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1   阳光从玻璃窗户照射进来, 洒落满室金色光芒, 猩红色的地毯上掉落着酒杯酒瓶, 花瓶中插满了鲜花, 朝气蓬勃, 娇艳欲滴, 而花瓶巨大美丽, 精致的陶瓷花瓶上有浅蓝色的妖娆图案。
  躺在花瓶后的人眼皮微动。
  
  他未着寸缕,皮肤细腻光滑,阳光像一床薄被般笼罩了他, 让黑色的短发也有了暖色的光。
  从屋内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的一双脚,脚趾浑圆, 泛着微红, 脚背微微绷起,皮肤洁白如玉。
  
  甚至不需要露脸, 就能让人想象到精致的瓷人。
  
  那人睁开了眼睛, 一开始有些茫然, 双目中只有一潭死水, 波澜不惊, 但是很快, 他的瞳孔微缩,就像遭遇了什么有关生死的大事,直到几分钟后才重归平静。
  
  沈臻依旧不可置信, 但他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回来了!
  回到了宴会的第二天早上, 回到了他还活着的时候。
  
  衣物就散落在旁边的地毯上,衬衣已经被撕毁了,可想而知昨晚的一夜激情有多么厉害,沈臻直接放弃了把那破布一样的衬衣再穿上身,他就这么赤着胸膛,穿着一件西装外套站起来。
  
  正好佣人们这个也要进来打扫了。
  
  几个女佣一起走进来,一看见沈臻,全都低下了头,她们的脸上充血,好像下一秒鲜血就会流下来,顺着下巴低落在地上。
  沈臻敞着胸怀,大方的露出一片青紫的暧昧痕迹,这足以让人面红耳赤,甚至脑补昨夜他和哪个女孩一夜颠倒。
  
  “沈少。”管家匆匆跑过来,看到沈臻的样子差点脚下不稳,他急忙稳住身形,急切地说:“二少领人过来了。”
  沈臻早有准备。
  
  就是现在,上辈子他糊里糊涂和人发生了关系,第二天就被秦二哥带人抓了个正着,他当时既羞又愧,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秦大哥。
  无论秦二哥说什么他都只能低着头答是,然后自己就老老实实的滚出了秦家。
  因为他在秦家“乱来”“乱搞”,这是现代社会,是不允许他和女佣“胡来”的。
  等他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被送离了秦家。
  
  现在想起来,这一切可真是可笑啊。
  沈臻捂着眼睛,低低地笑起来。
  
  管家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沈臻,这沈少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二少可是这个家里最讨厌他的人了。
  
  沈臻和秦大少的关系很好,两人一起长大,勉强算是竹马,一起念书,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对事物的相同看法。
  跟秦二少则相反。
  秦二少当然不乐意头顶上压着一个,更何况这一个更受秦家家主的重视,连带着连沈臻也恨了起来。
  尤其是沈臻姓沈,他站在秦大少身边,就相当于整个沈家都站在秦大少身边。
  
  所以他得想尽千方百计把沈臻赶走,断掉秦大少秦越的一条臂膀。
  
  和二少不同,大少秦越自己是个严肃的人,就恨不得让家中子弟各个都把自己阉了,最好全都别要卵蛋,不当男人,当个机器人最好。
  秦爷自己没有儿子,明显就是把这个外甥当接班人在培养,现在秦家的人,以后都是大少的人,所有人都知道趋利避害,当然是大少怎么说,大家怎么做。
  
  别说让他们假装自己是没有卵蛋的机器人。
  就是真让他们把自己阉了,估计也有一堆人争着当第一个挥刀的太监。
  
  沈臻曾经最爱秦大哥这一点,后来他才发现,秦越不是“严肃律己”,他只是没开这一窍,等他遇到了真爱,开了窍,他就比谁都荒唐。
  而爱上这个秦越的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他跳得越高,秦越就越讨厌他。
  
  现在回过头来看自己的上辈子,活脱脱就是把一副好牌打烂的典型。
  就算秦越不喜欢他又怎么样?只要在秦家,他就是沈家大少,离开了秦家,他这个沈家大少就一文不值。
  
  管家急得跳脚。
  沈臻却慢条斯理的伸手抚平身上的褶皱,冲管家微笑:“我乱来了吗?”
  管家气不打一处来:“您这!”
  
  他指着沈臻敞露的胸膛,上面的红痕昭示着他昨晚都做了些什么。
  沈臻笑了笑:“哦,我乱来了。”
  
  管家差点气倒。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不疾不缓,极有规矩,一听就知道是秦二少秦理和他的下属。
  沈臻目不斜视的看着大门的方向。
  
  一群人走了进来,但哪怕有这么多人,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只要他在,别人都是陪衬,他大步走来,穿着一身整洁的黑色西装,宽肩蜂腰,眼睛黝黑尖锐,嘴唇紧抿,黑色短发齐齐后梳,露出额头和冷漠的眉眼。
  
  秦理,一个心比天高的人。。
  
  “沈臻。”秦理的声音很低沉,沙哑性感,无论他说什么都像是在示爱。
  可惜沈臻并不吃这一套了。
  
  “二哥。”沈臻站在秦理面前,他似乎丝毫不为自己身上的痕迹感到羞耻,反而表现的大方坦荡,如果不是他身上的痕迹这么明显,秦理都不会相信他昨晚会做那样的事。
  秦理的下属距离他们有五步远,管家也退到了一边,秦家内部的事还轮不到他们来看热闹。
  
  秦理盯着沈臻,他竟然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昨晚你和谁在一起?”
  沈臻倒是没说假话:“喝多了,不知道。”
  秦理:“哦?是女佣,还是哪家的小姐?”
  沈臻耸耸肩,很光棍地说:“我不知道,可能有女佣,也有小姐吧。”
  
  秦理的眼睛盯着沈臻,沈臻抬头,目光如炬地盯着秦理。
  
  “你得离开秦家。”秦理的语气冷淡下来。
  这句话在沈臻的意料之中,奇异的是,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受到了驱逐,他只是好奇地问:“为什么?”
  
  “阿臻不能走!”一声少年的急切恳求突然冒出来,原本和下属们站在一起的少年走过来,他穿着白色的短袖和黑色长裤,脚下一双运动鞋,头发微卷,有些凌乱,眼睛大而明亮,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
  像一个小太阳。
  
  苏时清给人的感觉像是一只绵羊,每个人看见他的第一印象,都会觉得苏时清是无害的,他天真可爱,又带着一点怯懦,他是需要人保护的,如果没人保护,谁都可以欺负他。
  
  沈臻也被苏时清迷惑过,他上辈子看到了苏时清,发现了苏时清,觉得苏时清可怜,才把苏时清从苏家带过来。
  然而引狼入室这四个字,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苏时清刚来的时候,秦越对他并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慢慢的,苏时清就把沈臻取代了。
  取代了沈臻在秦家的地位,取代了沈臻在秦越身边的地位。
  
  然而等沈臻反应过来,发现苏时清的“弱”才是强,苏时清的“怯懦”是他的武器的时候,沈臻已经一败涂地了。
  他可以提防所有凶狠残忍的人,可以一边爱秦越一边想尽办法制衡秦越,但他却从没想过,还要提防苏时清这样天生柔弱的人。
  
  苏时清用自己的“弱”,让秦家人站到了他那边。
  
  苏时清小心翼翼地看着秦理,忽然又开始为秦理着想了:“要是那些小姐让父母来秦家,帮她们要一个公道怎么办?”
  秦理没有呵斥苏时清,也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静静的看着沈臻,他想让沈臻自己离开。
  
  虽然苏时清现在是代表苏家住在秦家,但苏家太弱小了,苏时清的话秦理并不需要在意。
  
  “苏先生。”沈臻忽然说,“这是和我二哥的事,是秦家的事,我们可以自己解决。”
  
  苏时清急忙摆手,小脸通红地说:“我、我不是想插手你们的事,我只是希望阿臻你不要走,昨晚可能只是一个误会,阿臻,你跟秦二哥说,那只是一个误会就好了。”
  身上这么多痕迹,说是误会,骗瞎子啊?
  
  沈臻忽然笑了。
  
  沈臻是常笑的,但他的笑大多是冷笑,皮笑肉不笑,轻蔑的笑,高傲的笑。
  他从没有这样笑过,似乎发自真心,眉眼都带着三分春意,嘴唇微启,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连苏时清都看呆了。
  
  他知道沈臻长得好看,但是沈臻像花瓶里的花,还是冰做的,他的美是用来自怜自哀的,是用来给他自己看的,沈臻的高傲让他在秦家没有朋友,没有兄弟,他孤身一人,简直是朵一碰就能碎的“娇花”。
  
  沈臻从没这样笑过。
  
  沈臻看着秦理,他又变成了那块寒冰,语气冷硬,眼神冰冷:“二哥,昨晚是个误会。”
  秦理也在看沈臻,他的目光充满了恶意,还是修炼的不到家,想要什么都写在脸上:“大哥周三出国,你昨晚发生了那种事,你觉得大哥还会保你?”
  
  于是沈臻冲苏时清耸耸肩:“你看,他不信。”
  
  苏时清开始发抖了,他大而圆的眼睛瞬间浸满了泪水,他能在一秒内哭出来,算是独门绝技,而且能哭的真心真意,让人看不到一点破绽,他冲秦理哭诉:“就算阿臻做错了,可阿臻一定知道错了,虽然那些小姐们也很可怜,可是……”
  然后他就说不出话了,只能一边哭一边抖。
  
  美人垂泪,总是惹人怜爱的,不分男女。
  
  随后沈臻抬头看向秦理:“二哥,你真要赶我走?”
  秦理紧抿嘴唇,脸色发黑,这是他要发火的前兆。
  
  不过沈臻的下一句话让他的火也发不出来了。
  “二哥要是真能赶我走的话,也不会亲自来找我了。”
  
  “二哥,你做不到。”沈臻笑看秦理,笑容充满了讽刺,“秦家的秦,是秦邢的秦,不是秦理的秦。”
  “我的沈,也不是沈臻的沈,而是沈家的沈。”
  
  “我现在去找秦叔叔,告诉他我昨晚把那几家的小姐都睡了,你觉得秦叔叔会怎么说?”沈臻的声音就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
  “叔叔会夸我干得好,然后让那几家都把闺女送到我身边。”
  沈臻说:“因为比起他们,我更重要。”
  
  苏时清已经目瞪口呆了。
  他以为自己进入了豪门,已经算是见试过世面了。
  但是没想到寄住在秦家的沈臻竟然敢对秦理说出这样的话。
  
  沈臻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秦理,你确定要在现在跟我撕破脸吗?撕破脸之后,你准备怎么收场?”
  秦理的手握成了拳头,他说:“都让开!”
  
  后面的下属给沈臻让出了一条路,没人敢拦。
  沈臻笑着走了过去。
  
  只有他知道,这是一条通天大道。 正文 002   “小叔。”秦理坐在下首, 只有在秦邢面前, 他才会表现的像个小辈, 他的双手放在膝上, 一副聆听指教的样子。
  
  而坐在上位的人却似乎不怎么想理他, 那人坐在办公椅上, 穿着一套极为精致贴身的白色西装, 戴着一副十分禁欲的金丝眼镜,他有洁癖,所以即便天气炎热也带着白色的绸制手套。
  但哪怕他这样打扮, 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少年气息,他像一头猛虎,只是缺乏对事物的兴趣。
  
  “哦, 你就是来跟我说, 小臻昨晚可能和人乱搞了?”秦邢笑问。
  秦理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往常一样的口吻说:“他这样会让秦家的家风受到诋毁, 秦家一直是……”
  
  秦邢看着他, 秦理识时务的闭嘴。
  
  “那又怎么样?”秦邢像一只老虎, 游刃有余的看着秦理在座下挣扎, “难道我要为了那几个可有可无的家族, 让小臻受委屈吗?秦家养了小臻这么多年, 还没收到回报,就要把他赶出去?”
  
  秦邢笑道:“我以前以为小臻和你一样,现在看来, 小臻在这件事上看的比你清楚。”
  
  什么叫跟他一样?!
  秦理忍不住说:“沈臻他只有在秦家才是沈家大少, 没了秦家,沈家根本不会认他。”
  
  “你说的对。”秦邢微笑着说,“小臻不是也明白这一点吗?所以他在秦家一天,我就会庇护他一天,只要他自己不走,你就赶不走他。”
  “更何况阿越还没回来,阿越回来了,你又怎么跟阿越交代呢?”
  
  秦理一脸茫然的看着秦邢。
  
  没有实权的沈家大少,小叔为什么要保他?
  
