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与众不同的扬州客栈 虽然美丑不由人去选择,可是帅哥美女,自古便具有不可阻挡的魅力。美有很多种,当扬州客栈每天客如潮涌,除去许多常客,更因为扬州客栈的新一代继承人——一对极为吸引人眼球的帅哥美女。并不是五官精致,相貌惊人的长相,让人们惊奇的是,普通构造的脸上,有一种令人难以呼吸的气质。他们的美,好像是与生俱来的香味,让人着迷。他们是扬州客栈的新一代老板,扬州首富皇甫家的一对儿女。清新亮丽的他们,唯一能让不认识者认证的标志就是那双无比清澈的眼睛,明闪闪亮着智慧的光。人们都说,皇甫家不需要点灯,因为一对公子小姐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月亮一般明亮。 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醉人的扬州这片温暖的土地上。熙攘的人群,热闹的街市,每个角落都散发着朝气。 青湖的湖水,波光粼粼地随风荡漾,熙攘的人群出现在湖上的四条白玉桥。路虽不同,他们的目的地却是一致——青湖中心的“扬州客栈”。 淡青色头巾轻轻扎在发髻上,细长的发辫自然地垂在肩上,挂在胸前,黝黑的头发,映衬着白日光的明亮。白色透明的椭圆形小吊坠,精致地在两个粉嫩的耳垂上,摇晃着。白皙的脖颈上一颗红宝石夺人眼球。正是如此装扮的妙龄女孩穿梭在挤满了人的饭厅里。脚步轻盈,笑意满满,她笑的时候,左边脸颊上有一个深深的美丽的酒窝。暮然回首,那一瞬间,她眼神的清澈足以使青湖的水洁净如玉,她眼神的明亮足以使天上的星星惭愧,见了她的笑面,如同饮了一杯年代久远的香醇美酒,酒量好的,仿佛醉了,酒量稍弱的,仿佛早已陷入梦中。 青绿色绣花鞋,大朵的牡丹花盛开在鞋尖。近了,近了,一步一步…… “这位老奶奶,您好呀,还吃得惯吗,需不需要再为您添些菜来?”皇甫冰若立定在厅角一方桌前,双手相交垂在腹部,淡淡的笑意如一抹粉红色的朝霞。 狼吞虎咽的老奶奶忽然僵住了,他斜睨了皇甫冰若一眼,窘迫地只得干咽口水。 “嘿嘿,不需要……”勉强挤出比苍蝇叫声还小的声音,皇甫冰若却揪起他的耳朵,借着这个支点把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嘴里哼道:“真的不需要吗?净公子?” “啊哈,不敢当不敢当。”李净眯着眼笑着面对皇甫冰若,怎奈耳朵又被使劲地揪了一下,痛得他直叫嚷,踮起他本不矮的身材以求得到稍微的解脱,口里哇哇地叫疼,不住地求饶道:“冰若小姐,先放开手吧,很疼很疼啊!” “哦?知道疼就说明你没有毛病。麻烦你下次要骗吃骗喝换个新鲜的方式嘛,每一次都扮老太太,孙悟空好歹有个七十二变呢!我告诉你,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皇甫冰若恶狠狠地说着,又使力揪了李净的耳朵,方才罢手,道:“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了吗?” 李净双手捂着通红的耳朵,不住地揉搓,耷拉着脑袋,哭道:“扬州客栈救助条例第十八条,年轻力壮者需依靠自己的劳动获取食物,不得成为救助对象。” “嗯,很好,那么请问李净先生,您老为何出现在这里啊?” “我,我知道错了。” “我问你,上次不是给你找了个工作吗,为什么还要骗吃骗喝?”皇甫冰若坐了下来,脸色已缓和了许多,悠然地喝着茶。 “这次真不是我的错,他们就是看我不顺眼,我有什么办法。”李净嘟着嘴,一副委屈的模样。皇甫冰若品着茶,若有所思地垂着眼。 李净是个孤儿,因从小无人照管,只能靠耍点小聪明混吃混喝。自从扬州客栈开设“救助餐”为需要的人提供免费餐宿,李净便成为这里的常客。然而,扬州客栈对被救助的情况甚为严格,只有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才能够得到免费服务。因此,李净转动脑筋,屡次把自己装扮成老人家混进酒楼。直到皇甫冰若新官上任,第一天便把他这个假冒货抓出来。皇甫冰若很善良,为他找了份码头搬运工,要他靠自己的努力生存。可是不知为什么,连换了几次工作,李净就是没法做长。皇甫冰若正思考着接下来该拿李净怎么办,忽然一阵喧闹声传来,饭厅里碗筷碰撞的声音停了下来,众人都围成一圈,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婆婆,媳妇亲自来请您回家了。”一穿金戴银的肥胖女人阿谀地笑着说,一脸油腻的神情。皇甫冰若望过去,是孙婆婆。只见孙婆婆一言不发,坐在那里低着头,仿佛在叹气,流泪。众人的目光都围过来,有些人小声地议论着。 “婆婆,咱们家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您老呆在这儿让人家看了,还以为我们做儿女的怎么虐待您老了呢!横竖媳妇也亲自来请你来了,您就不要再矜持了吧。何苦来呢!”贵妇人见孙婆婆沉默,有些不耐烦了,虽口里说的声声是漂亮的话,却不免话中有话,话中带刺:“我说,家里什么环境不好,你偏要呆在这个地方,是存心丢我们的脸吗?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孙婆婆只把头埋得更低,与贵妇人的盛气凌人相比,瘦小的身躯显得更加柔弱和无助,像一只被欺负的小羔羊。 皇甫冰若早已气得火星直冒,只是苦于如何开口,她教养很好绝不会当众撒泼,再者,人家是名正言顺以媳妇的名义来接自己的婆婆,外人有什么权利干涉? “孙夫人是吧!”一个男性略高的声音,皇甫冰若抬眼看时,却惊讶地发现李净正气凛然地站在孙婆婆身旁,虽笑着却疾言厉色地对孙夫人说道:“啊,孙夫人,我个人觉得你长得也漂亮,口才又好,编谎话更是一流,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啊。”孙夫人初听以为是要夸自己,咧嘴要笑,谁知李净讽刺得很,立马变了脸色,像死人一般没有颜色。 见孙夫人如此表情,李净得意地笑了,直起腰道:“不但如此,孙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孝顺啊。每天家里是山珍海味,顿顿不少鸡鸭鱼肉啊,不过,给孙婆婆吃的呢却是白菜白饭。哦对,是孙婆婆自己喜欢吃素嘛。还有啊,孙夫人买了多少绫罗绸缎,不过,孙婆婆喜欢粗布衣裳嘛。孙家在扬州也算是大户了,那院落少说也有几十间厢房吧,可不知为什么孙婆婆只能住柴房。这样也罢了,孙婆婆是一家之主,却不能见亲戚朋友,因为她像个乞丐。哎呀,遇到这样好脾气又好欺负的婆婆可真是修来的福气,不过,遇到这样的媳妇儿,孙婆婆可真是不知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惩罚咯…… 李净像说书一般道出孙婆婆受到媳妇的虐待,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便议论纷纷起来,所有的矛头自然都指向了孙夫人,孙夫人只气得脸鼓胀鼓胀,通红像血液堵塞,两眼圆瞪,静止而涣散的眼神,像黑白纸相交。肥腻的皮肤渗出好些汗粒,盛气凌人的神气却丝毫不减。许久,方才在众人的责骂声中愤然离去,长长的袖口像尾巴在后面摇摆。 皇甫冰若着人安排孙婆婆的住处,众人也各自散去。 皇甫冰若笑道:“没想到你也有正义的时候啊。” 李净听皇甫冰若的称赞,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挠头道:“嘿嘿,我在下面混惯了,他们这些有钱人家的丑事听得多了,自然就派上用场了。”李净望着皇甫冰若,见她微笑的模样,好生迷人,雪嫩的肌肤,白里透红,清澈的眼睛因微笑而月牙般弯弯,嘴角的酒窝浅浅地蠕动着。李净不禁呆了一会,忙奉承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有钱人丑事也多。不过啊,扬州皇甫家可是天下闻名的好,人们都说啊,皇甫家要千秋万代的兴旺,这样,我们穷苦人家才有些希望。” “得了,尽会油嘴滑舌。这样吧,酒楼近来招工,你就留下来帮忙吧。不过,有个条件,你不能再偷懒,要扎扎实实地工作,知道了吗?”皇甫冰若认真地说着,脸上仍带着没有消却的笑意。李净高兴地跳起来急忙保证工作认真,为表诚意,从过道小二手里接过菜盘,笑嘻嘻地向三号桌走去。 看着李净嬉皮笑脸点头哈腰,一副生疏却努力的模样,一抹微笑浮上了皇甫冰若的脸颊。她转身绕过穿堂,眼前又是另一番模样:宽敞的厅堂,华丽而低调,带着专属个性的味道。这是扬州城最大的酒楼,上下两层挤满了人,细看之下,扬州各界,各行各业的人物正津津有味地拿碗筷当乐器演奏着午饭交响曲。 正文 第二章 初遇猪圈王爷 微风划过青湖的水,温柔地透过大厅敞开的门窗,轻轻落在皇甫冰若粉嫩的脸上,轻盈地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扬州客栈就像个小世界,人间沧桑事故应有尽有。当皇甫冰若和哥哥皇甫天添从父母手中接过这个担子的时候,就明白他们不仅要抓好客栈的生意,还要让这里像家园一样,一片和谐,这是皇甫家的传统,也是父母交给他们的责任。 思绪在空气中缠绕着,像琴弦一般杂乱而有序地演奏着皇甫冰若的心事。皇甫冰若入了神,一个急转身,顿时失去了平衡,向下倒去。 这一刻是旋转而来的,渐渐清晰的眼前的模样。那是一双深沉忧郁的双眼,深深的带着浓浓的沉郁的魅力。这一刻是清澈与忧郁的偶然碰撞,在他眼里,映衬出黑黑的皇甫冰若的影子,在皇甫冰若眼里,映衬出他独具魅力的脸庞…… 黑白色调的南方小园,翠竹在过道上迎风摇摆,轻微的沙沙声在空气中轻轻荡着。正是百花竟艳的季节,小花园里一片灿烂。夕阳西下,阳光渐渐消失在空气中,院子里却依然温馨,依然朝气蓬勃。 “少爷,这是近几天我们接济的账目,请您过目。”小丫头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手中捧着一叠账册似的东西。 皇甫天添悠然地品了一口茶,歪着头向她笑道:“先吃饭去吧,放在书房就行。”语气温柔中又不失威严,威严而又平易近人。小丫头微笑着点头走开。 黄昏,夕阳的余味,便是晚饭的菜香。 “小胖妹,你今天胃口这么好啊。这就对了,你要把自己养的肥肥的,我才好跟爹娘交代啊。”皇甫天添说着往皇甫冰若碗里塞了块东坡肉。 “亲爱的哥哥,我知道你跟爹打了赌,要是他们回来的时候我重了哪怕一两,就算你赢了。这才有所谓的哥哥的关怀啊。”皇甫冰若略显无奈,却掩饰不住脸上的笑容。 皇甫天添笑了笑,继续往皇甫冰若碗里夹菜,道:“我和爹是本着爱惜你的心态啊。要不咱们兄妹俩相依为命的,在冰冷的世道里,除了客栈和茶楼的生意,还要帮人解决点难题,感受一下人间的残酷和无奈,生活也太忙碌太灰暗了。所以说,在家的时候,一定要相亲相爱呀!” “哥哥,你对丫头小姐们如此温柔嘴甜呢我不反对。但是,你要清楚一件事,跟你相依为命的是我,你亲爱的妹妹。所以,请你正常一点,好吗?” 丫头下人们就在一旁的小桌上吃饭,听着兄妹俩的对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皇甫家独有的风景,没有主仆之分,所有人都可以尽情欢笑。 “诶哟,我的小祖宗诶,你们就别耍嘴皮子了。你们要再不改掉这斗嘴的毛病啊,我们就要笑得岔过气去了。”一五十模样的妇人站起身,隔着矮树丛笑道。 “李妈妈,这可不能怪我。你也知道,哥哥对女孩子耍的这套嘴皮子功夫我是最讨厌的,一点都不真诚。”皇甫冰若说着冲皇甫天添吐了吐舌头。皇甫天添回之以挤眉弄眼。两人活泼的模样又惹得一旁的下人呵呵直笑。 “小姐,你这话说得也不准,少爷的嘴皮子功夫恐怕还没到家,前些日子来的那个丹凤姑娘,都来了半个月了,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可总也没见她对谁笑过。”皇甫冰若的贴身丫鬟哈哈得意地数落着。提起丹凤,众人都来了关心的兴致,八卦的耳朵早已准备好了。 “可不是么,要我说这简姑娘也忒不知好歹,少爷救了她不说,伤好了连句谢也没有,成天板着脸,倒像是咱们欠了她似的。等老爷夫人回来,我得劝劝他们,这助人的条例得加上一条,不知好歹的人不必对他们太好了。这做好事却把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也太不公平了。”李妈妈嘟着嘴,把对简丹凤的不满倾泻而出。 皇甫天添沉默地低着头,若有所思。皇甫冰若道:“哥哥,这事,你怎么看?” “我想,她一定有她的苦衷。”他短短地说了句,便往嘴里扒饭,不再说话。皇甫冰若是相信哥哥的,便不再言语。对于简丹凤,她心里有了小小的好奇,也许简丹凤是个有故事的人,她喜欢有故事的人。 玉兰花瓣从上游缓缓流下来,乳白色的线条,散发着幽然的香味。那是少女独有的情怀,另一端,纤嫩的手轻轻晃动着水波,那是柔与柔的完美结合。 可是……那双丹凤眼睛……深沉而忧郁,像两个透明的黑玉镶嵌在长长的睫毛下,散发着一种令人难以捉摸的气息。 皇甫冰若立定,心想,她的确是是个美丽的女人,是能让所有男人魂牵的女人。只是,那眼神……皇甫冰若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心头隐隐有种莫名的涌动。同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双眼睛,那沉沉的忧郁的眼睛,只是,那双眼睛,比起简丹凤的冷漠,更隐隐透着某种孤寂。 简丹凤抬眼望了皇甫冰若一眼,将手中剩下的花瓣洒落在湖面上,便起身走开。她知道皇甫冰若的身份,可是身份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皇甫冰若对于简丹凤的冷漠并没在意,正自漂浮着自己的心事。哈哈气喘吁吁来报,有个自称王爷的乞丐在门外吵闹。自称王爷的乞丐?这听起来就很滑稽。 皇甫冰若走出园子,穿过翠竹小院,一阵争吵声传来。在门外立定,立时家丁们安静了下来。 那位自称王爷的乞丐,衣裳褴褛,满脸肮脏,还有一股臭味……皇甫冰若始终面带微笑,用清澈的眼神真诚地看着他。皇甫冰若从不随意论断一个人,此人虽一副遭人嫌弃的乞丐模样,可是细看之下,他的破衣服却是上等衣料,他腰间挂的荷包手工精致,绝对是上等货色。眉宇之间有一股逼人的英气,还有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不可一世地展示着他的骄傲。若一个乞丐也能有如此自信的骄傲,大概天下是另一番模样了吧。 皇甫冰若弯起嘴角,清澈的大眼睛水灵灵地闪着光,那人竟一时看呆了,也忘了去辩解自己的身份。皇甫冰若此时已经吩咐哈哈好生招待这位乞丐王爷。 