感受到连虹的微微恐惧。 天魔宫毕晴的名号,还是极为响亮的。当初单枪匹马单挑江南剑道江君奇,致使江南剑道无法在武夷山立足,这份威名,是一般人不敢挑衅的。 何况毕晴的身后,还有苏颖蕙这个人人谈之色变的魔女,还有个天魔宫。 连虹没理由和毕晴结仇,所以知难而退了。 杨卓昏厥前,看到了一个身穿淡红色纱裙的姑娘,那张俏脸令他久久难以忘却。 杨卓再次醒来时,还是看到了那张秀丽绝伦的面庞,那是魔女毕晴。 奇怪的是,杨卓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从一开始就没有那么多的偏见,没有那么多的畏惧,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杨卓翻身起来,看了看这个魔女,她一身的淡红色的纱裙,傲然而立,冷若寒霜。 毕晴算是个绝色美人,却是个一般人不敢靠近的美人。 杨卓说道:“多谢了。”毕晴笑了一笑,说道:“你少动了,修罗玄女功真是霸道,不过还好,我可以把你救醒。” 杨卓说道:“多亏你了,你怎么到了此地了?” 毕晴说道:“不过凑巧,我也要过江去啊。”杨卓叹口气。 毕晴撅嘴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死而已,叹什么气?” 杨卓一呆,说道:“你倒是个女中豪杰。” 毕晴点头,说道:“我自幼就是被师父当作男孩子来养的。爬山,下海,潜水,夜战,都不在话下。”杨卓说道:“你师父对你如此严厉?”毕晴说道:“当然了。师父也是为我好,另外我七岁就到了苗疆,跟一些叔叔婶婶学习下毒,解毒,你怕不怕?” 杨卓吐了下舌头,暗道:“你师父真是古怪,为什么带你去那种地方?”但是没有说出口。 毕晴走了小半圈,回头说道:“反正在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人的眼里,天魔宫的人都是无恶不作的,什么下毒,暗杀,打劫,抢掠,甚至耍阴谋啊,是不是啊?” 杨卓一时语塞,暗道:“这小辣椒很难缠。” 毕晴笑道:“嘿嘿,你一定在想,这小辣椒很难缠。” 杨卓的惊骇超乎想象:“居然和我所想的一字不差。” 毕晴说道:“我们天魔宫有一种奇功,可以依据人的内力散发情况,判断他的位置,这种功夫十分厉害,你信不信?” 杨卓有点瞠目结舌,这种隐秘的东西,为什么毕晴要偏偏和自己坦陈呢? 毕晴说道:“我对你并无多大的好感,但也说不上是仇家,这种事情人皆尽知,隐瞒也是无用的,索性我们开诚布公啊,你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杨卓一时感觉自己的心肝,都被人剖出来,晒到了日光下,似乎毫无秘密可言了。 杨卓说道:“我只是为了躲避喜公公的人。” 毕晴说道:“喜公公?哦,那好,不如你跟我回天魔宫吧。” 杨卓一时呆了,不置可否。 毕晴说道:“我不勉强你,给你三天时间,再做定夺。” 随后,毕晴就飘身去了。留下了独自发呆的杨卓。 杨卓微微怅惘,真是搞不懂这毕晴的心思了。 毕晴不大的年纪,比自己还小几岁,但是这心机武功,却不是这个年岁该有的。 也许这和她的所处环境有关吧,她师父从小就训练她各种功夫,甚至不惜去学下毒解毒,难免也学点人心鬼蜮之术,居然把她弄成了现在这般冷酷无情的样子,真是可惜。 杨卓想起了漠北的故去的恩师,想起了大漠草原,想起了风沙遍地的戈壁,想起了那时驰骋来去的童年,恍惚间怎么就到了这里呢? 他感觉有点造化弄人,师父一生忠于风系,偏偏被驱逐出了蜀州。 玄女派也是风系人物,也被驱逐出了蜀州,难道也是为了一点点的成见? 蜀州,蜀州,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为什么如此的执着于偏见,叫人为之痴狂? 彭晖当年弥留之际,所思所想,还是能够回归蜀州,一见那四个绝顶人物。 但是,彭晖曾经多次叮嘱杨卓,不许痛恨蜀州,要平和对待蜀州的过去。 当初,杨卓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彭晖就时常带着他纵马驰骋,渐渐加大纵马草原的距离,渐至三百里而乐此不疲。杨卓那时便懂得“纵横三百里,青草白云天”到底是什么模样。 彭晖的日子是极其清苦的,每日里也少食盐料,只穿极为质朴的粗布麻衣。 彭晖却注重内心的修炼,一直未娶,独自带着杨卓,在漠北苦寒之地,直到死去。 彭晖唯独钟爱那首阙题唐诗:“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时有落花至,远隋流水香。闲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幽映每白日,清辉照衣裳。”这首诗阙题,却是彭晖内心的一种白描。 杨卓后来才慢慢懂得师父心里的那种悲苦和辛酸。 正文 四 蜀州之行 因此,杨卓对于蜀州倒是向往大于仇怨。 蜀中魁,裘天狼,武仙和轩辕子都闻名遐迩,名震中原。 这种魔力似乎是天生就种在了彭晖的心底,令彭晖一生难以忘却。 这种对于蜀州的敬畏,也传给了杨卓,令杨卓从内心向往这个神奇的地方。 此时的杨卓,却偏偏对蜀州没有太多的好感,这个曾经令先师蒙羞,却又是魂牵梦绕的地方,难道真的就这么好吗?好在何处呢? 杨卓至今没踏进蜀州一步,也不知道蜀州的武学魅力,究竟在哪里? 但是,师父的这个遗憾,杨卓迟早要去弥补的,只是该如何弥补,尚不知道。 杨卓也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现在和毕晴在一起,会突然想到这些陈年旧事呢? 杨卓看了看明朗的天空,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淡淡的花香,这就是毕晴选的地方。 杨卓不由得想起了那件淡红色的纱裙,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时呆了。 杨卓从漠北,过了河北,越过中州,直达这里,遇到的人物,似乎没有人可以比得过毕晴。 杨卓不禁想到:“能够培育出一个如此人物的苏颖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难道真的只是个人人害怕的女魔头,似乎又不尽然。”也许是爱屋及乌,杨卓对于天魔宫从来没有那么多的恶意。 因为他是漠北人,如果他和陆呈远易地而处,恐怕就不会如此想了。 杨卓叹口气,其实说实话,自己的武功还是有待进步,如果和玄女派三女中任意一人死拼,都是败多胜少的,如果一对二,那就是必死无疑的。 杨卓想起了当初自己受难时,连虹对于毕晴的畏惧,那不是假装出来,而是发自内心的。 连虹虽然投靠了喜公公,权势不算小,自己武功也不差,可是一旦遇到毕晴,就宛如耗子见了猫。一半也是因为天魔宫势力庞大,一半是因为喜公公的势力,难以达到黄山南北。 朝廷势力大多止步于长江,南方还是他们不很关注的所在。 综合看来,玄女派其实也有不可企及之处。 就是这浩瀚的长江,隔开的宛然是冰火两重天。 曾几何时,无数的游牧民族,只好在此望江兴叹,不敢跨越这天堑,饮恨而还。 喜公公一个阉党,更不敢随意跨越大江,以免引起无谓的争端。 杨卓想的这些,后来也觉得和是否加入天魔宫无关,但是又不得不去想。 杨卓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宜去天魔宫。 师尊对于蜀州的怅惘,对于蜀州的迷恋,自己为什么不能一览蜀州风光呢? 三天过去了,杨卓打定主意,准备去蜀州了。 那天毕晴又来了,还是穿着那件淡红色的纱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毕晴说道:“你想好了,是不是和我回天魔宫?” 杨卓说道:“先师有遗命,叫我去一趟蜀州,一切都得等回到了中原再定。” 毕晴淡淡一笑,说道:“你倒是会搪塞,我只怕你一去了蜀州,就乐不思中原了,还会回来吗?” 杨卓说道:“先师仅有此一桩心事未了,希望你成全。” 毕晴想了想,说道:“好吧,其实我也没去过蜀州,不如我和你同去。” 杨卓说道:“这种事情,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何必要你一个少掌门陪同呢?” 毕晴说道:“少掌门?你真会讲话,可是我还能坦然受之。无论如何,如果我打定主意的事情,万难更改。走吧。”杨卓说道:“你真的要去?”毕晴说道:“怎么不真?为了防止你去而不返,我这个少掌门,只好随你通往了。”杨卓苦笑一下,说道:“我冒昧的问一句,我杨卓初出茅庐,何德何能,为何能被贵派看中,意图收入门墙呢?”