  “秦家收养我又不是做善事。”沈臻正在跟保姆聊天,“因为我流着沈家的血,所以一旦秦叔叔想把沈家收服,只要我在,叔叔就可以用最小的代价拿下沈家。”
  
  保姆照顾了沈臻二十多年,她更像沈臻的母亲,从她来到沈臻身边开始,她就知道这个孩子需要她的照顾,哪怕是她的亲生儿子,在她眼里都没有沈臻重要。
  
  日夜相处,沈臻生病的时候是她在照顾,沈臻难过的时候是她的安慰,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也胜过血缘关系了,所以一听说大少要赶沈臻走,她就连忙问沈臻发生了什么。
  
  她还是不懂:“少爷你姓沈,肯定是在沈家才值钱的呀!”
  沈臻就跟她解释:“我从落地就被抱到秦家,没喝过沈家一口奶,吃过沈家一口饭,秦家养我,是因为我是沈家的大少爷,只要我在,秦家可以凭借我的名义拿下沈家,这样受到的阻力最小,代价最小。”
  
  “所以秦家会保护我。但我一旦离开秦家,你觉得沈家人会怎么对我?”
  保姆连忙说:“肯定是要把少爷你接回去的!”
  沈臻笑了笑,笑保姆的天真,也笑上辈子自己的天真:“对沈家人来说,我是秦家握住的把柄,只要我在,秦家就能用我的名义去对付他们,所以一旦我失去了秦家的保护,沈家就会想尽方法除掉我。”
  
  “一个落地就离开家的孩子,你觉得他会忠于生下自己的家族还是忠于养育自己的家族?”
  沈臻脸上带笑,并不伤心,“如果我是沈家家主,我也会下手,因为我赌不起。”
  
  沈臻笑着说:“别担心,我可是秦叔叔二十多年的心血,怎么可能轻易放弃我呢?”
  保姆终于放心了,但她还是揣揣不安地问:“可是二少怎么办?他那么讨厌你。”
  “不用管他。”沈臻说,“他现在还在秦叔叔的掌控之中,如果有一天他杀了秦叔叔……”
  那自己反倒要高看他一眼了。
  
  以前为什么没发现秦理这么蠢呢?
  他上辈子竟然还真的跟这个蠢货斗的如火如荼。
  
  保姆,也就是张妈放心了,她是个没什么忧虑的人,而且自己不喜欢动脑子,沈臻说没事,她就认为没事了,于是就有了闲心招呼沈臻去吃饭。
  
  沈臻很愿意在张妈面前撒撒娇,他从小在秦家长大,而且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姓秦,他不是秦家人,所以活得很自卑,自卑的久了,就变成了自负,他不愿意和秦家人有太多牵扯,不想跟他们称兄道弟,因为他认为自己终有一天是要回沈家去的。
  那时候他认为自己是被抢来的,他的父母一定在等他回家。
  
  他有爱他的家人在等他。
  
  后来他才知道,他确实有家人,只是家人并不爱他,也没有等他,他们恨不得他死在秦家。
  因为只要他活着一天,秦家就可以拿他做筏子。
  
  所以他的死,估计也有沈家人的手笔。
  他的亲生父母还认了苏时清当干儿子,给了苏时清一个高大上的家世背景。
  
  他的一切,最后都成了苏时清的。
  沈臻捏捏自己的手腕,他有些神经质的看着自己的手,它曾经碎过。
  
  被苏时清踩在脚下,活生生踩碎了腕骨。
  他恨苏时清,也恨秦越,更恨曾经无能的自己。
  
  但他现在得离秦越和苏时清远一点,虽然现在秦越还没有跟自己反目,但是有苏时清在,想必那一天也不会远了,一个手握实权的秦家大少想要对付一个只有名头的沈臻,实在是太容易了。
  在他羽翼未丰之前,他必须给自己找一个靠山。
  
  秦邢,秦家现在的当家家主。
  沈臻看不透他,就算过了一辈子,他依旧看不透秦邢。
  秦邢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立在那,就没人敢动秦家。
  
  没人知道秦邢想要什么,他活的像个修道士。
  他没有财欲,没有情|欲,不爱享受,也不暴力。
  这简直像个神了。
  
  沈臻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打动秦邢。
  
  张妈催促道:“快去吃饭了。”
  沈臻这才从沉思中醒过来,笑着撒娇:“那您自己也要记得吃饭。”
  张妈高兴道:“我知道!”
  她喜欢沈臻关心她。
  
  长辈,尤其是心疼孩子的长辈,要的一般都很少。
  
  秦家人是在一起吃饭的,一个庞大的家族一代代繁衍下去,早就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吃饭就要开两桌,晚辈在一桌吃饭,长辈在另一桌。
  佣人们脚步很轻,整个饭厅只能听见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沈臻当然是坐在晚辈那一桌的。
  
  他刚到,就注意到了所有人看自己的视线,看来他昨晚在宴会上跟人发生关系的事已经传遍了秦家,有人鄙视他,有人用饶有趣味的眼神看他,还有人正兴奋地等着他。
  
  他一落座,坐在他左手边的秦孟就兴奋地问他:“你真的把她们睡了?”
  秦孟此人,就是标准的纨绔子弟,他这辈子都没什么大志向——家里有钱,也有权,他不缺吃穿,不缺享受,不用打拼就比别人领先了几辈子,所以他的兴趣就围绕在女人的脐下三寸。
  
  “食不言。”他的亲妹妹在敲打他。
  秦孟转过头,对自己妹妹很不客气地说:“要你管我!”
  他妹妹是个女中豪杰,冷笑着骂他:“你包的那几个小明星我可还没跟小叔说过。”
  
  秦孟的肩膀瞬间垮了,冲沈臻摇摇头,表示自己吃过饭再问他。
  
  秦孟的妹妹秦珊是个不爱管闲事的人,就好色这一点跟她亲哥一脉相承,她哥包女明星,她包男明星,所以这对兄妹倒是奇特的没觉得沈臻做得不好。
  她唯一觉得沈臻不好的地方就是太不会遮掩了。
  像她哥哥,好歹也知道低调一些。
  
  不过桃色新闻嘛,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就连秦珊都觉得二哥太针对沈臻了。
  不就是睡几个人嘛?再说了,男女之间情丝缠绕,发生关系简直是顺理成章。
  各自都能尝到趣味,双方都没有结婚,最多,就是一次几个,有点不好看而已。
  
  既然是各取所需,又没有谈婚论嫁,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而沈臻却在偷偷打量另一桌的秦邢,秦邢是个很爱洁的人,他虽然和人坐在同一桌,但饭菜都是单独的,他连用公筷都觉得不卫生,他的餐具都是单独消毒,吃饭之前取下手套,要洗好几次手。
  认真说起来,秦越长得不如秦邢。
  
  秦越的妈是秦邢的亲姐姐,结婚之后发现丈夫不忠,就跑回了娘家,跟婆家一刀两断,回来之后发现自己怀了孕,生下了秦越,就让秦越跟着自己姓,还求着自己弟弟把婆家搞了个家破人亡。
  
  所以秦越叫秦邢舅舅,其他同辈叫秦邢小叔。
  只有沈臻叫秦邢叔叔,因为他不是秦家人,跟秦邢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秦邢长得比秦越强,而且不止强一点,秦邢有一双像是能看破人心的眼睛,他的鼻梁很挺,嘴唇很薄,一眼看去,是个非常薄情的人,他的眼角还有一颗痣,很像是泪痣,但也并没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一点。
  
  任何人坐在他身边,哪怕不看脸,只看气质,那些人都只能当个陪衬。
  
  沈臻觉得自己就像第一次认识秦邢一样。
  以前的秦邢在他眼里就是个符号,代表着权力和地位。
  但现在秦邢在他眼里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个拥有极强掌控欲的,表面与世无争,实际凶残酷烈的人。
  
  跟这样一个人打交道,无外乎与虎谋皮。
  但现在的沈臻,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于是沈臻端起酒杯,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到秦邢身边,他弯下腰,做足了晚辈的姿态,但他的目光清冷,没有半分犹豫,他说:“秦叔叔,我敬您。”
  
  没人能想到从来都是躲着秦邢走的沈臻会自己去敬酒。
  秦邢估计也没想到,于是他端起酒杯,笑眯眯地看着沈臻,轻声细语地说:“小臻懂事了。”
  
  沈臻低着头,但固执地说:“秦叔叔,我敬您。”
  秦邢看着沈臻喝下了酒,这才嘴唇微微沾杯。
  
  沈臻抬起头来,秦邢看着他因为酒精微红的脸颊,笑容不减地问:“小臻有事要跟叔叔说?”
  沈臻退后一步,冲秦邢鞠了一躬:“这么多年,感谢叔叔的照顾,是到了我离开的时候了。”
  
  所有人,都傻了。
  包括秦理。
  
  沈臻竟然想离开,他竟然敢离开?!
  秦理想不通,自己赶他走他不走,为什么他又忽然决定要走,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向舅舅辞别? 正文 003   谁都知道沈臻怕秦邢, 有时候秦邢自己都觉得, 沈臻可能是所有晚辈里唯一察觉到自己真面目的人, 秦邢对家人和友人, 总是有一张微笑着的面孔, 他自问也从没对沈臻凶过。
  可沈臻就是怕他, 就像小动物, 小动物总是有一股直觉,它们的天性让它们知道哪里有危险。
  就连秦越,在没跟着他学做事之前, 也很天真的认为自己的舅舅是个温柔的好人。
  
  可沈臻不是秦越,沈臻从没被秦邢手把手教过,也没见试过秦邢那些酷烈的手段。
  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沈臻比其他人更敏|感, 哪怕他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他也可以凭借他的敏|感看破自己的外表,发现自己更真实的一面。
  
  秦邢脸上的笑容更温柔了几分。
  
  “傻站着干什么?”秦邢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沈臻, 不痛不痒地说句话, 然后继续问, “有谁要让你离开秦家吗?”
  旁边的秦理马上坐立不安起来。
  
  秦理觉得自己的椅子上像是被人放了钉子。
  
  于是沈臻就毫不掩饰的说自己昨晚喝多了酒, 加上自己这个年纪, 所以就荒唐了一下, 但是自己根本记不得跟谁发生了关系。
  
  秦邢等着沈臻说完,低头看着沈臻,用非常关心的语气问:“真的不记得了?”
  沈臻:“不记得了!”
  秦邢:“怕什么?你虽然不姓秦, 但在我眼里跟姓秦的也没有分别, 你睡几个女人还要跟我汇报?”
  
  沈臻从善如流的抱怨起来:“我也不想的啊,可是二哥说我坏了家风。”
  秦邢似乎来了兴趣:“是吗?”
  
  秦理发现叔叔的目光落在自己肩上,只能硬着头皮说:“那几个小姐是郑家杨家和陈家的。”
  秦邢看着自己的侄子,问道:“难道我们家还有什么要求着他们的事吗?”
  
  秦理没敢继续说。
  秦邢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秦理:“现在是他们巴着我们家,让他们送几个女儿来让小臻高兴,他们会说一个不字?”
  秦理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
  
  秦理发现了,舅舅根本没准备调和这件事,他就是在看笑话,他就是在告诉自己,不管自己想做什么,用了什么手段,只要舅舅不赞同,他就什么都做不了!
  哪怕只是个寄住在秦家的沈臻,自己都动不了!
  原来自己不仅比不过秦越,甚至不能跟沈臻相比。
  
  “回去吃饭吧。”秦邢对沈臻嘱咐道,“你也到年纪了,结婚不急,不过有几个情|人还是很正常的。”
  就差没说你随便睡吧,只要不睡出爱情来就行。
  
  “至于走的事。”秦邢的目光忽然变得冷漠,他的视线扫向周围,所有人都低下了头,秦邢的声音依旧温和,“叔叔在一天,谁都不能让你走,明白吗?”
  
  沈臻知道自己过关了,至少明面上秦理不能再做什么。
  毕竟秦邢是光明正大的站到了自己这一边,从现在起,他在秦家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这招以退为进,只有在秦叔叔面前在有效,沈臻也是在赌,赌秦叔叔会留下他。
  但是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秦叔叔会愿意陪他做这一出戏。
  难道秦邢是真的疼爱他?
  沈臻觉得自己的脑门有点凉。
  
  等沈臻回到那一桌,秦孟看他的眼神简直就是看英雄的眼神,他太佩服沈臻了!
  自己和妹妹想睡美女和帅哥还得偷偷的,结果沈臻直接摆到了明面上,小叔叔还鼓励沈臻继续睡,这也太厉害了吧!
  
