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梦缘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杨以昕感觉有些头晕,她知道自己又在做梦了,从很久以前,自己就一直被这个梦缠住不放。梦中,总是独自一人,坐在那个破旧的秋千上,摇摇晃晃着,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 这些孤独的场景,是杨以欣逃不开的梦魇,她害怕孤独,害怕一直一个人,但面对这些害怕时,却偏偏表现得很恬淡,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一般。直到有一天,那个人,突然降临到她的生命里,好像天使一样带给她希望和幸福,却又在她最快乐的时候,悄然离去,生生的夺走了她的一切。 多年后才知道,其实那个人一直默默的关注着她,并没有走远,只是藏在一边,偷偷的望着她,陪着她度过每个漫长的黑夜。 “阿森,你会回来台北看我的对么?”杨以昕眨着漂亮的大眼睛,等着男孩的回答。男孩温柔的目光好像要把女孩融化一样,轻轻的许诺着:“我会尽早回来看你的,回来之前会打电话给你啊。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好么?”杨以昕听着男孩动情的话认真的点头,心里暖暖的,她是真的相信男孩的话,相信他会很快回到台北来看自己,然后他们两个还可以像曾经一样一起玩、一起笑,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 虽然杨以昕相信男孩会回来看自己,但还是有些孩子气的要阿森和自己拉勾,阿森有些无奈,但还是一脸宠溺着顺从了杨以昕的小任性。 “昕,以后不许挑食了,每次看到不爱吃的菜,你都塞给我,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要乖乖的把它们都吃完好么?”阿森很快要离开了,正陪着杨以昕看电视,没由头的冒出来一句。 “好。”杨以昕的回答十分简洁,眼睛还盯着电视,根本没有把阿森的话放在心上。 阿森看杨以昕没有认真听他的话,暗自摇了摇头,又过了一会儿,阿森又突然说了一句:“虽然你平时很乖,但是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就去找阿豪,那是我兄弟,会帮着你的。千万不要自己冲上去和别人打架,女孩子打架很吃亏的,万一受伤......”说到后面,阿森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了,因为杨以昕还是没有注意他的话,一心扑在电视上面,没有回应。 “不能和阿姨顶嘴,要乖乖的,也不许一个人乱跑,我会担心的......”又过了一会儿,阿森又冒出一句。“今天怎么这么多话,你很啰嗦诶。”杨以昕知道阿森要离开,听着他的碎碎念心里很不舒服,于是装着认真看电视来回避阿森。 “还有啊......玩球要去空地,不要到路口去跑跑跳跳,很危险的!”阿森无视了杨以昕的抱怨,只是继续着他的碎碎念,好在杨以昕听到这句话终于坐不住了。 “为什么不许?我要去路口等你的啊!难道你不许早些看到我么?”杨以昕表情有些激动,脸都涨红了,以为阿森不愿意让自己去路口等他。“乖啦,不许你去路口玩球,是怕有危险。”阿森看着杨以昕的表情,温柔的笑着。 “可是......”杨以昕还要说什么,却被阿森打断。“没有可是,你的安全最重要。如果一定想去路口等我呢,只许带漫画书,老老实实坐在路边,一边看漫画一边等我。绝对不许带球,要不然你肯定忍不住要去玩球了。记住了没?” “好......”杨以昕知道阿森并非不让自己去路口等他,就开心的答应下来,心里甜甜的,笑容也甜甜的。 时间过的很快,阿森终于还是背着行囊,潇洒的离开台北,离开了杨以昕,就像当初来的时候一样潇洒。杨以昕只是柔柔的笑着,尽力的掩饰嘴角的那一丝苦涩,一直到阿森上车,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看到车渐渐驶远,眼泪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跌落下来。她心里一遍遍呐喊着,她多想冲过去,告诉阿森,叫他不要离开。可当时的她,只是放任眼泪滴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朋友们都说她太冷漠,可谁又能知道她心中早已哭喊过无数次? 每日每夜,杨以昕都期盼着阿森能回到台北,或者打电话给她也好,只要有时间,她就去路口呆呆的望着车辆驶过,她总觉得下一辆车,就会把阿森带回她的身边。 直到那一天,杨以昕也终于要离开台北,跟着妈妈去台中了,她始终也没能等到阿森的音讯。带着一丝思念、一丝惆怅,杨以昕离开了台北。 在台中,日子好像过得很快,日历一天天翻过,杨以昕也逐渐的把阿森的一切深深埋在心底,那些美好的和苦涩的记忆,都只在深夜中才会记起。一个女孩在路口静坐、一个男孩回到台北与女孩相见的情景,也只有在梦中才会回放...... 正文 第二章 遇见 杨以昕的生活一直平平淡淡,她不喜欢像那些活泼的女生一样去参加什么活动,也一直没有和男生交往过。用她好朋友Fish的话来说,她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虽然Fish比较活跃,但杨以昕和她很聊得来,偶尔也会被Fish拖去陪她参加一些联谊活动,杨以昕也算是借着Fish的光,多了一些好朋友吧。 “昕,在干嘛?”Fish脸上的笑让杨以昕心中微寒。“在背书啊。”杨以昕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英语书,样子有些邋遢。“嘿嘿!”杨以昕一看到Fish的表情,就知道她又要拖她去参加什么活动了。“我不要!”杨以昕果断拒绝,然后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她。 “昕......我知道你最好了,陪我去嘛。”Fish知道杨以昕心软,抱着她的手开始撒娇。“这次又是什么活动?”杨以昕语气中有一些无奈,前几天才刚刚被拉去参加了一个什么舞会。“这次不是舞会啦,是一次郊游活动,去海边吃海鲜烧烤,还有很多帅哥会去呢!”Fish的表情有些花痴,惹得杨以昕一阵白眼。 “总之肯定不会无聊的啦,就算你对帅哥没兴趣,还可以坐在一边吃吃烧烤阿!好昕昕,陪我去嘛......”杨以昕实在受不了Fish的撒娇。“好吧好吧,勉强陪你去了,不要再摇了......”“yeah!昕昕你太帅了!就知道你不会忍心让我一个人去的!”Fish开心的大叫。 杨以昕扯着一脸兴奋的Fish去教室上课,一路上却是一直想着她和Fish的过往。在杨以昕的记忆中,从国中开始,Fish就一直阴魂不散的跟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天开学,Fish就盯上她了,那时候杨以昕还很内向,Fish一直问东问西的让她很尴尬,杨以昕脸红还被Fish嘲笑了好半天。后来两个人就形影不离了,那时候无论有什么好事坏事,最先想倾诉的对象就是Fish,同学们都说她和Fish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只可惜Fish错投了女胎。 Fish的性格的确有些像假小子,大大咧咧的,没有什么心计,身边的异性朋友也都当成好哥们一样的相处。杨以昕经常调侃Fish,因为每次杨以昕对一个男生有好感之后,得会主动去结交,但每次当那个男生喜欢上Fish的时候,她已经把这个男生当成哥们了,根本没有之前那种男女之间的特殊感情了。 尽管如此,Fish还是经常会说自己喜欢某个男生,然后又把这个男生变成哥们,杨以昕还真的有些担心她以后能不能嫁得出去。不过也多亏了Fish,要不然杨以昕可能现在还是个很害羞的小女孩。 国中毕业以后,杨以昕和Fish本来考到了不同的学校,但没过几天,杨以昕就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对她说:“嘿!妹子!有没有想我啊?哈哈哈!”杨以昕也不知道应该是哭是笑了,Fish在自己身边的确让她很安心,但也总让她觉得自己一直在读国中。这种重读的感觉可不那么愉快。好在Fish的短发慢慢留长了,看上去终于不那么像假小子了,到了高中之后,Fish也有了第一个男朋友,虽然很快就分手了,但也算是让大家觉得Fish是个女生了吧。 直到现在,每天早上都是杨以昕叫Fish起床,而且每次起床都会故意叫她的本命——梁静茹。对的,就是和那个女歌手同名,Fish最不喜欢听别人叫她本名了,所以每次一叫她梁静茹,她都会立马打起精神。 Fish和杨以昕认识这么久,自然也知道阿森的事情,虽然Fish对他们这种纯真的感情也很是羡慕,但Fish终究是个比较粗心的女生。她总是劝杨以昕不要为那个什么阿森傻等,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阿森都没有再联系过杨以昕,当时的两个人都还很小,现在那个阿森肯定已经有女朋友了什么的。 这样的话杨以昕听过很多遍,如果换个别人来说这些话,杨以昕肯定要生气,但Fish的话她是真心会认真听的。只是杨以昕就是这样一个女生,她不会轻易的忘记阿森曾经带给她的那些温暖,永远都不会忘...... 阿森......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他还好么? 杨以昕正这样胡思乱想着,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老师已经在里面了,这是她们这周的第三次迟到,而且,今天才周四。“梁静茹!不用说就知道肯定又是你迟到了!”数学老师一句话让Fish很是郁闷,虽然她经常迟到吧,但每次都被老师叫本名真的很不爽啊。 此时杨以昕还沉浸在思念阿森的情绪中,没有在意数学老师的话,直接拎着Fish走到了座位上。杨以昕学习很好,所以老师会看在她的面子上不多责备Fish,数学老师也是如此,所以很快就继续讲课了。 听课时的杨以昕还算用心,不会胡思乱想些什么,但Fish可就不那么老实了。Fish捅了捅身边的杨以昕,塞了个纸条过去。杨以昕随手打开,“下课陪我去下二楼哦。爱你的Fish。”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杨以昕知道Fish肯定又是要去二楼走廊,遥望一下那个让她暗恋了很久都没好意思去搭讪的帅哥。杨以昕冲Fish点点头,表示同意,Fish的表情很是激动,虽然她每天都会拜托杨以昕陪她去二楼。这还是第一次有男生能让Fish不好意思搭讪,杨以昕自然比较在意。 下课后,Fish拉着杨以昕跑到二楼,可惜没有碰到她喜欢的那个帅哥,却遇到了另一个人。“呦,这不是梁静茹么?”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嘴角带着一丝坏坏的笑容。这个人叫至玮,也是Fish曾经喜欢过的一个,现在是Fish的好哥们,杨以昕和她见过几次面,但都没说过什么话,只是隐约有这么个印象而已,连姓氏都不知道。 “嘿!你怎么在这?还有,你刚刚叫我什么?”Fish看到至玮就跑过去聊了几句。杨以昕对那个什么至玮没有兴趣,趁这个功夫,她就看着对面的窗户发了一下呆,却意外看到对面的窗子里面坐了个好像很帅的男生,刚好也望向杨以昕的方向,四目相对,杨以昕不想在气场上被那男生压过一头,就直视他的眼睛,但不久还是败下阵来,脸红红的,躲开了男生的目光。而对面那个陌生的帅气男生正在偷偷的笑。 “诶?你怎么了?”Fish和至玮聊天之后,转回身刚好看到杨以昕脸红着,就跑过来问,还冲窗外看了看。“没有,这地方太热了,我们回去吧。”杨以昕有些尴尬的催Fish赶紧离开。 正文 第三章 郊游   很快就到了周六,预定好的郊游时间到了,Fish今天没用杨以昕叫她起床,而是早早的自己打理好一切,等着杨以昕一起出发。杨以昕有些惊讶,Fish以前参加什么活动的时候都不会起这么早的,看来这次同行的男生质量真的很不错。再看看装束,Fish扎了个清爽利落的马尾,脸上化了淡淡的妆,衣服也是浅色调为主,看上去比平时要淑女得多。反观杨以昕,仍然保持了她一贯的淑女风格,没有化妆,但素颜也很漂亮,两个人走出去绝对能惊艳全场。   “昕!快来这边!”Fish站在三号车旁边兴奋的叫着杨以昕。杨以昕本来是被邀请去二号车的,可Fish偏要坐三号车,杨以昕觉得有些奇怪。“我早就勘察过了,三号车的学霸帅哥最多,你不是欣赏有才华的么,没准......”Fish偷偷的在杨以昕耳边说着,说到最后还偷偷的笑起来。   “诶,梁静茹你别笑了,赶紧上车吧。”说话的是一个同坐三号车的男生,看上去和Fish关系很好,但这个称呼可不讨人喜欢。果然Fish气鼓鼓的拉着杨以昕上车了,还瞪了那男生一眼。   很快就都出发了,按常例,这个时候大家都会自我介绍,用Fish的话说,这是一个吸引帅哥目光的好机会。果不其然,Fish首先做了自我介绍:“我是Fish,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交朋友了,虽然现在读高三,但是也经常出来参加联谊活动,大家有什么活动都可以找我哦。喜欢性格开朗的帅哥,当然对我好也很重要!”轻快俏皮的语气让原本尴尬的气氛活跃了不少。接下来大家都轮流做了自我介绍,偶尔有一两个幽默的男生故意在自我介绍里面加了些搞笑点子,逗得车上的人一阵哄笑。   “我是陈耀宇,大家叫我阿耀就好。平时没什么课余活动,主要的就是和兄弟们打打球,玩玩乐队什么的......”一个看上去很帅气的男生的自我介绍被女生们打断了。就是这样,帅哥会乐器,一下子就会变成焦点。“帅哥你们那需不需要女吉他手啊!”一个女生首先打断了阿耀的话,随后大家都围着他问起来。杨以昕只是默默的看着阿耀的脸,觉得他好像和那天在二楼对面窗户和她对视的男生很像。   