毕晴说道:“别罗嗦了,还去不去蜀州呢?” 毕晴推着他,杨卓无法,只好当前一步,向西而去。 杨卓的疑团,始终未解,不知道毕晴和天魔宫到底是何用意? 杨卓想到:“不如去一次也好,一旦到了蜀州,那里高手云集,毕晴未必占得到便宜,伺机而动吧。” 杨卓想到此处,也就坦然,和毕晴直奔蜀州了。 从江边坐船,溯江而上,直奔岳阳境内。 在江南,两湖一带,江西福建,大部分落到了天魔宫手里,只有皖南黄山,苏杭尚在江南剑道手里。其实不是天魔宫不觊觎黄山七十二峰,而是江北总镖局费诗龄开始介入。光是费诗龄介入,还不足以令苏颖蕙忌惮,还有五台山修缘寺,天山宁远寺,邙山静寂禅院,东郡留云寺,北海金顶,都和江北总镖局相勾连。这些人捆到了一起,就令天魔宫苏颖蕙微微忌惮了。一旦贸然杀进苏杭,可能会遭到这些联合抵制,就得不偿失了。 苏颖蕙的顾虑是周全的,毕晴的驾临皖南,也不是无所事事的。 船只开航,船头坐着明媚而聪颖的毕晴,杨卓立身于船舷处,仰望苍穹。 杨卓说道:“毕姑娘,难怪你放心叫我去蜀州,原来这路过的地盘都是你天魔宫的。“ 毕晴哼了一声,说道:“别小人之心哦,我可是叫你去满足心愿,以免以后埋怨我。“ 杨卓看了看这个奇怪的姑娘,头发散落在肩头,也不插簪子,任由风吹秀发,此时江边风大,头发经常遮住了大半张脸,她也不闪躲,任由风吹拂着自己的长发。 杨卓说道:“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奇怪。“毕晴说道:”其实你一直觉得我好奇怪才是吧。“ 杨卓笑了笑,走近了几步,说道:“其实,去一趟蜀州也好,见识一下。“ 毕晴说道:“你有没有听过,见面不如闻名这句话?“ 杨卓说道:“倒是听过,怎么样?“毕晴说道:”你见过了蜀山几大人物,自然知晓。“ 杨卓说道:“你见过蜀山人物?“毕晴说道:”没有,只是风闻,现在蜀中魁去了别处,至多你可以看到轩辕子,武仙和裘天狼他们几个吧。我希望他们不把你赶出来才好。“ 杨卓想起了昔日的恩师彭晖,心中也不由自主的一阵酸楚。 毕晴说道:“有本事的人脾气都怪,尤其是高人,你要警惕。“ 杨卓叹道:“家师遗命,不可违。“毕晴说道:”蜀州的传说,从未间断,只有你会当真。“ 杨卓说道:“那么,关于玄女派的事情,做何解释?“ 毕晴说道:“解释什么,都无可厚非的。玄女派不过是结交了异灵,学点邪功而已。“ 杨卓暗道:“如此惨事,她也只当是家常便饭。“ 杨卓说道:“其实,他们都想在蜀州立足,却都因为这些事被驱出了蜀州,不可惜吗?” 毕晴说道:“有时候,不是一句可惜,就可以令乾坤颠倒的。” 杨卓一呆,暗觉有理,这个毕晴的确有点不寻常。 杨卓说道:“我说不过你,到了蜀州再说吧。” 杨卓总是撩拨毕晴说话,但是毕晴有时很烦躁,一时不合,就不理他了,他只好躲开。 大船一路行进,渐近三峡,四周猿啼鸟鸣,却是人间仙境。 王维诗云:际晓投巴峡,馀春忆帝京。 晴江一女浣,朝日众鸡鸣。 水国舟中市,山桥树杪行。 登高万井出,眺迥二流明。 人作殊方语,莺为故国声。 赖多山水趣,稍解别离情。 进入峡口,船只减慢,毕晴陡然站起来了,看了看四周,对着杨卓说道:“我现在突然反悔了,不去蜀州了,成不成?”杨卓十分的诧异,说道:“为什么不去了,那不是你当初执意要来蜀州吗?” 毕晴说道:“那时,我只是想验证一件事情,现在突然不想了。” 杨卓说道:“验证什么?”毕晴说道:“你可以帮我去验证一下,就当是还我人情吧。” 杨卓说道:“你需要我去做什么?“毕晴从衣带下取出一只玉佩,交到他手里,旋即又拿了回去,说道:”不必了,我还是有机会自己去验证吧。告辞了。“ 那时,毕晴不由分说,揣好了玉佩,扑通一声跳进了江水,向东游去。 杨卓真是猝不及防,眼看着一道水线,向东疾驰。 杨卓真是搞不懂女人的心思,为什么都到了蜀州界首,又突然变卦了呢? 杨卓看了看,都到了三峡,也只好去蜀州了。 至于那块毕晴的玉佩,自己对于上面的印记,也记得八九不离十的。 其实,毕晴对于自己的身世,早有怀疑。加之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也闻得了许多小道消息。 至于来到蜀州探查自己的身世,也似乎是个借口,也似乎有点迷茫。 最后,毕晴还是转身动向,没入了水天一色之下。 过了三峡,到了巫山以西,杨卓给了船钱,才弃舟登岸。 蜀山之大,却是瑰丽而磅礴,十分引人神醉。 杨卓开始有点懂得,师父彭晖为什么眷恋这块土地。这里实在太美了! 四周猿啼鸟鸣,花开似锦,一派祥和,与中原纷争之局截然不同。 李山甫诗云:“千里烟霞锦水头,五丁开得也风流。 春装宝阙重重树,日照仙州万万楼。 蛙似公孙虽不守,龙如诸葛亦须休。 此中无限英雄鬼,应对江山各自羞。” 他走在了山间小路上,一路西进,直到了一片田园之前。 瓦舍林立,田间低头都有几个乡民在此耕种,山野之美,都令人神往。 连泥土里都带着沁人心脾的芬芳,他不由得一阵欣慰。 他走到了一处的茅舍前,一个老农走过来,说道:“年轻人,你来作甚?” 杨卓说道:“哦,我想来此拜会一下武仙前辈。” 老农指了指西侧的山头,说道:“你由此再向西三十里,就可以到了。” 杨卓拜谢,起身之下,只好再向西,走了三十里山路,四下天就快黑了。 山路难行,越走越陡,前面已经是雾气朦胧了。 雾气掩映下,出现了一排的茅屋。 他走到了茅屋前,正待敲打门扉,里面传来了清朗的声音:“什么人在此喧哗?” 杨卓躬身说道:“晚辈杨卓特来拜会。” 里面那声音说道:“你进来吧。” 杨卓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扉,进入了茅屋,里面却是罗列着各种各样的书册,有石刻的,有绢帛,有书卷,还有竹简,总之是琳琅满目,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而且没看到人影。 杨卓躬身说道:“晚辈拜见。” 正文 五 怪人怪事 还是没有声音,杨卓缓缓移了一步,走近一看,前面有一卷书,书名是“修罗玄女功小注”。开头的几个字是“害人害己,遗患无穷。” 再往前看,又是一卷书,书册打开,卷首写着:“石骨功,又名夺天功,暴殄天物,不知收敛,自寻死路。”杨卓看到这句解释,顿觉有理。这石骨功却是有点邪门。 杨卓再往前看,却是陡然看到了一张脸,戴着一张青铜面罩,冷森森的。 杨卓一害怕,就退后了三步,说道:“晚辈失礼了。” 那人哼了一声,说道:“好小子,自己一个人敢来蜀州。” 杨卓说道:“本来是两个人的,可是那个人中途变卦了。“ 那人说道:“那人比你聪明。“杨卓说道:”前辈何意?“ 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拿起了一卷书,放到了架子上,缓步走出了书堆,拍拍手上灰尘,到了一处石墩那里,指了指,说道:“坐吧。“杨卓不敢坐,那人冷冷说道:”你不坐,我坐。“ 那人不客气的坐下来,杨卓说道:“敢问前辈,可知武仙前辈在哪里?“ 那人冷冷说道:“你来迟了,他早已经死了。“ 杨卓一呆,说道:“怎么可能,如果出这么大的事情,江湖早就沸沸扬扬了。“ 那人说道:“嘿,你还是不懂江湖,蜀中和中原如此远,消息闭塞,如果武仙刚死的话,怎么会这么快传到中原呢?“ 杨卓一阵怅惘,说道:“那么裘天狼前辈,和轩辕子前辈在吗?“ 那人不耐烦的说道:“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杨卓想起了毕晴的话:“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大,尤其是高人。“ 杨卓说道:“前辈脾气这么大,一定是世外高人。“ 那人看了看杨卓,说道:“你从进门以来,只有这句话说得不错。“ 杨卓说道:“前辈,既然如此,那我来蜀州,岂不是要无功而返啊?早闻蜀州出英豪,我 未得一见,实在是十分遗憾,未免美中不足。“ 那人怒道:“屁话,怎么叫无功而返,这不是有好多武学典籍吗?你随便看。“ 杨卓看了看,说道:“前辈这些书,恕晚辈难以一时领悟。“ 那人看了看杨卓,一时伸手,杨卓根本不及反应,已经被扣住了脉门。 杨卓挣扎不得,那人松开了他,冷冷说道:“你是彭晖的徒弟?“ 杨卓瞠目结舌,说道:“前辈怎么知道?“ 那人哼了一声,说道:“你小子果真是彭晖的徒弟,那么你走吧,恕不奉陪。“ 杨卓说道:“我师父究竟错在哪,请前辈明示。“ 那人喝道:“有些事情根本谁也搞不清楚,过去了二十年了,早忘了。为什么你要弄出个子午卯酉来?你不配!“ 杨卓怒气上冲,说道:“我师父当年不知犯了多大的错误,就被驱出了蜀州,沦落到大漠苦寒之地,受尽屈辱。直到临死前,还在念念不忘想回归蜀州,叫我牢记蜀州的恩德和惊人的武学,我至今不敢或忘。你们心怎么这么狠啊?为什么如此对待我师父啊?