  于是秦孟凑到沈臻耳边说:“我认识不少美女,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啊。”
  就差没说我们可以一起狼狈为奸了。
  
  沈臻笑着说:“好啊。”
  秦孟傻了。
  
  在秦孟的记忆里,沈臻就是那种没有本事又自命清高的人,自己跟沈臻说话,沈臻总是一副“别理我,我眼睛长天上”的样子,沈臻可从来没有对他和颜悦色过。
  估计是被虐的久了,所以沈臻突然给他一个好脸色,他就觉得沈臻也不是那么讨人厌,还是可以交往的。
  
  沈臻也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他以前实在是太蠢了。
  跟秦孟这样的人交往,不一定有坏处,但一定有好处。
  别的不说,就说内部消息,秦孟就知道的比自己多。
  
  秦珊也说:“我倒是认识不少帅哥。”
  她大概是觉得沈臻可能跟自己的爱好相同。
  
  这对兄妹很快就和沈臻聊起来,反正这会儿饭也吃完了,没有食不言这个规矩,他们在饭桌上喝着茶,聊着天。
  秦珊比秦孟更聪明一点,她不会直接说自己会跟沈臻分享情|人,而是表示自己认识不少人,而且这些人长得都很好看。
  
  毕竟对这些纨绔子弟来说,玩女人还是玩男人没什么分别。
  只要人长得好看就行。
  反正他们是没有节操的。
  
  秦孟说起了秦越的八卦:“之前那个姓苏的,我看大哥这回是动心了。”
  秦珊则是嗤之以鼻:“动什么心?一个小玩意,难道大哥还要跟他结婚吗?”
  秦孟冲沈臻挤眉弄眼:“说不准呢。”
  
  沈臻也冲秦孟笑:“小心被人听到。”
  秦孟连忙闭上了嘴,他在家最怕小叔,第二怕的就是秦越。
  
  秦珊冷笑道:“那个姓苏的,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天天跟在大哥屁股后头,知道的晓得他是个玩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大哥的儿子。”
  
  秦珊不喜欢苏时清,摆在脸上的,她自认比自己哥哥敏锐,她一眼就能看出苏时清那张天真皮子下的野心,她厌恶这样的人。
  而且她出身于权贵阶级,当然看不上苏时清这样想鲤鱼跃龙门的泥腿子。
  就算家里别的人都喜欢苏时清,她也不喜欢。
  
  但她也知道,家里并不缺少这样的人。
  比如她的情人们,不也是为了秦这个姓巴结她的吗?没了这个姓,那些情人还能留在她身边才有鬼了。
  
  不过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毕竟她生来就姓秦,命运让她成为了被巴结的人,而不是巴结人的人。
  
  所以秦珊一直对沈臻是有好感的。
  因为沈臻不巴结人,他虽然不好接近,不和人交往,甚至不给自己哥哥好脸色,但秦珊觉得这才是骨气,才是真气节。
  
  “二哥真的想赶你出去啊?”秦孟看着沈臻,然后叹了口气,“二哥就是……哎……”
  秦珊也是一脸愁容。
  
  现在大哥不在,叔叔又不爱管家族内部的事,秦理现在还真是一言堂。
  
  沈臻有些郁郁寡欢地说:“可是我不想走,我要是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大哥了。”
  
  秦孟和秦珊震惊地看着沈臻,他们知道,准确的说,是秦家晚辈们都知道沈臻喜欢秦越,但是他们没想到沈臻会承认。
  毕竟喜欢一个地位不如自己的男人,那是一件逸事,那证明沈臻是在玩弄那个男人。
  可喜欢一个地位和自己同等,甚至更高的男人,就是丑闻了,那不是送上门去被玩弄吗?
  
  秦孟只能咽了口唾沫,安慰道:“等你和大哥都结了婚,说不定你们就有可能了。”
  秦珊也说:“结了婚就好了。”
  
  秦珊还自我示范:“比如说我,结婚之前我就不能玩的太疯,可是等结了婚,我就可以随便玩了,我的老公还敢因为我包情人跟我离婚吗?”
  
  沈臻难过的说:“只能这样了。”
  
  秦孟和秦珊都松了口气。
  他们还真怕沈臻去找小叔坦白,到时候事情捅出来,他们这两个提前知道消息的人肯定要倒霉。
  
  不过沈臻还真是深情啊,大哥身边都出现另一个人了,他还是对大哥一往情深。
  至于沈臻昨晚才跟人睡过——这算什么?爱与欲就是两码事。
  
  反正秦孟和秦珊就是这么想的,他们自己屁股都不干净,怎么可能认为沈臻的感情不够真挚呢?
  
  离开饭厅的时候,沈臻看到了在门外等着的苏时清,秦越对苏时清倒是真的好,从来不会因为苏时清的身份看不起他,沈臻上辈子觉得秦越对自己也是有情谊的,因为秦越在宴会之前从来不会骂他,对他很好,他做错了事秦越也只会帮他善后。
  
  直到苏时清的出现,沈臻才知道秦越的爱究竟是什么样的。
  
  秦越并不一味宠爱苏时清,他督促苏时清成长,教苏时清怎么在叵测的商场里立足,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全部身家交到苏时清手上。
  秦越对苏时清的爱才是全方面的,他几乎是不予余力的保护苏时清,费尽心思的让苏时清学会自保。
  
  和苏时清相比,沈臻觉得自己那时候真是眼瞎,一个人爱不爱自己,从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来。
  
  “阿臻,我有话想对你说。”苏时清走过来,拉着沈臻的手,好像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沈臻点头,没有拒绝他。
  
  于是苏时清就拉着沈臻走到了隔间,一到隔间,苏时清就给沈臻跪下了。
  他跪的干净利落,大概早就打好了腹稿,还没等沈臻去扶他,他就眉头一皱,眼泪一流,卑微绝望的痛哭。
  
  “阿臻,我错了,我爱上了秦大哥,我知道你也爱他,可是你这么好,这么优秀,你什么都比我强,你能找到更好的人,你把秦大哥让给我吧,好不好?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能控制我的感情,你要恨要怪,就恨我怪我吧,不要去恨秦大哥。”
  他膝行几步,抓住沈臻的手去扇自己的脸:“你打我吧,只要你能消气,只要你开心,你打我骂我,我不会还手,也不会还嘴。”
  
  沈臻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苏时清,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大概他现在应该愤怒,但是他却连眉头都皱不起来,他心如死水,泛不起一丝水花。
  
  就在沈臻准备甩开苏时清的手离开的时候,一声高喊在背后响起:“大哥回来了!”
  
  沈臻转过头,就看着从楼梯走上来的秦越。
  
  这个人还是记忆中的样子,高大,健硕,有宽阔的胸膛和如鹰似虎的眼神,他的头发漆黑,鼻梁高挺,一双剑眉飞眉入鬓,他的俊美是纯男性的,甚至带了些粗犷,他行走间脚步毫不匆忙,却又行走如风。
  从小被秦邢当成接班人培养的秦越,生来就是天子骄子,他身上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
  就是这股气质让沈臻折服,心甘情愿的爱上他,为他谋划,最后却一无所有。
  
  “秦大哥,你别怪阿臻!”苏时清连忙站起来,挡在沈臻面前,他看着秦越,眼泪缓缓滑下,“秦大哥,我是在求阿臻原谅我,一切都是我的错,阿臻什么也没有做,你别冲阿臻生气。”
  
  秦越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并不显得茫然,反而是转头问沈臻:“阿臻,怎么了?”
  
  苏时清流着泪冲秦越摇头,让沈臻不要说。
  沈臻只是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此时的秦越和苏时清还没有完全相爱,自己这个竹马还是有一点分量的,他和秦越之间,也还有一些暧昧,他笑着说:“时清想让我把不属于我的东西让给他。”
  
  秦越当然会相信沈臻的话,毕竟从小长大,沈臻对他的心意他是清楚明白的,他冲苏时清说:“时清,不要闹了,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不要为难阿臻。”
  
  管家在这个时候走过来,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不过他毕竟是个见惯风雨的老人,很快收敛了眼底的惊讶,对沈臻说:“沈少,秦爷要见你。”
  沈臻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一掌推开苏时清,表情冷漠的说:“别挡路。”
  
  苏时清的眼泪流得更快了,他悲痛欲绝地说:“阿臻,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沈臻转头看他:“我为什么要原谅你?”
  
  秦越眉头紧皱,他不过走了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时清却瞪大了眼睛,他都这么卑微的祈求原谅了,沈臻为什么不肯原谅他?为什么不愿意把秦越让给他呢?为什么沈臻这么小气?为什么?! 正文 004   沈臻知道秦叔叔会找自己谈话, 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秦邢的书房是用来会客和谈话的, 至于他自己的房间, 整个秦家除了管家以外没人进去过。
  沈臻虽然和秦邢接触的不多, 但他意外的了解秦邢这样的人,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论心机是玩不过对方的, 是真是假,对方一眼就能看透,他不说破并不代表他看不出来。
  
  所以沈臻决定待会儿不会说一句假话。
  
  书房很大, 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一个精致的会客厅,书桌是实木做的, 空气中还有熏香的味道, 书架上放着中文书也放着外文书,这是一个非常适合放松的环境。
  沈臻坐到了椅子上, 而秦邢坐在书桌后面。
  
  沈臻觉得, 秦邢是他见过的最适合戴金丝眼镜的人, 一架金丝眼镜, 让他的气质柔和了很多, 甚至有种禁|欲的美感。
  
  “小臻来了。”秦邢放下了手里的书。
  沈臻向秦邢问好:“叔叔。”
  
  秦邢像个体贴的长辈一样问他:“你还在生阿理的气?”
  沈臻认真地说:“不生气, 反正他也不喜欢我。”
  
  秦邢:“小臻成熟了,刚刚以退为进,让叔叔刮目相看。”
  沈臻抬头看向秦邢, 秦邢就是这样的人, 无论他说什么,听他说话的人都会以为他说的是真话,他是真诚的,值得信赖的,但沈臻知道不是。
  
  比如现在秦邢看他,就是在看货物的眼神,他在掂量自己的重量。
  然而里头似乎还有一丝别的什么,只是沈臻看不清,察觉不出来。
  
  “我没有办法。”沈臻老老实实地说,“刚刚要是叔叔不表态,我在秦家也待不久了,大哥容不下我。”
  秦邢温柔的问他:“既然阿越不喜欢你,离开秦家不也是条出路吗?”
  
  沈臻摇头:“我离开秦家,沈家就会立刻要了我的命。”
  
  这下秦邢是真的有些赞叹了,沈臻接触的人他都知道,那就证明这不是别人教他的,而是他自己悟到的,这样一个聪明的孩子,为什么不姓秦呢?
  不过也幸好不姓秦。
  
  “沈家已经回来了。”秦邢忽然说,“我正准备让人过去送礼。”
  沈臻:“我去。”
  秦邢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臻:“不怕他们杀了你?”
  
  沈臻看向秦邢:“不怕,只要叔叔还愿意让我待在秦家,他们就不敢动。”
  秦邢低声笑起来,书房里只能听见秦邢的笑声。
  
  “小臻。”秦邢忽然说,“你帮了叔叔的忙,想让叔叔怎么帮你呢?”
  
  沈臻握紧拳头,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不能退缩,他可能再也遇不到这样的机会了,于是他抬起头,用自己所能用的最真诚的语气说:“我希望叔叔喜欢我。”
  不管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至少要让所有人相信秦邢喜欢自己。
  
  秦邢目光柔和:“傻孩子,叔叔一直都最喜欢你。”
  这就是答应了。
  
  沈臻松了一口气。
  现在秦邢就是要推他出去,让他把沈家拿过来。
  如果他做不到,秦邢还有别的人选。
  
  就在沈臻起身离开的时候,秦邢忽然叫住了他:“小臻。”
  沈臻转头。
  秦邢笑着说:“以后没事就来找叔叔,叔叔喜欢跟你说话。”
  
  沈臻一愣,脸一僵,艰难地点头答好,这才走了出去。
  
  而书房里的秦邢则低笑出来,沈臻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好像从昨晚开始,他就认识了一个新的沈臻。
  
  至于秦理。
  秦邢勾起一抹冷笑,他不止秦理一个晚辈。
  他能让秦理凌驾众人之上,也能让秦理落到泥潭里去。
  
  而且现在的秦理,实在是太不听话了。
  他有权利和财富,他喜欢谁就给谁,但他可以给,别人却不能伸手来拿。
  如果有人伸手,他就砍了那人的手。
  
  哪怕那人是他的侄子。
  
  很快,秦家人就发现,沈臻更受宠了,秦邢似乎忽然之间更喜欢沈臻了,比如沈臻早饭可以和秦邢在同一张桌子上用,秦邢还会关心沈臻前一天夜里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做恶梦。
  沈臻似乎适应的也很良好。
  
  秦孟还有些吃醋的说:“要不是还有我们,我都以为小叔要给沈臻喂饭了。”
  秦珊倒是一点都不吃醋,她喂了自己哥哥一个包子:“快堵住你的嘴吧!”
  