阿耀微笑着回答女生们的问题,丝毫没有因为被打断而生气,可能帅哥都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吧。杨以昕这样想着觉得有些头晕,安静的闭起眼睛。Fish并没有像其他人那么热情,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太过热情会把帅哥吓跑的,不得不说Fish很有经验。不过阿耀却突然邀请Fish去他们的乐队玩。旁边的女生都有些羡慕的看着Fish。   面对帅哥的盛情邀请,Fish肯定是果断应下了,杨以昕有些头疼,Fish肯定是忘了自己是高三生,可话已出口,自己不能再拦着她了。正这样想着,就到杨以昕做自我介绍的时间了,杨以昕还没反应过来,Fish扯了扯她的衣角。“嗯?到我了?我叫杨以昕,Fish的同班同学,除了发呆以外,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事。”   “发呆啊?那你的属性是呆萌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阿耀笑嘻嘻的开口打趣道。车里的人都笑着等待杨以昕的回答。此时杨以昕有些气恼,这个男生是故意的吧,本来可以蒙混过关的,偏要问这么尴尬的问题。“昕昕喜欢有才华的男生啦,要不是那种有王子气质的帅哥,我们家昕不会动心的。”Fish感觉到杨以昕的尴尬,一把搂住杨以昕,笑嘻嘻的解围。“想追我们家昕昕,得先过我这关!”Fish故意有些挑衅的看着阿耀。   阿耀笑了笑,“你可以把你的昕昕带到乐队和我们一起玩啊。”杨以昕觉得这个男生肯定是上辈子的冤家对头,她可不想去什么乐队。“想接近昕昕?没门!”Fish的表情逗得车上一阵哄笑,阿耀也没再说什么了。   距离海边还有一段路程,杨以昕一直靠在窗边呆呆的看着车窗外,Fish还是一直和同行的帅哥一起说笑着,那个可恶的阿耀倒是没再开口过,一直专心开车。一路欢声笑语,很快就到了目的地。突然,杨以昕有一种反胃的感觉,强忍着拉住Fish的手。   Fish正打算下车,看到杨以昕脸色有些苍白,眼中满是焦急。“怎么了?”阿耀停好车后,正要下车,却看到Fish和杨以昕还留在车上。“大概是晕车了,扶下去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Fish说着就扶起杨以昕,阿耀在另一边帮着,两个人总算是把杨以昕移下车了。   杨以昕下车之后觉得舒服多了,胃里也没那么难受。大家都分成几组,有的负责生火,有的准备食物,只有杨以昕自己坐在一边休息。Fish偶尔跑过来看看自己,看她好些了,就又和其他人一起准备东西去了。   负责生火的那组比较纠结,因为昨天才刚刚下过雨,海边空气很潮湿,点火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在火苗终于烧起来的一刻,所有人都兴奋得跳起来,杨以昕看着那边的热闹景象,自己却只是坐在一边不去帮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好阿耀走过来,“好些了么?”杨以昕说:“好多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我也想和大家一起准备东西。”   “已经都弄得差不多了,应该没什么需要做的,不过,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洗水果。”阿耀说着还晃了晃手中的几个水果。“好吧。”杨以昕虽然不太愿意和阿耀一起做事,但恐怕自己也只能帮忙洗洗水果了。两人默默的洗水果,杨以昕觉得这样沉默着很尴尬,于是就想办法找些话题。   “你是怎么认识Fish的啊?”杨以昕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聊什么话题不好,偏偏要找这么个拙劣的话题,简直就像是在和帅哥搭讪一样。阿耀笑了笑,“其实我本来是不认识Fish的,至玮和我关系不错的,所以就认识了。这次郊游也是至玮先提出来的。”   杨以昕对于那个活动组织者至玮,很是敬佩。因为她很难想象组织活动这种事情有多困难,要有那么多人脉、要有好的郊游地点、要有足够的食物和备用品......最重要的是还要有车。虽然距离海边不是特别远,但没有车的话,的确是很不方便的,这么多男男女女,总不能集体走着去吧。   “至玮认识的人很多的,除了本校生以外,还认识一些外校生,比如Fish,这次开车的三个人,都是我们球队的,开着自家的车出来和大家一起玩,他经常组织这样的活动。”阿耀好像知道杨以昕在想什么一样。   “哦......”杨以昕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鄙视阿耀。拿着父母的钱买了车,还好意思出来得瑟,肯定是纨绔子弟,要么就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装阔党。“我可不是那种拿家里钱出来炫耀的纨绔子弟。这车是自己打工攒钱买的,”阿耀指了指远处停着的车子。“那时候在海报上偶然看到这辆车,心里就很喜欢。从国中开始,我就一直趁课余时间去店里当小工,希望有一天可以靠攒钱买下它,本以为要很久才能攒够钱的,没想到它居然降价了很多,我才可以这么快就买下它。”   阿耀好像会读心术一样,每次都能准准的猜到杨以昕的想法,然后解释一番。杨以昕越来越不想和阿耀待在一起了,和一个好像能读懂自己心思的人在一起,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三两下把手中的苹果洗干净,杨以昕起身要离开。“我先把水果拿到那边去了。”阿耀笑着点头。那种温柔的笑脸让杨以昕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当年的阿森一样,不再犹豫,杨以昕迅速的离开了。   大家都开开心心的玩了一个下午,吃吃喝喝、说说笑笑的。可大部分人都还没尽兴,于是有人提议今天在海边露营,明天继续。Fish自然很愿意留下,杨以昕也并不抗拒,因为在海边的确很开心,而且这次出来玩的人里面也没有让她很不喜欢的人。   “我这边下雨了啊,今天可能回不去了。”杨以昕坐在海边,看着一点点沉没海底的夕阳,和妈妈打着电话,电话另一端的人只是提醒她要注意安全,此外也就没多说什么了。“昕昕,打过电话了?Fish跑过来坐在杨以昕身边。“嗯,打过了,没说什么。”杨以昕淡淡的说。   女生们和家人联系过之后,一行人就开车到附近找住的地方了,海边的小旅店倒还算多,不过要找那种干净的、能住得下这么多人的店就不容易了。路上断断续续停了几次车,除了打听旅店的情况之外,还顺手买了些洗漱用品。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相对干净的小店,一行人简单的分了下房间,也都早早睡下了。   杨以昕和Fish还有另外一个女生分到了同一个房间,Fish玩的比较累了,很早就睡下了,那个女生也洗了个澡就睡了,只剩下杨以昕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些破碎零乱的回忆,她还梦见阿森那张笑脸,和阿耀的笑容很像......杨以昕实在睡不着,身上也热得难受,于是走出门去,想到天台上吹吹风。  vip正文 第四章 恶梦   因此,我和阿耀并没有因为那天而更加亲密,刻意让自己忙碌,减少见面的机会,我想一来避免我们彼此的尴尬,也不会踰越了该有的身分,不然不知道下次我是不是又会昏了头。   人好像常常这样,越是害怕,逃得越远,自以为把麻烦远远抛在后面,自己安全的很,可是跑得越远,转头才发现从来没有成功过,噩梦还是紧紧追在后头,随时可以把人吞没。而为什么要逃,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只是总觉得继续下去,好像会改变些什么,也或许是我还没准备好,把那个位置让给其他人。   如果要说我和阿耀正处于什么关系,说朋友,好像比朋友好了一点;说暧昧嘛,我们两个也已经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小夥子了。好像没有一个形容词可以用来说明我们现在若即若离的关系,即使都是我一方在选择的,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可能正是因为他什么都不说,我才能够总是霸道地一直为所欲为。   其实连Fish也看出我们之间的一点端倪,时常在我耳边劝诫着:“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像你这样浪费幸福可是会召来爱神的怨怒,小心以后没人爱,我可不要跟你一辈子搞蕾丝边喔。”   像这样的话,Fish已经不知道说过几次了,我只是傻傻的笑着,搞得Fish又是那副我没救了的表情,“始乱终弃是不好啦,可是你和小鬼连乱也没乱过,所以还是赶快丢了吧,我不会看不起你的啦。”   小鬼是Fish帮阿森取的别名,她总说一个小孩子那么老成干什么,那个年纪就是要当一个死小鬼,气死大人的嘛,所以从此都称呼他为小鬼。   真是佩服Fish怎么能想到把我和阿森用始乱终弃这四个字连起来,有时候觉得也许我和阿森根本没那么乱,只是我自己放不开,但思绪一旦开始了,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所以我也无法挥剑斩情丝。   “阿耀要请假喔?”Fish没形象的大口吃着蛋糕。   这阵子因为期中考试,每天过着课本跟考试交杂的生活,趁着小春生日,也不管明天的考试会不会搞砸,决定今天要出来放纵一下。   “嗯,情况又变糟了。”小春将手机放进口袋,顺手把Fish嘴巴上的奶油擦掉。   “怎么了吗?”失恋,被当,受伤,处理系上事情……问出口的同时,我的脑中也浮现好几个可能的答案。   “你不知道吗?阿耀他妈住院了,之前身体就不太好了,前阵子又忽然发病。”大家的脸色一下子都黯淡了下来。   “那天跟他讲电话,他没说……那现在还好吗?”   那天晚上阿耀忽然打电话来,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还笑笑的要我好好准备期中考,不要才大一就被当,口气听起来没什么异样,可是为什么他不说呢?   “不太好,医生要他们做好心理准备了。”   “……”这瞬间,大家都没说话。   过了很久,Fish先开了口,同时眼泪也跟着,“我们要不要去陪他?”   “留给他多一点时间陪他妈走最后一程吧。”shawn摇摇头。   “开心点,如果阿耀不行了,只剩我们可以陪他走下去。”宝儿抹一抹脸,企图转换一点低沉的气氛。   我对死亡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反而享受在其中,所以我不知道面对死亡时,人们大都是害怕,难过还是豁达?但如果死亡也算是一种离别,我想我很能体会离别的痛苦吧!   大家形容心痛到无法呼吸那是骗人的,因为还是活着,还是可以喘息,太清晰的画面在脑中盘旋,欲裂。   因此习惯将自己深深埋进装满水的浴缸里,挣扎的气息可以让我更靠近死亡,靠近了天堂,悲伤就不再那么明显了。   我不知道阿耀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个肩膀,我们只能等待,等着他撑不下去的那天,给他一个拥抱。   “眼泪擦一擦吧!”小春的手一边动作一边对Fish这么说。   ……。   ……。   等等,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梁静茹,你们是不是……?”我直盯着Fish跟小春的脸看,虽然听起来是个问句,但我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昕,你不知道喔?这两个家伙每天在我们面前甜甜蜜蜜的,都快受不了了。”宝儿一脸嫌恶地斜眼看着Fish他们。   “哪有啊!”Fish害羞的推了宝儿一把。   哈哈,这可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我微笑的看着他们,打从心里为Fish感到幸福,“这样很好啊。”   泪眼汪汪的看着我,给了我一个很踏实的拥抱,“昕,我希望你也幸福,所以赶快放过自己吧!”   “嗯。”我用力的点着头,眼泪落在手背上。   是的,如我所说,Fish总是能给我最大的了解,总是能在我快溺水时拉我一把。   ,你一定要幸福。   “唉唷,有没有这么夸张啊!你们两个以为要结婚了是不是。”shawn一脸无奈又好笑的看着我们。   “你哪懂我们女生的细腻心思啊!”   “是是是,我不懂,只有我们的小春最最最懂。”shawn搭着小春的肩,不过暧昧的口气倒是换来胸口的一拳。   这样的气氛多好,有人找到幸福的依靠,也有友情的温暖,人活着最快乐的事莫过于这时候了吧,有人陪伴,有人理解,这是一种无可言说的归属感。   看Fish他们打打闹闹,我也能从当中偷一点幸福的感觉,这就足够给我许多力量来面对每天夜晚的孤寂。   总是在幸福的时候,才有余力去想到他人的痛苦,对于前阵子的逃避感到有些愧疚,很希望现在阿耀就在我们身旁,能跟着我们一起笑;很希望我们也能给他一点依靠,这样他就不用独自承担失去的心痛了。   跟Fish他们分开后,打了个电话给阿耀。   一如往常的口气,无法猜测出他的情绪,我也只能说些加油鼓励的话,然后挂掉电话后,傻傻的放空了一个晚上。   坐在电脑前将好不容易设计完成的行销企划按下储存键,满意的看着成果。我在想,如果我包装自己的能力也能像行销设计一样,利用广告,包装,公关策略……等手段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让人发现包装下的可能是个腐败的无用的商品,客户不满意的也可以利用赠品方式无条件中奖,或许我还可以骗骗大家:我很好。   