果然乞丐王爷经过一番梳洗,玉树临风地站在皇甫冰若面前,风流之气横扫厅堂,所有人都傻眼。 “我只听过夫人说的孙悟空能七十二变,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活人变身呢。”哈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眼神始终没有从乞丐王爷身上移开。 皇甫冰若微微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公子有什么要说的吗?” 乞丐王爷双手抱拳正正地做了个揖,道:“扬州首富皇甫家名闻天下,本王慕名而来,果真名不虚传哪。今日得见皇甫小姐,真如天仙下凡哪。” 皇甫冰若道:“夸我的话是听了不少,不过像你这样说得如此生疏的却是第一个。好了,我也不喜欢打官腔,多累啊。要是你愿意,咱们就像朋友一样说话,如何?”乞丐王爷一时走了神,皇甫冰若便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许久,乞丐王爷方道:“朱俊。” 皇甫冰若噗地笑出声来,因为朱俊这个名字使她联想到“猪圈”,忙道:“那么,有什么需要让哈哈帮助你吧。”乞丐王爷只望着皇甫冰若离去的背影发呆,眼神呆滞。哈哈没好气地哼了他一声,道:“别看了,再看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朱俊道:“难得一佳人啊!” 哈哈瞟了朱俊一眼道:“我们家小姐是天下绝无仅有的,想她的人多了去了。别以为你穿的人模人样的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说你是乞丐,就算你真是个王爷,我们小姐你也高攀不上。” “嘿,什么叫就算啊。我真是个王爷,朱俊王爷,你没听过吗?” “是吗,那么请问,你为何一副乞丐模样呢,你的仆人丫鬟呢,怎么不去驿站呢?” “我,我有苦衷的,不能告诉你……” “你不告诉我,我还没有兴趣知道呢。我问你,你是不是现在无家可归,身无分文?” “是……是啊……” “那我先告诉你。皇甫家救助条例规定,受助者中因一时困难得到救助,但有能力者仍应该干活来养活自己。” 朱俊一愣一愣地看着哈哈,只觉得很新鲜。哈哈看着他的傻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果然你该是乞丐王爷,要不怎么生个帅气的模样却这么副傻呆的头脑。” 正文 第三章 这不是第一次见面 生活从来都缺乏惊喜,幸福的存在是因了平凡,因了没有风浪。 “喂!”朱俊一脸傲气,仰着头,用俯视的眼光看待所有的人。皇甫冰若眯着眼,哼道:“怎么了,王爷大人?” “你知道我是王爷还这么对我!”朱俊一脸不满。 “我怎么对你了?”皇甫冰若感到莫名其妙。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从哪里来,是哪家王爷,为什么沦落至此呢?”朱俊缓和了语气,认真地看着皇甫冰若问道。 皇甫冰若怔了一怔,笑道:“重要吗?” “难道你不好奇吗?” “哈哈,看来要让你失望了,我真的一点儿也不好奇。” “你一定是不相信我对不对。我真的是王爷,你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过不了多久我的家人一定会来找我的……” “好啦,我相信你行不行?”皇甫冰若不耐烦地制止了他道:“我拜托你不要喋喋不休嘛。” 朱俊一脸委屈。 皇甫冰若看着眼前这个无法融入生活的男子,笑道“对了,我听哈哈说,你不按照我们的救助条例办事?” 朱俊听后,眼睛立时放亮了,一溜烟把心事倾诉:“别提那个哈哈了,她是不是有毛病啊。我都说了我是王爷了,她竟然以下犯上,还让我干这干那,那些端茶倒水劈柴的事是我干的吗?害的我这两天腰酸背疼,等我找到我的管家,看我怎么收拾她!还有啊,我堂堂王爷,身上连一两银子都没有,逛街的时候想买只画眉都没有钱,我又不是不还,你们家也不是拿不出钱,先借我一些又能怎样?” 皇甫冰若忍无可忍,果断地拍桌而起,怒道:“闭嘴!”吓得朱俊僵在那,手在空中吊着。 “朱公子,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我也没有丝毫的兴趣知道。但是,现在你在接受皇甫家的救助,就必须按照我们的规矩来。你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只是让你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有那么难吗。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请你努力干活,好好听哈哈的安排。还有,要银子可以,麻烦你自己挣去!第二,离开皇甫家。”皇甫冰若说完瞪了朱俊一眼,甩头离开。 皇甫冰若气呼呼地走下楼去,正是半下午,宽敞的大厅只有稀疏的客人悠闲地喝茶聊天。眼神扫视处,那一个黑影,沉沉的黑影,有着几分孤寂落寞。那天在这里,在这处楼梯,和她对视的也是一双沉沉的黑眼睛……皇甫冰若想走过去,那人正好起身往门外走去,四个黑影跟了出去。 不知走了多久,皇甫冰若只一心凝望着前方,却不曾发现身处郊外的旷野,已无处藏身。 “少爷,对不住了,这是老爷的命令。我们也身不由己。”四个黑影已将他团团围住。他倒是临危不惧,冷笑道:“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说着从腰间拔出长剑,来了一个漂亮的飞起转身,剑气发出,围攻的黑影立马往后退去。他正凝神静气时,却一个踉跄跪倒在地。皇甫冰若的心跟着紧了,只见他呼吸困难,脸色发青,浑身无力地跪倒在草地上。 “你们在酒菜里下了毒?” “少爷武功高强,我们四个也未必能赢你,出此下策实属无奈。对不住了!”说罢,四个黑影齐刷刷向他冲去。眼看他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毫无反抗之力。英雄气短,他使出了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始终是无力的结局。 皇甫冰若情急之下,扫了一排石头甩过去,正好打在其中一个黑影的胸口上,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令他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皇甫冰若飞身一脚踢倒在地。皇甫冰若得意地笑着,忽然一个后踢,伴随着哇哇的叫声,企图偷袭的黑影倒在了几米之外。皇甫冰若饶有余力地拍了拍手,立定不动。三个黑影跌跌撞撞地朝她逼来,由于皇甫冰若总是出其不意,他们不敢快攻,一面行军,一面察言观色。皇甫冰若只是斜眼看他们,清澈的眼眸闪着光,嘴角的酒窝深深地仰着。 就在黑影逼近一米处,皇甫冰若在原地来了个漂亮的旋转,长发飘飘,裙摆飞飞,定睛一看,黑影们捂着被面粉撒到的眼睛,在旷野上横冲直撞。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皇甫冰若哈哈大笑。 不觉黄昏短暂,日已落。小溪潺潺,在安静的小山谷里荡漾着水的吟唱。皇甫冰若用手绢沾了水,走到树下。 他虚弱地靠着树干,眼睛微闭。 皇甫冰若轻轻擦拭着他苍白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地看他。浓浓的眉,长睫毛,高鼻梁,厚实的唇,还有,那令人心疼的,总透着忧郁的大眼睛。这是一张构造精致的脸庞。 他睁开眼,认真地盯着她看。 皇甫冰若停了手,冲他甜甜地笑着。清澈的眼眸明亮地闪着光,他只是呆望着。 “你还好吗?”皇甫冰若问。 “没事,死不了。”他又闭上了眼睛,冰霜似的冷漠忽地爬上了他的脸庞。 “他们对你手下留情了?” “药放多了怕我发现。”他仍旧闭着眼睛。 “可是,他们是谁。竟然能在我们酒楼里下毒,本事也不小。有这能力的,他们是第一个。” 他没有回答,仿佛更加无力了。皇甫冰若隐隐觉得他在想什么心事,这心事令他痛苦。她不愿看到他痛苦。 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她无理地想。 “可是,现在怎么办?你有什么打算?”皇甫冰若听到黑影叫他少爷,便不再问他家住哪儿。皇甫冰若擅长察言观色,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 他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微闭着眼,无力地靠着树干。他的脸背对着夕阳落下的地方,背着光。皇甫冰若安静地坐在草地上,面对着溪水。夜色降临,风变得凄厉,她在想,关于他。树叶在皇甫冰若的嘴边变成了口琴,一曲清清淡淡的曲子静静地随风飘着…… “你走吧。”他终于开口。 “你呢?” “不用你管。” “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没有名字。” “这样啊,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皇甫冰若当真思考起来,道:“小郁怎么样?” “小玉?那是女孩的名字。”他忽然因为名字的问题有了兴致,打了霜的脸缓和了许多。皇甫冰若扑哧一笑,道:“我说的是沉郁的郁。我每次看到你,都是这种感觉。” “是吗?你常常看到我?” “上次要不是你我就摔跟头了,说不定摔成花脸猫了呢。”皇甫冰若笑着,开心地笑着。已经过了好些日子的那件事,却是她第一次说出来,她的心里莫名地开心着。 “你笑了?”皇甫冰若见他嘴角翘起一丝笑意,兴奋地扑到他面前,高兴地叫起来。他本要收起不经意的笑意,却被她的举动吓到了,见她如此开心地笑着,嘴角的笑意反倒更深了。 “你是不是很久都没有笑了?”皇甫冰若眨巴着眼睛问道。 “我……” “知道我怎么看出来的吗?因为你的笑容很黑,太久没出来晒晒阳光了啊!”他先是一怔,继而更开心地笑起来。 “好了,你已经让我笑了,快回去吧。” “不,我在这陪你。”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你为什么要帮我?”他沉沉地问了句。 皇甫冰若把一旁的干柴收集起来,正努力点火,道:“我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他不解地看着皇甫冰若,“因为帮你能使我快乐。”这个回答让他沉默了,他默然地看着皇甫冰若忙碌的身影,一言不发。 “能再给我吹首曲子吗?”他问。皇甫冰若笑着拿起树叶,轻轻地放在唇边。风儿吹过,带着她唇边跳起的音符,轻舞飞扬。 他静静地听着,天上的月光笼罩着他们,这感觉让他心安,从未有过的心安。 细雨洒落在青湖水面,弹起水珠舞蹈。琴声从酒楼里传出来,正如绵绵的细雨,带着丝丝愁绪。人们都说,这略显忧郁的琴声,更入人心田。 轻轻踮起脚尖,只一瞬间,皇甫冰若已飞身上了屋檐。 “小姐!”浑厚的声音穿过细小的雨声。只见一身穿白衣,长发飘飘,身材魁梧的男子出现在皇甫冰若面前。皇甫冰若见了她,露出洁白的牙齿,那是见了老朋友的笑。 “扇哥哥!” “小姐,有什么事吗?” “嗯,我想问你前些日子你去哪了?” “我一直呆在这里,哪也没去啊。” “那怎么可能有人在你眼皮底下在客人的饭菜里下毒?”皇甫冰若不解道,一脸着急和担忧。 铁扇想了一会,笑道:“小姐说的是凌尚禹被下毒的事吧?” “凌尚禹?”这是皇甫冰若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很帅气的发音,像流星一般划过皇甫冰若的心海,刻下了美丽的足迹。 铁扇道:“那日,我们知道四个黑影在凌尚禹饭菜里下毒,但这是他们的家事,况且他们下毒的量并不足以致命,所以我们没有阻止。” “家事?扇哥哥,你都知道些什么?”皇甫冰若镇定的外表下,并不是藏着一颗好奇的心,她隐隐感觉在他身上的故事,很痛,很痛。 铁扇继续道:“凌尚禹,是京城凌家的庶出,他父亲凌子番曾是武状元,后来辞了官,开了‘凌氏武官’,有许多官宦都是他父亲的徒弟。在京城,凌家可算是鼎鼎大名的家族。凌尚禹有个哥哥叫凌尚敬,是原配凌夫人生的。” “可是,为什么他会被追杀?” “这其中好像有什么不可为外人知的秘密。不过,凌家四黑影是凌子番的入室弟子,能派出他们来追杀凌尚禹,那肯定是凌子番的意思,而且,看他们不折手段,看来事情很严重。” “那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抓?”这才是皇甫冰若最想知道的问题。 铁扇无奈地摇了摇头。皇甫冰若失落地坐在屋檐上,雨更加细小,雨幕却越加发白,眼前只是迷蒙的一片,打湿了皇甫冰若的视线。 许久,皇甫冰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道:“扇哥哥,要是凌尚禹回来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他,不要让四个黑影伤害他,可以吗?” 铁扇听了皇甫冰若坚定的话,又见她一副恍惚的神色,正自疑惑,沉吟了一会,才道:“小姐,你和凌尚禹有交情吗?” “我……”皇甫冰若语塞,道:“我们没有关系,我只是路见不平,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否则,父亲追杀儿子,这不是太奇怪了吗,简直天理难容!”皇甫冰若心里愤愤地想,凌子番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可她却笃信那个萍水相逢的凌尚禹。可是,为什么要帮他,他那么不知好歹,什么话也没说就那么走了,他当我是什么?皇甫冰若一阵心乱,跟空气怄气。 铁扇早已回到了他的工作岗位。 雨中一个没有打伞的身影映入眼帘,是朱俊。他缓缓地拉着一车柴火向这边走来。皇甫冰若会心一笑:哈哈果真有办法,这个什么也不会做,只会挥霍无度的王爷如今也能干这样的粗活。 皇甫冰若给朱俊撑了伞,朱俊先是一愣,继而开心地笑着,傻傻地笑着,倒不似先前那般傲慢,眉宇间的英气更有另一番坚定的味道。他们一起将柴火拉到了后院,整齐地把柴火从车上卸下来。 汗水和雨水湿透了朱俊的衣裳,健壮的体魄因衣服紧贴而显露出来。皇甫冰若笑道:“没想到你还是有两下子的嘛。” “那还不是被你们逼的。尤其是那个哈哈,等我恢复了身份,看我怎么收拾她。”朱俊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良心啊,哈哈帮了你,你还要对付她!