“ 那人脸色大变,一时单掌击出,杨卓根本来不及反应,掌力破空已到,气劲惊人。 砰地一声,杨卓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似乎都被震裂了,颓然坐倒,喷出了鲜血,眼前一黑,人事不省了。 杨卓醒来时,又看到了那个戴面具的人,不过他已经到了另一间茅屋。 杨卓想起身时,却觉得头重脚轻,浑身疼痛,骨头节都麻酥酥的,浑身乏力。 那人冷冷说道:“小子底子不错,彭晖能找到你个徒弟,算是好运气。嘿,你中了我的仙劫掌,化不去,驱不走,以你的内功,你一百年都治不好,滚吧。“ 杨卓想不到,蜀州人士居然如此凶蛮,一出手就要人命,怪不得毕晴事到临头,还是走了,这个人还曾经夸赞毕晴是个聪明人了。 杨卓说道:“我既然治不好内伤,出了蜀州也是死,索性我不走了,就死在蜀州吧。“ 那人一把抓起了杨卓的脖领,嗖的一声,把他摔出了屋子,扑通一声,跌落尘埃。 杨卓再一次的喷血,全身酸软,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抹了抹嘴角的鲜血。 杨卓看了看那人,说道:“蜀州人士都是浪得虚名,欺负一个后辈不说,还夸耀什么蜀州武功天下第一,真是恬不知耻。“ 那人一眨眼间,到了杨卓的身前,一巴掌过来,啪的一声,杨卓被打得飞起来三尺多高,跌落尘埃,所幸这次没有呕血,反而是心口的烦恶微微舒缓,自己都觉得十分奇怪。 那人从怀里掏出来一本书,扔了过去,杨卓接住。 那人说道:“看你小子有点骨气,好吧,你照着书中的口诀疗伤去吧。“ 杨卓骨碌身起来,看了看书册,上写道:“仙劫掌疗伤心法。“ 他也没道谢,拿着书到一边疗伤去了,那人也自行去了。 说来奇怪,这本看似普通的疗伤心法,却是十分繁杂,从吐纳,到行走,到跳跃,到翻腾,到经脉运行,到移穴闭气,可谓是十分繁琐难解。 前后三天,杨卓才弄明白整个疗伤心法。 杨卓从第四天起,开始疗伤,说来也怪,此时运起这心法,却是令经脉顺畅,气血好转。 杨卓几乎废寝忘食,日夜修炼,只过了接近一个月,才驱除了仙劫掌的伤势。 那天早起,杨卓提了口内息,发觉并无半点阻滞,才知道伤势痊愈了。 那人及时出现了,说道:“把书还我。“ 杨卓交还了书册,那人笑了笑,说道:“你小子有悟性,自学自练,居然一个月练成了仙劫掌。“ 杨卓一呆,说道:“这不是疗伤心法吗?“那人说道:”这仙劫掌之伤,也只好以仙劫掌化解。“ 那时,杨卓懂了,躬身拜谢:“前辈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那人说道:“你试试吧,出去找棵树。“ 杨卓出去了,找到了一颗大树,对准了那棵树,推出了一掌。 那掌力却是无声无息,似乎那大树只是晃了晃。 接着,那大树轰然断折,树脉尽裂,令人触目惊心。 杨卓再次躬身拜谢,那人去了,再不理会他。 其实此人就是隐居多时的武仙,鉴于彭晖之事的原因,才没有吐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武仙在杨卓在此修炼的时候,夜里也出去转转,便会看到毕晴的影子在此游荡。 武仙暗忖道:“这小妮子还是风闻其事,来此探问究竟了,可是还是没有公开现身。女人啊,总是要思前想后,思虑周祥了才能出手,但是一旦出手,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对于裘天狼十几年前的旧事,武仙是尽知其详的,可是当此时却不能向毕晴吐露半个字。 既然毕晴没有公开现身,武仙也就假做不知,只等着杨卓伤愈,一旦杨卓离开,也许毕晴就随之离去了。 果真,杨卓走了,毕晴就没再来过了。 杨卓走后,武仙来找轩辕子,谈及此事。 轩辕子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淡淡说道:“算了,既然毕晴来了,也无妨。如果来找我,我就和盘托出,也无不可。”武仙说道:“我觉得,毕晴还是不会来公开询问此事,毕竟这是她人生大事,她不会去轻易揭破此事。我看这丫头鬼精的,也许还是在观望,不如要她自己想通了,再来询问也好。” 轩辕子说道:“二十年了,人生有多少二十年呢,毕晴都这么大了,我们都老了。” 武仙说道:“彭晖的旧事,如何处置?” 轩辕子叹道:“错就是错,虽然走了蜀中魁,可是事情毕竟是错在我们这里。过往都是云烟,我想彭晖豁达开通,不至于教唆弟子来蜀州闹事的,你可以放心。” 武仙说道:“我看也是,彭晖弟子根基不错,我想找机会教他些防身的功夫,也好弥补当初的过失。”轩辕子说道:“你如此说,可见你已经放下了当初的成见。那种隔阂是无谓的,异灵风灵本属一家,自是各存歧见,就此分道扬镳,就如兄弟间反目,互相残杀,着实可悲。” 武仙说道:“可是,最近风闻石骨功重现江湖,而且可能是大有来头的人在修炼,也许这是我们出山的时候了。”轩辕子说道:“是啊,二十载春秋寒暑,我们都在蜀州观云看雾,世间不知道都经历了多少迷途,哎,好吧,你去准备,我也同去。” 武仙说道:“这件事纠葛甚深,弄不好波斯风灵会去而复返,那就糟糕了。这些年来,波斯风灵未完之事,有搜寻一对风之印和那本星河启示录,只此两件事,波斯风灵迟早必定重返中原。” 轩辕子说道:“波斯风灵所惧者,一为圣妖果和异灵,二为石骨功,三为修罗玄女功,其三还不算叫他们深恶痛绝,可是前两者令其畏惧,而急于除之后快的。今日传出了石骨功的传闻,看来波斯风灵真的可能重返中原,来此兴风作浪了。” 武仙说道:“另外,我去通知裘天狼,我们还要尽快寻找蜀中魁归来。” 轩辕子说道:“哎,蜀中魁啊蜀中魁,一念执着,一念痴想,就此离开了蜀州,不知仙踪何处。过去了二十年,都不知道他是否安在?找找也好,如果可以回归蜀州,也算是我蜀州的大幸,那件事就可以翻篇了。过去的迟早都会过去的。” 武仙看看外面逐渐凝重的云朵,四处风声淡淡的吹起,暗道:“看来一会又要下雨了。” 轩辕子暗道:“风怡然出去了大半年,闯荡之下,不知道有何收获?为何还不会转,好不叫人担心?” 武仙凝视这外面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远山渐渐落入了云团的笼罩下,近处的树木都渐渐摇晃起来,屋外的鸟儿开始四处乱舞,寻求躲避的地方。 三两只小燕子倏忽间,从屋前掠地飞过,山雨渐近。 武仙不禁想起了蜀中魁,暗忖:“二十年了,蜀中魁就如这小燕子一般,惊鸿一瞥,不知落到了何处?不知何时回转蜀州?”同时又想起了整件事情,暗自喟叹之余,又感叹人生苦短,犹如白驹过隙,暗暗摇头。 正文 六 宁远高僧 最后,杨卓只好起身告辞离去,走出茅屋的时候都不明白这究竟是何方高人。 杨卓走在了蜀州的大地上,心潮起伏。 他想起了毕晴的突然变卦,和她手里的那只玉佩是不是相关呢? 他既然不能令那个怪人多说一个字,自然也就无法从他口中得知其中的原委。 杨卓路过一个集镇,这个集镇有点大,名曰“武侯集”,当初为了缅怀诸葛武侯所建。 诸葛亮在蜀州的声望却是极好,呕心北伐事未半,沥血魂消五丈原,却是惹人喟叹。 诗圣有诗云: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集市上人头攒动,行人络绎不绝,买卖铺户一个挨一个,叫买叫卖的不绝于耳。 杨卓不觉间流连于一间客栈,他好久没有好好的休息了,所以就进了客栈。 客栈里,正厅聚集了几个人,都是来往的客人,小伙计殷勤的接待着。 客栈的客房散布四周,中央的大厅收留各处的客人,在此喝茶谈天。 此时的大厅里,坐着两个商人,三个武人,一个老者,另外一个是个中年儒生。 杨卓坐到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店伙计上了一壶茶,杨卓自斟自饮。 不多时,店外走进来一位高大的僧侣,一袭淡黄僧袍,鼻梁微高,胡人打扮,眉目清秀,威武而淡雅,昂首而入。 那三个武人当先的一呆,那个老者纹丝不动,那个中年儒生摇了摇折扇。 两个商人没动静,店小二过来招呼。 僧侣坐在了杨卓旁边的那张桌子旁,也不喝茶,只是淡淡的看着那三个武人。 那三个武人有点畏惧,时不时的看着那身边的老者。 老者轻咳了一声,起身拱手说道:“大师,久违了。” 僧侣也不起身,合什说道:“这位想必是蜀州东方先生?” 那个老者点头,说道:“没错,在下东方已,世居于此。” 那个僧侣合什说道:“小僧天山宁远寺蒙斯纳音,不远千里,特来拜会蜀州豪杰。” 老者笑道:“大师突然驾临蜀州,有何贵干?” 蒙斯纳音说道:“小僧风闻,蜀州有第一高手蜀中魁,特来拜会。” 东方已说道:“蜀中魁早年已经离开了蜀州,云游去了。” 蒙斯纳音叹道:“真是不巧,那么敢问其他三位高手安在?”东方已说道:“其他三位,也是隐居多时,不曾亲见其容。”