  而秦越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自己的兄弟姐妹那么天真,他一看就知道舅舅肯定和沈臻达成了什么交易,至于是什么交易,他现在还没有线索,不过他确信自己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笃定自己和阿臻之间没有秘密,阿臻会告诉他的。
  
  “阿越,怎么不吃东西?”秦邢终于抽空关心了一下自己这个最“疼爱”的晚辈了。
  秦越微笑着说:“有点上火。”
  秦邢也就是这么一问:“记得吃药。”
  
  然后转头继续跟沈臻聊天。
  两人的聊天很没有水准,比如——
  
  沈臻:“叔叔喜欢吃什么?”
  秦邢:“叔叔不挑食。”
  沈臻:“那就没有比较喜欢的吗?”
  秦邢:“要是小臻亲手做饭给叔叔吃,那就是叔叔最喜欢的了。”
  沈臻:“为了叔叔,我肯定是要学会做饭的。”
  
  “对了。”秦邢忽然对秦越说,“沈家回来了,小臻下午要过去替我送点东西,你陪他去一趟吧。”
  秦越点头:“是。”
  秦邢没有再对秦越说什么。
  
  秦家人都是很有眼力劲的,他们发现秦理“失宠”了,而沈臻“得宠”了。
  所以所有人突然都对沈臻殷情了起来。
  好像沈臻在秦家住了二十多年,他们现在才发现沈臻与众不同。
  
  秦孟还冲沈臻说:“你看吧,现在你让他们给你舔|脚,他们都会说你的脚是香的。”
  沈臻还有心情跟秦孟开玩笑了,他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脚不是香的呢?”
  秦孟翻了个白眼,偏过头,表示自己不想理沈臻了。
  
  结果没有几分钟,他又忍不住的找沈臻说话。
  沈臻看着秦孟,心里还有些羡慕,秦孟活的多轻松啊。
  
  秦孟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人害死,只要他还姓秦,没做出让秦邢厌恶的事,那他就是绝对安全的。
  秦家到底多有力量,沈臻也是上辈子才有直观的体会。
  国内所有的企业和集团,都要在秦家面前俯首,秦家说一,没人敢说二。
  
  秦家要对付哪一家,就没有任何人敢站出来说自己还敢跟那家做生意。
  钱和权,秦邢都不缺。
  
  沈臻觉得自己和秦邢易地而处的话,估计也会觉得没意思。
  因为已经没挑战了。
  所以秦家现在的重心在往国外移。
  
  开拓新的市场,征服新的区域。
  秦邢的野心是没有止境的。
  所以一直在国外发展的沈家,这次是逃不过了。
  
  沈臻知道自己要怎么走接下来的路了,他必须拿到沈家,再用沈家给秦邢投诚。
  不然他连一丝底气都没有。
  沈臻甚至可以预料到,如果自己拿不下沈家,秦邢就会彻底放弃他,到时候就是秦家出手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秦越似乎毫不在意地问沈臻:“你打算怎么做?”
  沈臻微笑着偏头,这个动作让他显得十分单纯,他对秦越说:“大哥,我能怎么做?”
  秦越笑了笑:“你能哄叔叔,难道还哄不了沈家的人?”
  
  沈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叔叔为什么突然对我好起来了。”
  看沈臻的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
  
  秦越转头看着沈臻,他不常笑,只有在秦邢面前才会微笑,有时候沈臻甚至觉得秦越天生不知道自己控制面部皮肤,可此刻的秦越却在对他笑,就像很久以前他们一起逃课,蹲在墙角相视一笑的时候。
  
  “阿臻,这是你的运气。”秦越说,“要把握住。”
  沈臻点头,但他却不会被感动了,现在秦越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脑内浮现的只有秦越居高临下,让他去死的画面。
  
  沈臻忽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越:“之前苏时清求我的那样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秦越看向沈臻,他应该已经猜到了。
  沈臻讽刺地说:“你觉得我该让吗?”
  
  秦越看着前方没说话。
  沈臻:“我怎么让呢?”
  
  “除非我先抢到手,才能让出去,大哥,你说对不对?”
  
  秦越:“阿臻,不要怪时清,他一无所有,才希望抓住些什么。”
  沈臻靠向秦越的肩膀,竟然罕见的露出了疲态:“他一无所有,我有什么呢?沈家?还是秦家?”
  
  秦越拍拍沈臻的肩膀:“你有我。”
  “我是你最忠实的朋友。”
  
  沈臻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但语气依旧温和:“你也是苏时清的朋友。”
  秦越:“那不一样。”
  “我们有二十多年的感情。”
  
  可依旧抵不过跟苏时清一两年的爱情。
  沈臻眼睛微闭:“我累了,到了喊我。”
  既然示弱有好处,为什么不示?
  当个闭嘴菩萨,远没有做个张嘴修罗来得好。
  
  沈臻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秦越脱下西装外套盖在沈臻的身上:“睡吧。”
  
  沈臻看着秦越的侧颜,他当年爱上秦越,真的不冤枉,秦越想对谁好的时候,没有任何人逃得过他的深情陷阱,秦越是个聪明的猎人,而他就是最蠢的猎物。
  但今后不会了。 正文 005   “送我到这儿就行了。”沈臻让司机停在十字路口。
  秦越没有强求, 他知道沈臻的脾气, 有时候固执的要命。
  
  秦越点头, 眼里带着关怀和忧虑:“注意安全。”
  沈臻挥手, 自己下了车。
  
  他看着轿车驶离自己的视线, 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如果他还是上辈子的他, 无论如何也看不透秦越这个人,重来一次,他反而能看透了。
  或许苏时清也看透了。
  
  秦越看起来和秦邢是两种人, 但骨子里没什么分别,他们生来就是统治者,要掌控身边的所有人, 所以秦越会爱上离开他就不能活的苏时清也在情理之中。
  
  沈家, 一个新兴的家族,没什么底蕴, 从暴发户到打进上层社会一共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 即便如此, 在老一代的家族里, 就算比沈家穷的, 也依旧看不起沈家。
  
  “他回来干嘛?”
  “爸!你以为他能替沈家着想?”
  “让他滚!有多远滚多远!外面怎么传的你们不知道?他跟秦越是什么关系?我们沈家丢不起这人!”
  
  沈臻站在门前, 这是专门说给他听的,那他就好好听着吧。
  
  “他有什么用?早被秦家养废了,就算没养废, 心里也只有秦家。”
  “我没这样的大哥, 想起来我就恶心。”
  “就是出来卖的都比他干净!”
  
  沈家的管家流着汗,撑着一脸尴尬的笑容,在门外说:“先生,大少爷回来了。”
  
  里面的声音静了。
  沈复的声音响起:“让他进来吧。”
  
  管家做了请的手势。
  沈臻走进去,抬眼一看,环顾四周,他那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两个坐在沙发上,一个站在大厅中间,沈复,他的亲生父亲则是坐在单独的沙发上。
  
  沈复穿着一身中山装,留着飘逸的山羊胡,戴着一副老花眼镜,四十多岁的人硬是打扮成了五六十岁,就差一把龙头拐杖,那就更像电视剧里的当家人了,他的底气不足,只能靠打扮来撑几分。
  
  “爸。”沈臻没什么表情,他也不必假装父子亲生,都是聪明人,不用装。
  现在还没到装的时候。
  
  沈复还没说话,站在大厅里的那位倒是直接指着沈臻的鼻子,怒目相视,骂道:“你来干什么?这个家不欢迎你!滚回你的秦家去!”
  沈臻笑着看他。
  沈厉:“你笑什么!”
  
  沈臻微笑道:“别演了,累了吗?坐下喝口茶吧。”
  
  沈厉:“……”
  沈臻已经坐到待客的软椅上了,就跟自家人一样,还对旁边的女佣说:“一杯大红袍,别泡太浓。”
  
  女佣傻不愣登地看着他,沈臻催促道:“快去。”
  女佣这才急慌慌地走了。
  
  “你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沈臻笑眯眯地看着沈厉。
  沈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话本来就是他们商量好的,专门让沈臻听的话,沈臻但凡有点羞耻心,就不该踏进这个门!
  
  “我说错了吗?”沈厉色厉内荏的看着沈臻,“这个家不欢迎……”
  “我没准备跟你们家人情深。”沈臻抬手打断他的话,“我是来谈一个交易的。”
  
  所有人都盯着沈臻。
  沈复:“阿厉,坐回去。”
  
  沈厉坐到兄弟们的旁边。
  
  沈复看起来倒是一张慈父脸,温和的看着沈臻。
  “秦家想吃下沈家。”沈臻开门见山,“大家都清楚,我就不多赘述了。”
  
  沈云:“秦家说能吃就吃得下?不怕噎死!”
  
  “沈先生,漂亮话我就不说了,我们可以做点互利互惠的事。”沈臻,“秦家要沈家,你有什么办法拒绝吗?只要有我在,你再出点意外,秦家拿下沈家不难吧?”
  
  “你!”几个兄弟都站起来了,“你什么意思?!你威胁我们?!”
  
  “都坐下。”沈复脸上慈爱的表情消失了,恢复了生意人的精明,“你想做什么交易?”
  沈臻微笑道:“为什么不把沈家给秦越呢?”
  
  他要逼着秦越尽早跟秦邢对上。
  秦家越混乱,对他就越有利。
  
  “沈臻!你放什么厥词?你这是给自己的情人找好处来了吧?”沈厉大喝一声,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谁不知道你跟秦越的关系!”
  
  沈臻倒是对沈厉的态度无所谓,只对沈复说:“跟着秦越,沈家还有机会保全,要是秦邢动手,沈家算什么?”
  听到秦邢的名字,屋内的几个人都抖了抖。
  
  “小臻。”沈复忽然笑了,“你确实是我的儿子。”
  沈臻忽然冷漠起来:“是吗?”
  沈复:“我会考虑的。”
  
  沈臻嘲讽地看着沈复:“你还有考虑的余地?”
  沈复再怎么老练,都被沈臻的态度气着了,但他没有任何表示,反而笑了:“把我们逼到绝路,拼死一击,也就不用选了。”
  
  “沈先生自便吧。”沈臻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他下巴微抬,高傲而不可一世。
  沈复:“你不想看看你妈?”
  
  沈臻僵在原地,他的语气依旧冷漠:“没什么可见的。”
  这个家里唯一对他有几分真心的,就是沈母了,然而他们没有母子缘分,还是不见的好。
  
  “秦叔叔的礼物我放在外面,你们可以看看。”沈臻忽然冲沈厉笑,“不送送我?”
  沈厉一脸痴呆,他没听错吧?沈臻脑子出问题了?让自己送他?
  
  沈复却说:“阿厉,去送你大哥。”
  老爸发话,沈厉黑着张脸过去:“大哥,我送你。”
  
  他走到沈臻身旁,比沈臻矮半个头,就在沈厉准备送沈臻出去的时候,沈臻的拳头已经挥了过去,一拳砸到了沈厉的下巴上,只听见一声脆响,沈厉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沈厉捂着嘴,猝不及防的一拳让他的牙齿咬到了舌头,鲜血从嘴角溢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臻。
  
  沈臻却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抚平肩膀的褶皱,居高临下,藐视一切地对沈厉说:“这一拳治治你的嘴臭。”
  沈厉:“爸!二哥!三哥!”
  
  没有人动。
  
  沈厉怨恨地盯着沈臻,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咬下沈臻的一口肉,但是不行,他要是动了沈臻一根汗毛,秦家可不是摆设。
  
  “别这么看我。”沈臻,“你越看我,我就越想揍你。”
  沈厉怒火冲天,眼底有两簇火焰。
  
  沈臻笑着说:“你看,我打了你,但没有一个人会帮你说话,因为你在沈家什么都不是,甚至比不上我这个挂名的沈家人。”
  沈厉转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哥哥和父亲,他们都没有动,只是坐在那里。
  
  沈臻啧啧称赞:“你大概是沈家最蠢的人吧?”
  不然为什么那些话会是他来说?
  最有资格说的沈慕,自己的二弟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一句话都不说?
  
  他们是在试探自己。
  如果自己忍了,那就证明自己好把控。
  如果自己不忍,回去秦家告状,只需要把这个最没用的小儿子推出来就行了。
  
  什么父子感情,兄弟感情,在利益面前都是假的。
  
  沈臻:“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
  “希望沈先生尽早给我答复,两下都便宜。”
  
  沈臻走了,沈厉还坐在地上,他有些恍惚,等着自己的两个哥哥来扶,然而他的两个哥哥只是急切的问父亲:“爸,沈臻这是什么意思?把沈家给秦越?”
  沈复:“他是让我给秦越表忠心。”
  
  “秦越手里能用的资源其实不多,沈家要是对他表忠心,他一定会想办法保住我们。”沈复眼睛微眯,“但是对沈臻有什么好处?”
  
  “是啊,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跟秦越的传闻挺暧昧的,为了爱情?”
  
  沈复也有些迟疑:“先看看吧。”
  
  站在路边的沈臻却觉得恶心极了,他从包里拿出湿纸巾,细细的擦拭着刚刚挥出拳头的那只手,小指还在抽搐,沈臻神经质的看着那根手指,缓缓的把手握成了拳头。
  
  “阿臻!”苏时清等在花园里,他就坐在喷泉下面,和秦家所有人不同,苏时清是唯一不需要在家里穿西装的人,他喜欢白色的衣服,这点倒是跟秦邢很像。
  沈臻的眼角一跳。
  
  苏时清一脸小心地走过来:“秦大哥回来了。”
  沈臻:“嗯。”
  苏时清难过的说:“听说秦大哥只是把你送到了路口,没跟你一起去沈家,秦大哥一定不是故意的,他肯定是相信你能自己解决。”
  
  “要不下次我陪你去吧。”苏时清一副真心为沈臻考虑的样子,“上次的事……”
  沈臻叹了口气:“上次你说的话我当没有听到过。”
  
  苏时清急了:“你怎么能当没听到呢,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沈臻:“那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告诉你我放弃秦越了?”
  苏时清:“你这么优秀,你能找到比秦大哥更好的……”
  “这话我听烦了。”沈臻拍拍苏时清的肩膀,“明知道抢不过我,为什么要跟我抢?”
  