可惜我没有这种头脑,也没有这种动力去设计自己,所以就像个平凡不引人注意的商品一样,默默被摆在一边,久了就被撤回储藏室,然后等着过期。   正当我还沉浸在自己的人生行销中,手机响了起来。   “昕,阿耀他妈走了,我们都在医院,你要不要过来?”还来不及开口,宝儿就丢出这一串话。   我还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昕。”宝儿大声的把我唤回来。   “我……我整理一下,马上过去。”一边说,我一边慌乱的收拾东西。   打个电话将报告的事处理好,我匆忙的抓了包包就出门。   一路上手不自觉的紧紧握着,恨不得可以自己下车狂奔,至少不是像现在一样只能乾着急。   冲进病房里,大家都站着。Fish早就已经泣不成声了,其他人也是默默的掉着泪。   阿耀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握着他妈妈的手。   我走过去,轻轻握着阿耀妈妈的另一只手。   原来妈妈的手如此温暖,曾经我也有这么一双手牵着我,上学,放学,买菜,玩耍……但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失温,然后我不再需要她牵着我。   “阿姨,请你保佑阿耀,把对他的爱永远留在他身边。”我在心里这么对阿耀妈妈说着。   看着阿耀妈妈沉睡的嘴角隐隐约约有着一抹微笑,我想她是带着幸福离开的,也或许她不曾离开,她会一直守护在阿耀身边,就像爸爸也永远在我身边一样。   护士进来要把阿姨送出去,“家属请节哀。”她们熟练的将白布盖上,准备要将床推出。   但是阿耀的手还是紧紧握着,没有开口反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   护士为难的看着我们,宝儿过去将手放在阿耀的肩膀上,“阿耀,别让你妈走不开。”阿耀仍是不为所动。   一分多钟过后,阿耀松开握住的手,“妈,再见。”   护士将阿姨推了出去,大家小声却很有默契的,“阿姨,再见。”   阿耀仍是在椅子上坐着,一动也不动,大家只能静静的陪在他身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中年男子走进病房里。   “你妈呢?”没有太多情感的问句,中年男子一进到病房,我们都能感受到一股压力。   阿耀没有抬起头,只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回应。   中年男子大概也知道回答了,转身欲走。   阿耀忽然开口,“你在乎过她吗?”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但停下了脚步。   阿耀又开口,“你爱过她吗?”   中年男子这次回答了,“我试过了。”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做不到?她为你付出多少?等了你多少年?难道就只值得你他妈的这样对她吗?”阿耀踢掉椅子,站起身来面向他父亲。   “这是你对父亲该有的态度吗?”   “父亲?你是吗?”阿耀笑了,可是却是苦涩,无奈的,“对你而言,我们不是你的家人,只是仇人,你懂吗?”   “陈耀宇。”阿耀的父亲严肃的吼了他的名字。   “你走吧,我妈的后事我自己会处理。”   伯父盯着阿耀看了一会,走出病房。   那眼神闪过什么,我兀自将它解读为不舍。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伯父离开后,阿耀这么对宝儿说。   “阿耀,我们可以陪你。”Fish向前紧紧抱着他,我知道那是她给人安慰的方法。   阿耀拍拍Fish的背,“我没事,只是需要暂时一个人安静一下。”阿耀将Fish送回小春的身旁。   还想说些什么,宝儿制止了她,“那我们先走了,有需要随时打给我们。”   阿耀点点头,没说话。   我们一行人走出医院,可是却不想回家,不想放阿耀一个人,所以最后还是折回医院,偷偷躲在一旁陪他。   看着阿耀的背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阿森离开的上午,爸爸离开的那个夜晚,被留下的人总有说不出的苦,好像身上什么东西被割下,很痛却找不到伤口。   我不知道阿耀在想些什么,想他的母亲,想他的父亲,还是想自己的悲哀。我只能从背后看着他,试图猜测他颤抖的原因。   离开的人是否会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如果他们明白,还会这样义无反顾的走吗?被留下,是不被喜爱,还是不被需要的?我只知道,我呼吸,但却不存在在任何人的生命里。   眼泪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阿耀而流,一整个夜晚,无法自主。   隔天一早,在阿耀发现前,我们各自回家梳洗。顶着两个又红又肿的熊猫眼,我勉强去上第一节课,上台报告昨天刚完成的行销设计作业后,我从后门溜出。   躺在床上的身体好疲累,却一点睡意也没有,回想刚刚报告的内容,要不是萤幕上的简报提醒着,我想我可能会脱口而出告诉老师,所谓的行销就是一种手法,炫目的华丽外表下,包裹着的其实是腐坏,无用的内容物,就像填满报告考试的学习,利益关系的寒暄,漫无目的的人生,就像你,就像我。   这些话我当然没有说出口,但也不想待在教室继续交换我的时间和力气。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入睡,一直以来,唯有在睡梦中才能让我心安,但也是在睡梦中,我舔舐着一次又一次心碎后的血腥。   “我……我会每天……每天到这边等你,你帮忙完……你妈妈就赶快回来。”   “爸爸,你回来。”   “我恨你,你为什么要赶爸爸走。我讨厌你。”   我的手被牵起,又被放掉。我慌乱地挥动着双手,希望能抓住一点依靠的力量,然后有双手紧紧牵住我的,但一瞬间却将我拉往无底洞,我只能不停的往下坠。   铃──   手机铃声将我从无底深渊救出。   “喂?”浓浓的鼻音,我想我又在梦中哭过几百回了。   “昕,阿耀不见了。”   “什么?”   “刚刚我们回去医院,就没看到他了。”   “手机呢?有人接吗?”   “通了,但他根本不接。”宝儿的口气充满了担心,又带点怒气。   “那……他会去哪?”   “我们现在要去几个他可能会去的地方找,如果他有跟你连络,问清楚他在哪。”   “好,那我也继续打电话看看。”   挂完电话,我疯狂的重播阿耀的手机,然后不断的留言。   到底会去哪了?难道不知道不告而别会让人担心到死吗?   “陈耀宇,你快给我说你在哪?你不知道我们都很担心吗?你到底在干嘛。”电话一被接通,我也顾不得其他室友,立刻破口大骂。   “昕,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要找一个地方坐一下。”   听到阿耀的声音,我再也没办法克制的猛掉泪,“不要这样突然消失。”   “别哭,我很好。”   “你在哪?我们可以过去陪你。”   “昕,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可是当你是被留下来的人,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事。”   “你在胡说什么?”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发抖。   阿耀没有回答,只是传来他压抑的哭声和阵阵的水声。   ──是海浪   海边。   我挂掉电话,想起阿耀曾经说过大家要再一起到东海岸去玩,我立刻打了个电话给宝儿他们,然后出门。   花东海线的风景极美,辽阔的汪洋大海给人放松的感觉,好像无论是悲伤,生气还是孤寂都能被包容,有人说大海有疗癒的功能,我体会了一半。   但在看见阿耀的背影后,我想大海除了疗伤,也有毁灭的能力,能将人锁在最底层的黑暗。   “阿耀。”我开口,但却害怕看见他的脸。   他回过头,眼睛充满了血丝,脸上是流过泪的痕迹。   一刹那,我好像看见了自己,失落,无助的表情。   我不愿去想之后会怎么样,冲上前一把抱住阿耀,现在我只想要他回到我们身边。   阿耀在我抱住他以后,双手也紧紧抱住我,压抑的感情也终于溃堤了,“没事了,我们都在。”   男人的坚强是一种勇敢的表现还是无谓的倔强,我深信每个人心中都有最脆弱,不堪一击的地方,卸下了外在的装备,我看到的是阿耀现在最需要的眼泪和拥抱。   天空暗了下来,阿耀也渐渐平静,一夜没合眼的他沉沉的昏睡过去。   我躺在沙滩上看满天的星星,阿耀说的对,花东的星星真的很漂亮,就像乡下无光害,自然的星空一样真实。   过了好久,阿耀醒了。   “有人说死去的人都会变成星星,守护着地上的亲人,我想你妈也正看着你。”   “比起我,她更想守护另一个人吧,可惜人家不领她的情。”阿耀苦笑着。   “你恨他吗?”   阿耀摇摇头,“说不上来是恨他还是太爱他。”   “从小我爸就时常不在家,即使见了面也是很冷淡,所以我只能让自己表现好一点,我以为这样他就会正眼看我,长大后才知道,他根本不爱我们。”   阿耀表面上装得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其实内心十分渴望得到认同,称赞,上次乐团表演是这样,对父亲的重视也是这样,也许他对我也是一样的。   我们都是寂寞的人,需要从别人身上找到一点温暖,被需要的感觉,那样才能感受到自己是真实活着的。   “不爱为什么要结婚呢?”结婚不就是认定了彼此是一生中最爱的人,社会上离婚,外遇,劈腿的事件一直让我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理由可以不爱一个人。   “我爸是我外公的员工,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我妈爱上他,虽然明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但她还是执迷不悔。后来我妈设计他发生了关系,当时未婚生子这种事是多大的耻辱,因此外公逼我爸跟当时的女朋友分手,而他也入赘到我们家,但我知道他从来没有爱过我妈,甚至恨她。”   “你妈太傻了,有什么爱值得她让自己变成这样。”   “我妈从小就生长在有钱人家,但我外婆很早就过世了,外公每天工作也常常忽略她,所以我妈从小就渴望能有一个完整的家,而我爸当时对她的照顾正好填补了她内心一直缺乏的,可能她的作法太极端,但爱情有时遇到对的时间,即使是错的人也不在乎了。”   爱情让人疯癫,做出违反良心的事,做出不像自己的举动,虽然明明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为了爱,人们好像都能在所不惜。   但这就是爱吗?让人变得丑陋,变得互相憎恨。   “其实我能了解我爸,所以无法恨他,但也无法谅解他对我妈的冷漠。”   我思考了一下,“我想你爸是爱过你妈的,只是内心太矛盾了,所以他也在挣扎。”   昨晚,当我们走到医院外时,我看见阿耀的爸爸一个人坐在车上,脸上有泪。   父母这一代习惯用坚强来伪装内心,可是我那时看到的却是属于他们内在的懦弱,那一刻,阿耀的父亲似乎不再那么高高在上,有的只是后悔,寂寞的泪水。   阿耀惊讶的看着我,“是吗?”   “嗯,不是听过嘛,爱得太深,所以才会恨得深。”   爱跟恨是一体两面的,但如果能清楚划分,妈跟爸是爱还是恨?我对阿森现在是爱得多还是恨得多?   阿耀站起身来,对着海边大喊:“妈,你听到了吗?他爱过你,你这几年值得了,值得了,值得了……。”   阿耀的声音越来越小,又哭又笑的,最后还是紧紧抱着我掉下快乐的眼泪。   阿姨,你可以放心,不要再把自己关在牢笼中,活得自由一点,快乐一点,我看着天上的星星这么想,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阿姨一样幸福。    vip正文 第五章 欢笑   过了几天,阿耀简单的将阿姨火化,没有太多人知道,接受过几个亲戚的慰问后,我们一起将骨灰带到山上。   “你从以前就一直希望能和爸一起搬到山上来,过着只有你们两个的生活,现在我帮你找了一个视野很好的山坡,在这边你可以看到我们的公司,我们的家,所以看着我们,保佑我们吧。”   “我想他也许是爱你的,所以你也继续爱他吧,这样的你才能真的幸福,是吧。”   阿姨的骨灰一把又一把从在阿耀的手上随风飘逝。   虽然阿耀和他爸爸的关系好多了,但我想他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就像我一直做的,利用时间去原谅,去释怀某些人事物,但另一方面,我也知道某些东西是时间也改变不了的,因为已经在记忆中,在心上狠狠的刻下印记,无法抹灭。   在山上待了一会,阿耀率先站起来,“走吧!”   “我肚子好饿啊,去吃点东西啦。”Fish两手勾着小春和阿耀,蹦蹦跳跳的走向车子。   “看来你们两个趁我在忙的时候,进展蛮快的嘛!”阿耀搭着Fish的肩膀,愉快的说。   像是被抓到偷鱼的小猫一样跳了起来,“哪有啊,我们可是一直很担心你耶,昕,你说对不对?”   “对呀,每次你担心的同时,也有个人在担心你太难过,都心痛了。”shawn抓到机会当然要好好亏他们一下,我也在旁边点头附和。。   见我也不站在她那边了,急得跳脚,“唉唷,怎么连你都临阵倒戈了。”   嘴上虽然抱怨着,可是Fish倒是笑得灿烂,往小春那边依偎。   “欸欸,你们不要顾着谈恋爱,也帮我们两个介绍一下嘛。”shawn和宝儿拉了拉衣服,试图表现出帅气的一面。   “我可不想害了我朋友,而且这跟我之前联谊的水准不合,哈哈。”Fish一边说,大笑着逃命去了。   宝儿他们后面追赶,四个人又打闹了起来。   “谢谢。”阿耀从后面走到身旁。   “没什么啦,我们是朋友啊!”   “嗯,朋友。”阿耀最后两个字像是说给他自己听似的,说完还点点头。   “对了,那你之前的考试怎么办?”转移话题这应该是我最擅长的事。   “幸亏平常表现还不错,所以教授也没多刁难,所以叫我利用时间补考或者交份报告当做成绩就好了。”   “那叫Fish要帮你多准备补脑的食品了。”   “那是一定要的啊,昕,我最近在跟宝儿他们学厨艺,改天我就可以办一桌请你们了。”以前高中家政课领教过Fish的功力,我实在有点怀疑那个连切菜都差点要把自己的手切掉的人真的可以吗?   “昕,改天等你看到那桌,你就明白Fish是多么的有天份……可以把美味的东西变成一道道看不出是什么鬼的创意料理。”shawn小小声的在我耳边把没说完的实情透露出来。   我拍拍Fish的肩膀,也为我将来的胃祈祷,“我想也是,真的是很有天份啊。”   幸好之后我没有这个福气能够见识到Fish的创意料理,期中考解脱不久后,我就带着行李去参加两天一夜的迎新宿营了。   其实就是学长姐准备了一些团康活动让我们大家可以更认识彼此,当初要不是我的脑袋跟不上嘴巴的速度,答应的太快,现在我应该也不会坐在这里眼观鼻鼻观心的。   “等一下吃完饭的收拾工作都知道了没?”扮演值星官的学长一脸酷样的走出来。   “知道了。”   “没吃饭所以这么小声是不是,那等一下每个人都给我喝两碗公的绿豆汤,知不知道。”   “知道了。”大概是担心值星官会加码到五碗公,所以大家都卯足全力。   “解散之后开始动作,解散。”   领到自己的便当和绿豆汤之后,默默地选了个较偏远的位置坐。   “杨以昕?”才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   “是我。”   “你等一下吃完饭,到A区一下。”值星官尽量以不引起其他人注意的音量跟我说。   “喔。”不是吧,我刚刚应该没有对哪个学长姐不礼貌吧,跳舞的时候虽然没有投入,但我也是有参与啊,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觉得自己的胃都快抽筋了。   “刚刚值星官找你做什么?”同组的隔壁班同学甲过来坐在我旁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叫我等一下到A区。”   同学甲只是喔的一声,回到她刚刚坐的地方。   一顿饭吃下来,不仅我的胃快抽筋,那个同学甲和身旁的同学乙,丙,丁传来的打量眼神更是让人不舒服,大概也可猜想她回去是如何加油添醋的,饭吃了一点,索性就收拾掉,到A区去了。   远远地就看见值星官的背影,还有五个人。   “昕。”Fish一看见我,张开双手跑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这下子我实在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Fish说在家无聊,吵着也要来这边玩,刚好你们学长是我高中学弟,看你们在活动,不好意思打扰,所以才麻烦他帮忙传个话。”宝儿的解释终于解开谜团。   “学长谢谢。”我跟学长点了个头,不难想像接下来这些时间,某些人会怎么在下面传我们。   “别忘了一点要集合,学长,那我先过去了。”看着值星官走掉的背影,真是对他感到抱歉。   “宝儿,这下子你可害到你自己的学弟了。”我将刚刚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次,这下子连宝儿都开始忏悔了起来。   “那几个女的也真是无聊耶。”Fish倒是义愤填膺地数落起那几个同学。   “可是我们下午和晚上都还有活动,你们就自己去玩吧。”   “你放心,我们已经准备来度假了,你忙你的。”Fish前一秒还在帮我打抱不平,这一秒已经拿着园区的地图在研究了。   “恩,那我先准备过去集合了。”   “刚刚有没有吃饭?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在我跑开前,阿耀指了指自己的脸问。   “没事啦,刚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紧张了一下,那我先走了。”听到值星官集合的哨音,我赶紧小跑步回总营集合。   下午的活动,可以明显感受到那几个同学不一样的态度,幸好组内还有两个我们班的同学才没那么尴尬,下午跑完闯关游戏,休息时间过后大家就各组忙着整理野炊的食材和练晚会表演的活动。   他们期间也过来看过一回,可能是迎新这种团体活动突然有陌生人插入,让人觉得我有些特权,所以感觉的到那些组员的脸色又更难看了一点,我赶紧跟宝儿使眼色让他们先离开。   晚上一边进行野炊一边进行晚会活动,时间过的很快,表演结束后,各组也在学长姐的督促下将场地打包收拾。   “以昕,你跟嘉茜先把这包垃圾拿去倒。”学姐蹲在一旁收拾着没吃完的食物,抬头吩咐我们。   虽然同学甲也楞了一下,但我们总不好跟学姐说不要,所以就两个人提了垃圾往集中区走去。   一路上我们两个都没说话,虽然尴尬,但我也不想为了这个去解释些什么,还是赶快倒了垃圾就没事了。到了集中区,因为袋子里装了几组的烤架及器具,实在是有点重,我们两个几乎都要双手才能将垃圾提高,忽然嘉茜那边一松,整个垃圾袋的重量往我这边压过来,我的手提不动垃圾袋,整包硬生生撞向我的小腿,大概是里面的铁架和烤具穿破垃圾袋,感觉小腿好像被什么钢筋敲击到一样,刹那间腿完全没力蹲坐了下来,旁边的同学看见了,赶紧跑回营火区找学长姐帮忙。   不到一分钟,我们组的队辅就跑过来了,“怎么会这样?”   学姐小心翼翼的把我的脚抬正,我这才看见自己的小腿已经瘀青一片,烤架的撞击也刮出了几道伤口透着血丝,“能先站起来吗?小巴,帮我叫个学长来帮忙。”我尝试想要站起来,可是脚实在是太痛了,又跌坐下去。   “昕,怎么会这样?”Fish他们从另外一头跑过来。   “先把她抱回营区再说。”阿耀转到我身旁一把把我抱起来,走路时也刻意放慢了脚步,怕会晃动到我的脚,引起伤口的疼痛。   “先帮她做止血跟冰敷,等一下再去医院包紮。”生活组的学姐熟练地先用棉花棒帮我消毒止血,“会有点痛,忍耐一下。”   “刚刚谁跟她在一起的?”值星官严肃的脸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更冷峻了。   “我。”嘉茜怯怯地举手。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Fish口气很冲的质问嘉茜。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她也准备好要放手把垃圾丢进去了,所以我才放手的。”嘉茜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我暗示小春安抚一下Fish,“学长,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等一下我到医院包紮一下就好了。”   宝儿走到学长旁边,“学弟,我看我们送以昕去医院就好,包紮完就顺便带她回去休息了,检查结果我再打电话跟你说。”   “我让一个人跟你们去好了,不然我不放心,而且也可以帮你们带路。”毕竟活动还是要继续进行,值星官让小虎学长带我们去医院,他留下来监督等一下的夜间活动。   医生一面看着我的X光照,一面叮咛,“骨头稍微伤到,还不至于太严重,但里面的瘀血没有那么快散,所以短时间可能必须要使用拐杖,尽量让脚休息。”   拿了药,我们也准备回去。   “学长,麻烦你等一下回去帮我跟嘉茜说一下,让她不要这么担心。”闪过她刚刚的表情,我想她应该也被吓到了。   “嗯,你回去好好休息,如果下星期有需要请假,再跟我们说一声。”   跟小虎学长道过再见,我坐上阿耀的车,Fish和小春也上车照料我,免得途中有什么需要,shawn和宝儿则是先回头载小虎学长回去。   “我说那个女的是怎么样,刚刚要不是你抓着我,我就给她好看了。”Fish还是很生气,一坐上车子就念个不停。   “没事了啦,她又不是故意的,而且她刚刚也被吓傻了。”   “你就是人太好了啦,人家看你好欺负当然会这样对你呀。”Fish的大姐头气势完全展露无遗了。   “好啦好啦,以后如果有人欺负我,我就搬出你来对付他行不行。”   “你少敷衍我了,这下子你变成铁拐杨可高兴了厚,乾脆以后我在你的柺杖上加装几道暗器,这样你可能还会安全一点。”说着说着,Fish还真的拿起我的柺杖在研究。   阿耀一路上车速比平常慢了许多,加上累了一天,Fish和小春也渐渐睡着了,而我则是因为伤口抽痛睡不着,只好闭目养神,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阿耀空出一只手将手机递给我。   “喂?……没关系,我知道,那你们明天的活动好好玩,拜拜。”   “你同学打来道歉的?”阿耀将手伸到后面帮我把手机放回前座。   “嗯,刚刚小虎学长跟她说了检查情况。”   “其实她不是真的无意的吧?我看垃圾袋离桶子还有一步的距离。”阿耀总是比其他人还要细心,有时候都能注意到每个细节。   “她可能内心跟我想的一样,想赶快把垃圾倒了,所以才没注意到。”看她刚刚拚命道歉的样子,不像是故意伤害我的。   “所以你不生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反正她也道歉了。”   “有时候真的是很佩服你。”   “佩服我?脾气太好了吗?”我以为阿耀是佩服我心胸宽大。   “是你对什么事好像都能处之泰然,不会有太大的心情起伏。”   其实我也不是从小就这么冷静的人,只是当我经历过阿森和爸爸的离开后,似乎对任何事都不抱有什么期待,也或许是我逼迫自己不能投入感情,害怕再分离,被掏空的感觉,久而久之,亲情,朋友,爱情,我总是为自己上了一道安全门。   “会吗?可能我比较冷血吧!”   “如果你真的冷血,就不会哭了。”   我没有说话,阿耀大概也知道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先睡一下吧,刚刚吃的止痛药比较会发挥效用。”   感觉眼睛里湿湿的,我闭上它,不让里面的东西有机会跑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思细腻的因素,有时候都觉得阿耀总能一眼望穿我,老实说我并不是很喜欢那种被人家看透的感觉,太没安全感了,可是,每次阿耀却能给我被了解的感觉,很安心,很想哭。   如果没有阿森这个人,我想阿耀是很适合我的,没有两情相悦的问题,我只需要依赖他就好,只要负责开心就好,这样的生活很幸福。可是我却选择了另一条路走,也许辛苦了一点,甚至看不见尽头,我还是这样义无反顾的踏上那条石子路。   没看见结果之前,人们总是殷殷期盼着甜头,一股脑地往前冲,安慰自己只要走过了就能证明自己没错,可是当最后只换得一身伤痕,后悔的话却说不出口,才会知道自己走错了路,再也不能从头来过。   拄着柺杖快一个星期,我的脚总算勉强可以靠自己行走。   由于是在系上活动受伤的,所以教官也特别来关心过,学长姐们也帮忙跟系上一,两个有大一课程的大刀教授打过招呼,所以我才能在大家冲冲忙忙从我身旁呼啸而过往教室方向狂奔时,一步一脚印踏着前进的步伐。   “亲爱的,该吃药啰!”Fish这几天几乎是照三餐打来叮咛我吃药和她给的骨头保健食品。   “有有有,刚刚才吞下。”   “听话,给你一个奖励,等一下喔!”Fish故作神秘状,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什么啊?”   “看窗户外面。”Fish传来简讯。   我不明究理,只听她的话走到窗户旁边,宿舍后面是停车场空地,黑压压的一片,我还在想怎么回事,忽然外面一阵火花,不是小小的,而是很多很多火花,还以为失火,惊呼了一声。   没几秒,宿舍里很多人都发现了,一楼几乎每个房间都传来惊呼声,正在停车场的人也被这场小烟火秀惊喜到了。   这几个人也玩太大了吧,明明知道校园里严禁烟火,万一被抓到怎么办,正要开口叫他们的时候,“嘘!”Fish将手指放在嘴巴前。   火树银花持续的时间也不过十几秒,在花火要完全熄灭之前,就看见这五个人开开心心地落跑了。   “校门口等你。”Fish再传来一封简讯。   换掉睡衣,我一跛一跛地走到校门口,虽然学校不大,但依我现在的情况,短短的路还是走了有十多分钟,Fish一看见我走出校门口,就赶快跑过来搀扶,“你们也玩太疯了吧,万一被抓到怎么办啊?”   “不会啦,我们有避开摄影机拍得到的地方。”我想我脸色有点严肃,Fish一脸像极了做坏事被责骂的小孩。   “Fish怕你受伤心情不好,所以才想到这个鬼点子的。”shawn也帮忙她说好话。   “对呀,而且刚刚还有人鼓掌耶,大家应该都很喜欢刚刚的惊喜吧!”Fish嗫嚅地说着,不敢太明显表现出得意的表情。   “我只是担心你们万一被舍监抓到。”我不好意思的牵起Fish的手。   “没关系啦,这次不用再担心会被抓包了。”Fish笑嘻嘻地指了指车子后座一大包的鞭炮说。   我们来到河滨公园,Fish一下车就兴奋地拉着小春他们到一旁放鞭炮,我碍于脚的不方便,只好坐在堤防上玩仙女棒过过瘾。   看着身边的这一群人,其实有些讶异自己现在能坐在这边跟他们一起欢笑,我不是完全地自闭,在阿森和爸爸之后,也曾努力过让自己过得更好,但国中朋友因为一个男生而对我不谅解后,我也体悟到也许我无法隔绝这样的事发生,但我开始学着保护自己,人前可以和大家相处得很好,只是我再也不能把心掏出,因为付出了全部却不一定得到,反而也把自己丢了。