蒙斯纳音笑道:“高人孤冷,见首不见尾,果真不假。小僧向来居于天山荒僻之地,不及领教中原武学,实在遗憾多年。往日常闻得蜀州武学甲天下,高手云集,乃是武学巅峰之所,仰慕良久,近日来此,特为拜会几位高人。” 东方已不禁暗想:“这蒙斯纳音看起来温文尔雅,并不如何令人畏惧,难道他们三个所传有误?” 东方已说道:“大师可以在此暂居,费用一概由我支付,大师可以宽心。” 蒙斯纳音看了看那三个武人,说道:“你可认识他们三个无名小子?” 东方已说道:“这三个是我的晚辈子侄,如果有开罪大师的地方,我代他们向大师请罪。” 蒙斯纳音嗯了一声,忽的一掌凌空劈出,正击中三个武人面前的桌子。 那桌子却是丝毫无损,但是三个武人却是闷哼一声,各自向后倒去,一动不动了。 东方已豁然站起,喝道:“大师,他们三个与你何仇何恨,你为何猛下杀手?” 蒙斯纳音端坐不动,冷冷说道:“他们三个曾言道,蜀州以外无高手,今天就叫他们见识一下天山的武学,叫他们开开眼界也好。” 东方已哎了一声,说道:“几个少年一句戏言,大师何必作数呢?” 蒙斯纳音说道:“这件事,东方先生不必过虑,他们不过是昏厥,并无大碍。” 东方已才放心。那边的儒生摇着折扇,缓缓说道:“大师第一次来蜀州,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似乎有点目中无人吧?” 蒙斯纳音看了看这个儒生,说道:“蜀州上官印,幸会。” 那儒生果真是上官印,一看他一眼就认出来自己,知道蒙斯纳音是有备而来的。 上官印摇了摇折扇,说道:“大师此次出山,恐怕是来蜀州扬名立万的吧?” 蒙斯纳音说道:“不敢当,不过是路过此地,借路赶往江南,会会天魔宫的高手。” 上官印有点动气,看来他志不在此,言外之意,根本没把蜀州人物放在眼里。 上官印说道:“大师,身为佛门中人,须知佛有慈悲之心。“ 蒙斯纳音说道:“既然大家同为江湖中人,比武切磋乃是寻常之事,何必强分贵贱,矫做儒释道之论,岂不惹人笑话?“ 上官印说道:“好,那就由我先领教一下阁下的武功。“ 上官印一手折扇陡然飞出,宛如一道长虹,从蒙斯纳音眼前掠过。 蒙斯纳音袍袖一扬,劲风扑出,嗤的一声,那折扇碎裂,从窗口飞出去了。 从这一招,上官印已经知道,自己无论内功外功,都不是蒙斯纳音的对手。 一边的东方已,也是一跳过去,一掌拍向了蒙斯纳音。 蒙斯纳音根本不站起身,一时劈风掌过去,宛如排山倒海,东方已被迫后撤。 嗤的一声传来,东方已身前衣襟裂开,扣子尽数脱落,十分狼狈。 东方已和上官印面面相觑,只好坐到了椅子上,十分尴尬。 此时,两个商人见到有人恶斗,早就开溜了。 店小二也不敢过来干预,躲到了柜台后,瑟瑟发抖。 一时店里十分沉闷,空气十分凝重。 蒙斯纳音看看东方已和上官印,重重的哼了一声。 此时,店外却多了一个人,赫然是风怡然。 风怡然走进了店里,令东方已和上官印都是为之一振。 蒙斯纳音看了看她,说道:“姑娘是何人?“ 风怡然说道:“轩辕子座下弟子风怡然。“ 蒙斯纳音笑道:“哈哈,终于可以一睹尊师的风采。“ 风怡然说道:“既然大师一味想在蜀州扬名立万,好吧,我风怡然就领教大师的绝学。“ 风怡然不由分说,一时剑气凝聚,划向了蒙斯纳音。 蒙斯纳音一看,果真有点门道,这一剑看似随意,其实攻守兼备。 蒙斯纳音还了一招,风怡然剑气横扫,掠过了蒙斯纳音的胸前,十分犀利。 蒙斯纳音一时单掌劈去,化去了风怡然的攻势,随后一记劈风掌击出。 风怡然一时不敢硬接,而是侧身避开,剑气从三个方向,攻向了蒙斯纳音。 蒙斯纳音一时赞叹,这轩辕子的剑术果真不赖。 蒙斯纳音袍袖鼓足了劲风,劲气过处,三道剑气尽数化解。 风怡然霎时间划出了三十多个剑花,宛如雪花盖顶,洒向了蒙斯纳音。 蒙斯纳音单掌抬起,一招火焰腾空,漫天的火气扬起,宛如红彤彤的火光推向了风怡然。 蒙斯纳音这火影金灯的功夫,是在天山雪峰上熬炼十余载而成,集内力与外功于一体,蕴天地之机,含灵犀之风,显优雅之气,达勇猛而高远之境,确系名家风范。 风怡然立时连退三步,剑气形成了一道光幕,拦住了那炙热的火焰之气。 那蒙斯纳音一时双手激舞,火焰之形持续增加,由三个到九个,一排排堆积而成,宛如层云叠翠,树木映秀,天地轩辕,沧桑变换间饱含凌厉杀招,叫周围诸人都是瞠目结舌。 历来江北五大寺院里,以邙山听心武功最高,也最低调,加之不以财货自诩,不喜招摇,始成一代大家,早就是江湖传颂的典范。 其余如五台山修缘寺的闻悔大师,东郡留云寺飘云僧,北海金顶金光大师,都是威名在外,诸人尽知。可是这宁远寺却偏居天山,地缘之故,所以无几人知悉宁远寺的威名,只是闻其寺名出众而已。 当时,蒙斯纳音使出了这凌厉的火影金灯,却是叫诸人大开眼界。 东方已不禁暗自焦虑:“看来此僧有备而来,势必想在蜀州掀起一番风波了。” 风怡然陷入了和这蒙斯纳音拼内力的阶段,立时处于下风。 一边的杨卓突然出手,一掌仙劫掌从侧翼里推出。蒙斯纳音惊呼一声,那时的九个火焰幻影,却是灭去了三个,这是自从他出道以来,从未遇到之情况。 蒙斯纳音一时惊恼之际,内力回缩,撤掌回头,看看杨卓。 风怡然早就借机后撤,避开了蒙斯纳音的反扑。 蒙斯纳音的火焰幻影不见了,冷眼看了看杨卓,说道:“无名小子,这是什么功夫?“ 杨卓说道:“这功夫寻常的很,在蜀州并不算最高武学,如果大师想见识,随时可以奉陪。“ 蒙斯纳音冷哼一声,说道:“小子,你别吹牛。这功夫我未曾听闻,也许是蜀州人自创,说吧,是不是武仙的绝学?“杨卓笑道:”我不认识武仙。“ 蒙斯纳音说道:“鬼才相信你。“ 蒙斯纳音陡然使出了劈风掌,劈向了杨卓。 杨卓早就戒备,当先推出了一招阳春白雪,接着一招“春风化雨“,蒙斯纳音一时还了两招,住手说道:”你竟然是彭晖的弟子?奇怪。奇怪。“ 杨卓说道:“大师好眼力,我果真是彭晖的唯一传人。“ 蒙斯纳音冷笑道:“我不相信,彭晖的弟子会有如此修为的掌功。彭晖早年是在蜀州待过几年,也是威名赫赫的人物,可要说他的传人可以达至如此境界,我却不信。“ 蒙斯纳音接连三道火焰残影,火影金灯之威再次乍现,如烟似雾般飞向了杨卓。 杨卓一时跳跃闪避,一边的风怡然窜过来,夹攻蒙斯纳音。 蒙斯纳音毫无畏惧,火焰增加到九个残影,红绿蓝各三个,走马灯般旋转,形成了一道道绚烂夺目的光幕,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两个人左右夹攻,一时杨卓又使出了仙劫掌,但是此次蒙斯纳音戒备在前,只是灭了一团火焰,饶是如此,足令蒙斯纳音微微气恼。 风怡然全力反扑之时,杨卓使出了风雷场,雷光球四处肆虐。 嗤嗤声不绝于耳,雷光与火焰交错,形成了一道道不可思议的光影盘旋。 蒙斯纳音想不到,这个小子的风雷场到了如此的境界,真是不可思议。 蒙斯纳音一时袍袖舞动,九个火焰残影同时收回,却爆发出了无限回缩的吸力。 风怡然喝道:“小心。“杨卓一时抗拒,内力下沉,宛如一个桩子钉在了当场。 但是,蒙斯纳音诡计多端,这一招不过是虚招,随即吸力化为推力,宛如山海震撼般猛推过来。 杨卓一时不及转换内息,一口血喷出来,向后跌出来三尺多远,坐倒在地。 风怡然想过来救助,那时的蒙斯纳音一时一掌过来,逼退了风怡然,同时三个火焰残影,扑向了地上的杨卓。 杨卓暗道完了,风怡然几个人都力不从心,一时闭眼,不忍直视。 正文 七 雪山妖果 此时,一道细钢丝飞来,缠住了杨卓的腰,一拉之下,飞出客栈。 蒙斯纳音一时气恼,撤招飞身出了客栈急追。 风怡然随后,一行人出了客栈。 那救走杨卓的又是毕晴。 毕晴和杨卓奔出了十几里路,才堪堪收住了脚步。 毕晴看了看他的伤势,叫他坐到地上,毕晴为他疗伤。 杨卓同时运气,加剧驱除伤痛。 直至杨卓的伤痛彻底驱除,蒙斯纳音都没有追上来,看来他是错投了路径,不知道去哪了。 毕晴看了看他,说道:“你怎么了?“杨卓笑道:”无碍了,你又救了我一次。“ 毕晴说道:“那个和尚不好惹,只有像武仙和我师父这样的级别,才可以和他对攻。“ 杨卓说道:“那个和尚其实不可怕,稍假时日,我就可以和他一较高下。“ 毕晴啐了一口,说道:“你吹死牛好了,扯淡。“ 杨卓笑道:“你怎么突然又变卦了,还是来了蜀州呢?“ 毕晴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还是不放心——“ 杨卓笑道:“不放心我?“毕晴瞪了他一眼,说道:”闭嘴,这件事与你无关。“ 杨卓说道:“其实,你说得没错,我来这里才一个月,就受伤两次,真是的——“ 毕晴说道:“那是你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 杨卓说道:“哦,这里的人很怪,风俗也怪,我不想在这里呆了,我们回中原好不好?“ 毕晴刚刚要点头,接着又摇头,最后说道:“看看再说吧。“ 杨卓隐隐觉得,毕晴有心事,而且这件事和蜀州有关。 杨卓不便多问,只好默默和她走了。 