  苏时清:“……”
  沈臻笑了笑:“不过我最近事情多,没空跟着秦越,你要是想跟着他就去吧。”
  苏时清松了口气:“阿臻,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所以我们以后就别当朋友了。”沈臻的笑消失了,“我没有跟我抢人的朋友,苏时清,离我远一点,不要让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苏时清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我爱秦大哥,但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
  
  沈臻看着苏时清:“你有十万个为什么,那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因为我爱秦越,如果我不能拥有他,我也不希望是你。”
  
  苏时清啜泣:“你不要这么固执好不好?我们是可以共存的啊。”
  “不能。”沈臻眉目低敛,似乎是不经意间表露出了自己的脆弱,他看着苏时清,“你以为你只拥有秦越,难道我就比你强吗?我也只有他。”
  
  苏时清想说什么,沈臻却抢先一步说:“我从小到大没做过几次梦,但仅有的那几次,每次都有他。”
  
  “时清,别再来找我了。”沈臻站在苏时清的对面,他骄傲的头颅终于垂下,“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吧。”
  说完,沈臻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苏时清站在原地,有些茫然,不应该的啊,沈臻不是那种会示弱的人,自己这么求他,他不该不松口的。
  苏时清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他不是那种天生有玲珑心肝的聪明人,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智慧。
  
  从他第一次发现哭泣能得到好处,第一次发现示弱就能吃饱肚子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赱未来的路。
  他不够强?没关系,他可以找到强者来保护他,他比不过别人?也没关系,只要所有人同情他,关怀他,那么不是他的,也能变成他的。
  
  苏时清在苏家那么多年,从一个受尽欺负的小少爷,变成秦越身边的红人,他靠的不是运气。
  他靠的是三分真七分假的感情。
  自幼尝过人情冷暖,苏时清自认十分会看人,他知道沈臻骄傲,所以就朝沈臻下跪,就无数次的示弱示好,沈臻在他眼里,从来都是不足为惧的。
  
  甚至他觉得沈臻比他还可怜。
  只是他对沈臻没什么惺惺相惜的感情。
  反正,他已经走到了现在,他不能回头,一旦回头,往日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苏时清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躺椅旁的秦越。
  
  “秦大哥!”他如乳燕投林般冲过来,冲进秦越的怀里,把头靠在秦越的肩膀上,欲哭无泪道,“阿臻不愿意跟我当朋友了,但是我这么喜欢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秦越没有说话,他揽着苏时清的肩膀,眼睛却看着沈臻离开的方向。
  他的脑子里重复着那一句——
  “我也只有他。” 正文 006   沈臻是个非常独立, 而且不善于表达的人, 他独来独往, 秦越是他唯一的友人, 然而成年之后, 他们的关系虽然暧昧, 却也在逐渐疏远。
  当苏时清出现, 他和秦越岌岌可危的关系终于到了破裂的临界点。
  
  离开花园的沈臻去了厨房,他知道秦越在那,就算他要退出, 他也要在苏时清和秦越的心上留下一根刺,日积月累,到需要用的时候总会有用。
  沈臻嗤笑一声, 他上辈子可以去制衡秦越, 去和秦越分庭抗礼,但在和秦越的感情中, 他却没有用过一分一毫的手段。
  
  爱人太累, 还是爱自己最轻松。
  
  “沈少来了。”厨师吓了一跳, “您到这儿干什么?”
  沈臻挽起袖子, 走到厨师身旁:“来学习。”
  厨师:“……”
  
  “您可别逗我了。”厨师一脸懵逼, “您学这个干什么?”
  这些有钱人家的孩子需要会做饭吗?他们一辈子都不一定需要煮一个鸡蛋。
  
  “之前跟叔叔说过, 要做饭给他吃。”沈臻笑着说。
  原来是讨好秦爷,厨师理解了,于是很有眼力劲的说:“您只需要炒一下就行了。”
  
  沈臻却摇头:“我要亲手做给叔叔, 那才有诚意。”
  
  于是当天晚上, 沈臻做得那一盘白灼虾就上了餐桌。
  这个最没技术含量,不过沈臻倒是亲手一个个的剥了虾壳。
  
  上菜的时候女佣还特意提了一下这盘虾。
  “沈少做的。”女佣微笑着,很有职业风采,“亲自剥得壳,专给秦先生做的。”
  在秦家能被称为秦先生的只有一位。
  
  秦邢似乎都没想到沈臻会把自己那句随口的话当真。
  他夹起一只虾,剥的还算完整。
  
  沈臻在另一桌说:“叔叔,戴着手套剥的,手套消过毒。”
  
  秦邢这才吃了一只。
  味道也就那样,沾着生抽吃,食材的鲜美跟手艺无关。
  
  “小臻这么关心叔叔。”秦邢的语气很温柔,“以后就坐到叔叔身边来吧。”
  
  沈臻:“好的叔叔。”
  众人:“……”
  
  坐到秦邢身边意味着什么?那么多小辈,只有秦越和秦理能和秦邢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还只是对面,秦邢的左右手边坐着的都是秦家的老人。
  
  “也别太宠晚辈了。”秦越的妈不是很开心,她冷哼一声,“毕竟不是秦家的种。”
  后一句她说的声音很小,只有这一桌能听见。
  
  秦邢微笑着看了眼秦歆。
  秦歆肩膀一抖,没敢再说话。
  
  她知道秦邢当年愿意帮她,不是因为对她有什么手足之情,只是因为他看到了郑家,想要郑家,就动手了而已。
  所有人都说他深爱自己这个姐姐,只有秦歆自己知道,秦邢是没有感情的,他对人和事物的看法很简单——能用的,不能用的。
  
  下了饭桌,沈臻刚准备走,就被秦歆叫住了,她是长辈,这么些年在秦家也没受过苦,准确的说,她不犯事,秦家就供得起她享受,再加上儿子争气,秦歆活了这么多年,心态还像个小姑娘一样。
  
  “沈臻。”秦歆连名带姓的叫他。
  沈臻从善如流的跟着秦歆走到了休息室,这里没人,倒适合说话。
  
  秦歆看着沈臻,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好好看过他了,她也没对沈臻上过心,毕竟沈臻不姓秦,他好与不好都动摇不了秦越在这个家的位子,看在他姓沈的份上,秦歆倒也对他和秦越走得近睁只眼闭只眼。
  不知不觉间,沈臻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大到对自己的儿子起了心思。
  
  秦歆不在乎自己儿子有几个情人,更不在乎情人是男是女,毕竟到了该结婚的时候总要结婚。
  可沈臻不一样,他和秦越一起长大,如果真和秦越有了什么,其威胁程度大到令秦歆都觉得恐惧。
  
  “阿姨知道你懂事。”秦歆眼睛微闭,用余光瞥了一眼沈臻,“但有些事你不能想,有些人你也不能碰,阿姨说句难听的,人贵有自知之明。”
  沈臻向后一仰:“阿姨,你就直说吧,不用绕这些弯。”
  
  秦歆被沈臻的姿态气住了,她咬牙切齿地说:“你对阿越的那点心思,秦家谁不知道?你不要脸,阿越要,就算你是女孩,你跟阿越也不可能,你不配!”
  
  “谁配?”沈臻抬头看向秦歆。
  
  秦歆吓了一跳,她只记得沈臻在自己面前总是讨好的样子,腼腆的,内敛的,甚至带着些微恐惧,但是如今的沈臻,却有尖锐刻骨的眼神。
  她看不懂那双眼睛里到底饱含什么样的感情,却直觉的感受到了其中的威胁。
  
  那是狼一般的眼神,阴狠凶残,秦歆抓紧了身旁的扶手。
  
  沈臻轻笑一声,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起来:“阿姨,别担心,我知道怎么做对阿越最好,你跟我都想让阿越好,不是吗?我不妨跟您交个底,沈家,会是阿越的沈家。”
  
  秦歆:“你……你能保证?”
  沈臻目光真诚的看着秦歆:“阿姨,这个家里谁对阿越最好,您心里早就该有数的。”
  
  秦歆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但最终还是压抑住情绪:“那也要等沈家表态才行。”
  沈臻倒是笃定:“就在不久之后。”
  
  上辈子苏时清争取到了秦歆的支持,自己为什么不行?秦歆这个人就连对儿子都没有几分真心,她甚至有和秦邢一样的特点,都是充满控制欲,贪婪又独|裁。
  可惜秦歆空有野心,却没有足够的心机和手段。
  
  这样的人,只要随意扔个饵,她自己就会上钩。
  
  “阿姨。”沈臻的话如同魔鬼的呼唤,“我爱阿越,那我的就是他的,我也不奢望他不结婚,他跟哪家小姐结婚,生几个孩子我都不在乎。”
  秦歆似乎被催眠了——是啊,沈臻还是很有用的,他只要不妨碍自己的儿子结婚,那自己儿子跟他有点关系又怎样呢?好处总是他们母子俩的。
  
  “沈臻!小叔叫你呢!”秦孟完全不会看气氛,他刚打听了沈臻在这边,一屁股就坐到了沙发上,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快点过去。”
  沈臻愣了愣:“去哪儿?”
  秦孟:“小叔让你去他房间。”
  
  秦歆和沈臻同时开口:“去房间?!”
  秦孟一脸茫然的点头:“是啊,小叔吩咐我的,我也没记错。”
  
  秦歆目光复杂的看着沈臻:“快去吧,别让你叔叔多等。”
  沈臻站起来,走前说:“阿姨,我刚刚说的话您再想想,我有一颗真心,问心无愧。”
  上辈子有一颗真心,这辈子问心无愧。
  
  走的的时候沈臻表现的干净利落,可是站在秦邢房间门口的时候,沈臻忽然有一种夺路而逃的冲动,他的后颈起了鸡皮疙瘩,汗毛竖起,这是他重生这么久,第一次察觉到危险。
  
  为什么?
  沈臻在那几秒内想到了很多。
  
  难道是秦邢发现了自己和沈家的交易?
  或者是别的?
  沈臻口干舌燥,心跳越来越快,几乎快要喘不上气。
  
  “叔叔。”沈臻敲响了秦邢的房门。
  
  屋内传来了脚步声,那是落在地毯上的声音,门被打开了。
  
  “小臻。”秦邢看着沈臻,就像无数慈和的长辈一样,他长相俊美,然而没人会因为他的外表看轻他,“你长大了。”
  沈臻浑身一抖。
  
  毕竟经过了上辈子,沈臻也知道秦邢的最终结局,秦邢那时候已经开拓了国外市场,就把国内市场丢给了秦越,去大洋彼岸打江山去了。
  秦邢大约就是那种,生命不息,搞事不止的人,他永远不会因为自己拥有的东西而满足。
  
  无论他看到了什么,他想要,就会伸手去拿。
  谁要是阻止他,他就会弄死谁。
  
  沈臻能算计秦家所有人,却不敢正面对上秦邢,他太了解秦邢了,越是了解,就越是心惊胆战,有些人生来就比别人强,无论是手腕还是心计,秦邢已经强到了极致。
  
  走进秦邢卧室的那一刻,沈臻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直击天灵盖。
  
  秦邢的卧室更像是豪华版的一居室,配置着巨大的落地窗和阳台,办公桌靠着外侧,后方是沙发和茶几,秦邢房间的家具全是海南黄花梨打造,昂贵又典雅,散发着淡雅的木香。
  沈臻头一次踏入秦邢的房间,却并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一切。
  
  他的脑内只思考着:“秦邢知道了自己的动作?他想怎么对我?我能用什么手段自保?”
  
  然而秦邢似乎没注意到沈臻僵硬的肢体,他把领带取下来,解开自己衬衣的两颗纽扣,又脱掉了外套。
  不可否认的是,秦邢有一副属于男性的性|感身材,即便隔着衬衣也能看出来的紧实的胸腹肌肉,他的手骨节分明,却一点不显得粗莽。
  
  秦家的男人大多生的魁梧,唯有秦邢不像秦家人,他不显得粗莽,反而优雅矜贵,又充满纯男性的硬朗。
  
  虽然沈臻是GAY,男色面前却有非凡的抵抗力。
  
  “小臻,坐。”秦邢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沈臻魂不守舍地坐了过去。
  
  秦邢的第一个问题出现了:“小臻,为什么那么恨阿越?”
  
  沈臻捏紧了拳头,冷汗直流,秦邢发现了!
  但是沈臻强令自己镇定,他抬头直面秦邢饶有趣味的目光,掷地有声地说:“我要让阿越正视我!”
  “叔叔,我不比谁差,我要比他们都强!”
  