Fish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我们班的灵魂人物,可是我却是在国三的时候才真正跟她熟识,当我开始一个人独来独往时,她介入了我的生活,如果要说我生命中的那些例外,当时除了阿森,Fish算是第一个吧,我后来告诉她时,她还很得意。   她不在乎我一贯平淡的态度,总是在去厕所时,倒垃圾时,吃便当时,几乎无时无刻,不知从哪冒出来用着大大的笑容跟我说:“昕,等一下陪我去福利社吧。”   久了,好像也习惯了这个人,紧闭的壳终于开了一个小小的洞,让她可以看到完全的我,不只是华美的,还有丑陋的,真实的我。   现在身边多了更多这样的人,有时我也会开始怀疑这些人真的看见我了吗?还是我依然只是把我愿意他们看见的展现出来,想来想去,还是没有答案,只能跟着他们继续往下走,也许走到哪一天我就会看见答案也说不一定,所以我又融入了他们,继续寻找。   大学的日子过得很快,不像以前国高中,每天总有念不完的书,考不完的试,上了大学,才知道原来学生也可以过得这么惬意,不过当然不包括期中期末的那两周。   混乱地写完最后一张期末考卷,脑袋里还装着刚刚看过的题目和答案。试以几点说明安全竞争厂商与独占厂商所面对的需求曲线?透过哪些措施,能够使结构性失业下降?……诸如此类的申论题已经把我今日的脑神经给消耗殆尽了,慢步走出教室外,换上神清气爽的笑容,期待迎接我每年最期待的时刻。   “你后天就要回去了?”我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忙着把要带回家的东西打包装箱。虽然内心并没有期待回家这件事,但每年寒假都有很重要的东西会送到,我希望自己能够亲手拆开那个东西。   “嗯,后天就要离宿检查了,对了听说你们驻唱的天数增加了?”   “寒假这段时间生意会比较好,所以宝儿他朋友就帮我们多安插了一些时间,你回家无聊的话,也可以上来找我们。”   “好啊。”虽然嘴巴上这么说,但我知道我不会的。   离宿检查后,跟室友道过再见,我就搭上回台中的车。   跟台北的湿冷天气比起来,台中算是温暖很多,但比起某个更温暖的地方,这里好像又显得有些陌生起来,我吸了吸鼻子,过敏的体质让我有点不适应两地的气温变化。   想一想,过敏体质好像是来到台中才开始有的,都市的空气跟乡下很不一样,从小健康宝宝的我也开始有了过敏的现象,除了呼吸道的问题,我知道,来到台中之后,好些东西都改变了,对我而言,过敏的也不只是空气,一些人事物都成了我的过敏源,被我推得远远的,偶尔碰到还是会让我大病一场,但即使这样,我还是想不到方法把这些病毒完全隔绝,所以我还是那么脆弱,没有一丝抵抗力。   转搭公车,回到有点认识却又却步的家,离开半年了,可是一踏上这里的瓷砖,我好像又被困回以前,全身说不出原因的颤抖……。    vip正文 第六章 空虚   放假回到台中后,过着每天无所事事的生活。   “今年是你大学的第一个生日,要不要找朋友来家里庆祝?”妈在某个夜晚向我提议。   “不用了,反正这么多年的生日都自己一个人过了,没什么好特别纪念的。”我一边看着电脑萤幕,头也不回地这样说。   每年总会有个属于自己的日子,带着被祝福,被期待的使命,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好奇地探索经历着一切,因为这天,我们的未来有了意义,有了延续──这就是生日。   没意外的话,生日应该是一家人一起吃着蛋糕,庆祝的日子,我也曾经有过很美好的生日回忆,父母拿出我期待已久的礼物,桌上摆着大大的插着我的年龄数字的蛋糕,然后我们一起开心的唱着生日快乐歌,这样的情节应该是每个小孩都觉得理所当然的。   后来才知道穷到下一餐都不知道在哪的小孩没有这个权益,父不爱母不疼的小孩没有这个权益,连家都不知道在哪的小孩没有这个权益,被父母遗弃的小孩连自己生日何月何日都不知道,因此更没有这个权益。   我有家,我的父母爱我,疼我,我也知道我的生日,可是我也不再有权益了,因为他们不会再一起陪我唱歌,吹蜡烛,吃蛋糕,拆礼物。   “你小阿姨说包裹寄到了,我陪你去拿好吗?”   “我可以自己去。”   我可以听得出自己的口气有多冷淡,妈在关上门的那一刻,我似乎都可以听到她的叹息声。   其实我也很不想这样,曾经我有多依赖她,当我生气,难过的时候,多希望她能拍拍我的背跟我说:“没关系,妈妈永远会站在你这边。”   但我总是忍了下来,即使痛到都哭不出泪了,我也不愿意告诉她。因为她剥夺了我原本该有的幸福,让我不明不白变成单亲小孩,也是她让我不知道该去相信什么才是真的。   这么多的原因,我想我足够理由可以恨她。   可是,每每在深夜里听见她房里传出的哭声,我又会讨厌自己,怪自己的狠心,骂自己的不孝。当时我能够体会阿耀父亲的心情,大概也是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挣扎,想爱不能爱,想恨恨不了的矛盾心理,让我们只能做出一些不想做却又非做不可的事。   我走到浴室冲冷水让自己清醒一下,通常这可以提醒我意识到改变不了的事实。   看看日历,今年又是一样的组合。当生日跟过年相连在一起的结果,通常都是既可以拿到礼物,又可以领压岁钱,度过一段颇快活的时间。   对我而言,虽然不全然是这样的结局,但未尝也不是一种好处,至少同样讽刺的两个节日我能一次完成,伤痛也是一次就够了。   隔天特地起了个大早,精神很舒爽。   一下楼,餐桌上摆着早餐和纸条。   今天我会去二阿姨那边,你们好好庆祝。   除了我和她,这个家还能有谁?   啃着手上的吐司,我出了神。   难道是爸?   从我十岁那年,爸离开这个家之后,我就不过生日了,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生日在我们家变成一个多余的日子,只会让我想起她是怎么让我从天堂掉到地狱,想起我们从亲密走到漠然。   突然间,门铃响了。   我从回忆中惊吓过来,却不敢应门。   曾经在脑海里预习过千万次重逢的画面,但现在我却脑筋一片空白。   “surprise!”   转过头来,看见Fish他们就站在门外。   “杨以昕,看见我太开心了。”Fish不等我回过神,迳自走进我家参观起来。   “你们……怎么会?”   “Fish说认识你以来都没帮你过过生日,前阵子在PUB代了蛮多班的,所以过年就跟宝儿他朋友请了几天假,大家一起下来玩,顺便陪你过生日。”   其实他们的心意我都了解,可是这么突如其来的惊喜还是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而且我们跟阿姨说过了,她还叫我们留下来多住几天,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们啊?”Fish说是这样说,可是俨然已经把这边当成她家四处走动了。   “可是我没什么过生日的习惯,你们就当来台中玩玩就好了。”我算是很委婉的拒绝了过生日的事情。   “你不用太担心啦,我们不会有什么整人计画的,你今天只要负责扮演寿星这个角色就好。”   “可是我等一下有事要回南部老家一趟。”这件事不能因为任何原因有所改变。   “那阿耀载你去好了,你只要晚上记得回家吃饭就好,你放心出门,我会负责保护你家不被Fish烧掉的。”宝儿一边推着我和阿耀往门走,一边发誓着。   大门关上后,里面传来宝儿的哀号声,想必是被Fish痛扁一顿了,就这样,我和阿耀驱车回乡下老家。   “对了,这学期成绩过了吗?”阿耀期中考是利用补考,补交报告的方式,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的成绩。   “马马虎虎啰,也不会因为我妈的保佑就写得比较顺。”   阿耀现在能够自然地谈起他妈妈,代表他已经释怀许多了。   “Fish说认识你到现在没看过你过生日,为什么?”   我打哈哈的带过这个话题,装傻一向是本能,“我这个人比较低调嘛。”   一路上我们从阿耀他们四个认识的经过聊到后来我们加入的生活,又从生活聊到兴趣,做的事,还有乐团。   可能是阿耀开车技术太好了,也可能是车况太顺畅,聊着聊着,我就睡着了。   “昕?”阿耀将我摇醒。   我意识不清的睁开眼,恍恍惚惚地望着前方,“嗯?”   “我们已经下高速公路了,接下来怎么走?”   我熟练的引导着阿耀方向,这个地方我生活了也不少年,每条街道对我而言都是那么熟悉,距离上次回来虽然才半年前的事,但随着离家越来越近的距离,我的心却更不安定。   除了回来拿东西之外,在我心中似乎还期盼着另一件事的发生,但我只能假装不在乎,因为期待与失望往往是呈双倍倍率在换算的。   车子平稳的开上坡,停在家门前的空地。   “这是我老家,在搬去台中之前,我可是这边土生土长的乡下小孩。”我拿扫帚清理一下地上的灰尘跟蜘蛛网。   阿耀随处参观着,一下子兴奋的拿着相框跑过来,“这是你小时候?”   “嗯。”那是阿森来到这边不久,我们某天玩相机时,他帮我拍下的。   还记得那天,我因为跟隔壁小胖抢玩具被妈妈打了一顿,所以红着眼睛嘟着嘴巴生闷气瞪着镜头的模样就这样被拍下来了,现在想想,以前还真是有够流氓的了,阿森常常说我长大不是变成伸张正义的警察,不然就是到处收保护费的小太妹,我才不管以后会变成什么,学着电视上勾着人家的肩膀对阿森说:“以后我来保护你。”   但实际上常常是阿森在保护我,被妈妈打,跌倒,被球K到,被其他小朋友欺负的时候,阿森总是会忽然出现,拯救我。   “怎么想不到你也有小太妹这一面啊?”不得不说,除了阿森,阿耀算是将我看得最仔细的一个人了。   带阿耀绕了家里一圈,我们转往隔壁小阿姨家。   “小阿姨,我来了。”   小阿姨拿着一包东西从楼上走下来,“小昕,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等一下留下来吃饭啊。”   小阿姨的手将东西交给我,但眼睛却是不断的跟我使眼色,“这是你男朋友厚?”   “小阿姨,不是啦,他是我高中认识的朋友。”   “唉唷,不用害羞啦!小阿姨也是有年轻过的,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妈妈说的啦!”小阿姨眼睛直盯着阿耀瞧,嘴上漾出藏都藏不住的微笑。   “小阿姨好,我是昕的朋友,叫我阿耀就好了。”正当我还不知道怎么跟小阿姨解释清楚的时候,阿耀倒自己自我介绍起来,两个人相见甚欢的聊起天来。   没办法,又再次证明阿耀的社交能力的确比我强多了,豪门世家嘛,哈哈。   我走到外面,散步到以前等阿森放学的那个路口,坐下来拆礼物。   “相机?”   爸和妈离婚之后,我有将近两年没有再看过他,后来有一天小阿姨忽然打电话到家里来,说是有我的包裹,从那年之后,每年爸都会将生日礼物寄回老家来,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寄到台中或者亲自交给我,但每年生日回到这个地方就变成我必做的事了。   每年和礼物放在一起的卡片都只是一张简单的便条,打上生日快乐四个字。   还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学着爸写字,鬼画符似的签名总让我觉得像个大人一样,那是一种成长的代表。   爸从来没有亲手写过卡片,难道他不知道我期待他的只字片语,胜过那些他送我的任何礼物吗?   “哇,这么好,谁送的礼物啊?”阿耀坐到我旁边拿起相机研究。   “我爸送的。”   “那为什么……喔!”阿耀说到一半想起什么似的,了解的点点头。   “我爸在我十岁那年就跟我妈离婚了,原因是什么其实我也不太了解,只记得那时他们常常吵架,有一天他们反而很冷静的坐下来,那天晚上我爸就离开了,永远的离开我们家。”   可笑吧,父母离婚的原因竟然这么多年了还是搞不清楚,但大人好像总是这样, 一句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或是你长大就会明白,然后就要我们接受结局,可是没有人问过我们要不要这样的结果,也不会有人在意我们内心是不是受了伤。   “你没问过你妈原因?”   “刚离婚的时候我几乎无时无刻都在问,为什么爸爸要离开我们?为什么你要赶爸爸出去?为什么爸爸不再爱小昕了?可是,我妈只是要我安静,然后回到她的房间,任我哭得再大声也不理会。过了一段时间后,我也不再问了,反正理由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   “这样看来好像跟我家有点相像。”   “也许吧,我们的父母都不爱彼此却又要结婚,把痛苦都留给了我们。”   “以前觉得痛苦,老是想着为什么是我生在这个家庭,现在觉得好像不那么痛了,反而有点幸福。”   “为什么?”我从来不觉得这样的破碎有一天会成为幸福。   “不知道,自从你跟我说过我爸也许是爱我妈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样的相爱虽然有点遗憾,有点晚,但我们期待的不就是对方同样的心意吗?这个世界很难说爱情不会改变,正是因为如此,同样的心意才更显得那么珍贵。”   “同样的心意……”   “遇到对的人当然想要跟她永远在一起,但感情这种东西不是只有当下的冲动,还混合了许多我们不懂的,就是因为这样,对待彼此能拥有同样的心意,不只是考虑到自己,也不只是一味替他付出,这样的感情才更有意义,不是吗?”   “那他们又是爱情里的哪一种情况呢?”而我跟阿森也算爱情吗?   阿耀没有说话,我想我们都不能说出爱情真正的模样,因为就算当你尝过了,也无法为它下一个完美的定义。有人说爱情就美在蒙胧不清的时候,也有人说爱情伟大在浓烈时的勇气,很多人谈情,很多人说爱,但却很少人真正懂得爱情。   我不知道我对阿森是不是爱,也不知道爸跟妈之间是不是爱,我不懂得爱,只是看过很多爱的不同面目,很巧的,都是狰狞,痛苦,绝望的脸孔。    vip正文 第七章 小姨家   回到家,小阿姨准备了满满的一桌等我们。   “小阿姨,你做的菜好好吃,难怪刚刚在路口就闻到很香的味道了。”社交王不愧是社交王,马屁拍得很足。   “哈哈,没有啦,不过小昕她姨丈也常说我作饭比五星级的主厨厉害耶。”上面那些话如果是我们年轻人听到一定觉得很弧?,偏偏上了年纪的妈妈特别爱听,看来阿耀跟小姨丈还颇了解怎么抓住中年妇女的心。   笑着看他们两个一来一往的,好不有趣。   吃过午饭,阿耀和小阿姨在客厅聊天,看他们相谈甚欢,我乾脆把阿耀一个人留在那边,独自返回老家去看看。   那年搬到台中,其实该搬的都搬过去了,没用的也都丢得差不多了,所以屋子里也只剩下一些大家俱和不知道怎么处理又舍不得丢的小东西。   以前我最喜欢趴在这张椅子上看电视,而阿森会在旁边的小桌子小凳子上写功课,那时候也不管他功课是不是写完了,总是看到好笑的地方就会拉着他大笑,最后阿森索性一回家就陪我看电视,可是我知道等我去洗澡,吃饭了,他总会赶快把作业拿出来写完,然后等我吃饱饭了还得陪我玩游戏。   几年前,小阿姨劝妈乾脆把这栋空屋卖掉,至少也是一笔钱,但我说什么也不让她卖掉这间房子,里面每个角落都堆满了关于阿森的回忆,这是我唯一剩下跟他有关联的地方,我不能想像当这个地方不再属于我,所以,坚决地反对下,妈也没再多说什么,“这样也好,我们以后回去还有个地方住,就依你的意思吧。”   每一年回到这个地方,都好像把童年的回忆全部活过一遍,当时年纪太小,有些事情记得不是那么牢,可是每回到这边一次,总觉得当时的回忆好像慢慢一点一滴回到我的身上,所以对于这个已经离开的人,我却始终忘不了。   我也想过,阿森不过就是小时候的一个玩伴而已,我又何必把他看得那么重要,或许他当时说会回来的那些话只是气氛使然,毕竟小孩子能多懂得约定,等待这些字的意义,这样想着的时候,脑袋里就会浮现他认真的表情。   虽然还是小孩子,我也能察觉那种认真的表情代表着不是说说而已,所以我也抱着相信的执着走到了今天,但是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像这样走到什么时候,尤其在上次听见他的消息过后,我更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相信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有一天相遇了,我们认不出彼此,还是发现其实他没有把当时的那些话放在心里,或者我们根本不会再见面,太多的犹豫,让我开始害怕相见的那天到来。   我无法控制脑袋的运转,好多好多的事情又涌上来了,我甩甩头,拿起扫帚拖把打算把家里清扫一遍,劳动应该可以帮我暂时把那些担忧压回心中。   不知道到底清了多久,等到我抬头看表时,才发现已经快四点了,把东西收一收,再看一眼这个地方,我走出来,锁上门。   到隔壁,发现阿耀和小阿姨早就不在客厅了,依稀听见后面庭院的声音,我走到后面的小花园,就看见阿耀和小阿姨蹲在一旁修剪花草,“对待花就是小心呵护才会长得漂亮,人也是一样的,你用心对他,他自然就会给你相同的付出。”   “小阿姨,你在上课喔。”我走过去也蹲下来研究到底是什么花能让小阿姨讲到人生哲学去。   “什么上课?我跟阿耀讲的都是人生的精华耶。”   “是是是,那请问小阿姨还有什么高见可以给我们这些晚辈一点意见吗?”   “你喔。”小阿姨摇摇头,笑笑的没说什么。   “好啦,小阿姨,下次再来听你跟我们分享你人生的精华篇,我们要回台中了。”   “怎么这么快,今天不留下来吃晚饭喔?”   “我们台中还有几个朋友,大家说要帮昕过生日,所以得早点回去。”   “过生日?小昕你……”小阿姨有点吃惊的转头看我。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他们特地从台北下来的,所以……而且其实也不算过生日啦,就大家一起吃吃饭而已。”我有些别扭的解释。   “阿耀,你知道我们家小昕有多久没过生日了,今天你们一定要好好帮她庆祝一下,蛋糕钱小阿姨出都没关系。”小阿姨眼眶都有点泛红。   “小阿姨,你放心,我们会玩得很开心的。”阿耀也没说破,只是微笑看着我。   陪小阿姨把花园整理乾净后,拿着礼物和包包,我们也准备开车回台中,小阿姨走到车旁送我们,“小昕,有时候感情的事不是像表面看见的那样,所以不要再跟你妈呕气了,看你这样,她心里也很难过,我相信你也不好受的,是不是?”   “嗯,我知道。”伤害明明是我最了解,也最不想做的一件事,但我却一直昧着良心将它加诸在其他人身上。   小阿姨抱抱我,又忽然想到什么,“啊,对了,前几天阿森回来祭拜他奶奶,我有跟他留下电话,我进去抄一份给你。”   没意料到会在这么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听到阿森的消息,我只能愣在当下,直到小阿姨将电话号码放在我的手上才回过神来。   “小阿姨,谢谢,那我们先走了。”机械式地开门,坐下,关门,道别,我现在的心思完全只剩眼前的那串号码了。   上了路,我还是死盯着纸条看,好像一直看下去,阿森就会主动打电话给我,但手机还是静静的躺在包包里。   “那个阿森对你很重要?”   “什么?”刚刚恍神没有听清楚阿耀的问题。   “我说,那个阿森对你很重要是不是?”   “他是小时候隔壁婆婆的孙子,我们常常玩在一起。”轻描淡写的带过。   “只有这样?”阿耀狐疑地看着我。   “嗯。”我的表情严肃了起来,点点头。   “我没有要挖你的秘密啊,放轻松一点。”阿耀拍拍我僵硬的肩膀。   我扭扭身体,故意笑的大声,却充满心虚的口气,“没……没有啊,我哪有。”   “第一次见面你也是这样,好像充满了防备,对谁都差不多的温度。”阿耀一针见血的说出对我的评论,我没有什么论证可以反驳。   “我……”但老实说,我还没有要把阿森的事说出来的打算。   “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阿耀给我一个谅解的微笑。   忽然地觉得愧疚,身边的人一直包容着我的任性,可是我却鲜少给予她们同样的对待,甚至吝于付出我的百分之百,只为了保护那摇摇欲坠的东西,这样的我连自己都讨厌,可是却无法改变。   回程的路上,我们没有再开过口,只是保持沉默。   路上遇到下班车潮,所以塞了一下,回到家也已经七点多了,“昕,生日快乐。”一进家门就被Fish的拉炮吓到了。   真不愧是念过餐饮的宝儿,每一道菜端出来都像饭店里的菜肴,害我都有点不忍心破坏他们准备一整个下午的心血,可是在吃下第一口后,筷子又忍不住地向别盘进攻。   晚饭收拾的差不多后,我们都瘫坐在沙发不想动,灯忽然暗了。   “停电了吗?”这几天应该没收到要限电的通知单吧。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宝儿的声音,可是怎么是结婚进行曲啊?   “欸,唱错了啦,现在是过生日啦!”另一个是小春。   “对厚,歹势啦,一时气氛搞错了,我还以为要求婚了咧。”黑暗中,两个人还聊起天来了。   我和Fish早就忍不住笑倒在对方身上了。   “烂毙了,你们两个赶快出来,不要再丢人现眼了啦。”Fish一边笑一边大喊着让他们两个出来。   宝儿开了灯出来还理所当然的,“笑什么啊,反正这里也有现成的,要结婚也是可以啊。”   止住笑,满脸红通通的,小春则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表情。   “许愿吧。”阿耀切入正题。   好多年没有许愿了,长大后才知道所谓的愿望都是骗小孩的,不然阿森不会一直没有回来,爸妈也不会分开了。   但如果真的有人可以让它实现,请把我失去的还给我,我只要这个愿望就好。   “我希望刚刚说的可以都实现。”   “什么?我哪那么神啊,还可以猜到你在想什么喔。”宝儿首先发难,煞有其事的把手放在我的头上,学着灵媒感应的表情。   “我的愿望大概需要一点奇迹才能实现吧。”   “奇迹可能要主耶稣才有办法,但有另外一个我们可以做到的。”shawn神秘地拿出一条黑布。   阿耀帮我蒙上眼,“现在要干嘛?”   “嘘!”这群人也太有默契了吧,连整我还一起嘘声。   我只好任由他们带着我走,虽然蒙着眼睛,好歹这个家我也生活了十几年,里面的动线我倒着也可以走到。   凭着感觉,我猜测现在走进房间。   扶我躺在床上,然后也跟着我躺了下来,“昕,你可以把布拿下来了。”   拆掉布,眼睛一下子还不能适应,只觉得房间一片黑,渐渐地眼前出现了好多微小的亮光。   是星星。   天花板和旁边墙壁都黏了好多夜光的星星片,多到好像真的躺在星空下。   “阿耀说你喜欢看星星,所以我们特地准备了这个礼物。”小春满意地看着他们努力了一下午的成果。   “谢谢。”   除了谢谢,我现在什么也说不出口。   “太感动了?我就说阿耀对你是认真的嘛。”Fish附在我耳边悄悄话。   可是,我无法回应他的感情,至少目前的我做不到。   夜里,我看着满满的天花板,眼泪无法克制的掉下来,枕头湿了,感觉心脏也被泡在水里一样,无法透气。   今天又是个失眠的日子。   隔早还不到六点,翻了一整夜,我还是选择放弃,起床。   冬天的清晨寒意十足,冷得我连续打了好几个哆嗦。   一夜没睡的结果就是换来满眼血丝和黑眼圈,这样憔悴的表情早就看过几百几千回了,但还是这么让人无力。   勉强牵动嘴角,希望等一下不会吓到Fish他们,但再努力还是装不出笑容,索幸将自己埋进水里,至少清醒一点的我不会做出什么太疯狂的事。   就快到忍耐的极限了,我能感觉水从鼻子冲进脑门,但我仍是不想动。   我害怕探出水面后,看见的又是自己那张哭过的脸,也害怕面对着一串永远不知道会不会打来的电话号码,所以我只能撑着,死命的憋着。   一阵敲门声疾地闯入,我从水里出来,大力地咳着。   开了门。   “不好意思,我想用厕所。”阿耀乱着头发站在门外,一脸睡意。   “嗯。”我退出浴室让阿耀进去。   走到客厅后,我把自己甩进沙发里发呆。   可能是刚刚呛了太大一口,现在脑袋里好像有一滩水流来流去,头昏脑胀的,我躺下来不久后就这样睡着了。   “杨以昕。”Fish的声音。   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Fish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老是有房间不睡,爱睡外面。”   继上次溪头的窘状后,这次又是Fish发现了我。   “而且你越来越专业了耶,这次还知道要带棉被。”Fish翻过沙发硬挤进棉被中,差点没把我挤下去地板。   “棉被?”我先到浴室,再走到客厅,我不记得带了棉被啊。   “你去叫小春他们起床。”Fish一把抢走整件棉被,寒风立刻钻进每个毛细孔。   去到房间,小春三个大男人超没形象的占据了整个地板,一一把他们叫醒后,却不见阿耀。   “shawn,阿耀呢?”   “他睡在我旁边啊。”shawn刷着牙含糊的回答。   奇怪,一大早的,人是可以跑去哪里?   “Fish,你起床有没有……”走下楼正想问问Fish,结果就看见她和阿耀已经坐在餐桌吃早餐了。   “有没有什么?”Fish满足的吃着烧饼。   “什么时候出门的?”我一大早就在客厅,怎么没印象有人出去。   “刚刚睡不着就起床去买早餐了,我有跟Fish说过了啊?”阿耀看向Fish。   “有吗?好像有耶,我还以为我在作梦咧,原来是真的喔。不好意思嘛,人刚起床总是比较神智不清的。”Fish吐吐舌头,拿她没办法。   宝儿他们陆续下楼来吃早餐。   吃到一半,妈就回来了。   “阿姨,昨天还让你住外面,真是不好意思,这几天你可以尽量使唤我们的男丁,要煮饭,要打扫,还是要马杀鸡,应有尽有。”Fish发挥她撒娇的功夫,妈笑得合不拢嘴,现在比起我,Fish反而更像是她的女儿。   “不用客气啦,我们小昕很少带同学回来,多亏你帮她找朋友来玩,今天你们就出去玩,阿姨大扫除一下,不然再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家里这么乱,对你们比较不好意思啦。”家里就我们两个,东西能多到哪边,每年的这个时候与其说是大扫除,不如说是跳蚤市场集散地。   有些尘封的东西会被挖出来,兜售一番,终究还是卖不出去,只能再回到某个刻意锁上的柜子里。   跳蚤市场就是这样,曾经珍爱的东西,这一夕却落到贱价拍卖的下场,幸运的被卖出,遇到另一个喜欢它,需要它的主人,也了了拍卖者的心头大患;乏人问津的最后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碍眼,讨厌,背上的一根刺,这就是它的名字。   “阿姨,我们今天留下来一起帮忙好了,不然过年这个时间来住你们家也是挺不好意思的。”宝儿提议。   妈本来为难,后来在shawn他们的坚持下也就答应了。因此,小春跟着Fish回家见岳父岳母,而宝儿他们三个则留在我家帮忙整理。   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大概就是像现在这个样子。三个大男生跟在妈后面,拆窗户,洗窗帘,搬床,洗电扇,所有你可以想像累死人的粗重工作,现在都在他们手上一一被完成。   我则负责回房间整理自己的杂物和书房里那些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拍卖品。   书桌上就摆着以前小时候拍的全家福照片,里面的人笑得开心,有谁想得到几年后会是破碎的结局。   柜子里放满一本又一本的照片,以及属于我们的回忆,幼稚园画的爸爸妈妈,以前每年父亲节母亲节亲手做的卡片,我和爸爸一起完成的拼图,这些年来不间断收到的卡片……还有那一年来不及送出去的领带夹。   这些东西在我们家就像是瘟疫,使人避之唯恐不及,没有人愿意冒着让这个家再次消失的危险去触碰它。   “今年收到什么礼物了?”妈走进来拿出那些卡片。   “相机。”   “果然还是你爸爸比较了解你,知道你想要一台相机。”   “恩。”我将卡片从她手中拿回,小心地收进柜子里。   “小昕,我知道你一直不能谅解,但大人的事有时候不是那么简单……”妈尝试要解释。   “好了,我不想听,如果你没有打算要说清楚,那这样就够了。”我穿过妈的身旁,冷冷的丢下这句话就走出书房。   一个人走到附近的小公园去透透气,以前我喜欢到公园里,不是要运动,也不是要散步,只是就安静的坐着,观察来来往往的人们,猜测现在眼前走过的人是什么关系,他们可能在想些什么,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总觉得猜多了,可能我也猜得出我妈心里在想些什么,可能我就能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跑到这偷懒,这样不对吧。”阿耀忽然从一旁出现。   “Fish不是说了吗?今天你们才是奴隶。”   “我可是把工作都做完了,哪像有人整理到一半就偷溜。”   “都听见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或许你妈就跟我爸一样,对感情都有某部份的不诚实。”   想起上次告诉阿耀的那些话,“也许你爸是爱你妈的。”   “不一样的。”我坚定的说,甚至强调,“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昕,我爸妈的事你也看过了,你应该了解,有些事,尤其是感情不一定像表面,不能完全设定对或错……”   我站起身,打断阿耀的话,“阿耀,他们真的不一样,我爸爱我,爱这个家,可是她却让他离开了,可笑的是,她从不肯承认她的错。我只是不懂,对一个人的爱,为什么可以说消失就消失?甚至没有问过我这样的结局是我想要的吗?这个家不是我们三个人的吗?为什么却是由她决定我们的未来?这算什么?算什么。”最后,我几乎不能好好把话说完,紧握的拳头激动的发抖着。   “喜欢一个人的那种心意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即使人不再,那些也不会过去的。”阿耀的表情很认真,像是要把这些话刻进我脑子里一般,缓慢却坚持。   后来的日子,我时常会想到阿耀说的这些话,它美好的让我好想相信,相信这些人都是爱我们的,阿耀的父亲,妈,还有阿森。   可是当我总在半夜里哭着醒来时,我只能相信那是存在在别人身上的,我拥有的爱早就已经死去,留在某个过去了。    vip正文 第八章 回到以往   寒假结束,又回到每天上课的生活,从企业管理到文案设计,从包装自己到售后服务,不论是课业或人际,我仍是可以交出一份像样的成绩。   下学期渐渐熟悉了大学的运作方式,教授也不再像对待孩子一样包容,常常是一声令下,我们就得在一星期后分析企划,不论是构想,设计,行销,管理,连利益报酬表都得一倂附上。天知道微积分究竟是创造给人还是神用的,上学期几乎是抱着考卷偷笑过关的,现在只能每天抱着数字和同学一边奋斗一边吃着宵夜或早餐。   这样的生活其实很不错,忙碌得像个有为青年似的,常常想就这样下去,也许我就变成女强人了,那种没有感情也可以过得好的女强人。但我明白的知道,我永远也变不成这样的女强人,别的不说,光现在让我蓬头垢面的这堆数据就够我受了,所以还是别想太多。   “还在忙呀?”闪着橘光的视窗跳出。   “是啊,哪像你每天都沉浸在幸福里,不知民间疾苦。”   “哪有啊,我这不就来助你脱离苦海了嘛。”   “怎么?”   “我哥啦,他这个星期要订婚了,之前就定了,但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这个星期六记得留给我啊。”   “那是你哥的订婚,你这个做妹妹的当然要参加,我去了很奇怪吧!”   “不会啦,你也知道我哥他家有钱人,最讲究排场了,你就当作去充场面嘛。”   “我再想一下啦,这样很奇怪。”   “不会啦,小春他们也都要一起去,你总不好看我们单数,怎样配对都不好嘛。”   “好啦好啦,我会记得。”还是赶快答应这个家伙,不然我明天的报告可能就开天窗了。   “记得穿漂亮一点,那天阿耀他们会去接你。”   “嗯。”Enter,关闭。我继续埋入无日无夜的分析。   好不容易在四点钟终于按下最后的储存键,我和战友们都忍不住欢呼起来,然后拖着半死残废的身躯躺上床,虽然闭着眼睛,但脑袋还是不自主的转个不停。   订婚啊,感觉离我好遥远的一个词居然就这样出现了,而且还是被乱炮轰炸到的感觉。   的亲生父亲很早就车祸过世了,国小毕业那年,她妈改嫁给现在的爸爸,一起搬到台中来。据说那个男人虽然也离过婚,但却是不折不扣的滥好人,不仅不在意Fish妈妈的过去,照顾他们兄妹也跟亲生女儿没俩样,Fish常喊着说她爸是酒矸倘卖没的爱好者,“不然这世界上有谁会这么喜欢拖油瓶。”Fish嘴里时常这样调侃着,但大家都看得出来她很爱她爸爸。   至于Fish的哥哥更是位传奇人物,偶而就会从国外寄些礼物,卡片什么的,那时Fish总会把零食,糖果带到学校请大家吃,可是她自己却从来不吃,后来才知道其实她很想念她哥,可是她信里从来不这么告诉他,只是说些我很好之类的话语,然后要他不用担心。   “昕,比起那些糖果礼物,我更想跟我哥在一起。”某天放学我们一起在教室拆礼物时,Fish这么说,声音哽咽着。   的哥哥没有跟着她们去到新家庭,而是给人家当了养子去了澳洲,当时Fish的爸爸还为此难过了很久,直到Fish的哥哥寄给他第一封父亲节卡片才释怀。   “那时我妈没有工作,全家就靠我爸一个人了,我哥他是为了不让我爸太辛苦,所以才答应当人家的养子,离开我们,这么多年他不说,但我们都知道。”   当时,我总是静静地听Fish说这些,心里将Fish的哥哥和阿森联想在一起,他们都同样默默保护着身边的人。听着Fish说她哥哥,我也能说服自己阿森过得一样好,有着爱他的妈妈,乖巧的妹妹,美好的将来,幸福的人生。   这天做了个梦,不同于以往只有我一个人,而是一家人,有肩负起保护家人的父亲,善解人意爱笑的母亲,活泼聪明贴心的妹妹,还有一个男孩,我真心期望那是阿森。   作了个美梦,虽然睡不到四个小时,但我还是精神抖擞的带着报告去上课,今天是个充满希望的一天,鲜少时间我有这种想法,但今天我却这么觉得。   傻傻站在衣橱前,我嘴巴大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该死,这几天忙报告都忙昏头了,压根忘了订婚这件事,看着衣橱连一件像样的洋装都没有,现在的心情就像去到五星级饭店,然后跟服务生说:“请给我一碗卤肉饭。”   “Fish,我忘记买衣服了,可不可以不要去?”我小心翼翼的,深怕踩了地雷。   “厚,杨以昕,我千叮咛万交代的,你现在都当耳边风就对了啦。”我几乎可以想像Fish在另一头气得跳脚的模样,逼得我不得不把手机拿远点。   “算了,我早料到你一定会忘记,那天我顺便帮你买了,等一下阿耀会顺便带给你,你动作给我快一点啊!”   望着已经断线的电话,我只能委屈地赶快找出高跟鞋,耳环等配件。   匆忙跟阿耀他们拿小礼服回到房间换上,顶着室友友情赞助的妆扮,踩着叩叩叩的高跟鞋,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上车。   “靠,昕,你今天正翻了。”shawn从我一上车就在后头鬼吼鬼叫的。   “这是在骂我,还是夸奖我啊?”刚刚太匆忙,没注意到他们,现在才发现车上三个男人全穿上西装了,跟平常完全不一样,可是……一开口就破功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你也觉得我今天特别帅?”shawn帅气的整理领带,就像花轮帅气地拨头发一样。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句话。”   “什么?什么?”shawn兴奋地凑到前头问。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我小小声的说。   阿耀和宝儿都笑开了,还冷不防补上一句,“可是猴子再装还是猴子。”   全车又爆笑开来,他们两个也在后头闹了起来,“敢说我是猴子,你那才是什么狮子头咧!”   一路打打闹闹,很快就到会场了,好不容易找到Fish和小春,一行人就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一样,毕竟这都是我们第一次自己参加婚礼嘛!   但根本不像Fish说的什么充场面,会场满满都是穿着西装,礼服的达官名媛,我们这几个小毛头自己反而显得有些不自在。   “Fish,你爸妈怎么还没来啊?”照理说,新人的父母现在应该都忙着在外面招呼客人。   “他们老早就进去里面和未来媳妇话家常了。”   坐了一下,客人也都陆陆续续入座,“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跟你去,免得你迷路了。”阿耀也站起来。   “不愧是有钱人的排场,你应该见怪不怪了吧,哈哈。”三不五时,我就喜欢攻击阿耀是个纨裤子弟。   “怎么?羡慕啊?”   “才不会咧,我最讨厌排场这种东西了。”   “我都忘记我们杨以昕是高山上的女狮王了。”同样地,阿耀也很爱拐着弯说我高傲,高处不胜寒。   我才不想理他,兀自跑去看新人的婚纱照。   不用绞尽脑汁,光看到几乎就可以立刻喊出名字。   之前的担忧都是没用的了,十几年过去,我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他。   可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阿耀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怎么了?”   会场里开始传出音乐,播放着新人从小到大的点滴,一张张小时候的照片播送出来,我只能愣在原地,什么也没办法去想。   挣脱开阿耀,我冲进会场里,“Fish,你哥叫什么?”   “怎么了?”是我的表情太严肃?还是我的泪流满面吓到她了?   “他叫什么名字?”我已经快要接近歇斯底里的底限了。   “沈彻。”   “沈彻,沈彻……”我喃喃自语着。   “昕,到底怎么了?”宝儿他们也被我吓到了的样子。   “让我们先请今天的男主角出场。”台上的主持人兴奋地鼓噪台下的气氛,那一瞬间,我却不敢回头。   会场里爆满的尖叫声和掌声,但我耳里只听得见那年说过的话。   “小昕,以后如果害怕,只要拉着我的手就好。”   “小昕乖乖,阿森坏坏,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只要你叫我,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骗人──   都是骗人的──   在喊出口的同时,全场都望向我这边,我知道他也转头了。   可是你认出我了吗?   婚宴继续举行,我不在里面。   忘了怎么在众目睽睽下离开那儿,忘了有没有跟他们说声恭喜,也忘了那时候有没有记得要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阿耀,回头。”我瞪着前面,面无表情。   他无动于衷,继续用时速80的动力前进。   “你不想看见我跳车的话就回头。”我将一只手扣住车门把手。   阿耀空出一只手抓住我的,“我不会让你有这个机会的。”   我用力想抽回我的手,却动也不动的,最后放弃,随便他要带我去哪吧!   “阿耀,做过的约定这么容易就可以被忘掉吗?我一定是得罪老天爷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诅咒跟着我不走?”我抬头看着天空。   在哪听过想哭的时候要抬头,眼泪就不会滴下来,可是,怎么还是感觉到什么东西滑落。   阿耀没有回答,反手抱住我,很用力,很用力,就像刚刚拉着我的手。我没有因为得到安慰而大哭,只是任由他抱着,空洞得像是描述别人的事一样。   “阿耀,你说,我对他是爱还是依赖?他对我又是怜悯还是爱?”   “如果是爱,我是不是太荒谬,太可笑了?”   “……”   “阿耀……我爱他就像……你爱我一样吗?”   我不带任何感情,一直说话,不是说给阿耀听,也不是说给自己听,只是一直说话。   感觉得到阿耀身体震了一下,我还要开口时,没有预警地,他吻了我。   轻轻的,不奢求回应的,那么云淡风轻,却把最沉重的泪水唤醒。   我没有惊讶,也没有欢喜,维持同样的温度摇头,“阿耀,我不能。”   “没关系,我们都一样。”阿耀没有离开,只是再把我拥抱,重复说着没关系。   那天晚上,阿耀坚持让我睡他们那儿,回到家后,我累得把自己丢上床,没有再起来过,但半夜客厅传来的讨论声告诉我他们都知道了。我没有力气出去跟Fish说声抱歉,在你哥的订婚宴上制造了小插曲,可是不用担心,因为只是小插曲。   后来,没有想像中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发生,虽然难过,但日子还是要下去,饭还是要吃。从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和突然下降的出席率,我知道各种猜测都在底下传来传去,但平常就跟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所以除了讨论报告之外,也没有人来问过我发生什么事,这样也好。   他们没有工作的日子就带着我到处玩,到处吃,有打工的时候,也是带着我坐在下面发呆,除了去上课的时间,我几乎没有独处的时候,我知道他们担心我,但其实也没什么,因为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让我发展些什么,就这样过了下学期。    vip正文 第九章 躲避   暑假没有回到台中,编了个理由留在台北,一方面是不想回去面对妈,另一方面Fish他们也不希望我自己一个人,所以知道没有抽中宿舍时,就让我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   “Fish,一直没有跟你说对不起,我和阿森是不是让你为难了?”