两人正往前行,毕晴忽然打个手势,他们一起躲到了一块大石后。 但看到三个人影,都是黑衣打扮,腰悬长刀,眼神锐利。 其中一个面色微黄的汉子低声说道:“兰兄,那东西一贯生长在阴寒之地,会不会在岷山雪谷里?”那个姓兰的点头,说道:“没错,黄兄所言极是,我们就去岷山雪谷。“另一个说道:”那里很冷,我们得好好准备一下。“姓黄的说道:”好,我们采办完过冬之物,就去岷山寻找那个怪东西。“ 三个人一路低声叙谈,一路直奔岷山而去。沿途他们采办棉袍和肉干,清水。 毕晴低声说道:“岷山雪谷,那里的确很冷,我们也去准备一下,跟他们去看看。” 杨卓点头,去买了两件棉袍,两个人换上,尾随三个人直奔岷山。 越往北去,天气越冷,而且最走越高。岷山之寒之高,也是蜀州一大特色风景了。 两人尾随三个人进了雪山,山高风大,又是风吹起来,雪沫飞舞,经常睁不开眼睛。 杨卓说道:“你跟在我后面,这里风太大,我们别走散了,也不能停下。” 毕晴倒是听话,就跟在杨卓的后面,一路攀登雪山。 这里的天气很多变,刚才还是晴空朗日,不一会就阴风怒号,雪花飞舞。 杨卓在漠北见识过这种大雪纷飞的日子,但是在这种雪地里疾行,也是第一次。 杨卓回头低低说道:“早知道天气这么差,就不该带着你进来了。” 毕晴嗔道:“早不说,我一向生长在江南水乡,看到雪的日子都能掰着手指头数过来,你叫我来这种鬼地方,真是的。”杨卓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都到了这里,也不能半途而废啊。那三个人如此的鬼祟,看来是到岷山寻找什么稀罕之物,你不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毕晴嘻嘻一笑,说道:“早先我还想知道一二,可是如今进了茫茫雪山,我们随时可能迷路,我就不如何想了。嘿嘿,不怕告诉你,我师父培训过我在各种恶劣环境下练武,比如高山顶上,风穴口附近,黑暗之下,寒潭底下,但是唯独就没在雪山顶上,教给我应变之术。” 杨卓一边走,一边说道:“在江南想找这种大雪山,也是不现实的。” 毕晴拢了拢头上的毡帽,嘻嘻笑着说道:“这些满足我的希望了,到了雪山,才知道天地之大,还有如此条件恶劣的地方。”杨卓看了看前面,三个人还在缓缓前行,一直北去。 杨卓说道:“你真是个乐观派,到了这里,就像我这种长居漠北的人,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雪谷在哪都不知道,你还笑呢?”毕晴说道:“嘿嘿,你看前面那几个,虽然穿的很朴素,像是一般的武夫,其实我看他们是在极力掩饰他们的身份,也许他们都是宫中的侍卫,到了这里来执行秘密任务的。” 杨卓点头,说道:“对,他们身上的弯刀很特别,刀身上的那种花纹,都是特殊的,看来是宫中的人。那么,他们千里迢迢从京师赶来,到这里寻找什么呢?” 毕晴说道:“这件事,越来越意思了,照我看,那个什么蒙斯纳音到了蜀州,却是来意不明,多半也是朝着这个东西来的。”杨卓点头,说道:“你说的是,这几个人冒着极大风险进入雪山,看来此事非常机密。而那个天山宁远寺的番僧蒙斯纳音,突然造访蜀州,不会是去向几个高手挑战那么简单。” 毕晴说道:“那几个家伙,脚步看来慢了不少,也许那雪谷快到了。” 三个人又在雪地里转了大半天,还是没找到雪谷的位置。加之风雪咆哮,睁不开眼睛,三人只好寻找地方歇宿,可是这茫茫雪山又到何处歇宿呢? 杨卓看看天色,这里快黑了,可是依旧是茫茫雪山,那里可以歇脚呢? 忽然,毕晴眼前一亮,杨卓看过去,似乎那里有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前冰雪遮住了大半个洞口,所以那几个人走得匆忙,就没发现这个隐蔽的山洞。 杨卓大喜,引着毕晴,直奔那个山洞。 山洞前隐隐有两排足印,杨卓一时警觉,回身打个手势,示意毕晴戒备。 毕晴一时抓住了细钢索,杨卓一时缓缓靠近那个山洞。 山洞里,陡然间窜出了一个人影,同时那九个火焰残影,一起喷出。 杨卓还是微微猝不及防,没想到那个番僧蒙斯纳音居然潜伏在这雪山山洞。 毕晴喊了声小心,那细钢索飞出,准备缠住杨卓拉住他躲开火焰残影的袭击。 可是,为时已晚,那九个火焰残影如排山倒海般推向了杨卓。 杨卓内力不及蒙斯纳音,一时后撤,但是还是被这股绵绵的大力,推向了后方。 杨卓身形收束不住,加之雪地湿滑,一时划出了一丈多远,忽的哎哟一声,身子急速后滚,陷入了雪地中,不多时没了身影。原来这里有个斜坡,因厚厚的雪长时间挤压,也就看不到这道斜坡了。 而杨卓偏偏被大力驱使,落到了斜坡上的雪地里,陷了进去。 斜坡很长,雪很松软,一时脚下守不住,径直跌下了雪山的斜坡,没入了雪中。 毕晴惊呼出声时,杨卓已经跌进了厚厚的积雪中,雪很松软的,禁不住杨卓的力道,一时雪持续下滑坡底,杨卓急速下滑,眨眼睛划出了几十丈远,雪才缓缓散开,露出了光亮。 可是,杨卓却也是陷落几十丈深的谷底,难以攀爬上来了。 杨卓看看天色,已经黑了,雪山顶上是什么状况全然不知,真是担心毕晴。 那时,杨卓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看了看四周,一片白茫茫的。 杨卓四下搜寻了一阵,幸好找到了一个山洞,他矮身进了山洞,躲避之下,才想起那些干粮肉干之类的,连清水都在毕晴那里,自己有点饥肠辘辘了。 他只好忍着,等天亮了,出了山洞,在寻路上山吧。 他在山洞里摸索了几下,摸到点积雪,就抓了一把,吃到了嘴里解渴。 这里的雪很冷,入口极寒,一时杨卓微微打战。 杨卓翻身坐起,运功御寒,但是还是微微的不畅。 杨卓回身之下,突然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似乎是血腥味,一时诧异,低头看时,借着微弱的月光,在山洞的地上,发现了几个殷红如豆的小小果实,只有大拇指大小,那果实十分诱人,而且透着淡淡的血腥味。杨卓一时有点干渴,而且寒冷之下,就此吃了它也好。 杨卓摘下来那三颗殷红的果实,一口气吃下去,直觉血气流进了腹中,顿时浑身发热,一时不冷了。 那果实吃下去,初期只是浑身发热,但是奇怪的是,过去了一顿饭的时间,他还是浑身发热,而且渐渐热气弥漫到了脸上,腹部,心口,和腰腿,全身都是微微发红,似乎被火烤过一般。 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就要冒出来了,心口的火气很旺,至于破衣而出。 他呼呼的喘着粗气,一时难以理解现在的境遇。 他撇开了外袍,还是浑身发热,双目发赤。 他唯有一个办法,就是练起了自己七十二路玄灵掌,和风雷场之功,和那乾坤风舞。 山洞里雪沫飞舞,到处都是他的身影,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股热气才慢慢的消减。 他坐下来,感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内衫外衫全部湿透,但是旋即被热浪蒸干。 他又摸索了几下,看到了那些果实所依托的黄茎,那黄茎很是稀奇,他不由得又去拔下了黄茎,一起吞下去。 这黄茎却是极苦的,吃下去分外难以下咽,但是他还是忍着吃下了三根黄茎,连根吃下去了。 他当时只是好奇,吞下了这三根黄茎,和那三颗果实,一时暖气流淌,十分舒泰。 这黄茎却是苦寒之物,正好可以镇压体内的热气,这倒也是极好的事情。 他穿上了外袍,一时感觉自己精气充盈,无事可做,只好出去寻找出路。 这条雪谷不知道有多长,走了一段,他猛然顿悟:“难道这就是那三个人所言的雪谷?” 可是,走了好一阵,天色接近中夜,还是没看到那三个人的影子,不禁十分呐喊。 杨卓想起了毕晴的安危,也就顾不得许多了,沿着雪谷,一路追踪。 一直走到了天亮,才算是出了雪谷,前面出现了几间猎人住过的木屋。 他走过去,那里却是空无一人。 他继续前行,辨了辨方位,这里该是雪山之北了。 再往前行,该是汉中之地了。 一座雪山,南北相隔,却是判若两重天。 正文 八 旧事重提 他走在了路上,还是没看到毕晴的影子,于是决定回头再登雪山。 没走出三四里路,就看到前面两个人影遥遥赶来。 杨卓一看,却是蒙斯纳音和毕晴。 毕晴一时欢喜,忽然说道:“雪崩了——” 那时的蒙斯纳音一时惊骇,回身看时,毕晴却是突然窜出了三丈多远,奔向了杨卓。 蒙斯纳音一时气恼:“这臭丫头又耍我?” 蒙斯纳音很快就追到了眼前,一时毕晴站到了杨卓的身侧,顿觉安全多了。 蒙斯纳音冷冷说道:“小子,你好运气,跌进了雪谷都没死。” 杨卓说道:“嘿嘿,大师你也是好脾气,居然躲到了山洞里修炼,真是闻所未闻。” 蒙斯纳音听出了他的话外讽刺之意,也不理会,说道:“小子,你的朋友蒙我照料,安然无恙,她临走了还耍我,是何道理?” 