  秦邢微笑道:“叔叔也在你的计算中?”
  沈臻摇头:“我没那么大的胆子。”
  
  秦邢似乎颇有些遗憾的摇头:“小臻,阿越可没那么蠢。”
  沈臻低着头,秦越却是不蠢,但他也是个男人,他相信自己的魅力,当然也不会怀疑深爱自己的沈臻会算计自己。
  
  秦邢点燃了一支雪茄,他的手骨节分明,剪雪茄的动作细致优雅,在柔和的灯光下宛如一幅图画,他点燃那支雪茄,嘴角的笑意不减:“小臻,为什么不来求叔叔呢?你想要的,叔叔一句话就能给你。”
  
  沈臻的心脏怦怦直跳起来。
  
  秦邢的声音好像海妖的歌声,低沉磁性又充满不可言明的诱|惑:“小臻,只要你伸手,一切唾手可得。” 正文 007   沈臻想了很多, 他从走进这间屋子就在想, 秦邢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他和沈家人谈话的时候室内唯一的女佣都被他打发走了, 而且他也不认为沈复会转头就把他卖给秦邢, 沈复没那个胆子, 他根本无路可走。
  
  听自己的, 沈家大约还有一线生机, 不听自己的,拿自己去向秦邢表忠心,那才真是傻透了, 那不是逼着秦邢绕过自己直接拿下沈家吗?
  沈复能成为沈家家主,不可能这点脑子也不长,他给沈复的从来只有一条路, 一个选择, 除此之外,所有通道都被堵死了。
  
  等等, 不去想过程, 只想结果的话, 秦邢大约不打算插手沈家的事, 他也想试探自己的外甥。
  
  沈臻懂了, 他的头微微下垂, 看起来乖巧又听话,他微笑着说:“叔叔能给我一切,我却没什么能给叔叔的。”
  
  “小臻。”秦邢的语气充满了诱|惑力, 他的嗓音沙哑迷人, 认识他的人,只要喜好为男,大约都愿意跟他一夜风流,他可以在举手投足,甚至言语暗示之间把男性的魅力提升到极致,“阿越的事你不要插手。”
  
  沈臻点头,他也没有不点头的权利:“叔叔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他迫切的需要秦邢的支持,为此,他不抵触扮演一段时间的乖宝宝。
  现在他付出多少,以后就要成倍的追加回来。
  
  秦邢的口吻没变:“你想看阿越拥有权力以后会怎么做,叔叔给你机会,你想看阿越和阿理撕破脸皮,叔叔也不阻挠,你要让沈家万劫不复,叔叔乐观其成。”
  “但是小臻,别把所有人当傻子。”
  
  “你走的越快,破绽就越多,哪怕他们现在还被你从前的形象蒙蔽,很快他们也会看出不对劲的地方。”秦邢,“聪明的小孩都会犯错误,但是比起笨孩子,聪明孩子更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
  
  沈臻手脚冰凉,他抬起头,然后忽然站起,毕恭毕敬地朝秦邢鞠了一躬。
  他的目光冷静,但嘴角却有些发抖,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恐惧和兴奋。
  
  恐惧使他的大脑保持冷静,兴奋则让他热血沸腾。
  “叔叔教我!”
  
  秦邢不爱教人,但他教的每一个都是佼佼者,无论是现在的互联网龙头企业,还是食品大亨,或者是未来秦家的当家人秦越,他教的每一个学生,都证明了他独特的眼光和能力。
  而现在,秦邢在教他。
  
  就好像他从来都是拿及格分的学生,没人相信他有考满分的能力。
  但是业内最牛逼的大佬却说他的卷子是最优秀的。
  
  这比任何夸奖都来得让沈臻心潮澎拜!
  
  “你走了一步好棋。”秦邢没有让他坐下,“沈家只能选择依附秦越,秦越拿下沈家,自然要在我面前保住他们,但是你为什么觉得,叔叔连这点心胸都没有呢?”
  “那是我的外甥,我培养的接班人,别说一个沈家,就算再来几个,和秦越比起来,都无足轻重。”
  
  “就像你知道在你面前,那几个小家族不重要一样,你为什么就觉得沈家重要?”
  
  沈臻捏紧了拳头。
  他只是笃定秦邢不喜欢被晚辈越权的感觉。
  他其实……就是在赌。
  
  “秦越就看不懂吗?”秦邢笑道,“你把他看得那么蠢?他要是这么简单的下套都看不出来,为什么会成为秦家的接班人?你在怀疑我的眼光?”
  
  “叔叔。”沈臻咬紧牙关说,“我只能搏一搏。”
  秦邢摇头:“错了,你第一步就错了,既然已经决定要把沈家交给阿越,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这么做?”
  
  “你该直接让阿越去谈。”秦邢,“你一直在秦家,没和沈家接触过,阿越对你应该是放心的,你只要表达一点,自己不知道怎么解决沈家的意思,阿越自然就会接手。”
  “自己拿到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沈臻受教了。
  他确实……走错了这一步。
  
  “我知道错了。”沈臻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但我还有挽回的机会,我现在就让沈家去发通稿,和我断绝关系,我也会把消息侧面透露给秦理未婚妻的身边人,这个开头还可以挽回。”
  
  “小臻,抬头看我。”秦邢的话充满了上位者的压迫感,那是不能抵挡的命令。
  沈臻抬起了头,他看见了秦邢的眼睛。
  
  像一潭波澜不惊的深井,埋藏的是惊人的野心。
  
  秦邢:“是什么让你脱胎换骨了?”
  沈臻没有说谎:“叔叔,我得抓住点什么,抓住属于我的东西,我得靠自己立足。”
  他不愿意再当一个附庸,沈家的附庸,秦家的附庸,他想当一个独立的,有尊严有未来的人。
  
  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秦邢忽然笑了:“我还以为是我的功劳。”
  沈臻顺其自然地拍马屁:“是叔叔愿意教我。”
  
  “小臻,不要急。”秦邢说,“慢慢来。”
  沈臻抿着唇:“叔叔,我不懂。”不懂为什么他会站在自己这边。
  
  秦邢却只是笑道:“你会懂的。”
  
  离开秦邢房间的时候,沈臻觉得自己像是喝醉了酒,他亢奋到了极点,也紧张到了极点,他觉得此刻的自己简直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的美人鱼,每一步都那么痛,又那么刺激,那么畅快淋漓!
  
  他感觉到一扇从未对他开启的大门,终于崭露了一角。
  
  “你笑的好淫|荡。”秦孟被沈臻的表情吓了一跳,随后心惊胆战地说,“难道小叔是让你……”
  “不可能吧!小叔不是个无性恋者吗?!”
  
  沈臻还没回神,只是重复了秦孟的话:“无性恋者……”
  秦孟以为沈臻不知道,解释说:“就是对男人或者女人都没有性冲动!我还是听我朋友说的,我觉得小叔就是这种人。”
  
  沈臻瞥了秦孟一眼,这小子好歹还知道换个角度说,没囔囔秦邢可能是个性无能。
  
  秦孟用手臂推了推沈臻,挤眉弄眼地说:“不是我说,想跟小叔睡的人得排一个连,听说当年在国外的时候,小叔男女通吃,那些人自愿为小叔做事,听说有个豪门少爷,自己把自己家族整垮了。”
  
  沈臻是真的为了秦孟的情商和智商头疼。
  他竟然会相信这个!
  秦邢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他大约是用残暴的手段让那些人不得不听命于他,甚至让那些人和自己的家族闹翻。
  
  就在沈臻思考着是不是要尽快回房间,摆脱秦孟这个大唠叨的时候,秦越过来了,难得的是他身边并没有苏时清的影子。
  秦理也过来了。
  
  秦理恨秦越是正常的,如果没有秦越,他本来该是秦家嫡系的大少爷,那么他的愚蠢会变成单纯,他的狠毒会变成知道取舍,他的一切缺点都会变成优点。
  可秦越的出现,让他变得黯淡无光。
  
  易地而处,沈臻觉得自己是秦理,也一定会恨秦越入骨。
  
  只是和秦理不同,他不会忍气吞声,在秦越成年之前,就一定要除掉秦越,哪怕被发现。
  秦越死了,就算秦理被发现了,秦邢也不会责骂他,估计会称赞他会揣摩时机。
  
  但秦理只敢在背后做点小动作,或是当面对秦越冷嘲热讽,却一点杀秦越的念头都不敢起。
  从秦越成年的那一刻起,秦理就已经彻底输了。
  
  沈臻看向秦理的目光中甚至是带着同情的。
  一个不聪明的人或许不会活的很差,换一个环境,秦理大约能成为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有一个普通的家庭,家庭里也许会有点小摩擦,但能平安的度过一生。
  
  他的缺点换一个环境无伤大雅,但在这里,在秦家,就是致命的。
  
  秦孟可能很怕秦邢,但对自己的两个哥哥倒是没什么惧怕的情绪,他看见这两人过来,还在沈臻耳边说:“你看着吧,二哥又要自取其辱了。”
  秦家人都把秦理对秦越的挑衅当做一出戏来看。
  
  “小臻。”秦越先一步走过来,“阿孟。”
  秦孟还是很恭敬的:“大哥。”
  沈臻:“大哥出汗了,今天累不累?”
  
  沈臻以前从不会这样关心秦越,他不会这样表达,只会默默的帮秦越做事。
  既然做实事没有好处,那口头说一说就行了。
  
  秦越的表情柔和了很多:“不累,小臻去见舅舅了?”
  沈臻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示意秦越来坐:“见了,叔叔问我今天去沈家的事。”
  
  毕竟身边还有一个秦孟,所以沈臻不接着说倒也正常。
  秦越点头。
  
  “难得,大忙人也有回来的时候。”秦理倒是一如既往的用他的直球脑袋来挑衅秦越,“我怎么听说大忙人今天碰了硬钉子?靠秦家的名头走了那么多捷径,总算知道单靠自己不好混了吧?”
  “别以为仗着小叔的偏爱,谁都要给你面子。”
  
  秦越还没说什么,倒是沈臻先说话了:“那就不劳二哥你费心,大哥就算碰了钉子,也是一种经验,不像有人,连碰钉子的机会都没有。”
  
  就秦理这种脑子,他不容易被哄开心,但是被激怒倒是很容易,他撸起袖子三两步走过来:“沈臻,别以为我不敢动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在秦家你就是个玩意,给你三分脸面,你还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沈臻没动,倒是很自然地说:“是啊,我是个玩意,但我这个玩意你就偏偏碰不得。”
  秦理气急了,冲过来就要动手。
  
  秦越抓住了秦理的胳膊,一个接力的过肩摔,秦理就被秦越按在了地上。
  
  他的一直胳膊被秦越反转压制着,骨头似乎都发出了即将要折断的声音,可秦理不敢叫,他瞪大眼睛,只能不停挣扎。
  
  秦越却面无表情,冷静地说:“二弟,小臻说的没错,你惹我可以,惹他,不行。”
  
  秦理不甘地低吼:“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秦越回头看向沈臻,沈臻正怒气冲冲地看着秦理的脸。
  秦越的眼睛微眯。
  
  他没想到沈臻会这么维护他,或许……沈臻的真心,当是有几分重量的。
  这重量,未必比苏时清的轻。 正文 008   “怎么回事?”外面的动静太大, 长辈们都被惊动了。
  秦理的妈披着一件外套, 里面穿着的是睡衣, 她丈夫, 也就是秦邢的大哥死得早, 英年早逝, 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她对秦理的爱是全方面的,无微不至的。
  
  “大太太。”沈臻先一步打了招呼。
  
  张琳韵没空理沈臻,她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的宝贝儿子:“秦越!你干什么呢!你快把阿理松开!”
  秦越也只能松开手。
  
  秦理一骨碌爬起来, 恶狠狠地瞪了秦越一眼,冲张琳韵说:“妈,我没事, 跟大哥闹着玩。”
  张琳韵松了口气:“你们都不小了, 有这么闹着玩的吗?阿越你也是,下手不晓得轻重。”
  
  张琳韵拍拍儿子的肩膀, 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又冲秦越说:“你这个当大哥的教训弟弟也是正常, 哥俩私下教训就是了, 也没记得给你弟留点面子。”
  秦理这时才觉得丢脸:“妈, 别说了。”
  
  “什么别说?”张琳韵骂道, “你多大的人了,还跟你大哥闹这种玩笑,有时间不知道多去看看生意上的事吗?你爸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说着就捂着胸口, 一副喘不上气的模样。
  
  沈臻把张琳韵扶到沙发上坐着, 轻拍后背给她顺气。
  张琳韵抓着沈臻的手,但眼睛还是看着自己儿子:“你快跟你大哥道歉!”
  