捱着Fish的身体,我说。   “笨蛋,说什么对不起啊。刚开始知道那个小鬼就是我哥的时候,我是真的有吓到,可是,昕……这次真的要放下了,你知道的,我不想看你受伤。”   “嗯。”我还能再说什么,只是点头。   整个暑假浑浑噩噩地度过,偶尔和Fish他们开车到处去玩,绝大多数时间还是让自己没有目标的放空,什么也没有想,真的,我这么告诉别人,也告诉自己。   和小春毕业后打算先当兵,所以大四本来课就少得轻松,现在更是多了很多时间拉着我东跑西窜的。宝儿在PUB搞出兴趣,利用这年拼命赚钱,加上之前存的打算投资当股东。阿耀当初本来打算接受他爸的安排,一毕业就要到国外念研究所,今年却突然念起书来,打算考他们学校的研究所,所以一有时间就跑图书馆或在房间念书。   而我还是会去上课,虽然生活好像有了些改变,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不该做的事我也尽量忍着不去碰。   下午没有课的时间,我开始习惯一个人在学校乱晃,没有目标的乱走或发呆。   到图书馆拿出延宕很久的报告出来修改,不知道是微积分的魔力,还是昨天又失眠的原因,头昏昏沉沉的,我关上笔电趴在桌上休息。   感觉好像有人走近又走远,我勉强睁眼,一瓶养乐多安静地立在身边,某些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每天在路口等着阿森放学时,他总会省下婆婆给的零用钱买一瓶养乐多给我,没有例外。   我将笔电胡乱塞进包包,抓着养乐多跑出图书馆,我知道他一定还在,“你出来,我只是……想见你一面。”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身后有个声音,“小昕。”   我缓缓的回头,害怕一转身发现是梦,但实实在在地,他就站在这儿,“阿森。”   在心里回荡了十几年的名字,我今天终于叫出口了,因为太开心,所以连眼泪都控制不了,跑出来庆祝。   平日的淡水有点冷清,我们沿着河边散步。   虽然已经这么久没见了,可是却没什么尴尬的感觉,反而多了一种小时候还不懂的氛围,我知道,我们都还是当初的那个我们。   “之前听Fish说你身体不太好,现在看起来好多了。”参加完婚礼那阵子,身体跟心理都烂到一个极点,多亏了Fish他们,不然我大概也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吧!   “未婚妻看起来很漂亮。”我随手丢颗炸弹。   “谢谢,陈颖听到会很开心的。”   虽然告诉自己,他已经是别人的了,但听到他喊其他女生的名字,心却还是会痛,下意识握紧拳头,让指甲刺入手心的痛取代那股感觉。   “离开之后,你过得好吗?”十几年来,只能凭着想像去猜测他的生活。我也曾经想过,没有我的日子,有没有人等他?有没有人像我这样闯了一堆祸给他?有没有人……   “那时候我妈工厂的老板一直想生男的,试了好几年都没结果,后来认了我当养子,一起去了国外,这几年阿姨身体不好,我们才决定回到台湾来。陈颖是Uncle的女儿,刚开始超级排斥我的,就像你一样每天都会闯祸,让Uncle他们头痛得要命,后来长大了,我们相处才比较融洽。”   “然后开始相爱,认定彼此,是吗?”我一开口,连自己也吓到了。我不想对阿森这么咄咄逼人的。   “小昕……”阿森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像是害怕,也像是担心。   我回过神来,尝试化解紧张的气氛,“对不起,我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着急,就像小时候,一急就会说出一些伤人,可是是无心的话。”阿森的手明显在我脸旁顿了一下,才又像以前一样摸摸我的头。   “你……”说了好几次,我还是没办法问出口。   你爱过我吗?   不是你对Fish的那种爱,也不是我对宝儿他们的那种爱,是不论难过,痛苦,愤怒,无奈,折磨,挣扎,失望……说什么也不能放手的那种。   你爱过我吗?   “什么?”   当我还在努力的时候,电话响了,是阿耀。   “我们在学校,你可以出来了。”   “阿耀,我现在在外面,晚一点回去,你们不用等我吃饭了。”   “嗯……Fish问你在哪,我们可以顺便过去接你。”   “不用了,不用了,我和朋友在一起,等一下再自己回去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撒了谎,但就是无法跟阿耀说出我和阿森在一起的事。   “我们也回去了,你朋友他们还等你吃饭吧!”挂完电话,阿森站起来伸伸懒腰。   我跟在阿森的后面走,就像以前老跟在他屁股后面一样。小时候阿森高出我两个头,为了不抬头看他会气势弱掉,我总是喜欢站在他后面,对他颐指气使的。现在阿森高出我许多,几乎可以把我整个挡在后面,但我再也不想像以前一样只是在后面看着他,不着痕迹的走到身旁。即使这样并肩走着不再是我的权利了,也让我拥有这短暂的幸福吧。   “今天谢谢你的出现。”阿森陪我走到楼下。   “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生病了。”   “你不知道,因为失去你,所以再也不能痊癒了。”很想这么跟他说,可是没能开口,Fish他们就出现了。   “哥?”Fish跑向我们,后面跟着小春他们。   “下午刚好在学校遇上,所以一起出去了一下。”我的表情不知道够不够自然。   “先走了,改天记得一起回台中陪爸妈吃饭。”阿森跟shawn他们打过招呼就转身离开了。   我没有立刻上楼,站在原地看阿森离去的背影,直到在那转角处消失才惊醒过来。我不能就这样让他走,至少要亲口听他说过,我才能死心。   没有任何犹豫,我追了上去,不管Fish在后头如何喊我。   “你是不是早就有我的消息了?”赶上阿森,劈头就问他。   阿森没回答,算是默认了。   “有我的电话,也知道上了什么学校,住在哪边,甚至我和Fish的关系,明明可以轻易找到我,可是却从来没做过,为什么?”我忍住眼眶里的泪,倔强地坚强。   “因为害怕……害怕我的出现会带给你痛苦,就像现在。”阿森眼底也有同样的东西在忍耐。   我蹲下身来,无法克制的哭出声。   其实不管阿森有没有出现,痛苦早就存在了,可是他不了解我。   因为他,再大的痛我都可以忍受。   以后,当我回头看,才知道那时太一心一意追逐自己的爱,只看见自己心口的缺洞,没能正视到其他,一回神才发现自己有多残忍。    vip正文 第十章 梦回   不见的这十几年,我错过阿森的许多事,如今迫不及待想要全部补回来,所以虚伪地利用了“妹妹”这个角色。   从Fish他们的眼中,我清楚地看见自己有多卑劣,即使是每次阿森欲言又止的拉扯,我仍是装做看不见他们的担忧,兀自地往火的方向飞去。   我不是不知道阿森的为难,也知道陈颖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包容,所以我不敢再贪心地要求什么,但也无法骗自己。一路以来,我一个人走过,现在任性地停下脚步,不想再自己一个人走了,而阿森有义务牵着我继续走,这是当初把我丢下的惩罚,也是哥哥对妹妹的责任。   虽然如此说,但这样的理由又可以骗过谁?或者只是一种既牵强又不太高明的藉口。   “现在在忙吗?”   “有个会要开……你先把这些资料汇整,我等一下就过去,顺便请企划部准备下个月的提案。”阿森熟练地指挥着,完全是电视上看到的那种总经理或大老板的气势。   “你先去忙好了,我晚一点再打给你。”得赶快结束电话,让阿森去忙才对。   “没关系,怎么了?”阿森是那种再忙也会认真听人家说话的人。   “没什么事,今天下午没课了,本来想问你要不要出去走走,看来是不行了。”   “不好意思,还是我打电话问小茹能不能陪你?”   “没关系,你先去开会,我随处晃晃,如果你提早结束了再找我,不然我也可以先回家,真的没关系。”挂掉电话,一阵失落感袭来,感觉阿森好像离我很遥远了,那是我这些日子都无法补回来的距离。   习惯是一种熟悉的感觉,给人安稳不变的保护,不去尝试其他的可能性,担心,害怕改变,这就是我。   有养乐多,不会选择新上市的草莓牛奶;永远光顾转角阿伯的阳春面;宁愿辛苦多走一些,也不轻易钻小路;就算不知道终点,也始终等他,这是一种习惯,也逐渐变成本能。但这一瞬间却觉得我的习惯面临崩解,再也无法持续。   一个人不管在哪做什么事,吃什么东西,看什么风景,总是流露出孤单的气息,所谓的自由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捆绑,把自己锁在一个人的空白世界中。   有谁,不渴望陪伴呢?   到淡水走一圈,最终还是回家。晚上阿森打过电话说是工作还没结束,要我先去吃饭,早点回家,我爽快地直说没关系,要他也赶快吃饭,再贴心地快速挂掉电话让他继续忙,前前后后不到一分钟,我的口气保持轻松,可是,却有着淡淡苦涩的滋味。   “昕,这礼拜我要和我哥他们回台中,你要一起吗?”Fish看起来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开口。   “你们回去吧,下星期期中考,我想念点书。”我假装没发现她的谨慎。   “昕……不管以后怎样,答应我不要做伤害自己的事。”Fish停顿了很久,走到我面前。   我了解Fish说什么,也很想答应她,但承诺的话却哽在口中,“我不会破坏阿森他们的,我只是想要在他背后。”   “可是你这样做是不会有结果的,只是让自己更痛苦而已,为什么不面对现实,放弃呢?”Fish激动的也拉住了我的手。   “放弃有这么容易的话,我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我也想面对现实,可是以前的一切怎么过去?”   “那也都是以前了,而且你怎么能确定我哥对你也是一样的感情?”最后一句,Fish说得小声,可是却也是我最害怕的。   宝儿他们听见我和Fish越来越大的声音,敲门进来关心,“怎么了?”   我和Fish谁都没说话,只是红着眼眶。小春他们将Fish带到外面冷静一下,阿耀则留下来陪我。   “在你们心里,我是不是变成破坏人家的狐狸精了?”我背对阿耀,不敢看他的眼神。   阿耀走到我的正面,蹲下来,“我们都知道你不会,只是怕你伤害了自己。”   本来红着的眼眶一下子又辣了起来,眼泪关不住地一滴又一滴,我摇头,“想过几百次就这样待在他的身边,就算对不起陈颖也不管了,绝对不再离开。”   “伤害人本来就不是你的专长,到头来你还是没那么做,不是吗?”   “所以我好痛,只能在他背后看着他,让我很累,可是我不能放弃,不能再让他走了。”硬撑了这么久,我终于把这段时间的难受一次宣泄出来。   “成全比坚持困难,可是有时候这也是一种最爱的祝福。”   我哭低了头,阿耀说的话如同回音一般在房内不断重复响着。   晚上,Fish蹑手蹑脚地爬上床,“对不起。”我说。   以为我睡了,但也很快地躺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伤害你,我哥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也想要帮他保护好对他而言也是重要的人。”   “如果这样对他最好,我会努力。”努力把他摆到心底,偶尔想念一下就够了。   我和Fish两个不知道抱着哭了多久,渐渐就哭累了,在意识快模糊时,我只记得告诉自己,明天起就要开始努力了。   星期五Fish回去台中,一整个晚上我躲在房间,没有出去。   人好像都是这样,越想记住的忘得特别快,想忘记的却牢牢挂在脑中,即使我认真的想要放开了。   整理房间,打报告,看电视,洗碗盘……不管做什么事,哪里都有他的影子,越是想念就越心虚,越心虚就越想念。乾脆到超商买了两大袋啤酒,吆喝阿耀他们陪我。   “庆祝宝儿终于摆脱不务正业的生活了。”我开心地跟他们乾杯。   “什么啊,我本来就很有前途了好不好,倒是要先帮阿耀庆祝吧。”宝儿左拳打在阿耀的肩膀上。   “考上研究所都不用说的,要不是那天去学校看见海报,打算飞黄腾达不管我们这些兄弟喔。”阿耀不好意思的猛喝酒。   “真的?”   “嗯,教授推荐的,前阵子大家都忙,所以就没机会说了。”阿耀终于有点笑容。我原本以为阿耀不会想接管他父亲的事业,不过现在看来,我未来应该会有个企业家朋友。   “对不起,之前都忙自己的事,忘了你们。”到头来还是只有这些朋友陪着我,当初却为了自己的私事忽略了他们,连道歉也弥补不了内心对他们的亏欠。   “今天我们的三杯醉不在,大家放心的喝吧。”shawn先带头举起啤酒。   我知道他们不想让我难过,所以也打起精神跟着笑,“乾杯。”   最后,宝儿他们睡倒在客厅的地上,只剩我和阿耀还半醉半醒着。   “看不出来你酒量这么好?”我可是从国中就开始训练,不好也难。但这话说出口,阿耀大概会以为我年纪轻轻就跑夜店吧,所以我只是苦笑。   “你也不错啊。”才刚讲完,他又解决了一瓶。   袋子里剩下最后一瓶,阿耀看着我。   “现在我需要好好睡一觉,所以不要跟我抢了。”我拿走最后一瓶,仰头喝了一大口。   “阿耀,我明天想要回老家……把一些东西整理好,以后大概就不会再混乱了。”   “需要陪你吗?”   我摇摇头,“怕被你看到太丢脸的我,所以自己去就好了。”   我喝完最后一口,放下罐子,“好,睡觉。”   我一骨碌地站了起来,回房间什么也不想,也许是酒精产生了作用,很快就入睡了。   隔天起床梳洗后,和刚宿醉醒来的阿耀一起出去吃早餐,就让他送我到车站。   踏上回乡的旅程,其实连我自己也没有把握这一趟能真的丢掉些什么,但总觉得应该要走这一趟,不论是让其他人安心,还是让自己死心,从哪边开始就从哪边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