毕晴说道:“嘿嘿,大师,你该去找那几个人,他们都来雪谷找宝贝了,你不想吗?” 蒙斯纳音一拍脑门,说道:“都是叫你们闹的,我都忘了正事。”这句话却暴露了他来此的企图。 蒙斯纳音回身走去,直奔那雪谷而去。 杨卓一时拉着毕晴,向北而去。 蒙斯纳音一时迅速回转,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嘿嘿一笑,说道:“你们真是狡猾。小子,你身居雪谷一夜,恐怕早就找到那件东西,我差点就被你们骗了。” 杨卓说道:“大师,你说笑了,那三个人我都未曾看到,那个雪谷里除了雪,还是雪,没啥稀奇东西,也许有人以讹传讹,不足取信。”蒙斯纳音冷笑道:“这件东西至关重要,不少人都想得到它。朝廷的喜公公都差出了人马到此寻找此物,看来绝不是空穴来风。” 毕晴说道:“朝廷的情报也有失误,难道都是百发百中的吗?” 蒙斯纳音笑道:“毕晴,你师父是天魔宫的苏颖蕙,我忍了你一夜,难道你认为我不敢杀你吗?” 毕晴说道:“你杀我也没有用,那件东西你还是找不到。” 蒙斯纳音嘿嘿冷笑,说道:“你们两个未必能得到,就算你得到,也会遭到千万武林人士的追击,甚至被朝廷的喜公公的人马无限围剿,你们会好受吗?” 杨卓说道:“说了半天,我都不知道是何物事,大师请明示。” 蒙斯纳音看看他们,说道:“你们当真没听过?” 杨卓看看毕晴,说道:“确实没听过。” 蒙斯纳音说道:“那你师尊被蜀州高手赶出了蜀州,原因究竟为何?” 杨卓一怔,说道:“家师被赶出蜀州,也和此事有关?” 蒙斯纳音说道:“自然,想你师父眷恋蜀州武学多年,势必故土难离。但是,蜀州高手蜀中魁,联合裘天狼,武仙三个人,一起极力赶走了彭晖,难道这原因仅仅是你师父结交异灵那么简单吗?” 杨卓说道:“这件事是家师的心病,至死都未提及其中的原因。” 蒙斯纳音说道:“好吧,我暂时信你了。据传当时,你师父暗中寻找圣妖果的下落,好像只是好奇,却被蜀州风灵发觉,进而告知武仙,蜀中魁四人。几天后,四个人对彭晖之事最终做出处理。四人中唯有轩辕子不主张驱逐彭晖,但是最后拗不过三个人,只好把你师父撵出了蜀州,到漠北吹寒风去了。” 毕晴说道:“那圣妖果是什么东西?” 蒙斯纳音说道:“你的师父口风真严,连亲传的弟子都不告知,看来他都极为避讳。圣妖果是上古异灵的神物,据说可以夺天地造化,令人功力倍增,这种东西很罕见,据传生长于阴寒之地,借助异样的血气生长,每三十年才结三个果实,你们说吧,是不是很稀奇?” 杨卓心中突地一跳,猛地想起了那时自己在山洞里吃下去的三颗果实,和那黄茎,看来这就是圣妖果。可是,当此局面,也只好假作不知,虚言搪塞了。 毕晴说道:“就算是当年有人寻找未果,也不能证明,圣妖果就在岷山雪谷啊?” 蒙斯纳音说道:‘蜀州人杰地灵,出现什么奇异的事情都不为过。况且上百年前,就有异灵人士在此活动,进而四处扩张,招来了风灵十二道的追捕。正因为这圣妖果的异能,导致风灵十二道损失惨重,近乎精英尽丧,才铲除了这圣妖果之根。可见,风灵十二道对于异灵圣妖果十分深恶痛绝。“ 杨卓他们此时方知其中的原委。 蒙斯纳音续道:“异灵之力,的确不凡,当初不仅培育出了圣妖果,还创下了当时闻之色变的石骨功,也就是异灵自诩的夺天功。夺天功,顾名思义,就是夺天地造化,育绝顶武人。当时,异灵有一位高手修炼夺天功,神功未成之时,就此遭到了风灵十二道的追杀,最后不知所踪了。百余年来,风灵十二道的人,对于这石骨功和圣妖果都是深恶痛绝的,决定一查到底,彻底铲除这两种罕见之物。因此从那以后,蜀州开始囤积风系人物,在此弹压,以求不让异灵东山再起。同时也严密追查圣妖果的下落,一切万无一失。”杨卓暗道:“这里竟然有如此的曲折,怪不得恩师绝口不提。” 杨卓心明眼亮,知道恩师不提此事,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这种事情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因为武林中人对于武功秘籍的追逐,都是如同苍蝇逐血,趋之若鹜,火中取栗的人比比皆是。越接近武功秘籍,越靠近圣妖果,就越是危险丛生。 此事,蜀州之人必定是严加盘查,而且喜公公又盯上了,那么这件事就会掀起一阵巨浪,令人人自危。毕晴一阵忐忑,没有宣之于口。 那时,蒙斯纳音猛地看到了杨卓头顶心附近,多了三根红发,一时惊呼出声:“你吃了圣妖果?“ 杨卓诧异道:“我没有——”蒙斯纳音脸色铁青,说道:“你小子骗我,你头上都生出了三根红发,还敢瞒我吗?”此时,毕晴也是过来一看,果真杨卓头顶心附近生出了三根红发,迎着日光一看,却是殷红如血,还可以看到隐隐的血丝在发丝里游走,看来蒙斯纳音所言非虚。 毕晴猛然喝道:“糟糕,快跑,武仙来了——” 那时蒙斯纳音还是大吃一惊,回身一看,却是空无一人。 此时,毕晴拉着杨卓急速奔行,冲向了北侧的山林。 那时的蒙斯纳音气恼非常,一来被杨卓所骗,心有不甘,二来被毕晴戏耍两次,因此发力急追。 但是,自从杨卓头上生出了三根红发,因此功力暴涨,带着毕晴疾行,宛如疾风而去。 蒙斯纳音追上来的时候,他们早就钻进了茫茫山野,没入了树木藤萝中了。 山林很大,树大林密,根本无法寻找两个人的下落,蒙斯纳音暗道大意。 杨卓和毕晴一时钻进了山林,寻路东进,一路疾行,不敢逗留。 只走到了中午,才坐下来休息,杨卓看看后面,说道:“这山林这么大,看来番僧一时三刻追不上来。”毕晴说道:“既然圣妖果是异灵之物,风灵十二道深恶痛绝,急于除之而后快,但是此事已经宣扬开去,为什么没看到一个蜀州的人,前来寻找圣妖果的下落呢?” 杨卓也觉得十分奇怪,说道:“这的确令我费解,要不就是蒙斯纳音危言耸听,企图转移我们的视线,要不就是蜀州人士另有要事,耽搁了,才出现了今天的局面。” 毕晴说道:“也许是朝廷帮忙,既然喜公公都知道圣妖果的事情,派出了大内侍卫来查访下落,那么就有可能派出官军拦截,防止蜀州人来阻挠此事。所以,才会这样。” 杨卓点头,说道:“你说的是,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毕晴说道:“另外这件事非常机密,连你师父和我师父都只字未提,看来是绝密。而且那三个侍卫也是我们碰巧遇上的,而蒙斯纳音也是才到蜀州的,这件事的漏风,也是不久前的事情。看来知道的人并不多,这也是蜀州人反应迟滞的原因。” 杨卓点头,说道:“你见多识广,分析到位。”毕晴说道:“别夸我,你吃了圣妖果,功力暴涨,也得恭喜你啊。”杨卓说道:“恭喜我什么,将来迎接我的就是万千武林中人的追杀,还有喜公公手下的围捕。这件事一旦蒙斯纳音宣扬出去,我就是这个结果,而且我断定他一定会大肆宣扬此事,以求浑水摸鱼,从中取利。”毕晴说道:“嘿嘿,那还不好,跟我去天魔宫吧?” 杨卓嘿嘿一笑,说道:“你在这等着我呢,以前我还可以考虑,现在我可能是朝廷的通缉犯,还是算了吧,就不给你天魔宫添麻烦了。” 毕晴说道:“添什么麻烦,还不是我师父一句话的事,一旦你进了天魔宫,就算是蜀州人来发难,我们也不怕了。”杨卓说道:“那朝廷大军来了,你怕不怕?”毕晴一时默然。 杨卓说道:“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一力承担,最好你也远离我,不然你的麻烦也不会小。” 毕晴说道:“我不怕麻烦,可是你——” 杨卓说道:“我反正四海为家,他们想捉到我,也不那么容易,大不了我去东瀛,看他们如何追得到我?”毕晴说道:“嘿嘿,你是不是想看看东瀛的樱花和美女啊?” 杨卓摇头,说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取笑我?” 毕晴说道:“我们还是跑路要紧啊,此时说不定,蒙斯纳音已经开始四处宣扬了,要赶快离开这里。” 过了岷山,山脚下,却赫然发现了一座行馆,杨卓两个人走近一看,却看到牌楼上写着“童家行馆”四个字。毕晴说道:“哦,这是蜀中双雄童庆贲童庆霖兄弟的行馆。天快黑了,我们且到这行馆中暂避吧。”杨卓点头,两个人趁着夜色潜入了童家行馆,在厨房里找到了馒头咸菜,草草吃了几口。 两个人潜伏在行馆中一处柴房里,倾听周围的动静。 正文 九 川中童家 三更时分,外面传来了马蹄声,似乎有十几匹马先后驶入行馆,接着有人出来迎接。 杨卓毕晴从柴房的缝隙向外望去,却看到了两个五十多岁的汉子,陆续进入一间厅堂,周围几个彪形大汉护卫看守,严阵以待。 毕晴向杨卓一使眼色,两个人悄悄从柴房出来,蹑足潜踪到了那厅堂之后,躲在了一棵树后,倾听屋里的动静。 只闻得一个冷峻的声音说道:“大哥,最近异灵之物圣妖果重现江湖,你如何看?”说话的正是童二爷童庆贲。