  秦理不情不愿地说:“大哥,抱歉。”
  对方低头了,秦越也不会抓着不放:“下次注意。”
  
  张琳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儿子养成这样的,等她发现儿子没养好的时候就来不及了,总不能塞回去重生一次,她拉着沈臻的手说:“小臻没受委屈吧?”
  沈臻笑道:“没有。”
  
  张琳韵放了下心,她算是看着秦邢长大的,她知道秦邢对人的态度,当然也能从饭桌上看出秦邢对沈臻的重视。
  “小臻也难得跟阿姨说几句话。”张琳韵说,“来,陪阿姨去花园走走。”
  
  秦越:“大舅妈……”
  张琳韵挥挥手:“你们兄弟三个聊聊吧,小臻陪我走走就行。”
  
  沈臻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和立场,他是小辈,张琳韵是长辈,张琳韵都快有五十了。
  
  沈臻就跟在张琳韵的身后一步左右,夜晚的花园打了灯,虽然没有白天的景色美,但也算是差强人意,张琳韵是典型的老一套作风,她是老家族出来的,不追求时髦,但活的很精致典雅。
  
  “小臻眨眼间就这么大了。”张琳韵看起来很和蔼,头发黑白交杂,她不愿意染发,所以相比同龄人显得苍老,“阿理不懂事,你不要跟他计较。”
  “二哥比我大,二哥教训我也是应该的。”沈臻说。
  
  张琳韵看着不远处的树木,轻声说:“没什么应不应该的,年纪大,大约就是倚老卖老的资本又多了些。”
  沈臻抿唇笑。
  
  “小臻啊。”张琳韵叹气,“你们小辈的事,本来我也不该插手,但是阿理他不是个坏孩子,他易怒,又冲动,我不想他走向不归路。”
  沈臻:“您也要对二哥有点信心。”
  
  说起来沈臻对这个大舅妈的了解并不多,她不怎么和晚辈们交流,有时候沈臻都觉得她生错了时代,如果时间再往前推一百年,张琳韵就是标准的大家闺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本人没什么出众的特点。
  
  张琳韵摆手:“你就不用哄我了,小臻。”
  “有时间就多找你二哥谈谈吧。”
  
  沈臻终于懂了,张琳韵这是在帮儿子拉拢自己,她不傻,她知道自己儿子的野心,或许她也知道自己儿子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个智商,但是为人父母的,怎么可以狠得下心对孩子说:“你不行,你样样都比不上别人”。
  
  “小弟喜欢你。”张琳韵口中的小弟是秦邢,“小臻,他不常喜欢谁,但但凡是他喜欢的,他也从不吝啬。”
  
  沈臻没忍住:“叔叔还喜欢过人?”
  他以为秦邢是天生没有心肝的人。
  
  张琳韵:“当年小弟在国外,只有你三舅暗中资助他,小弟回国之后,把家里的资源都给了你三舅,可惜你三舅自己不争气,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最后才……”
  她没把话说全,但这一段话也足够让沈臻脑补了。
  
  对于三舅,沈臻能想到的只有秦孟那张脸,书里并没有写三舅的事,毕竟秦邢不是主角,读者也不在乎他的过去,在沈臻的记忆里,只知道三舅死于意外,在去机场的路上被一辆刹车失灵的大卡车夺去了生命。
  那估计是秦邢的手笔。
  
  “你回去吧。”张琳韵一脸慈爱的笑,“有空就找你二哥说话,我再坐会儿,你就不用陪我了。”
  
  沈臻收敛了情绪:“是,我先回去了。”
  
  看着沈臻的背影走远,张琳韵脸上的笑容才消失,她想到了很多人,自己的丈夫,丈夫的两个弟弟,都是直接或间接的死在秦邢的手上,甚至自己公公的病,也有秦邢的手笔。
  但她却一点也不恨秦邢,她从出嫁那一天就知道,她嫁的是秦家,而不是固定的哪个人。
  她嫁的是秦家的财力和权势,从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夫妻感情。
  
  成王败寇,没人会管输家是什么样的人,是聪明还是优秀,那都不重要。
  
  所以她教导秦理尊敬秦邢,真心的爱戴秦邢,在秦理心里,早死的父亲根本无法和秦邢等同,就算有一天秦理知道了真相,他也不会去报杀父之仇。
  
  张琳韵仰望夜空,只希望这个沈臻,真的是秦理的救命稻草吧。
  
  等沈臻回去,秦理和秦孟都不在了,只有秦越坐在沙发上等他。
  “大舅妈找你说什么?”秦越抬头看向沈臻。
  沈臻打了个哈欠,动作随意的坐到秦越旁边,和外表不同,秦越是个心细如尘的人,沈臻面对他的时候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让我多跟二哥走动走动。”
  
  秦越的眉头皱起来。
  “你还真以为我要听她的?”沈臻用手推了推秦越的肩膀,“你还不知道我?秦理跟你不对付,难道我还要去跟他当朋友?”
  
  秦越的表情放松了很多:“你也不要一点面子也不给大舅妈,偶尔见面打个招呼,礼节上做足了就行。”
  沈臻靠在沙发上,一脸冷漠:“他不配。”
  秦越:“你啊,有时候也得稍微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否则得罪人。”
  
  “我怕得罪谁?”沈臻。
  秦越脸上有了笑模样:“你这脾气,看来这辈子都没得改了。”
  
  “小臻。”秦越忽然换了语气,说出的话不再那么冷冰冰,带上了温度,“时清现在住在家里,你也知道,他脾气好,我不在的时候他常受委屈,我想让他的户口移到沈家去。”
  苏家当然比不上沈家,看看苏时清和沈臻在秦家的待遇就知道。
  
  沈臻能和秦家的子弟在一起吃饭,苏时清不行,他得单独用饭。
  沈臻有秦家配的车,秦家给的黑卡,还有秦家给他置的房产,苏时清可没有。
  
  虽然嘴巴上说苏时清是来秦家做客的,但与其说是客人,不如说空气。
  毕竟现在秦越还没有表现出对苏时清缺他不可的固执感情,秦家人可各个都是人精,至少在这方面是。
  
  现在秦越就是想给苏时清一个出身了,就算以后苏时清想打入上层社会,出去独自交际,沈家的名头也比苏家响亮得多。
  上辈子不就是这样吗?
  
  自己从没感受过的父爱和母爱,苏时清倒是享受的心安理得。
  
  “可以。”沈臻说,“虽然我现在跟他有分歧,但是好歹也是朋友。”
  秦越还真是有些吃惊:“小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沈臻玩笑似的用拳头去锤秦越的胸:“就这一次,我当给你面子,下回就没这种好事了。”
  秦越握住沈臻的手,眉眼温柔:“知道。”
  
  “那我先回房间休息了,你也早点睡。”沈臻揉揉脖子,站起来,“你最近也是,多在叔叔面前露露脸,别让我一个人吸引火力。”
  
  这话说的动听极了,听在秦越的耳朵里,那就是舅舅是因为自己的面子才照顾沈臻,因为自己之前在国外,舅舅对沈臻的好,就是对自己的好,是在表示重视。
  
  “行,早点休息。”秦越也站起来,他很高大,正值青春,浑身都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只可惜沈臻免疫了。
  
  回到房间,沈臻脱下了外套,拿着消毒水去卫生间洗手,几乎把手搓掉了一层皮,一双手红的不正常,但他还嫌不干净,一次又一次,直到觉得疼痛为止。
  
  他坐到床上,手肘支着大腿,手掌拖着下巴,目光看着对面的柜子。
  本来都打算离他们远一点,但他们自己撞上来,也就不能怪自己心狠了。
  
  苏时清不是想当沈家的儿子吗?那就让他去当。
  当年沈家的几兄弟之所以能抱团,甚至接纳苏时清,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沈臻。
  
  如果这次没有自己这个敌人呢?
  苏时清面对的,将是比自己当时面对的更残酷的境地。
  
  他那几个被沈复养成狼的弟弟,会放过苏时清?
  
  沈臻冷笑起来。
  既然表现的像朵菟丝花,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当朵菟丝花呢? 正文 009   “时清啊, 你去了秦家, 一定要好好表现。”女人拉着苏时清的手, “听妈妈的, 没什么人信得过, 你去了, 一定要紧跟在秦越身边。”
  “要想办法跟着他, 让他信任你。”
  “时清,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苏时清从梦里醒了过来,一身的冷汗, 他走到洗浴室,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
  那是一张正值风华正茂年纪的年轻人的脸,有少年的清秀和成年的俊朗。
  
  他想到了白天秦越的提议, 让他去做沈家的养子。
  苏时清朝镜子咧咧嘴, 再过不久,他就要改名当沈时清了, 连自己的姓都不要了。
  为什么?因为沈家比苏家强。
  
  既然如此, 为什么不让自己改姓秦?
  
  只有姓秦, 才能站在最上面, 苏时清抹了把脸。
  总有一天, 他不会再受这样的委屈, 秦越给的,他要,秦越给不了的, 他也要。
  
  立秋的前一晚, 沈臻穿上了黑色披风,他有一米八二的个头,身材挺拔高挑,比例尤其好,双腿长而直,里面穿着一件深色打底,脚下踩着拷花鞋面的皮鞋,头发稍有些凌乱,却很有层次。
  张妈前后看了几圈,一脸欣喜道:“我就没见过比少爷更好看的人!”
  
  沈臻被张妈夸习惯了,笑道:“今天和叔叔去外面,您就不用等我回来了,早点休息。”
  张妈:“秦爷带你出去?那是好事啊!少爷你多表现。”
  沈臻笑道:“知道了,别送了。”
  
  张妈笑呵呵:“哎!”
  
  车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沈臻打开车门坐到后座,秦邢已经坐在里面了,后车座的空间很大,左右两排沙发,有车载冰箱,还有一张水晶台的桌子,秦邢今天穿的倒是和沈臻有些像,只是沈臻穿的稍微休闲些,秦邢则穿着一套白西装,外面一件灰色大衣。
  
  秦邢穿西装总是很严谨,衬衣三粒扣,证明待会儿去的是秦邢重视的场合,除了衬衣还有马甲,然后才是西装,再配着大衣。
  沈臻有时候觉得这样的打扮严谨是严谨,帅是帅,就是太繁复了一点。
  
  “叔叔。”沈臻坐在车内,坐姿严肃。
  秦邢的坐姿倒很放松,他看沈臻不自在,还说:“别紧张,带你去见见人。”
  
  这可是只有秦越和秦理才有过的待遇。
  沈臻受宠若惊,他还真不知道秦邢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这种忽然被秦邢重视的感觉,并没有给沈臻什么真实感,反而让沈臻更加紧张。
  
  难道秦邢要图他什么?沈臻自嘲的笑了笑,他有什么可图的?图他长得帅?
  他怎么也想不出秦邢到底要干什么,只能且苟且观察。
  
  沈臻勾起一抹有些艰难的笑容:“不紧张。”
  秦邢偏头看他,嘴角带着一抹笑。
  
  沈臻的心跳忽然慢了几拍,今天秦邢没戴金丝眼镜,他的眼睛少了遮挡,抬眼间的魅力让沈臻几乎难以抵挡。
  美色惑人,男色也是色。
  
  晚上去的是个聚会,不过是正规的商业聚会,没有妖娆的陪酒小姐,也没有口若悬河的公关,就是一群大老爷们带着自家看好的晚辈拉近拉近关系,让小辈们熟悉一下,也算是给孩子们开拓一下人脉,再去各位同行面前混个脸熟。
  大意就是:“看好了啊,这只小猪仔是我家的,以后大概率继承我的衣钵,以后叫你们一声叔,都给他老子一点面子。”
  
  能到这样的场合,沈臻是真没想到,其实想都不敢想,毕竟他不姓秦,这种正式场合别说他,就连秦理都不一定能上,只有秦越有资格。
  
  可是这次秦邢撇下了秦越,带上了自己。
  这确实是在捧自己,但捧上去之后,自己也就成了靶子。
  沈臻握紧拳头。
  
  秦邢给了机会,他就得撑着,把握住机会。
  
  到目的地的时候秦邢带着沈臻一起进去,然而沈臻没离秦邢太近,参加聚会的年轻人也只认识秦越,没见过沈臻,竟然没能把沈臻和秦邢联系在一起。
  
  秦邢刚进去,几个中年男人就迎了上来。
  “今年没带你家阿越?”
  秦邢笑道:“孩子大了。”
  
  “那我们几个老的倒是该多聊聊,让年轻人别太拘谨。”
  “来来,我上次买了一瓶好酒,一起去尝尝?”
  
  秦邢一走,沈臻从大厅中间走到了边上,这里面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一般来说,在父辈们还没有放权的时候,这些二代们并没有走到台前的机会,除非自己高调,否则连照片都不会透露一张,尤其是被家族看得越重,被曝光的几率就越小。
  
  而沈臻上辈子认识的人,基本都是不被家族看好的,根本没机会来这样的场合。
  
  “头一回来?”身边有人跟沈臻搭话。
  沈臻转头看去,男人冲沈臻笑了笑,伸出手:“我姓杨,杨昌盛。”
  
  这名字吉利。
  
  沈臻伸手回握:“沈臻。”
  杨昌盛的脸色瞬间变了,笑容也没了,热络的态度消失了,只剩下最基本的礼貌:“酒水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沈臻点点头,看对方躲瘟疫一样的走过去,跟几个人在一起说话。
  其中有人还抬眼看了眼沈臻,跟沈臻对视了个正着。
  
  那人估计没想到还能看对眼,马上转移了视线。
  
  沈这个姓,在这种场合实在算不上什么。
  能被秦邢接受邀请的场合,来的基本是老一辈家族,还都是现在依旧在商场叱咤的,不过也不能说全是,也有一些是资格老,但是家族实力一般,甚至正在走下坡路的家族。
  
  他们的目标就不是拉人脉了,是准备抱大腿。
  能抱一个是一个,长辈去抱长辈的,晚辈去抱晚辈的。
  就是抱着当舔狗的准备来的。
  
  沈臻身边没人,他自己也不急,倒了一杯红酒,靠着桌沿慢慢喝。
  
  “你姓沈?”来人有颗小虎牙,一笑就能露出来,染了金发,在一群黑脑壳里特别显眼,穿着也很大胆,棒球外套加破洞黑色牛仔裤,他自己感觉还挺良好,“我姓李,李嘉兴。”
  
  沈臻的脑内想到了杨昌盛,这些人名字都挺吉利的。
  
  “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一个个眼睛长脑门上。”李嘉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翻了个白眼,“说别人上不了台面,他们自己才是狗眼看人低。”
  这话太直,沈臻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李嘉兴,今天没去巴着陈哥?”有人在旁边笑。
  李嘉兴又是一个白眼甩过去:“别空,我巴你好不好?”
  那人还在笑:“你来啊,就怕你不来,去年还陈哥陈哥喊得开心,今年就当是陌生人了。”
  
  李嘉兴:“去年眼瞎。”
  
  沈臻这时才想起李嘉兴这个人,李家原本也有光辉的过去,那时候秦家都还没出头,上世纪的事了,李家敢说第二,没人敢当第一,但那又怎么样?风水轮流转,商场局势瞬息万变。
  强大的时候身后一群追随者,落魄了就树倒猢狲散。
  
  李嘉兴就是李家这一代唯一拿得出手的继承人。
  没办法,李嘉兴的老爸荒唐,跟妻子关系不好,在外面如鱼得水,私生子众多。
  但老家族不会承认私生子的继承权,一般就是给点钱散养,看重的还是婚生子。
  
  所以李嘉兴就惨了,家里几个私生子的兄弟,到了外面,也因为家族落魄不被人尊重。
  沈臻估摸着这位活得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李嘉兴。”几个人走过来,簇拥着中间的那一个,估计就是刚刚那人嘴里的陈哥了。
  “你们李家什么样不用多说吧?别的也不要求你什么,毕竟条件就那样,教养总得有一些吧?李家怎么教育的你?”
  “给陈哥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当着这么多人道歉,这是要让李嘉兴在这种场合待不下去,明年也就不用来了。
  李家的脸都丢尽。
  
  “李嘉兴,别犟,人总有低头的时候。”
  “陈哥脾气好,换个人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李嘉兴一咧嘴,露出小虎牙:“你算什么沙雕?我没教养你有?关你的事了?”
  那人被惹怒了,眼底一团火,还是忍耐着说:“看来你是换了个人巴了。”
  
  这几个不知道沈臻的底细,就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边,穿着得体,气质高冷,乍一看非常唬人。
  
  旁边有人说:“他旁边的叫沈臻。”
  
  沈?这个姓好像没什么冒头的家族,这人怎么混进来的?
  