尽是些没良心的东西!”皇甫冰若双手叉腰,不满地瞪着朱俊。 “帮我?她每天不让我吃不让我睡,非得我把这些活都干完才有些自由,我堂堂一个王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啊,要不是现在落魄了,我才不会那么听话呢。不过,这都是暂时的,我的管家很快就会找来了。” “哈哈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家的救助条例吗?” “我才不管什么救助条例呢。”朱俊越说越愤恨。皇甫冰若想教训他几句,转念一想,便道:“你来了这么久,我还没有带你四处走走看看呢,就今天吧怎么样?” “今天?”朱俊正一头雾水,支吾道:“这还下着雨呢……” “诶呀,你一个大男人,这小小的毛毛雨,你还怕什么呀?走吧!”皇甫冰若不由分说就拉着朱俊往外跑。 雨是忽大忽小,却始终保持着细密的状态,好像老天都知道大家的心事,故意要缝合他们的愁绪一般。 弯弯曲曲的长巷,踩在坑坑洼洼的黄泥土上,朱俊一脸嫌恶,不愿抬脚走进这般脏乱的地方。皇甫冰若却饶有兴致,只一个劲地催着朱俊。后来,干脆直接拉了朱俊的手,一路拽了进去。 湿漉漉略显凄凉的氛围,巷子里却是热闹非凡,朱俊不禁傻了眼。 “你知道什么地方最充实吗?”朱俊傻傻地看着皇甫冰若,说不出答案。皇甫冰若道:“就是这里了。这是集市,无论刮风下雨,打雷闪电,或者是冰雪皑皑的时候,这里一定会很热闹。因为,他们都需要用自己辛勤的劳动来生存。”皇甫冰若见朱俊似懂非懂的模样,继续道:“朱俊,跟他们相比,你觉得哈哈让你做的事情辛苦吗?” “可是,我是王爷!”朱俊支支吾吾地说着。皇甫冰若打断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朱俊,没有人可以选择出身,但是,无论是谁,我们都在努力地活着。我不知道你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就是一个寄生虫,离开了寄生的地方,你什么也不会,根本就活不下去。”皇甫冰若顿了顿道:“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真的觉得哈哈是欺负你,你不愿意这样生活,我会让哈哈尽快帮你联络王府,你可以不用在这里继续。”皇甫冰若停住脚步,道:“那些话,我希望你不要跟哈哈说,她会伤心的。” 幸福会冲昏头脑,但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在幸福温泉里长大的女孩,能说出这样一番生活的哲学。皇甫冰若虽活泼开朗,却有一颗善感的心,虽只十八岁,她的内心,比任何人都明白,也比任何人都善良,这就是为什么她的眼神能如此清澈明亮,如此透人心弦。 正文 第四章 拔刀相助 哈哈回来了,她带回来朱俊的贴身管家,朱俊,他的确是王爷,一个为了在成亲前享受属于自己的自由的王爷。哈哈对皇甫冰若说,朱俊的心是好的,也许让他回到自己家会比较开心。很明显,哈哈知道朱俊不喜欢她,她也知道朱俊讨厌哈哈给他安排的工作。哈哈是善良的女孩,她努力帮朱俊找到了归路。 “王爷,恭喜你,终于可以逃脱牢笼,回到你自己的天地。”哈哈冷冷地说。朱俊低着头,又深深看了哈哈一眼,顿了顿才道:“回去只是走入另一个牢笼罢了。” “那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哈哈讽刺道。 “我知道,我不该那样骂你,我错怪你了!”哈哈本觉得委屈,但她理解朱俊,所以心里也没有真正怪他。此时听朱俊诚恳地道歉,她是又惊又喜:“好了,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帮你找到了管家,帮了你一个大忙,咱们就算扯平了,行不行,王爷?” 朱俊果然弯起了嘴角,笑道:“好!我就知道哈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儿了。” “我看这些天,正经功夫你没什么长进,耍嘴皮子却很厉害了。” “谁说的,我现在能自己挑水了,也能自己劈柴了。而且啊,现在我都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了,忽然要我不干了,我还真不习惯呢。” “还真是贱骨头啊你!”朱俊并不生气,和着哈哈开心地笑起来。恢复了王爷身份,朱俊搬到驿站去了。 阳光灿烂的日子,朱俊在雅间坐定,摇着扇子,一脸淡定。他天生的贵族相貌,如今,那份天下独我的傲气却减了不少,多了几分平和。 “猪圈王爷,你好啊!”皇甫冰若灿烂地笑着打招呼。朱俊一脸无奈,用扇子半遮着脸道:“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啊,好歹我现在也恢复了身份。” “哦,知道了,猪圈王爷!”皇甫冰若故意将“猪圈王爷”提高音量,身后的管家和保镖忍不住偷笑。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享受前呼后拥的感觉啊,是不是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皇甫冰若故作调侃。朱俊瞟了身后随从一眼,道:“你就别拿我打趣了。你们只看到我的光环,哪里知道我也有我的苦衷我的无奈。” “哟,您老也这么沧桑啊!难不成我们家哈哈好心做了坏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朱俊忙要辩解。皇甫冰若却忽然僵住了,凝神静气的模样。“是他们!” 皇甫冰若丢下朱俊,飞一般夺门而出。 “这是凌家的家务事,轮不到你来管!”黑影道。 “哼,敢在我们客人的饭菜里下毒,我岂能不管?”铁扇威风凛凛地立在黑影面前,他身旁站着凌尚禹。皇甫冰若把眼光落在凌尚禹脸上,他很憔悴,他的眼神正迸发着仇恨、厌恶的凶光。 “铁扇兄,你我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你就该像上次那样装聋作哑。”黑影哼道。 “该怎么做还轮不到你们来教我。”铁扇浑厚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只这声音就知道他的内力有多么的浑厚:“这个人我要定了,只要有我在,你们就休想伤他分毫。” “好,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话音未落,四黑影已经一拥而上将铁扇和凌尚禹团团围住。一阵白色的旋风腾空而起,铁扇脱离了四黑影的围攻。 皇甫冰若早已将四黑影视作自己的仇敌,此时正眼里冒火,巴不得一人给他们一掌。正欲冲过去,却突感一阵眩晕,还没来得及站稳,曾经被他踢飞了的黑影已逼近,黑旋风突然袭来,眼看皇甫冰若就要被吞噬…… 皇甫冰若只感觉一股力量将自己拉向一旁,瞬间便落在一个暖暖的怀抱中。凌尚禹怀抱着皇甫冰若,单手对付两个黑影,眼看寡不敌众,凌尚禹像狮子怒吼一般,使力飞身旋转,将两个黑影打落在地。他抱着皇甫冰若逃到扬州客栈的后院。 “放开我,我没事!”皇甫冰若挣脱凌尚禹的手臂。她将凌尚禹上下打量了一遍,确定他没有受伤,便瞪了他道:“你是傻子吗,第一次在这里栽了,还敢出现?” 凌尚禹深深地看着皇甫冰若,然后扬起头道:“若是在扬州客栈我也能遇害,试问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你还挺得意是不是?要不是我让扇哥哥……”皇甫冰若心急,一时口快说漏了嘴,急忙打住。凌尚禹看向别处,眉心微锁。 沉默过后,皇甫冰若忍不住问道:“刚才他们是不是对我用药了,为什么我忽然眩晕了?”凌尚禹没有回头,缓缓才道:“四黑影的披风是特制的,他们最擅长用暗器和迷药。” “我还以为京城凌家是什么名门正派呢,原来也用这些阴毒功夫!”皇甫冰若最痛恨不正大光明的手段了,况且自己刚刚中了招,气正不顺,也顾不上凌尚禹的心情。凌尚禹微微愣了愣,转而笑道:“若不是他们摸不清你的招式套路,他们也不会无奈之下选择这种方式对你。” “那他们对你呢,不也用了药吗?” “那不一样,他们也身不由己。”凌尚禹饶有意味地说了这句“身不由己”。看着他的侧影,清晰的修长的轮廓,显得那样孤寂。正是青春风华正茂的年代,这个英俊的男子,却仿佛经历了多少风霜,沧桑间透着一股万般的无奈。皇甫冰若看着他,不禁觉得心疼起来,对她来说,凌尚禹似乎有特别的魅力使她深深地陷了进去。 正说着,铁扇回来了,见了皇甫冰若,他严肃的脸便温和了许多,但依旧很酷地站在了凌尚禹面前,道:“我们已经和四黑影公然宣战了,既然我答应了小姐,我就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这是我的事,不必操心了。”凌尚禹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便抬腿要走,他轻功很好,皇甫冰若来不及阻拦,情急之下甩出了佩剑,正好从凌尚禹眼前擦过。凌尚禹很灵巧地躲开,一个漂亮的转身又避开了皇甫冰若。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我们好心帮了你,你却如此无情无义!看我怎么收拾你!”皇甫冰若气极了。上次在郊外,一觉醒来,凌尚禹便不见了踪影,什么也没留下,这口气一直憋在皇甫冰若心里。此时凌尚禹又如此冷酷,明明身处危险却不接受帮助,皇甫冰若实在无法理解他的作为,但她彻底明白了什么叫“热脸贴在冷屁股”上,如此屈辱,她如何能忍受? 皇甫冰若快手甩出一掌,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凌尚禹的心口上。只见凌尚禹脸色刷地变白,铁扇和皇甫冰若立时愣住了。凌尚禹跪倒在地,一口鲜红的血染红了他没有血色的嘴唇,滴落在雪白的地面上。 “你……你怎么不躲开?我……我也没用多大的力啊……怎么……怎么会……”皇甫冰若乱了,她并不是真心要伤害凌尚禹,只是想跟他对打发泄一下情绪,何曾想到会如此严重。她手扶着凌尚禹,慌忙地替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颤抖的手缓缓升上空中,缓缓靠近皇甫冰若梨花带雨的脸。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的手轻轻擦拭皇甫冰若的泪珠,满眼深情,是感激?是心疼?还是……皇甫冰若看着他忧郁的眼神里第一次闪出了光芒,不禁开心地笑了。从前凌尚禹的这双眼睛,是冷漠的不带感情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若死了,眼神里也就没了光,犹如没有灵魂的生命,呆滞的,没有任何灵动。可是,她看到了,此时凌尚禹看她的眼神里,不仅有泪花,还有某种感情。干旱的土地终于有了甘霖的滋润。皇甫冰若从未有过的开心,甚至幸福。 凌尚禹醒来的时候,三更已过。皇甫冰若靠在床沿,微闭着双眼。雪白的肌肤在烛光的笼罩下散发着微弱的迷蒙,薄薄的眼皮下能感觉到眼珠的蠕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想必是在做什么美梦呢。白里透红的脸颊,在睡梦中也有那么一丝笑意。凌尚禹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她醒来,朝他笑了,小酒窝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凌尚禹回之以一个憨憨的笑。这个笑,是在凌尚禹也没有意识到的。 “你真是个独特的女孩!” “你真是个独特的男孩!”皇甫冰若眨巴着眼睛,真诚地说道。顿了顿,两人相视而笑,笑声传到夜空中,好像在向天下所有的人宣告快乐。 “你是不是很久都没有笑了?”皇甫冰若拖着下巴,轻声问道。 凌尚禹点了点头,道:“所以我的笑容有点黑?”皇甫冰若扑哧一笑,心里却觉得感动。原来一句玩笑话,他还记得,这个人,他并不真的是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嘛。 “所以说,以后啊,你要经常把你的微笑拿出来晒晒太阳。你知道吗,金黄色的笑容最打动人心了。”凌尚禹听了皇甫冰若的话,不觉又笑起来。 “嘿嘿,你答应我好不好?”皇甫冰若乘胜追击,开口要一个微笑的承诺,见凌尚禹没有答话,便拉了他的手和自己的手紧贴并拢,认真道:“掌心通心,今天你答应我要常把微笑拿出来晒太阳,答应了就不能反悔,知道了吗?”凌尚禹虽觉得这个举动有些可笑,可是看着皇甫冰若真诚的样子却觉得心里暖暖的。事实上,每次见到皇甫冰若,他总能不自觉地笑,这个笑是不需要理由的。 第一次,他们说说笑笑直到天亮。 风好像把混浊沉淀在黑暗中,清晨的风,清澈凉爽。皇甫冰若虽一夜没睡,却精神很好。相比之下,哈哈却像蔫了的黄花菜似的。 “哈哈,你昨晚没睡吗,怎么这么憔悴?” “还不是因为那个猪圈。还有那个简丹凤。” “猪圈和简丹凤?他们能有什么事烦到你啊?这简丹凤不是归我哥管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操心啦?” “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简丹凤,平常一言不发,忽然跟猪圈侃侃而谈,他们两个简直是相见恨晚,有说有笑,你都没看到,少爷昨天脸都青了,真可怜。”哈哈说着,一脸的愤恨不平,喘着粗气。 “我看你也挺可怜的!”皇甫冰若笑着调侃道,“我哥在哪?”正问着,院子里练剑的声音已经传来。皇甫冰若笑了笑。 一个时辰过去,天添始终没有停下来,他手上的剑不停地在树木花丛中穿梭,满地的树叶和花瓣随风起舞。 皇甫冰若只是不说话,坐在树下认真地看皇甫天添练剑。 “你怎么了?”天添终于停下来,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啊。”皇甫冰若微微笑道。 天添感到不对,忙坐在皇甫冰若身旁,放下手中的剑,道:“妹妹,你别吓我,怎么了,生病了还是谁欺负你啊?怎么一言不发地在这坐了一个多时辰?你可从来都不这样啊!” “哥!”皇甫冰若镇定地叫了一声,道:“我从来没有如此安静认真地看你练剑。刚才我在想,十几年来,我们两个小打小闹,每天都很开心。因为我们有最幸福的家庭,最爱我们的父母,我们一直是快乐的角色,好像跟烦恼天生没有缘分。可是,自从爹娘离开了,把家和生意交给我们两个,慢慢的,我们都变了。” 皇甫天添笑道:“是吗,你觉得我变成什么样了?” 皇甫冰若笑着摇了摇头道:“哥哥比以前更帅了,而且,更让我有安全感了。” 