另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这件事,反反复复二十载,当初异灵和风灵在川西决战,异灵几乎全军覆没,风灵折损了七个风王,损失惨重。不曾想二十年后,这圣妖果却重现江湖,真是奇怪。看来当初波斯风灵指责彭晖接触异灵之事,也不是空穴来风。”说话的正是童庆霖。 童庆贲说道:“如今情势今非昔比,波斯风灵在中原的势力微乎其微,只在蜀州有个有名无实的据点而已。异灵之物圣妖果既然出现了,势必会引起各方的密切关注。从四周的线报看,一些朝廷侍卫竟然也得悉此事,进入岷山雪谷开始暗查此事。”童庆霖说道:“嗯,朝廷侍卫前来暗查,也许是假公济私,也许真的是朝廷委派到此暗查。圣妖果之事一旦宣扬开去,波斯风灵势必进入中原。当初波斯风灵所忌惮异灵之缘故,一为圣妖果,二为石骨功,如今风波再起,波斯风灵势难袖手旁观。” 童庆贲说道:“当此形势,波斯风灵一旦前来,势必搅得蜀州鸡犬不宁,我甚为不安。”童庆霖说道;“此时形势尚不十分明朗,不必惊慌。轩辕子,武仙尚在蜀州,虽然蜀中魁不在,但是也不至于畏惧波斯风灵的人物。圣妖果之事,如何善后尚且不知,石骨功却有眉目重现江湖,波斯风灵一旦介入此事,势必是直奔石骨功和圣妖果而去。我们蜀州未必会遭到波斯风灵的洗劫,可保无碍。” 童庆贲说道:“据传,裘天狼最近和天魔宫过从甚密,不知道一旦波斯风灵和蜀州怪杰为难起来,天魔宫会是什么态度?”毕晴暗中闻言,心道:”看来这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童庆霖说道:“这件事不要妄自揣测,天魔宫和蜀州风灵的恩恩怨怨,缠结了很多年。自从上任天魔宫掌门贺见浔和赤云陀决战后,两派早就罕有纠葛了。即便此时波斯风灵前来蜀州发难,天魔宫也不会轻易倾巢出动,来给蜀州怪杰助阵。” 童庆贲说道:“当此时,四处已经是风声鹤唳,远近皆知,真不知道这圣妖果之事如何善后。” 童庆霖说道:“无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必杞人忧天呢?”童庆贲说道:“据说彭晖的嫡传弟子杨卓,进入了岷山,而且天魔宫毕晴和天山宁远寺蒙斯纳音,也来了川北,看来都是奔着圣妖果来的。”童庆霖叹道:“其实圣妖果不过是个物事,一个稀罕的物事,只因为和异灵沾了边,就此被化作了异类,成为人人谈之色变的东西,仿佛谁沾了这圣妖果,就立刻会成为旷世大邪魔了,其实真的不尽然。”童庆贲说道:“大哥言之有理,可是凡夫俗子不一定如此想,天下因为正邪之分,是非之别,不知道害死了多少无辜生灵?对了,石骨功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童庆霖说道:“石骨功之事,早已经在市集上流传,据说在渭水流域,出现了石骨功的痕迹。那里濒临长安,高手云集,只不知是谁人练了石骨功,也不知道此人修炼石骨功的时间长短。只是个谣传,究竟是否属实,尚不可知。”童庆贲说道:“石骨功,练到十五年,才会有大的飞跃。如果只是初练,危害就小得多。”童庆霖说道:“不不,既然此消息已经传出来,一旦属实,那就不可能修炼一年两年,也许会更长。其实我所担心的不是哪个江湖人物修炼了此功,我担心——” 童庆贲说道:“你担心,会有朝廷中人在修炼石骨功?”童庆霖叹道:“是啊,一旦朝廷中人在修炼石骨功,而此人又身居高位,那么一旦此功修成,那必定是天下大劫啊。”童庆贲说道:“对对,此事大哥所虑极是。”童庆霖说道:“渭水濒临长安,显贵比比皆是,一旦我所料属实的话,那就麻烦了。”童庆贲说道:“既然波斯风灵有迹象前来中原,那就不会轻易放过修炼石骨功的人。”童庆霖说道:“朝廷势大,以波斯风灵区区江湖人物,如何与庞大的朝廷势力抗衡,那岂不是以卵击石吗?” 童庆贲说道:“也是,如今圣妖果和石骨功之事重新出现,看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童庆霖说道:“如果今年恰好是修炼石骨功十五年的当口,那就更要小心应对了,不然就是天下大乱了。” 杨卓和毕晴都听过石骨功的事情,都知道石骨功需要修炼到十五年,才可以大成。童庆霖童庆贲兄弟所虑极为周详,两个人暗自佩服。 杨卓暗道:“渭水流域出现了石骨功的痕迹,会是何人在暗中修炼臭名昭著的石骨功呢?” 毕晴也暗自狐疑,只闻得童庆贲说道:“当此关头,蜀州怪杰都不会闲着,波斯风灵没来之前,蜀州怪杰都会出来活动,暗查石骨功的下落。” 童庆霖说道:“石骨功之事,不仅是蜀州怪杰和波斯风灵的事情,而是全武林的事情,谁都有责任去阻止这场空前的浩劫。” 童庆贲说道:“没错。我们如今如何处置?”童庆霖说道:“我会支会武当山和慈云寺,和江北总镖局我那老亲家,还有江南剑道,江北几大寺院,一起应对这次危机。” 童庆贲说道:“正该如此。可是,事发突然,不知道召集各派还能不能来得及?“ 童庆霖说道:“无论如何,也要支会各派,共同对敌,不可懈怠。” 此时,杨卓和毕晴却是突然听到了破空之声,透过门缝向外看,却是看到了蒙斯纳音从远处奔来。 童庆贲喝道:“何人在此搅扰?”蒙斯纳音从屋脊上跳下来,合什说道:“天山宁远寺蒙斯纳音,特来拜会童家双雄,失礼之处,望请海涵。” 童庆贲童庆霖同时从屋子里出来,拱手说道:“原来是天山宁远寺的高僧,请进请进。” 蒙斯纳音也不客气,径直进入厅堂,昂然而坐。 童庆霖吩咐仆从献茶,拱手说道:“大师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蒙斯纳音叹道:“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昔日彭晖的嫡传弟子杨卓,居然得到了圣妖果,真是可惜。” 童庆霖童庆贲都是微微吃惊,童庆霖说道:“彭晖的弟子杨卓得到了圣妖果,在哪里?” 蒙斯纳音说道:“在岷山雪谷,待得我察觉此事,他们已经窜出了岷山,向北逃窜。”童庆霖说道:“如此可是大麻烦。”蒙斯纳音说道:‘不仅如此,杨卓不但得到了圣妖果,还得到了天魔宫毕晴的暗中相助,可谓是如虎添翼。“童庆霖看看童庆贲,说道:”如此需要从长计议了。“ 蒙斯纳音说道:“杨卓此人,野心很大,加之其师尊被蜀州怪杰驱除出了蜀州,必定会对蜀州人物恨之入骨,如今他得到了圣妖果,势必是会对蜀州人物进行报复,希望两位谨慎对待。” 杨卓暗道:“这番僧巧言令色,果真是挑拨离间的好口才。” 童庆霖说道:“圣妖果不过是异灵的物事,稀罕倒是稀罕,可是沾染到此物,却未必会尽数变为邪魔。我看善恶之别,贵乎于心,与所修武功无关,与沾染到何物无关,请大师明鉴。” 蒙斯纳音闻听此言,心头微微不悦,却假作祥和的说道:“童家双雄果真是见地非凡,贫僧十分佩服。对了,当此时,天下早已风传石骨功之事,不知是否属实?” 童庆霖说道:‘道听途说之事,比比皆是,不必当真。就算属实,以天下正道之力,也可以尽数匡扶,不必担心。“蒙斯纳音见到他堵死了自己的话头,一时语塞。 童庆霖说道:“大师,远道而来,不如在此且住,我们必定一尽地主之谊。” 蒙斯纳音叹道:“不必了,我还要去会合江北总镖局费老先生,商议要事,就不打搅了。” 童庆霖说道:“如此也好,待得大师见到老亲家,务必替我们问声好,就此谢过了。” 蒙斯纳音点头,合什起身,出了厅堂,投北而去。 当时蒙斯纳音都抬出了费诗龄老镖头,那可是童庆贲童庆霖的亲家,蒙斯纳音本以为在这个行馆里,提起了费诗龄老镖头,童庆贲兄弟自然会对他礼遇有加。可是,他想错了。 一来,童庆霖对蒙斯纳音不熟悉,虽然蒙斯纳音和费诗龄相熟,而且过从甚密,但是童庆霖对蒙斯纳音却是只闻其名,少见其人,故而对他的到来并不如何亲密。 二来,蒙斯纳音一来,就出言挑拨,明言杨卓和圣妖果之事,童庆霖立时就对这番僧起了戒备之心,只觉这番僧心术微微不正,本来一个佛门中人,该谦和中正,而蒙斯纳音的出言无状,却给童庆霖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故而虽然蒙斯纳音提出了费诗龄一事,童庆霖依旧不买账,致使蒙斯纳音愤愤离去。 其实,其中的曲折甚多。童庆霖近些年来,对于费诗龄的所作所为,也不敢苟同。单说费诗龄费尽心机和官府中人来往,攀附权贵一事,童庆贲童庆霖都不以为然。另外,费诗龄教子无方,三子无一成才,都是洛阳著名的纨绔子弟,远近闻名,这也令童庆霖微微反感。 最为主要的是,二十多年前,因为童家曾经协助费诗龄谋夺总镖头的位置,进而和费诗龄的好兄弟佟隐,在洛阳总镖局大打出手,童庆霖竟然打伤了佟隐,致使佟隐退隐定州,郁郁而终。对于此事,童庆霖十分愧疚,没想到只因为这件事,就害死了一个远近闻名的豪侠佟隐,心中悔恨。 当初洛阳的费诗龄,定州的佟隐,信阳的蓝颌,登州的铁百信,都是总镖头出类拔萃的人物。