  “现在什么猫猫狗狗都能来了?”这下换了矛头,沈臻成了战争中心人物。
  完全无妄之灾。
  
  “保安呢?”这几个人皱眉看着沈臻,“这儿不是你这种人能来的场合,趁早滚出去,赶你出去不好看。”
  李嘉兴:“你们可真有意思,凡是我旁边的人,你们也要找麻烦?”
  那几个笑道:“对啊,找的就是你的麻烦。”
  
  这跟小学生吵架差不多。
  沈臻默默的想,像那个陈哥,一句话都不说,就让身边的狗腿上场,这才是正常操作。
  
  “姓沈的,说你呢,快滚。”
  
  “姓沈的”理理衣领,下巴微抬,嘲讽道:“怎么滚,你给我表演一个?”
  “来,滚个我看看。”沈臻说,“难度系数记得大一点,最好空中倒翻顺手托马斯全旋双手抱膝三百六十度翻滚,来,动作漂亮点,满分十分,开始吧。” 正文 010   沈臻知道自己不是个脾气好的人, 说好听点叫善恶分明, 说难听点叫睚眦必报, 但他也识时务, 知道什么时候能动手, 什么时候不能。
  现在就是能的时候。
  
  他是被秦邢带来的, 代表的是秦家小辈的脸面, 就算他姓沈,这点也不会变。
  秦邢已经给了他机会,如果连这个机会都把握不住, 懦弱的低头逃避,估计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或许是沈臻那话震慑力太强,又或许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 那几人深吸一口气。
  
  “你知不知道陈哥是谁?”有人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沈臻。
  沈臻笑了笑, 笑容充满了轻蔑:“重要吗?”
  
  “陈家你总该知道吧?”
  沈臻:“哦,不清楚。”
  
  那个一直抱着手看热闹, 明明身为当事人却置身事外的陈哥也忍不住了, 他虽然被叫一声陈哥, 可年纪并不大, 和李嘉兴看起来差不多, 个头却还要矮一些, 刚一米七左右,眉眼间带着稚气,正是天最大老子第二的年纪。
  
  “你叫什么名字?”陈哥走到沈臻身边, 他和那些老油条一个样, 不会清楚的表达自己的喜好,看着沈臻的表情很温和,语气平缓,就像他和沈臻认识已久,是什么知己好友。
  沈臻不吃这套,伸手不打笑脸人在他面前没用:“我姓沈,单名臻。”
  
  陈哥的笑容没散:“没听说过,哪里的三流家族吧?”
  他站在沈臻身边,说出的话刺耳难听,可站得稍远一些的人,还会以外他在和沈臻聊什么开心的事,相处甚欢。
  
  “嗯。”沈臻:“差不多吧。”
  在国外混的还行,在国内也就是个三流。
  倒也不算说错。
  
  “教你一件事。”陈哥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殷情温和,面带笑意,“永远不要去惹明知道惹不起的人。”
  
  说完,陈哥就转头对着自己的一众狗腿说:“把他弄出去,好好照顾一下,让他下次记得别走错门,认识错人。”
  狗腿们听话得很:“陈哥放心,肯定好好教育他。”
  
  李嘉兴:“你们当我死人啊?这里这么多人,你们还敢动手?!”
  
  陈哥看着李嘉兴的脸,去年这个人还是他狗腿中的一员,今年就想单立门户,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既然决定了当狗,至少要当的自己开心,赏他一个人做。
  游戏是他制定的,只要他不说结束,所有玩家都不能走。
  
  陈哥俯下身,拍了拍坐在椅子上的李嘉兴的脸,和煦的笑容拉大,终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这话怎么说的?嘉兴,谁家的狗不听话,都是要打一顿才老实。”
  李嘉兴瞪大眼睛:“陈南平,你别太过分了,你们陈家也不是一手遮天!”
  陈哥笑容幅度更大:“确实不是,但遮你的天是够了。”
  
  李嘉兴大约终于知道自己在对方面前力量太弱,他捏紧拳头,终于偏过头去不再看陈南平,嘴唇蠕动,艰难地说:“我跟你道歉,你让沈臻走,我就是跟他搭个话,不关他的事。”
  
  沈臻:“……”
  这种被弱者保护的滋味,别说,还挺爽的。
  虽然自己也是莫名其妙都拖了进来。
  
  陈哥却并不想如李嘉兴的意,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玩具,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沈臻,手托着下巴,一副经过深思熟虑的样子,兴致贸然地说:“行,既然不想挨打,等聚会结束了就跟我走。”
  他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取乐法子。
  
  沈臻好歹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他清楚的知道这些被宠坏的有钱公子哥能有多荒唐。
  每年都有不同的丑闻在上层圈子里传,穿上衣服都是道貌岸然的模样,脱了衣服比路边的野狗还不如。
  几年后还有一件轰动全市的丑闻,蒋家大少把自己的继母睡了,这个继母算是他亲爹的真爱。
  
  普通家庭出身的女人,到结婚了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豪门。
  事情一出,这位继母不像是原本豪门家庭出身的女人,那些豪门出身的女人大多都知道遮掩,她们可能会在别的地方进行报复,但不会公之于众。
  就像秦越的亲妈,她发现丈夫出轨,也是自己跑回了家,让秦家去交涉。
  
  所以这位继母闹开了,还上了电视和报纸。
  蒋家的股票跳水式大跌,她的丈夫对她是真爱,把自己的儿子送进了监狱,还写了遗书,表示自己死后所有的遗产都会交给自己和女人的亲生孩子,无论是男是女。
  
  有人认为这事是真的,继子确实把继母睡了,继母一激动,一愤怒,就不管谁的面子。
  也有人认为这个继母是处心积虑,想方设法的要搞死继子,就是为了霸占家产,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
  
  事情的真假沈臻不知道,但他见过那个女人,那不是个有心机的女人,她非常普通,热爱自己的家庭,需要自己的事业,哪怕这个事业只是去当个会计,提起继子的时候,她的眼底依旧有浓重的仇恨。
  
  有时候沈臻觉得,所谓的豪门世家,都是表面光鲜,把壳子一扒,下面全是令人作呕的污秽。
  反而是普通人过得干净磊落。
  只是他却没有当一个普通人的机会。
  
  “承蒙邀请,我就不去了,我要和长辈一起回家。”沈臻很讲礼貌,秦家的教育就是这样,无论面对什么人,都要表露出尊重,也要保持一些距离,不能显得盛气凌人,也不能显得卑微低下。
  
  陈南平笑了一声,他身后的狗腿们也笑了。
  
  “你爸叫什么名字?我进去通知他一声。”狗腿憋着笑说。
  用了“通知”两个字,居高临下的意味太重。
  
  沈臻:“不是我爸,是我叔叔。”
  秦邢的年纪还当不了他爸。
  
  说起来……秦邢多大了?自己进秦家的时候,秦邢好像还年轻,成年了没?
  今年三十多还是四十?
  秦邢不爱过生日,家里好像都不在意他的年纪。
  
  沈臻后知后觉的发现,秦邢的年龄是一个谜。
  看脸的话估计就三十左右,但是按他接手秦家的时间来看,至少也得有四十了。
  那是个年纪成谜的男人。
  
  “你叔叫什么?”狗腿鄙视道,“我进去通知他。”
  
  沈臻忽然有了恶趣味,不怎么高兴地说:“哪有晚辈直呼长辈名字的,不过我叔叔穿着白西装,应该挺显眼的。”
  
  陈南平这几个人刚刚秦邢进来的时候不在,现在也对不上号,狗腿:“行吧,我进去找他。”
  陈南平笑道:“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沈臻:“呵呵。”
  
  不知道这几个人看到秦邢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还是要亲自跟长辈打招呼。”沈臻义正言辞地说。
  狗腿看了眼陈南平。
  陈南平毫不在意地挥手:“带他去。”
  
  沈这个姓,就算往前挪二十年,也没什么大家族。
  
  沈臻就老老实实的跟着走了,他觉得自己实在不能算是个好人,看着几个狗腿趾高气扬的样子,脑子里想的都是待会儿见到秦邢的时候,这几个的表情会变成什么样。
  嗯……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
  
  和小辈们不同,长辈们都在后面的休息室里,休息室很大,大理石的地面,钻石吊灯,地上铺着猩红的天鹅绒地毯,无一处不奢华精致,因为没带女伴,这群长辈也就坐在沙发上喝喝酒,聊聊生意上的事。
  
  沈臻进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那几个狗腿这才想起,自己本来就没有资格到后面来。
  
  陈南平有,可他们没有啊!
  
  狗腿们的表情瞬间慌了,脸瞬间卡白。
  沈臻在心里摇了摇头,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这是……”
  
  坐在秦邢左手边的中年男人说:“是小臻吧?刚刚还听你叔叔提到你,快过来。”
  沈臻面带微笑的走过去,狗腿们大概也是昏头了,竟然跟着沈臻一起走了过去。
  
  等沈臻走过去,跟秦邢打了招呼,秦邢才介绍道:“叫郑叔。”
  沈臻:“郑叔。”
  
  郑叔笑呵呵地说:“确实是一表人才,年轻人,有精神气。”
  旁边的人都跟着夸。
  
  沈臻腼腆的笑了笑,十足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
  各种目光扫视着他,每个目光的主人都有自己考量。
  
  “小臻怎么忽然过来了?”秦邢面带笑容,双手放在沙发的扶手上,他的座位在最上方,单独的沙发,按照室内的构造来看,那个位子正好能把休息室的各个角落看得一清二楚,如同君临天下一般。
  
  沈臻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几个狗腿,语气不算太好,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陈南平叫他们进来,通知您一声,聚会结束了我要跟着他走。”
  
  休息室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通知秦邢?陈南平不想活了?
  
  陈南平的父亲,陈钟闵慌了,他坐在郑叔后面的第六位,这些位子都是有讲究的,他匆忙说:“应该是南平觉得跟小臻有缘分,才想约小臻一起出去玩,通知这个两个字,肯定是小臻说错了。”
  
  狗腿们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他们……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姓沈的叔叔是秦邢啊!
  谁知道为什么沈和秦还能有亲戚关系?
  
  就在沈臻准备说话的时候,秦邢却发声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陈钟闵,语气也带着笑意:“是吗?”
  陈钟闵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衣,他也不敢伸手去抹额头,扯着笑容说:“是、一定是。”
  
  秦邢叹了口气,冲众人说:“小臻脾气好,你们也是长辈。”
  
  “秦爷说的这叫什么话,您的晚辈也就是我们的晚辈,他的事我们也得管。”
  “现在的小兔崽子们越来越不像话了。”
  “是吧?钟闵?”
  
  陈钟闵艰难地点头,狼狈地说:“我去上个厕所。”
  他几乎是逃出去的。
  
  秦邢冲沈臻招手:“小臻,过来。”
  
  沈臻走到秦邢旁边,弯下腰,低下了头。
  秦邢伸出手,手上依旧带着白色手套,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沈臻的下巴,动作温柔缠绵。
  沈臻心头一抖,连忙直起了腰。
  
  秦邢也不阻拦,并不生气,反而说:“孩子大了,不听话了。”
  
  众人笑道:“年轻人嘛。”
  “我看小臻就很好,有秦爷你当年的风范。”
  “对小辈多点包容嘛。”
  
  秦邢只是笑,也不说话。
  
  这些人嘴上夸着沈臻,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这个叫沈臻的人的祖宗八辈都调查出来,这简直就是一个登天梯!还是秦邢亲自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