皇甫天添舒了口气,笑道:“臭丫头,被你吓死了,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那么多愁善感地跟我说一大堆话。还知道开玩笑就好啊。那我就放心了。” “我是认真的!”皇甫冰若嗔怪地跺了跺脚。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从小到大你还不都这样吗,偶尔发发感慨,偶尔又跟小疯婆一样的。以后娶了你的那个人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啊。” “你说谁小疯婆呢?”皇甫冰若双手叉腰,皇甫天添已经为了避免血案发生而逃走了,两兄妹在园子里又展开了一场交战,没有胜负,欢乐收场。 正文 第五章 中毒事件 当时间一天一天地安抚凌尚禹的伤,皇甫冰若心里却希望他不要那么快复原。因她知道,依着凌尚禹的性格,伤好后他一定不会留下来,他宁愿拿生命去面对四黑影,也不会窝囊地躲起来。 凌尚禹的生命里永远是寒冷的季节,在寒冷中渐渐冷却的血液,渐渐绝望,在绝望中等待死亡,这曾是凌尚禹对自己人生的设想。可如今,他似乎看到了阳光,每一天,他想要把微笑拿出来晒晒太阳,他心里也有了小小的渴望,想要知道皇甫冰若口中的“有阳光香味的微笑”是什么样的! “你也不过大我两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呢,怎么就成了小郁了呢!”皇甫冰若悠闲地往嘴里送了杯茶。凌尚禹看了一眼皇甫冰若,低头笑了一声道:“你也不过小我两岁,正是冰雪聪明的时候呢,怎么就把我的茶杯当成自己的了呢!”皇甫冰若这才意识到自己拿错了茶杯,尴尬地笑道:“嘿嘿,我光顾着跟你说话了嘛!” “聪明如你,我以为堂堂皇甫小姐是不会有犯错的时候呢。不过,难得看到你尴尬的表情还是很可爱的。”凌尚禹饶有兴味地看着皇甫冰若。 皇甫冰若白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特立独行的大侠,不会像一般人那样目光短浅呢。不过,难得听到你夸我,我还是很受用的!” “哟,你还缺人夸啊!” “夸我的人是不少,只是能得到独一无二的凌尚禹大侠的夸奖,那真是三生有幸了。”皇甫冰若又抿了口茶。生活中小打小闹,偶尔斗嘴是生活的趣味。用皇甫冰若的话来说,只有懂得生活的人才懂得适当地说笑。说话也是很有学问的。要是都像孔老夫子一般生活,那天地间只有灰白色了。造物者又何必给大地画上这样多彩的色调呢。 “冰若!”凌尚禹脸色煞白,跪倒在地将皇甫冰若搂进怀中。皇甫冰若此时已陷入昏迷,嘴角鲜红的血还湿润着。只是一瞬间,皇甫冰若忽地吐血倒下。凌尚禹立时就明白了,有人在茶里下了毒。可当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把人救醒。 凌尚禹将皇甫冰若抱上床,五指放在她青葱玉手上,眉心紧锁,浓眉大眼越显深邃,紧要着牙,腮帮鼓鼓。凌尚禹天生对毒药特别灵敏,因此自幼研究下毒解毒。 他很快发现了桌上的茶杯…… 正在这时,哈哈和天添急匆匆地从外面冲进来。哈哈看着床上昏迷的皇甫冰若,一脸无措。天添涨红着脸,极力平静内心的担忧。 “小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哈哈已哭成了泪人,她和皇甫冰若从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关系,两人却是最好的朋友。 凌尚禹皱眉道:“她中了七星毒,下毒的人分量没有放多,所以没有生命危险。” “七星毒?这怎么可能?这园子里怎么可能有人要害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小姐什么时候醒来啊?”哈哈听说皇甫冰若没有生命危险,心里放下了大石头,可是,此事来得太突然,她已然失去理智,一片混乱,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皇甫冰若看,好像这样皇甫冰若就能醒来。 “少量的七星毒就像迷药一样,会让人昏睡不醒,可是一旦过量了就是致命的毒药。”皇甫天添走到桌旁,拿起桌上的茶杯,一脸复杂的神情。 果然,过了一夜,皇甫冰若醒来。哈哈彻夜守在床边,几乎没有合眼。见到皇甫冰若睁开眼睛,哈哈高兴地跳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小姐,你吓死我了。从小到大,我们什么时候遇到过这事啊。夫人总说我们两个是蜜糖水里泡大的孩子,经不起风浪。昨天我知道你中了毒,我觉得天地都黑了,你昏迷这一晚,我的心七上八下的,你要是再不醒来,我非疯了不可……”哈哈因为高兴而兴奋地停不下嘴。 “小姐,你怎么了?是嗓子不舒服吗?口渴吗,我给你倒杯水!”哈哈说着要去倒水,却被皇甫冰若一把拉住。皇甫冰若恐慌地抓着哈哈的手,不停地张嘴,摇头,低头,抬头……哈哈终于发现不对劲,慌道:“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是嗓子疼吗?……” 皇甫天添和凌尚禹赶到的时候也吃了一惊,铁扇也赶了来。 “这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醒来就没事的吗,怎么会说不出话来呢?”哈哈哭着质问凌尚禹。凌尚禹要替皇甫冰若把脉,皇甫冰若却不搭理。眼泪,正悄声地从她清澈的眼睛滑落,滑过略显苍白的脸颊,滴落…… 屋里一片沉寂,只有哈哈断续的抽泣声。 皇甫天添坐在床沿,伸手替皇甫冰若抚平额前的头发,柔声道:“妹妹,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相信哥哥,好吗?”皇甫冰若只是不说话,默默地流泪。 所有的言语都苍白无力,唯有每一颗真心汇聚起来,无形中才有了一股力量。 “那个茶杯的确只有七星毒的粉末,为什么会……” 铁扇低着头,沉思着。凌尚禹冷冷地坐在一旁,像一尊石雕。 “我明白了!”凌尚禹忽地站起,眼神闪着光,“铁扇,我需要你的帮忙!”说着,两人便提气飞出了院子。 傍晚时分,哈哈正哄着皇甫冰若吃晚饭。快两天了,皇甫冰若滴水未进,又流了这么许多眼泪,哈哈既担心皇甫冰若的嗓子,又担心她饿坏了。 皇甫天添请来扬州城里的最好的大夫替皇甫冰若把脉,可谁也没有诊断出结果。奇怪的是,从脉象上看,什么问题也没有。 皇甫冰若折腾累了,靠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去。睡梦中好像有人拉了她的手,那只手暖暖的,软软的,还有汗湿的感觉。她睁开眼,凌尚禹正看着她。铁扇端来一碗药,轻声道:“小姐,把它喝了吧!” 也许是凌尚禹手心里传来的力量,皇甫冰若心里不感到那样绝望和恐慌了。凌尚禹亲手喂她喝下,她从没见过他如此温柔细心的模样。 凌尚禹将空碗递给铁扇,笑问:“还难受吗?” 皇甫冰若摇了摇头,却忘记了自己不能说话。这药是治疗什么的,她其实并不清楚。 “平常看你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说起道理也是一套一套的,怎么真遇到事了就只会哭鼻子啊?” “平常看你一副谁也不理的样子,有嘴却不说话的人,怎么忽然像个长嘴婆似的说个不停啊,还笑得那么可恶。”像往常一样的两个人,用他们的方式对话着。 “啊,小姐你能说话啦!”哈哈从门外冲进来,高兴地跳到床边,皇甫冰若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没事了。 “我这才刚出去呢,发生什么事了?小姐怎么忽然就没事了呢?真是太好了!”哈哈高兴地看看皇甫冰若,看看凌尚禹,又看看铁扇,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像一个渴望真理的孩子。皇甫冰若想说什么的,见哈哈天真的模样实在可爱,不禁笑了起来,凌尚禹和铁扇也笑了起来。 “啊,我知道了!”哈哈笑着,脸上写着神秘两个字。 “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奇迹是怎么发生的啊,连小郁和铁面扇哥哥都笑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一席话让他们三个愣了愣,又是哈哈一笑。皇甫冰若说,哈哈原本不叫这个名字,正是因为她总能让身边的人哈哈大笑,所以才改了这个名字。 阴冷的空气忽地在夜晚刮起了旋风。园子里,树叶的沙沙声正起劲地响着,风声也是一浪接着一浪。 “是你下的毒,对吗?” “你都知道了。”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蔑视和嘲笑的语气:“这次只是对你小小的警告,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如果你不想让她再受伤。” “你本是要对我下毒。” “是的,可这是个美丽的错误,现在我发现,她才是真正有利用价值的人。有这么多人在乎她,包括你,不是吗?” “如果你敢再动她,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说完,凌尚禹愤怒而酷酷地甩袖走了。没有月的夜,漆黑一片,风带来的种种声音,演奏出一种凄冷的曲子。 简丹凤站在那里,望着远方的天空,愁绪满满。脚步声近,她没有回头,只是呆望着。 “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一个愤怒的声音飘过耳际。简丹凤现是面无表情,然后冷冷地低笑了一声。 “为什么要这么做?”皇甫天添提高了音量,愤怒地瞪着简丹凤质问道。简丹凤这才缓缓回过头,道:“不为什么!” “你怎么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有什么不对吗?” 皇甫天添冷笑道:“不,没有不对,在你的世界里,只要是为了他,一切都是对的。”他的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着,可他分明是痛苦的,他的内心一定在强烈地挣扎着。 “既然知道,又何必问呢!” “我说过,我不会过问。可前提是,你不能伤害无辜的人。”天添愤怒极了,失控地吼道,“她是我妹妹啊,她比我的命还重要,你怎么下得了手?” 远方的灯火,传过来只剩下淡淡的微弱的光。罩着简丹凤,画出她婀娜的身段,脸庞那精致的五官。湿润的眼神,正极力掩饰着某种脆弱不安。她毕竟也只是个女人,一个天生优雅漂亮的女人。 “我不会再允许你伤害我的家人!只要你不伤害无辜,你要做什么我不会过问!” 简丹凤落寞地站在原地,美丽的丹凤眼,长睫毛上湿润地沾着泪,她对着天添离去的方向,失神地说道:“我不是有意的……”然而,回答她的只有风的呼啸。 凌尚禹回到皇甫冰若的房里,见她正在灯下写字,便不出声,站在屏风旁,静静地注视着她。昏黄的灯影笼罩着娇小的皇甫冰若,黑长的秀发垂在肩上,偶尔风吹起发尾飘飘。如雪的皮肤,月亮般明亮的双眼,高挺的鼻子,因面带微笑而浅浅上扬的酒窝……如此安静的她,另有一番女子的风韵。凌尚禹只是看着她,只觉得一股清泉灌入心田,甘甜! 皇甫冰若放下毛笔,拿起宣纸轻轻吹了吹,轻念道:“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倚遍栏杆,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一声轻笑,皇甫冰若抬眼看,发现凌尚禹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怎么了?”皇甫冰若疑惑不解地问道。 “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凌尚禹笑道,接过皇甫冰若手中的宣纸,细细看了看,道:“很漂亮的行楷,你的大字也一定很漂亮。”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些安静的消遣呢!” “用你的话说,怎么可以单凭感觉妄下断言呢!” “啊,你怎么老是盗用我的词,没点新意!” 凌尚禹低着头,只是盯着那首词,他的眼神忽地黯淡了,微微湿润着,还隐隐透着伤,那不为人知的伤…… “这是李清照的《点绛唇》……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凌尚禹好似在回忆,又好似在自言自语。 皇甫冰若悄声问:“怎么了?” 凌尚禹没有答话,只是轻轻放下宣纸,默默地走出房间。皇甫冰若没有追出去,她一直知道凌尚禹是有故事的人,而且她越来越肯定,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故事,他的忧郁,他的冷漠,他常表现出的无奈和绝望,一定跟那些故事有关。她想知道这个故事,可是,如果可以,她更希望凌尚禹能忘记不开心的回忆,走出阴影,开始新的生活,她希望每天都能看到凌尚禹开心地笑着。 正文 第六章 生命的无奈 “小姐,您身体没事了吧?”李净笑嘻嘻地给皇甫冰若递水。 “我没事。对了,这些天我不在没出什么事吧?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说来听听!” “嘿嘿,好事不敢说。不过,我是严格按规矩办事,而且,所有的事我都做成账册了,给您过目!”李净说着递上一本蓝色的册子。皇甫冰若笑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那当然了,你不觉得这里现在是一片和谐吗,老人们不缺吃喝用,小孩儿们有先生教学,年轻的呢靠自己的能力生存……”李净无不骄傲地夸夸其谈。皇甫冰若白了他一眼,用账册敲了他的头道:“夸你几句就飞上天啦。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李净傻笑着摸了摸头,道:“你知道,我从小就没有家,我从来不知道有家是什么感觉。以前你骂我不上进,可那时候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努力,我不知道努力后我可以得到什么回报,所以,我每天浑浑噩噩。”李净说着声音低沉着,缓缓才又恢复活泼开朗的声音,抬头道:“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扬州客栈就是个大家庭,在这里我们互相帮忙,对生活充满希望。当我看到大家开心的样子,我觉得再累也是值得的。我想,他们就是我的家人,我的努力是为了有需要帮助的人能快乐。