谁曾想,在争夺这总镖头的位置之时,佟隐竟然和费诗龄在总镖局比武决胜负,以决定总镖头的人选。最后,费诗龄不支之下,和佟隐比武三百招,几乎呕血当场。还是童庆霖出来救场,打伤了佟隐,致使佟隐数年后郁郁而终。 那件事过去了二十多年,费诗龄这总镖头也做了二十多年,蓝颌铁百信都渐渐淡出江湖,佟隐也早已化作了飞灰,可这件事在童庆霖心里还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和淡淡的悔恨。 故而,这蒙斯纳音来此告知圣妖果之事,童庆霖不但不买账,反而对蒙斯纳音心生反感,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杨卓毕晴却是留在了这行馆里,直至天明。 杨卓和毕晴四处探听之下,没看到蒙斯纳音在附近,才放心的东去,直奔岐山大道。 正文 十 元熙郡主 杨卓和毕晴,越过了岐山,进入渭河流域,进驻市集。 他们买了几件旧衣服,乔庄改扮,成了寻常人,进了客栈。 客栈里,不多时来了一队官军,找到了店老板,喝道:“老板,见到过一个白面汉子,二十多岁年纪嘛?”店老板一怔,说道:“这里经常来二十多岁的年轻后生,官爷说的到底是哪一位啊?”官军头目说道:“那是个苏杭口音的人,来过没有?”店老板支支吾吾,说道:“苏杭的不常来,没来,有时候经常看到四川湖南的人来此,至于苏杭的,没有。”官军看了看店老板,喝道:“如果你知情不报,必死无疑。” 此时,店老板唯唯诺诺,一时官军出了客栈,直投东去了。 没过多一会,又是一波人前来探问,却是一拨大内侍卫,还有两个太监随性。 一个太监的问法,和那个官军头目一般无二。 店老板深知事态严重,但是又确实不知,只好如实回报。 那两个太监引着大内侍卫,一起出了门去,向东而去。 杨卓和毕晴对视一眼,暗道:“这是什么人不开眼,得罪了朝廷的喜公公呢?” 毕晴暗道:“南方人,苏杭口音,难道是江南剑道的人吗?” 杨卓的想法与毕晴一致,认为他们追捕的人,就是江南剑道的人,可是江南剑道的人,又怎么和朝廷的人起了冲突呢? 两人不理解,也只好不问,自行在客栈里歇宿。 客栈里,深夜,四周里呼哨声大作,似乎有人骑马奔行。 杨卓和毕晴一起醒来,同时开门,窜到了街上。 街市上,有人骑在马上,大声喝道:“快追,贼子往东去了,喜公公有令,凡是缉拿到叛贼者,赏金五百两,卷千匹。”说完,一队马军向东追去。 接着一大队的步军从北面过来,协助马军四处捉拿叛贼。 但是,折腾了大半夜,他们还是没有捉拿到叛贼。 杨卓和毕晴早回去歇息了,次日早晨,一起出来吃早餐。 客栈大厅里,聚集了不少的武林中人,看来蒙斯纳音还是把消息散播出去了。 同时,看到了一个姑娘,驻足门口,接着慢慢走进来了。 那是个身穿淡黄色小袄,月白色罗裙的姑娘,气质不俗,淡雅非凡。 那姑娘手持短剑,座了杨卓和毕晴的对面,一时点了一碗素面。 此时官军再次出现在了门口,几个官军冲进来,喝问:“喂,老板,见到一个白面后生,二十多岁,苏杭口音,身高八尺多的?” 店老板一天之内被探问了七八次,有点不耐烦,但是不敢惹他们,只好如实回复。 一队官军从旁掠过,投东而去。 接着两个太监,和几个大内侍卫,一起进来了,还是老话题。 这两个太监尖声尖气的,颐指气使,说道:“店老板,如果你知情不报,我就差人把你这狗窝点了。”店老板十分害怕,一时唯唯诺诺,不敢抬头。 那个太监一时看了看四周的武林中人,说道:“这个客栈真是奇怪,怎么突然多了这么些乌七八糟的人?”有几个年轻后生,压不住火,就要发作,年长的人压住了他们的肩头,示意他们别招惹这些太监。 那个太监看了看这客栈,又看了看这些武林中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这些走江湖的,也要受朝廷的规矩,别招惹我们喜公公,不然都没有好下场。” 那几个江湖人物依旧没有动。 那个太监一时说道:“不久前,有人偷了喜公公的东西,藏在了此地,我们搜不了一夜,都不见踪影,我很是奇怪,是不是你们当中有人把他匿藏起来了?如果我得知,那个叛贼和你们这伙人勾搭连环,我就诛你们的九族。” 那个姑娘把手中的面碗一墩,咳了一声,却没说话。 一个太监一看,有人挑衅,就走了过来,说道:“嘿嘿,你个姑娘,一个人不好好吃面,多管闲事啊?” 那个姑娘一时笑了,说道:“既然你问我了,我告诉你,朝廷的规矩,不是你们来定的。” 太监一时气恼,尖声尖气的说道:“你是什么人,敢和我们喜公公叫板,不知死活的东西。” 那个姑娘摸了摸自己的短剑,随即放下,说道:“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不是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太监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好大的口气,你到底是谁?” 那姑娘不吭声。 一个侍卫过来喝问:“你到底是谁?“ 那姑娘依旧是不吭声,自行缓缓的吃面,俨然间旁若无人。 一个侍卫一时拔出了长剑,怒目相向。 一时,毕晴暗中发力,一股阴劲从袖中弹出,铮的一声,那侍卫的剑鞘陡然间弯了,连剑都插不回去了。那个侍卫骇异之极,不知道何人作祟,以为是姑娘捣鬼,喝道:“你捣鬼,弄弯我的剑鞘。” 那个姑娘淡淡说道:“弄弯你的剑鞘算什么,我还可以打掉那位公公的帽子。” 说完,单手一挥,那其中一位公公的帽子,果真是应手而飞。 那个公公露出了一个光秃秃的脑壳,大呼小叫的:“来人,把她拿下。” 那时出手打飞太监的帽子的人,还是毕晴,她最看不惯这些颐指气使,作威作福的阉党。 几个侍卫迅速合围,困住了那个姑娘,毕晴杀机毕露,已经准备出手了。 杨卓按住了她的肩头,示意她别暴露。却看到那个姑娘从怀里不慌不忙的掏出了一块金牌,上面写着四个字“河间王炜”。一时,几个侍卫都愣住了,两个太监眼神不好,凑近了一看,也是傻了。 一个侍卫躬身说道:“不知道河间王的郡主,得罪了,得罪了。” 那个姑娘是河间王元炜的女儿元熙,此时是微服出游,以河间王元炜昔日的军功,和在朝廷的威望,喜公公的人是不敢轻易招惹元熙的。 几个侍卫护送着太监,出了客栈。 一时,周围的人都是对这个低调的郡主,刮目相看了。 河间王元炜,为人低调,且谦和下士,是远近闻名的大人物,江湖人物都是无人不知。 杨卓和毕晴都听过河间王元炜的大名,却从未亲见,不想今日却是意外了帮了元熙的大忙。 元熙却是福至心灵,知道是邻桌的姐姐帮了自己,因此出声道谢。 毕晴回礼,此时元熙说道:“两位如果不嫌弃,请到敝行院小坐。” 杨卓看看毕晴,毕晴点头,两人随着元熙,出了客栈,直奔东去。 东去十里,就是一座偌大的行院,就是元炜在长安附近的一处行馆。 河间王元炜最近几年,身体欠佳,加之与喜公公不合,因此较少参与政事,一时躲到了偏僻郊外的行馆,也算是韬光养晦吧。 两人随着元熙进入行馆,一条宽阔的甬道,两侧影壁墙十分高大,假山石错落有致,雕梁画栋,的确是巧夺天工。 元熙把他们引进了一间客厅,客厅前有一颗大柳树,树上鸟儿低吟清唱,十分惬意。 元熙说道:“敢问姐姐,贵姓大名?”毕晴说道:“叫我晴儿好了。” 元熙又去问杨卓,杨卓说道:“我叫卓杨。”毕晴暗道:“颠倒过来,改得好。” 元熙说道:“卓大哥,晴儿姐姐,你们在此宽住,那些人是不敢来这里罗唣的。” 毕晴说道:“哦,那些人捉拿的叛贼,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熙说道:“据说是有人偷了喜公公的东西,看来是重要物件,不过他们太招摇了,弄得满城搜捕,夜里都不消停,我看不过,就去多了句嘴,幸亏姐姐暗中助我,不然我就麻烦了。” 毕晴笑道:“你那个金牌一出,谁与争锋?” 元熙笑道:“姐姐取笑了,如果父王知道我拿着王府金牌出去,那就得训我不懂事了。” 杨卓叹道:“王爷如此低调,真是名副其实的英豪人物。” 元熙说道:“最近父王都很抑郁,很少出门了,也很少和朝廷勋贵来往了,其中的原因,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杨卓说道:“对了,那个凶手听闻是苏杭人士,会不会是江南剑道的人啊?” 元熙想了想,说道:“有可能,但是只是猜测。据传江南剑道最近衰落不堪,被天魔宫逼得几乎走投无路,前些时还听闻陆呈远不知所措,但是最近又恢复如初了。可是,那次江君奇受挫于武夷山,从那以后,三师弟富英敦就此出走了,看来是压力太大,寻求解脱去了。” 杨卓暗道:“富英敦和商菲暗中来往,此时却又失踪了,看来或许这种喜公公失窃之事相关;难道,这富英敦敢去修炼天下邪功石骨术吗?杨卓不禁一阵的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