而我的快乐也源自于此。” 皇甫冰若听得李净的一席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李净,他是一个从小没有父母的孤儿,长大了便成了街市里骗吃骗喝的小混混。而如今,这番话竟出自他的口中。皇甫冰若高兴极了,果然,只要有心,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奇迹并不是传说,只是人们总喜欢把他看得太神奇。其实,只要真心付出努力,生活有了改变,那就是奇迹,那就是恩赐! “啊,我还真不习惯说这些……”李净低着头,尴尬地想要找个地洞钻。皇甫冰若看着他傻傻的憨憨的样子,莞尔一笑,道:“我觉得这样的你很可爱!”李净一听,高兴地抬头看皇甫冰若,笑道:“能听到你的称赞我太开心了,疯了也无所谓!” “诶,不过,有件事我得问问你。”李净稍稍收敛笑容,向皇甫冰若问道:“前些日子你带来的刘奶奶还记得吗?这些天她都没有来,我本来想去家里找她,可又不知她住在哪儿,小姐可知道?” “嗯,”皇甫冰若想了想,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在街上摔倒了。我把她带回来清理伤口,她跟我说,很久以前,朝廷招兵,她儿子就在其中。前几年她的老伴死了。如今,家里只剩下她一个。我本来打算去她家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是后来出了事,这就耽搁了。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刘奶奶家住在郊外,那是一段没有人烟的地方,而皇甫冰若也并不熟悉。 皇甫冰若哼着歌,在山路上蹦跳地行走,歌声虽小,在这安静的地方,却隐隐能听到回声。皇甫冰若尽情地呼吸着空气,心情很好。 越往里走,山路越崎岖,两旁的树木大多枯萎了,好一片凄凉的景色。 终于,大山深处的小茅屋出现在视野里。皇甫冰若小跑过去,大声喊着“刘奶奶,刘奶奶,我来了,我来看你来了……”清脆而有力的声音在大山里回荡,倒和山里的鸟兽虫鸣声混搭起来。 可是,茅屋里空空如也,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碗,一双筷子……几乎可以数出来的东西,却是刘奶奶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皇甫冰若心头一热,眼泪刷刷地落下。床铺的很整洁,上面放着一床被子,和一件破旧的衣裳。那是小孩的衣服,一定是她儿子当年的衣服。 皇甫冰若顾不上哭泣,忙跑出茅屋,可是,深山老林中,刘奶奶在什么地方,她又该从哪里开始寻找呢?皇甫冰若只觉眼前一片迷茫,而又心急如焚。泪眼朦胧中,一个黑影正朝这边跑来。 “你……你怎么……”皇甫冰若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刘奶奶伏在凌尚禹的背上,微闭着双眼,嘴唇发白,神情痛苦。 “她被蛇咬伤了!”凌尚禹冲进茅屋,轻轻地将刘奶奶放在床上,四处望了望,道:“快去取些干净的水来!” 凌尚禹为刘奶奶清理伤口,皇甫冰若在一旁配合着。 夕阳在山头慈祥地对着大地微笑,像母亲看到玩耍累了的孩子,眼中充满了欣慰。 寂寞的深山,炊烟袅袅。小茅屋外,皇甫冰若认真地烧火煮饭。 “为什么这火越吹越大呢?好呛人啊……”皇甫冰若一边整理柴火,一边为自己擦汗。过了许久,炉灶里依然只有冷冷清清的白烟。 “你在干什么?”皇甫冰若一惊,手中的柴火掉在地上,忙双手撑地,回头一看,凌尚禹讪讪地笑着看着她。 “我在升火煮饭啊,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就是……”皇甫冰若无辜地看了一眼冷清清的炉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无力瘫软。看着努力升火的皇甫冰若,脸上黑一道灰一块,还一脸无辜和迷茫,忍不住笑了。 凌尚禹接替皇甫冰若的工作,动作娴熟,皇甫冰若不禁愣了。这正是凌尚禹的魅力啊。 “谢谢你救了刘奶奶!”凌尚禹往锅里加了水,没有回答。 “你先别高兴太早,虽然我帮她把毒蛇血吸出来了,但她年纪这么大,长期以来积累的伤风,如果熬不过今晚,就……”凌尚禹低沉着声音,还未说完,皇甫冰若打断他,不可置信地问:“我们现在还能做些什么呢?” “等!”短而精悍的一个字,却像一个大石头狠狠地砸在了皇甫冰若的心上,她感到从未有过的心慌,面对刘奶奶饱经沧桑的生命,生死一线,她不知道此刻还能为这个垂危的生命做什么。凌尚禹那句“等!”仿佛是魔咒,正笼罩着这简陋的小茅屋。 “不,我要把她带到城里去,找最好的大夫给她医治!”皇甫冰若说着丢下炊具往里屋跑去,却被凌尚禹紧抓不放。凌尚禹拉住她:“没用的。太远了,把她带走只会让她更痛苦,我想,她一定希望最后的时间留在家里……”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啊,这样太残忍了……”皇甫冰若哭得厉害,凌尚禹也心软了,他拥紧皇甫冰若,轻声道:“别担心,也许还有希望。说不定,明早起来,她就醒来了呢。” 凌尚禹的安慰并没有使皇甫冰若心里好过一些。皇甫冰若不是小孩子了,她知道刘奶奶已是七十岁高龄,长期以来,她一个人孤单地在深山老林里生活着,不但要忍受着生活的艰苦,还要忍受对儿子的思念。她的身体本就虚弱,如今被毒蛇咬伤,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凌尚禹说的等待,是指等待奇迹的发生。 一整晚,皇甫冰若守在刘奶奶身旁,几乎不合眼地望着她,好像只要看着她,她就不会走。天空渐渐发白,鸟儿的叫声渐渐明朗清脆。皇甫冰若模模糊糊地微闭着眼,只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呻吟着。 刘奶奶半睁开眼,直望着门外,嘴里囔囔自语。皇甫冰若顺着门的方向,凌尚禹正靠在门沿休息。 “孩子!……”这是刘奶奶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的气息。 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刘奶奶等了四十多年,终于没有等到她至爱的儿子。其实,她心里清楚,沙场征战,她的儿子也许和千千万万个士兵一样,早已在战场上完成了他的人生。四十年杳无音讯,这本身就是个很好的证据。可是,她仍然等待着,只因为爱不灭,希望不灭。 “如果我早点来找她,也许她就不会……”皇甫冰若后悔极了,如果不是因为中毒,她早就将刘奶奶接到酒楼,可是现在……“只是晚了一步,就什么也不能挽回了。” “有些事注定是无奈的,即使我们多么努力也没用。”凌尚禹始终低沉着。 风吹起,黄土飞扬,沙尘滚滚,凌尚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一片茫茫中…… 刘奶奶死后,凌尚禹失踪了,皇甫天添和皇甫冰若心事重重,哈哈和李净不敢多问,只认真地把客栈和院子打理好。听哈哈说,朱俊家里大概出了什么事,最近总呆在驿站没有出来。 皇甫冰若常一个人呆着,写字,看书,研究药材。 这夜,风清气爽,没有月亮的天空,繁星满满。皇甫冰若靠在湖边的岩石上,不无惬意地看着星空。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便是皇甫天添的声音。 “丹凤,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天添的声音里透着着急和哀求。脚步声没有停下,一路往门外走去。只听简丹凤疯了似的喊:“凌尚禹骗了我,他一定骗了我,他竟然这样诋毁尚敬,我一定要杀了他,要杀了他!” “你冷静一点,你不能为了他失去理智啊!” “对,为了尚敬,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声音渐行渐远,像忽然刮过的龙卷风。凌尚禹,丹凤要杀凌尚禹吗?皇甫冰若什么也没想,追了出去。 穿过繁华的街市,绕过安静的小巷,出了城,又是荒凉的郊外。简丹凤手拿着剑,愤怒地奔向前方,皇甫天添警觉地跟着她。 皇甫冰若小心翼翼地在不远的后面跟踪他们,来到一片茂密的树林,兵器触碰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空气中。 近了,近了,皇甫冰若心跳加速:是凌尚禹和四黑影。四黑影身上有独特的味道,皇甫冰若上一次也是根据这种味道分辨出他们的。 黑影幢幢,皇甫冰若眯着眼,极力认清打斗的人是谁。 “扇哥哥!”皇甫冰若瞪大了眼睛,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然而,只差一秒,铁扇连同两个黑影一起掉下了悬崖。皇甫冰若扑到在悬崖边上,望着黑漆漆的深渊,痛苦而绝望。她声嘶力竭地喊着铁扇,几乎要把自己的身体和心也扔下去。 皇甫天添紧紧拉着她的手,保护着她。此时他心里的痛并不比皇甫冰若少。铁扇是看着皇甫天添和皇甫冰若长大的,从小在他们两兄妹的心里,铁扇是大哥哥,是可以谈心的朋友,也是会教他们武功的师父,更是他们永远的亲人。眼睁睁看着铁扇掉下悬崖,却无能为力,这种痛,大概遇见死亡更可怕! 四黑影中剩下的两个黑影也跪倒在悬崖边上,痛苦着。想必,四黑影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 “凌尚禹,你欺骗了我,我要你为你所做的偿命。”简丹凤无比冷漠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此时的她是一个为了复仇而失去灵魂的女人。 “我没有骗你,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你不相信可以去问凌尚敬。”凌尚禹低沉的声音中有着某种深深的痛苦。 “死无对证,你要我怎么信你!”提起凌尚敬,简丹凤的眼角湿润了。 “他没有死,凌子番一定会救他的。” “我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我爱的人是尚敬。” “好吧。”凌尚禹哽咽了一下,继而冷静地闭上眼,道:“如果你不相信,就杀了我吧!” 简丹凤举起剑,面对着凌尚禹。星光闪烁,她的眼里亦闪着泪光,只是不知道,这泪,是为谁而流? 一阵风吹起一道剑光,世界忽然无比安静,万物屏气,在等待着……一米之差,皇甫冰若这一次终于赢过了时间,准确地挡在凌尚禹的面前,她笑了,从容地笑了。她清澈的眼眸,微笑着。 “丹凤,不要!”几乎是同一刹那,皇甫天添喊出来,简丹凤的剑就停在皇甫冰若的眉心。 “为什么?”简丹凤被皇甫冰若的从容惊到,不解地问。 皇甫冰若笑道:“你真的很爱他。可是,你的爱伤害了这么多的人,难道,你还要继续吗?”皇甫天添乞求道:“丹凤,放手吧,不要错下去了。” 简丹凤沉默了一会,手中的剑始终指在皇甫冰若的眉心,她只要稍微往前一点,皇甫冰若便性命不保。 “皇甫冰若,你走开,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凌尚禹用怪责的语气对皇甫冰若说。皇甫冰若强忍着眼泪,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够了,受死吧!”简丹凤再没有耐性,发了疯似的喊了一声,剑快速向下滑,至皇甫冰若的心脏处,兵器与肉身的相交,能清楚地听见血液的声音……皇甫冰若没有丝毫的闪躲,像一根柱子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剑刺进皇甫冰若体内的时候,简丹凤被吓到了,慌忙地把剑收回,往后退了好几步。 皇甫冰若倒在凌尚禹的怀里。 “我没想到为了他,你连我妹妹也不放过。”天添哽咽着,他的眼里是满满的失落、痛苦。 正文 第七章 难于相爱 “小姐不见了,怎么办?”哈哈的慌忙的叫声响彻整个院子,凌尚禹手中盛着药的碗打翻在地上,破碎的瓷片在地上溅起,清脆的声音,却有震耳欲聋的能力。那也是凌尚禹心里的声音。 阳光在这个山崖上显得冷寂凄清,风吹起她的碎发,在憔悴的脸上飞舞着。泪,一颗一颗从眼角落下,顺着脸颊,沿着不规则的路线,沾湿了鼻尖,嘴唇,下颚…… 昨晚,在这个地方,皇甫冰若亲眼看着铁扇落下山崖。铁扇了为了她在保护凌尚禹,她心里悔恨不已,如果不是因为她,铁扇就不会死……胸口的伤在隐隐作痛,只要再一寸,她便不能再以人的身份站在这里。风,渐渐吹开那伤痕,直往肉里面钻,那痛,一直深入,到五脏六腑。 可比起心里的伤,这又算什么呢? 皇甫冰若越想越伤心,无力地跪倒在地。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温暖从后面包围。凌尚禹半跪在她身旁,气喘吁吁,额头正不断冒着汗。 “你伤得这么重,怎么可以一个人到这里来吹风呢?”凌尚禹责怪她,却又不忍太强硬,还夹着心疼。皇甫冰若没有回头,失神道:“你来做什么,我是死是活不用你管。” “我怎么可能不管,快跟我回去!”凌尚禹激动了,拉起皇甫冰若的手要抱起她,皇甫冰若站起来,离开他几步。凌尚禹看着她的背影,消瘦的,娇小的身躯,在山崖边沿,仿佛风轻轻吹动,就能把她吹倒。他第一次想要跑过去紧紧抱着她,为她分担痛苦。可他也知道,快乐无忧的皇甫冰若,如今这番模样也是拜他所赐,他有什么资格让她脱离痛苦呢! “扇哥哥是为了我,是我要他保护你的安全。扇哥哥真傻,为了这个承诺把自己的性命丢了。”皇甫冰若无力地哽咽着,眼望着万丈深渊。“为什么,为什么我想要保护你,为什么我想知道你的故事,为什么我这么单纯地相信你,相信你是好人,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是扇哥哥,该死的人是我才对啊……我真傻,我竟然为了你失去扇哥哥。我竟然为了一个欺骗我感情的人搭上了扇哥哥的性命……” “不,我没有欺骗你……” “你爱简丹凤,对吗?你是个不会哭不会笑的人,可你为了她哭了。” “我……”凌尚禹的声音只有他自己听见。 “我一直以为你的难过,你的忧郁,还有你的寂寞,都是有故事的,我以为你是受了这世上的不公平。我真是高估了我自己,我竟然天真地以为我可以让你开心,让你忘掉不开心的事。我甚至……我甚至以为你跟我有同样的感觉……哼哼,我真是可笑……”皇甫冰若每说一句,就消耗一点能量,最后她终于倒了下去。凌尚禹及时拉住了她,将她搂在怀里。 “傻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这么痛苦呢?”凌尚禹轻轻擦拭着皇甫冰若脸上的泪,他眉心紧锁,黑亮的眼眸,忧郁地闪着光,可以看出,他有多么的心痛。 皇甫冰若身心皆受重创,伤口一度受到感染,命悬一线。凌尚禹和皇甫天添日夜守护在她身边,全府上下安静而严肃,却悄然忙碌着,每个人都希望能做些什么,让皇甫冰若赶快好起来。 “你知道吗,为什么我总是逃开你,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走一定会给你带来伤害。可我还是伤害了你。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会离开你,永远不再踏入你的生命中。”凌尚禹紧抓着皇甫冰若的手,目不转睛地,饱含情谊地看着皇甫冰若的脸,满是怜惜,满是心痛。皇甫冰若昏迷了几天,他说了话,她没有丝毫反应,他近乎绝望了。泪,从那深深的忧郁的眼里落下。皇甫冰若曾说,我要是不能让你笑,倒宁愿你为了我哭,这样至少证明你还是有感情的动物。 “你去哪儿?”哈哈叫住从房里出来的凌尚禹。 “我走了,也许她就会醒来。” “你是在逃避!”哈哈正气凛然道。 凌尚禹沉默了一会,丢下一句:“好好照顾她!”便消失了。 凌尚禹走后,皇甫冰若醒来,在皇甫天添和哈哈的安慰下,伤势渐渐得到控制。皇甫冰若始终沉默着,没有提起铁扇,也没有提起凌尚禹,只是常常望着窗外发呆,清澈的眼眸在一觉醒来的清晨,总是布满血丝。朱俊常来看她,他和哈哈一唱一和,想办法让皇甫冰若开心,可是,效果甚微。 “小姐,你看谁回来了?”哈哈一路跑着喊着冲到皇甫冰若面前,兴奋地说:“小姐,原来世上真的有奇迹,你猜谁回来了?”皇甫冰若正疑惑不解,门外走进来一个高大魁梧的白衣男子,有如此身段的,除了铁扇,哪有第二人?皇甫冰若目瞪口呆,许久说不出话来。泪落下来,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直到铁扇坐到她身旁,紧握着她的手对她笑,她才哭着扑到铁扇的怀里,尽情地哭了一场。哈哈在一旁又笑又哭,朱俊一时不知所措,只是傻傻地笑着。 铁扇告诉皇甫冰若,他和两个黑影一起落下山崖,但是都幸运地掉在一个很小的谷底平台上。只有三个人的地方,他们便相依为命,互相帮忙,终于找到了出路。 “我们找到出路的时候,已经好几天没吃没喝,只靠一些树叶为生,哪还有力气继续啊。没想到,救了我们的是凌尚禹。原来,他在谷底找了我们好多天,原是要找到我们的尸首,没想到却救了我们三个。”铁扇说到这,看了一眼皇甫冰若,果然皇甫冰若低着头,在掩饰着她的感情。 “小姐,也许你误会凌尚禹了,他……”铁扇小心翼翼地提起凌尚禹,却被皇甫冰若毅然打断道:“扇哥哥,不要再提这个人了,为了他,你差点失去了性命,以后,我不会要你再为了这种人做无谓的牺牲了。”铁扇和哈哈对视了一眼,只好不再说话。 皇甫冰若看似冷酷,内心却翻江倒海,凌尚禹走的这些天,她极力压制内心的思念,却越加痛苦,她忘不了凌尚禹,只是,想到简丹凤,她便乱了,她不知道凌尚禹对她究竟是何种感情。她有她的自尊和骄傲,她不愿暴露内心那脆弱的情感。 相思苦,相爱苦。在爱情没有确定之前,那段模糊不定的时期,却是最煎熬的日子。皇甫冰若的剑伤没有完全好,每天更觉多愁善感,极为缺乏安全感。她脑中的影像,凌尚禹占据了大部分,思念不如相见,相见不如怀念。 皇甫冰若到翠竹园见铁扇,迎面碰上站在铁扇身边的凌尚禹,凌尚禹也是一愣。显然这是铁扇布的局。 “你们两个好好谈。”铁扇说完各自看了他们一眼,便退出园子。皇甫冰若和凌尚禹久久对视着,他们的眼都很深,里面有着什么,只有彼此知道。 皇甫冰若背过身,泪落下来。凌尚禹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她,紧紧攥着她的手。 “放开!” “在我放开之前,答应我听我说完我的话。在我走之前我必须给你一个交代,这是我欠你的。”凌尚禹低沉着声音。从什么时候开始,凌尚禹低沉的声音中有了中灵动,时而开心,时而心痛,时而心动,时而害羞!皇甫冰若此时心里的感情如波涛汹涌,大浪澎湃,哪里有理智去思考对错,哪里晓得什么叫好好谈谈。这些日子,不是没想过再见凌尚禹,也一度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可是,想到要是凌尚禹从此不再相见,心里却难过到无力。真的再见到他了,仅一瞬间就明白了,她不可自拔地爱着他,她深深地掉进了他的爱情深渊里。他的眼睛深沉而忧郁,而她心甘情愿地陷落。 “你说得对,我是个有故事的人。我的故事从我还没有出生就开始了。二十年前,我母亲被凌子番看中,纳为小妾,一年后,我母亲生下了我。”凌尚禹渐渐进入回忆,眼神中闪着过去那些画面:“大家都在说,付氏是个不会笑的人。甚至有人以为她是个哑巴。从我记事开始,母亲从没有笑过,她很漂亮,可是像一个冰雕。凌子番的原配夫人嫉妒她的美貌,看不惯她心高气傲的样子,所以,总是找我们的茬。虽然是一次次的羞辱,母亲却始终面无表情。直到有一天,夜里,我醒来发现母亲在灯下很开心的笑着。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凌尚禹脸上浮上了微笑,那也是皇甫冰若第一次见到他温柔的笑。然后,他悲伤地继续回忆:“我十岁的时候,在凌子番的书房里,我见了母亲最后一面。母亲抓着我的手,跟我说‘对不起,孩子。’然后看了一眼凌子番,要他好好待我。 母亲走后,我便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凌子番并不理会我,任由凌尚敬的母子对我百般折磨。后来,我认识了简丹凤,她是凌子番好兄弟的侄女,在家里借住了两年。她很漂亮,比我母亲漂亮,因为她总喜欢笑,活泼开朗,让人情不自禁想要跟她在一起。而她,也是整个凌家唯一对我真诚的人。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那时候,我唯一想守护的人就是她。可是,她犹豫了,她在我和凌尚敬之间徘徊,选择。凌尚敬跟我摊牌要我放弃丹凤,我没有答应他,我们两个打了一架,他输了。 他用了卑鄙的手段准备对我下毒,可是他不知道,我对毒药的灵敏度已经到了能够自我察觉的程度。我以为他只是想羞辱我,给我个教训,好叫我知难而退。于是,我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把我的饭菜和他的饭菜调换了。他中了自己下的毒,我才知道,他并不想给我教训,而是想要我永远在他面前消失。 凌尚敬的母亲认定是我害死他儿子,便要凌子番清理门户。她还没来得及上报的时候,凌子番已经命令四黑影取我性命。 四黑影和我感情不错,不忍我死得不明不白,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我也终于明白母亲的苦衷。她不是不会笑,而是,她失去了笑的能力。在她嫁给凌子番之前,她深深地爱着一个人,这个人是凌子番门下的一个小小的镖师。在一次出镖时发生了意外。我母亲以为他死了,便想要投湖自尽,被我外婆救了。后来便嫁给了凌子番。凌子番对我母亲很宠爱,即使她从来也不笑,可凌子番却没有放弃她。直到有一天,凌子番发现她另有所爱,而且在心里藏着这个人十年了,并且口口声声地说,她一生的最爱永远都会是他。凌子番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让我母亲自尽了。母亲临死前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凌子番好好待我。 凌尚敬出事那晚,凌子番得到线报说我不是他的儿子,而是我母亲和那个镖师的私生子。凌子番对于我母亲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觉得这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耻辱。所以,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他都不会让我有活着的机会。他要用我的死来洗刷我母亲带给他的耻辱……”皇甫冰若听得早已泪流成河,她的内心是何等煎熬,因为她最爱的人曾受着多么大的痛苦,而她却残忍地要他再次回忆那些过去。相比之下,凌尚禹显得相对平静,如果一个人对某件事某个人已经心死,便不会再为此而难过痛苦。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皇甫冰若痛苦地呻吟着。想到凌尚禹的过去,他冷漠的母亲,无情的父亲,恶毒的凌尚敬母子,可想而知,过去的二十年,他的世界里,没有感情,没有色彩,他只是个可怜的角色,无辜地接受着别人对他的伤害…… “简丹凤终于选择了凌尚敬,凌尚敬出事的那些天,她正好失踪了,四黑影推断是凌尚敬母亲找人追杀了她,直把她逼到扬州来。她以为凌尚敬死了,她的心也死了,只一心想要为凌尚敬报仇。她原打算借着朱俊回到京城,没曾想遇到了我,为了掩饰身份,她在我茶杯里下了毒,却被你误喝了。四黑影是本着杀害兄弟的罪名来追杀我的,简丹凤当了真,要杀我报仇,接下来的故事,你都知道了。” 皇甫冰若心乱极了,正努力消化着凌尚禹所说的每一句话。凌尚禹走近她,捧起她的脸,道:“我把我的故事都告诉你了,我对你再无欺骗。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也许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答应我,要永远开心,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那样,自信,坚强,笑容满满……”凌尚禹说着,男儿泪落,坚忍着。 “为什么总要逃开我?”皇甫冰若抓住了凌尚禹的手臂,不让他走。 凌尚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是那么的单纯可爱,你的世界里全是幸福。而我,有太多的不幸。我的过去太复杂。你问我是否爱简丹凤,其实,我从来没有权利选择喜欢或是不喜欢。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已经有了注定的结局。我不想让你跟我一起面对这一切。” “可你却让我不可自拔地爱上你了。”皇甫冰若失神地说。 “而我也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凌尚禹亦失神地跪倒在地。 时间停止了多久,心跳澎湃了多久。夜色悄然朦胧。 正文 第八章 决定回京 皇甫冰若睁开眼,心情很好。望望窗外,阳光撒落,一片明朗。记忆慢慢聚集,昨天晚上……凌尚禹…… “凌尚禹?”皇甫冰若鞋也没穿,蹦下床,直往外奔去,迎面碰上端着茶的哈哈,哈哈一个踉跄差点把茶壶撒了,喘着气道:“还好还好,这可是滚烫的水啊!烫伤了可不得了。” “哈哈,凌尚禹呢?” “不知道啊,没看见。不过,听说他要回京……”哈哈话未说完,皇甫冰若呆了一秒,便转身冲向翠竹园。丢下莫名不解的哈哈,朝着皇甫冰若跑开的方向嘟囔:“把鞋穿好再去啊,急个什么劲啊。” 皇甫冰若气喘吁吁地冲到翠竹园,也不喊名字也不敲门,直接闯了进去。铁扇和四黑影正收拾东西,见了皇甫冰若惊讶地愣在那里。皇甫冰若不见凌尚禹,忙拉着铁扇问:“凌尚禹去哪儿了?”铁扇不解地看着皇甫冰若,顿了顿才道凌尚禹刚出去。皇甫冰若听到“出去”这个词,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皇甫冰若又是一阵急跑,这园子说大不大,可照着皇甫冰若如此奔跑,也是要耗费不少体力的,更何况她还是个病人呢。 “凌尚禹!“皇甫冰若刚出了月牙门看到凌尚禹,冲着他的背影高喊。凌尚禹定在那里,缓缓才转过身来。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皇甫冰若已冲到身边,紧紧抱住了他。凌尚禹愣住了,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许久才缓过神来,只听到咚咚的心跳声,也不知是皇甫冰若的,还是他自己的。 “不要再逃了!”皇甫冰若温柔地在凌尚禹的怀里撒娇,凌尚禹不禁笑了,温暖地笑了。他这才明白皇甫冰若是来留他的。他拥紧皇甫冰若,靠在她的耳旁,说:“不会了,我再也不逃了。”皇甫冰若破涕而笑,转念想到哈哈说的话,又紧皱眉头,问道:“可是哈哈说你要回京城?” 凌尚禹想了想,仰头大笑。皇甫冰若不解地用粉拳敲了他的胸脯嗔怪道:“笑什么呀,还笑……” “哈哈,傻丫头。”凌尚禹把头靠过去轻轻碰了皇甫冰若的额头,道:“我的确要回京城,我和凌子番的事必须有个了结。可是……”凌尚禹故意停了下来,斜眼看着皇甫冰若,她正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要听他说呢。“可是啊,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呆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等你的伤完全好了,我才放心走啊!” “真的吗?”皇甫冰若的大眼睛弯成了两片月牙,一头扎进凌尚禹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腰。凌尚禹环抱着她,笑道:“我的微笑终于见到了阳光,现在已经不黑了呢!”皇甫冰若开心地笑了,她趴在凌尚禹宽阔的胸怀,听得心跳咚咚,像小鹿乱撞,也分不清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心这样迷乱。 “快点,把药喝了。”凌尚禹轻轻吹着热腾腾的药,眼神极其温柔。皇甫冰若嘟着嘴不肯喝:“我不要喝,我最讨厌喝苦药了!” “你要是不喝,我就去园子里抓虫子,我还挺喜欢蟋蟀的,毛毛虫也可以啊。”凌尚禹嬉皮笑脸地说着,还不忘往园子瞄一眼。皇甫冰若听到蟋蟀,毛毛虫起了浑身起皮疙瘩,漂亮的脸蛋都皱成一团,气道:“该死的哥哥,竟然把我致命的弱点都告诉你了,看我找他算账……” 凌尚禹得意地笑道:“怎么样,是喝药呢还是要抓虫子玩儿啊?”皇甫冰若恨恨地白了她一眼,不服气地撇过头道:“不喝,你去抓虫子来吧。” “你……”凌尚禹本是吓吓她,却不想自己被套住了,皇甫冰若心里明白,凌尚禹疼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真的拿虫子来呢,她见了虫子就像见了鬼似的,是真心的害怕和讨厌,与生俱来。 “好啦,我的小姐,我认输行不行?要怎样你才肯喝药呢?这药都凉了。”皇甫冰若得意地笑着,道:“那你以后还敢不敢威胁我了?” 凌尚禹低头深深叹了口气,道:“我算是明白了,我以后的日子啊就像这苦药,苦啊……” “你知道就好!”皇甫冰若得意地笑着,接过凌尚禹手中的药碗,憋着一口气喝了下去。药碗后面,一张被苦药折磨得变形的脸,另一边,凌尚禹却欣慰地笑了,轻轻替皇甫冰若擦去嘴角的药水。见皇甫冰若挤眉弄眼的样子,禁不住笑了,道:“真没想到中药和虫子会成为一个人最害怕最讨厌的东西。” “这世上稀奇的东西多了去了,你这像白纸一样没感情的人,还不是一样有笑有泪了嘛!” “是啊是啊,是因为有你,我才知道笑和泪是什么感觉啊。”两人相视而笑。 “不对,早在以前,简丹凤就让你有这种感觉啦!”皇甫冰若不无醋意地提起简丹凤。凌尚禹拉着皇甫冰若的手,道:“那都过去了,她只是第一个让我感觉到温暖的人,所以我才会想要守护她……” “那我呢?”凌尚禹深深地看了一眼皇甫冰若,面对她清澈眼眸,笑道:“我不知道,不过,我想我永远也不愿意离开你,除非,你把我推开。” 皇甫冰若笑着扬起头,道:“是哦,外面有那么多比你帅的帅哥,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甩了你,去找……”皇甫冰若正津津有味地调侃着,却被一股温暖包围。凌尚禹紧紧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她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心在跳动。她反手抱紧他,轻声道:“放心吧,我不会推开你的,永远也不会。我已经被你迷住了,大概,永远也不会醒来。” 正下午,园子里阳光火热,人们都在午睡或在屋子里做活。皇甫冰若正在休息,凌尚禹便在她的书房里看书。她的藏书多且复杂,几乎各类的书籍都有涉猎。凌尚禹不禁笑了,自言自语:难怪她是这么个古灵精怪的丫头。 皇甫冰若喜欢写字,书桌总是很干净,一副精致的檀木砚台,一排黑色的毛笔从大到小,桌上一叠字帖,一叠干净的宣纸,一叠写着字的宣纸。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暮色茫茫,荷叶翩翩,莲起波澜笑”这是皇甫冰若写的对联,只写了上联便搁下了。凌尚禹提笔写来下联:“步履匆匆,尘埃飞飞,心动誓言盟”。 “是吴道子的草书,形神兼备,又不失自己的风格。”不知什么时候皇甫冰若已站在凌尚禹身边,看他写的下联,不禁惊叹。凌尚禹笑道:“小时候,我总是一个人,无事可做,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所以就练字看书。”凌尚禹忽然收起了笑容,低沉道:“我娘是个才女,她总呆在书房里,会写很多种字体,琴棋书画皆通一二。我曾想,如果我也能像母亲那样写一手好字,背许多诗词歌赋,我娘也许会开心,会对我笑,会抱抱我说她喜欢我……可是……”凌尚禹低笑了一声,自嘲道:“可是,在她的生命里,没有人比那个男人更重要,她的心里除了他,谁也装不下,包括我……她喜欢李清照的词,深闺幽怨,都是为了他而抒发。也许,凌子番生气也是应该的。” “看来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你真的不是泛泛之辈啊。”皇甫冰若故作镇定,笑着把话题岔开,她知道在凌尚禹的心里,她母亲是最大的伤。凌尚禹明白皇甫冰若的苦心,冲她暖暖一笑,道:“你知道就好!” 铁扇带着四黑影过来,皇甫冰若笑道:“不知道是敌是友呢?” 四黑影中的大哥站出来作揖道:“皇甫冰若小姐,从前多有得罪,还请你多多包涵。” “包涵可以啊。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四黑影面面相觑,铁扇和凌尚禹却淡淡地笑着,等待皇甫冰若的发言。 皇甫冰若扫视了四黑影一番,笑道:“上一次交手,你们对我使了什么招数,为什么我靠近你们就感到头晕?”大黑影笑道:“哦,不过是些小伎俩,不提也罢。况且,我们四兄弟也是光明磊落的江湖人,本不屑这些小动作,可是这次,师父他下了死命令,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皇甫小姐虽然武功不高强,可是招数怪异新颖,我们也不想误伤了你,所以才对你下了点迷药……我在这里跟你道歉,希望你多多谅解。” 皇甫冰若认真地听着,低着头,沉默着。四黑影的笑容渐渐消失,观察着皇甫冰若的动向。 “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吗?”皇甫冰若不无调皮却又认真的语气,让四黑影都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 “其实,二少爷对我们有恩,我们也不愿与二少爷为敌,夹在师父和二少爷之间,我们也很为难。不过,掉下悬崖的时候,铁扇为了我们兄弟的命不顾危险地帮了我们。皇甫小姐和铁扇与少爷只是平水相逢,连你们都可以为了二少爷不顾一切,更何况我们是多年的朋友。” “所以,你们决定弃暗投明了?” “师父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不能背叛他。这件事一定有误会。所以,我们希望,二少爷能和我们一起回京,大家面对面当面谈清楚,我相信,师父不是不讲理的人。”大黑影收起笑容,换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 皇甫冰若也收起了笑容,她盯着凌尚禹看了几秒,才道:“你已经决定了吗?”语气和表情皆是淡淡的,眼神中却饱含着千言万语。四黑影和铁扇识趣已经退了出去,在门外候着。凌尚禹回望皇甫冰若,深沉忧郁的眼神,此时已经有了像皇甫冰若一样闪动的光。他拉了皇甫冰若的手道:“我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快些把这件事解决了,然后回到扬州,每天看着你,听你弹琴,看你写字……就这样安静快乐地过我们的生活。” “可是,凌子番和他夫人都不会放过你的。”皇甫冰若担心满满。 “我知道。可逃避不是办法。”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凌子番笑着安慰皇甫冰若:“你要相信你的小郁,你看,二十年了我还不是一样在他们眼皮底下好好滴活过来了吗。你就在家里好好养伤,等着我回来。” “不,我讨厌等待。等待就是一个看不见尽头的黑洞。”皇甫冰若生气地甩开凌尚禹的手。 “那个世界是丑恶的,让我自己来结束它吧。冰若,你的世界里只有美好,我真的不想破坏它,我不希望你介入。”凌尚禹努力说服皇甫冰若。 “所以,你还是决定要逃开我。”皇甫冰若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凌尚禹。“我知道了,无论我多努力,你就是不让我走进你的生活。”皇甫冰若伤心中带着愤恨,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凌尚禹,便饶有深意地跑出园子。 皇甫冰若一个人坐在湖边,不断摧残着手中的花朵,把它们的花瓣一片一片地掰下来又狠狠地扔进水里,嘴里恨恨地囔囔自语。 清脆悦耳的声音以熟悉的旋律飘来,皇甫冰若心里窃喜,那是她在郊外给凌尚禹用树叶吹的曲子。心里不禁诧异,这小子真是聪明,重伤的时候听了一遍就能自己吹了。 凌尚禹走近,半跪在皇甫冰若身边,接过皇甫冰若手中被掰了一半花瓣的玫瑰,道:“好了,不要拿花来出气了,它们又没犯错。” “它们没错,都是我的错!”皇甫冰若气呼呼地背过脸去。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好不好?”凌尚禹一副诚心认错的样子,只为哄皇甫冰若开心。 “你错哪儿了?” “我不该不让你去京城……” “现在呢?” “如果你真的想去,那我们一起去。”凌尚禹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低着头,偷偷瞄一眼皇甫冰若的表情,小心翼翼生怕再说错什么话,样子着实可爱,皇甫冰若不禁笑了,又故意不表现出来。 “现在你求我去,我还不去了呢。去了还不是讨人嫌,我堂堂皇甫家的大小姐,才不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那我求你去行吗?”凌尚禹泄气地抱怨道:“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生气了就跑开。刚才我看着你跑出去,消失在视线里,我忽然觉得一个不小心就会把你丢了。想到这,我心里特别慌,我从来没有这么慌……” “真的?”凌尚禹见局势扭转,一把将皇甫冰若拥入怀中…… 正文 第九章 过往情债 “只是去个京城嘛,这么大一队人马真够扎眼的。”皇甫冰若眼望门前一辆马车五匹马,嘟着嘴心里不快。除了四黑影外,哈哈声称要去京城见见世面,央求着皇甫冰若带她一起去,这不,哈哈正忙里忙外地整理马车,就数她最兴奋了。 “你们这是去办正经事的,又不是去游玩,不要没心没肺的,要小心点知道吗?”皇甫天添一副大哥的架势,站在皇甫冰若旁边时不时地叮嘱着。皇甫冰若不耐烦道:“知道了。凌尚禹去办正经事,我和哈哈就是去游玩的。” 皇甫天添无奈道:“好啊,要是凌尚禹出事,你不要插手?” “呸呸呸,你这是盼着我们出事呢!” “我是好心提醒你,事情没有你想得那样简单……”天添忧心忡忡,皇甫冰若了解哥哥的一片心,便挽起他的手撒娇道:“好了,我知道了。你要相信我啊。我是谁啊,我是皇甫冰若,我知道怎么做的。再说了,说不定你也忍不住跑京城去找我们了呢!” “你说什么呢?”天添神情恍惚,眼神飘飘。皇甫冰若笑道:“我有预感,我们很快会在京城见面的。” 一行人就这么出发了,天,有些阴冷。皇甫冰若坐在马车里,心情欠佳。哈哈在一旁说着笑着,见皇甫冰若没理会她,她仍旧是自娱自乐。 晚上在一家郊外小客栈入住。吃晚饭的时候,皇甫冰若用她清澈的眼睛扫视着四黑影,出乎意料地,他们十分尴尬,连手都不知道要放哪儿了。皇甫冰若不禁觉得好笑,心想他们除了穿着有点吓人之外,其实也不过是很普通的男子。 “诶,其实你们几个都挺帅气的。”皇甫冰若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们的五官。这一说,凌尚禹和哈哈都放下了碗筷,瞪大眼睛看了看皇甫冰若,又看了看四黑影。四黑影全都低下了头,局促不安。 “你们怎么了?小姐夸你们长得帅呢,你们不应该高兴吗?”哈哈依旧一副天真的模样,不解地质问道。 “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凌子番平常是怎么苛刻你们的了。”皇甫冰若叹气,连连惋惜。四黑影急忙连声说:“师父对我们恩重如山……”皇甫冰若无奈地翻白眼道:“我的意思是,你们明明是人,为什么要扮成影子呢?” “我们是师父亲手调教出来的,我们的黑披风也是师父自己设计的,结合我们的武功,四黑影是外人给我们起的名字。”单独说话的总是大黑影,他说话的时候,总给人和蔼可亲,稳重可靠的感觉。 “哇,天气这么热,你们穿成这样不会捂出痱子来啊,真要命!”哈哈惊叹。正说罢,一阵白色的旋风刮过,伴随一阵衣服落地的声音。 “对嘛,这样多帅,早知道你们长得这样好,我就不要凌尚禹了。”皇甫冰若闪着清澈的眼眸看着眼前四个除去黑披风和黑头套的四黑影,露出得意的笑容。凌尚禹和哈哈也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们仔细看,四黑影则不知所措地看看自己又看看兄弟。 “皇甫小姐,你这……”话未出口,皇甫冰若打断道:“现在又不要你们执行任务,干嘛非要做影子啊,做回人不好吗。披风我替你们收着了。”皇甫冰若说着将叠好的披风塞在哈哈手上,哈哈紧紧攥在怀里生怕四黑影抢了去。 “哈哈……”凌尚禹这才拍手哈哈大笑,道:“我也觉得这样挺好。诶,你们真该谢谢皇甫小姐啊。是她让你们重见天日啊。” “是吧,连你也觉得他们这样帅吧。而且啊一个个这么淳朴憨厚,我真是太喜欢他们了。凌尚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说不定哪天我看上了他们哪个,就不要你了。” “大小姐,其实,你什么都好。就一点,太自信,我这兄弟们也是人中龙凤,你说要就要啊。他们也不像我这么没眼光啊。”凌尚禹开玩笑道。 “大小姐真是抬举我们了!”大黑影此时已适应了没有披风的空气,脸上带着笑容,像他的声音一样,他真是憨实可靠的相貌。 “说实话,没有披风和头套的感觉很舒服,好像身上除去了重担。”另外一黑影呵呵笑道,神色和哈哈有几分相似。皇甫冰若满足地坐在那里喝着汤,道:“你们四兄弟都叫什么名字啊,我总不能总叫你们黑影吧。再说现在你们不也回归人间了吗,就别用鬼的名字了吧?” “名字倒是有,不过好久没用也都忘了。我是老大,这是老二,这是老三,这是老四。我们都这么叫的。小姐也这么叫吧。”老大恭敬地给皇甫冰若介绍。皇甫冰若笑道:“既然是朋友,那我们就不要这么拘束了,你们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朋友归朋友,规矩是规矩。我们还是叫小姐吧,小姐有什么吩咐就直管吩咐,我们尽量照办。” “这就奇了,你们是凌子番的人,凌尚禹是你们的敌人,我跟你们互不相干,做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其实,我们兄弟和二少爷是一起长大的,我们一起习武,长大了常切磋武艺。有一次老二练披风撒毒的时候不小心自己中毒了,还多亏了二少爷救他一命。这次在扬州,我们为达目的用了阴招,二少爷和铁扇不但没有责怪,铁扇更以性命帮我们逃出山崖。我们兄弟早和铁扇大哥义结金兰,铁大哥吩咐我们要好好保护你们,我们就一定做到。”老大一番严肃认真的话,倒像是肝胆相照的朋友间的表白。屋里十分安静。 凌尚禹默默无语,显然是感动的,皇甫冰若则始终保持微笑,清澈的眼眸因为感动而熠熠闪光,哈哈更是趴在桌上,崇拜地看着四兄弟。 皇甫冰若本因为和四黑影一同上路,心里堵得慌,一方面,由于之前的印象,她不喜欢四黑影。另一方面,不知道四黑影是敌是友,担心凌尚禹的安全问题。现如今,四兄弟如此坦诚,她的担忧也就消失了,心情畅快。她看着凌尚禹,想起他说的那句“身不由己”,便明白了,凌尚禹他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自从四黑影以真面目示人,一行七个年轻人其乐融融。皇甫冰若和哈哈常捉弄他们,四黑影又没有经验,不是被皇甫冰若的伶牙俐齿逼的词穷就是被哈哈在食物里放了大量的辣椒大量的盐……四黑影和凌尚禹常常开怀大笑,早将凌子番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只一心过着平凡开心的日子。 “凌尚禹!”皇甫冰若掀开车帘,朝前方骑马的凌尚禹大喊了一声,还未等凌尚禹停下马来,皇甫冰若一个飞身已稳稳地落在凌尚禹的马上,四黑影和哈哈见状也急忙停了下来。凌尚禹更是措手不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抓着皇甫冰若的肩膀生怕她掉下马去。 “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你是想让我急死是不是?”凌尚禹皱着眉,一双深色忧郁的眼睛直望着皇甫冰若。皇甫冰若用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心,撒娇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的嘛,我相信你!” “小姐,你还是别这样了吧,好好的从马车上跳出去,我都差点从车上摔下去了。”哈哈拉着缰绳抱怨道。 “你还说呢,要不是为了陪你,我就自己骑马了。呆在马车里都快憋死我了。” “我看你是为了跟凌公子同骑一匹马吧,还拿我当借口。”哈哈不满道。 “我现在真后悔,小时候就不该心软,就该抓着你骑马练武,看看现在你这么柔弱。”皇甫冰若也不示弱,久违了的皇甫家斗嘴在阳光灿烂的郊外展开了。凌尚禹早已习惯了她们的这种模式,只是浅浅地笑着。四黑影则是看的津津有味,嘴角挂着深深的笑容。 “这回哈哈说对了。我们二少爷在大小姐面前真是另一番模样,我都快不认识他了。”老四调皮地插话,他是四黑影中最小的,也是最调皮活泼的一个。 “老四,你皮痒了是不是?”凌尚禹威胁地冲老四挥手做打拳状,脸上却是温和的笑意。皇甫冰若此时已经从凌尚禹的马后转到了马前,听得老四的话,兴趣满满地瞪大了眼睛,道:“诶,是怎么个样子?快说说。”老四傻傻地笑着看凌尚禹的脸色,皇甫冰若便道:“老四,你是不是今晚又想吃哈哈为你特制的晚餐啊,这辣椒吃过了,盐也吃过了,我看给你吃点新鲜的好吃的怎么样?” “嘿嘿,不要了吧。二少爷,他其实也没变什么。只是,在大小姐面前,他总是笑,而且很温柔,他看你的眼神和别人的不一样……” “老四!”凌尚禹发出制止的信号,正要将手中的皮鞭扔向老四,却被皇甫冰若敏捷地挡住,她靠在凌尚禹的怀里,抬着头仰望着他的脸,道:“老四现在是我的人,不准你动他。”美人在怀,凌尚禹乖乖地把手放下扬起马鞭往前奔去。四黑影和哈哈一阵开怀大笑。笑声荡漾在空旷的田野里,像极了迎着阳光微笑摇摆的花草树木。 风在耳边呼呼地划过,两排高矮的树木从眼前一闪而过,凌尚禹带着皇甫冰若策马奔驰…… “咯咯咯……”皇甫冰若靠在凌尚禹的怀里,笑个不停。凌尚禹只得无奈地看着她,嘱咐她不要乱动。可皇甫冰若哪里听他说,他只好渐渐减速。 “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一点也不像小郁。” “我哪有害羞,我是生气,被兄弟出卖了。”凌尚禹狡辩着,脸却更加羞红。皇甫冰若听后,把身子坐直,一手抢过凌尚禹手中的缰绳。马儿受了惊,在原地呼啸。 凌尚禹终于将马驯服,喘着粗气喝道:“你干什么呀,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了。我不是每一次都能救你。”皇甫冰若二话不说,嘟着嘴跳下马,直往树林的方向去。凌尚禹无奈把马栓在树上,跟了过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要去哪?” “我气不顺,去散散心。” “我还气不顺呢,你刚才那样有多危险,你不知道我多担心吗?要是不小心掉下马去,我怎么办?” “那简单啊,你另找一个就是了,要不回去找简丹凤,继续当她的守护使者!” “你都胡说些什么啊。”凌尚禹被皇甫冰若的行为举止搞得莫名其妙,气急败坏地把拳头砸在树干上。 “你不用不承认,我都知道了。”皇甫冰若语气弱了下来,背对着凌尚禹,失落地说道:“简丹凤曾经选择了你,你也接受了她,你们两个曾经很相爱……你说你不知道对简丹凤是不是有爱,原来是指现在为止,你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放下了对她的爱。老四说得没错,你在我面前的确不一样,你对我温柔体贴是因为你把我当知己,当恩人。” “我没有……”凌尚禹要辩解,却被皇甫冰若打断,她哽咽道:“凌尚禹,我很爱你,你就像漩涡一样把我卷进去,让我越来越不可自拔。可是,爱不求回报。你不喜欢我,就请离开我。”皇甫冰若顿了顿,道:“你说过,我们相识不久,你只是喜欢和我在一起,爱却是不确定的。我以为,这些日子,我们都在努力,可是,我错了,你不是没有勇气,而是你根本不想承认,老四的话不是你的真心话,对吗?” “那个香囊,是她送你的吧……” 阳光依旧灿烂,汗水蒸发作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正文 第十章 初见凌夫人 皇甫冰若跟凌尚禹大吵了一架,赌气离开大部队,独自上了京城。她心里介意简丹凤与凌尚禹的过去,她认为凌尚禹有意欺骗她,一定是因为他对简丹凤余情未了。 带着这样的心性,平时最爱路见不平的她在京城多管了几桩闲事,谁知惹到了京城的地头蛇。正身处危险时,遇上刚刚回京的朱俊,此后便在王爷府住下了。 朱俊的母亲很喜欢皇甫冰若,日日带着她往各处游玩。 这日,皇甫冰若陪朱俊的母亲出游,正舒适地在轿里坐着,闭目养神。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喧闹,随即轿子稳稳地落在地上。皇甫冰若掀开轿帘,前面侍卫正在驱赶一位摔倒在地的老人。 皇甫冰若喝住他们,亲自走过去扶起老爷爷,吩咐下人带他去看大夫,再来回报。下人去了,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有的在称赞皇甫冰若,但大多是在议论皇甫冰若的身份。大家都说,皇甫冰若是王府的新宠,不但受老夫人喜爱,还有两个小王爷撑腰。还有人说,皇甫冰若朱俊带回京城要做夫人的……诸如此类的种种,皇甫冰若早已知晓,她只是莞尔一笑,此等是非,她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只是,天下事说巧不巧。皇甫冰若正要入轿,却被一个尖锐的声音喊住。回头一看,却是与朱俊有婚约的女子——大学士家的女儿李颖。皇甫冰若站直身子,扬起头,浅浅地笑着。李颖有模有样地走过来,身后一群随从,架势很足。 “真是冤家路窄啊,我们又见面了。”李颖面不改色,笑意盈盈,言语中却有一种尖锐的力量,直要逼入人心去。 “眼不见为净,你装作看不见我不就好了吗。”皇甫冰若微微笑答。 “仅仅几天,你已经是人所共知的大善人了,连一个街边的老头你也照顾,大家都在称赞你呢,我怎么能不来夸夸你呢!”正说时,朱俊的母亲已经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她是一个四十多岁微胖的贵妇人,圆形发髻,圆领丝绸大褂,眉目间洋溢着和蔼和慈祥,是一位性格极好的人。 “是颖儿啊,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王爷夫人行为举止十分优雅,笑容十分干净。皇甫冰若笑着挽起她的手,冲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她饶有意思地回看了皇甫冰若一眼,便面朝李颖,笑道:“我和冰若正要去郊游呢,要不要你也和我们一起去?” “夫人现在只喜欢皇甫冰若,哪里还需要颖儿陪伴啊?” “这话怎么说呢,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将来是我的儿媳妇,我怎么能不喜欢你呢。”王爷夫人拉了李颖的手,笑着安慰道。李颖却嘟起嘴道:“我还能成为您的儿媳妇吗?俊哥哥说她喜欢人的是,是她!”李颖把眼神向皇甫冰若恨恨瞪了一眼。王爷夫人有些尴尬地笑道:“好了,你们小孩子就喜欢闹。俊儿这孩子就喜欢调皮,别当真啊。” 皇甫冰若正觉得她们的话甚是无聊,张着眼四处看。人群中一群百姓引起皇甫冰若的注意。他们身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可神情却绝不一般,他们的手藏在袖口里,眼神都望向一处……皇甫冰若循着他们的眼神,却一时间僵在了那里……凌尚禹、哈哈、四黑影正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看。然而这时皇甫冰若更确定了,不远处那伙乔装打扮的是杀手,而目标,一定是……凌尚禹! “姑姑,我有点事不能陪你去了,让李颖陪你吧。我回去再跟你解释。”皇甫冰若匆忙跟王爷夫人交代了一声,便消失了。 果然,哈哈和四黑影追了过来。 “小姐,你跑哪去了,我都担心死了。”哈哈紧紧抱着皇甫冰若,眼泪刷刷地落下来。皇甫冰若立刻心软,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她。再抬头看四黑影,他们的表情跟哈哈差不到哪里去。 “都到京城了,你们怎么还不从人变回影子啊,舍不得变回去了?”皇甫冰若为缓和气氛,开玩笑道。果然四黑影听后傻傻地笑着。许久,老大才道:“小姐这些日子还好吗,我们四处找你都找不到,真怕你一个女儿家会遇上什么事!见到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可不是吗,二少爷四处找你,日日都在担心着,生怕你遇到什么麻烦!”老四说完,哈哈止住哭,忙接话道:“是啊是啊,小姐,你知不知道,我们在路上遇到好多杀手,差点死掉诶,我们还以为你也会受到牵连呢。你没事吧?” “我没事,放心吧。”正说着,一阵兵器相交的声音响起,四黑影迅速奔过去。哈哈抓着皇甫冰若的手道:“一定又是他们,怎么办,小姐?”原来,他们在路上遇到三次杀手,他们人数众多,各个武功高强,即使四黑影和凌尚禹合力也无法击败他们,好几次命悬一线。据四黑影的推测,这帮杀手很可能是凌子番的妻子派来的人。而且,凌子番去了河南,现在凌家由凌夫人掌控,凌尚禹分分钟处于危险中。 皇甫冰若趁乱使了烟雾弹,把他们带到一个小别院内。哈哈正要问是什么地方,皇甫天添出现了,身边站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 “好久不见呐,各位。”皇甫天添笑着做了个揖,抬眼看见四黑影的新造型,便道:“冰若说你们从影子变为人了,原来是真的啊。不错不错,恭喜恭喜啊。”四黑影寒暄了几句,凌尚禹始终沉默着,他的眼神有些扑朔迷离。哈哈则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不停地问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来这儿,皇甫冰若为什么会成为王爷未婚妻,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这位是我的表妹黄凝儿,这里是我们的祖屋。你们在这里住下会很安全的。”说着便示意黄凝儿带他们去安置。四黑影去了,哈哈也跟着去了,凌尚禹却怔怔地站在那里,盯着皇甫冰若看。天添识趣,找借口离开。 “怎么了,有话说?”皇甫冰若冷冷地问道。 “我找了你很久!” “是吗?那你现在见到我了,我很好,你不用觉得愧疚。”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都好,你在这里住下吧,有什么事可以跟我哥说。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皇甫冰若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凌尚禹想说什么,却硬是被堵在喉咙口。 皇甫冰若一路走到了王府,凌尚禹在后面跟着。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见朱权。他是朱俊的弟弟,比他小一岁,聪明伶俐,活泼开朗,他很喜欢皇甫冰若,总喜欢粘着她。 “权儿。”皇甫冰若故意油腻地叫住了朱权,便上去勾住他的手,两人一同进了门。凌尚禹气得满脸通红,拳头紧握,发出咯咯的声音…… 进了门,朱俊摇着扇子,笑眯眯地从门后转过来,拦住了皇甫冰若和朱权。 “夏天早过去了,干嘛没事拿个扇子,耍酷啊!”皇甫冰若气不顺地数落着朱俊。朱俊并不在意,依旧笑眯眯地盯着皇甫冰若看,也不说话。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怪别扭的……难不成李颖还在,你要演戏?”皇甫冰若四处看了看,没有李颖的痕迹。 “别看了,李颖早被我打发走了。”朱俊这才开口,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我有什么话要说?”皇甫冰若信步走到桃树下,在石凳上坐下来,满腹心事被朱俊看穿。“哈哈到京城了,在凝儿那住着,你应该想见她吧。” “谢谢你带给我这个信息。哈哈到了,凌公子也到了吧?刚才在门外站着的那位?” “凌尚禹吗?”朱权来了兴趣,忙问道:“是不是凌氏武官的二公子,他可出名呢,怎么不让我见见。” “放心吧,以后一定有机会见的,他可是你未来的表姐夫啊。”朱俊调皮地冲皇甫冰若笑道。皇甫冰若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跟个老太婆似的,什么事都藏不住啊。” 朱俊哈哈笑道:“按血缘,我们是表亲,按情谊,我当你是好朋友。我关心你也是应该的嘛。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凌尚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哈哈说过,你这次是真心的,你可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啊。” “哈哈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的了,你们俩都这么多事,正好凑成一对。” “诶,我怎么觉得你们这堆人里有好多好玩的故事啊,快告诉我……”朱权兴趣十足地瞪大了眼睛,等着听故事,皇甫冰若和朱俊同时看向他,给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 “不过,朱俊,哈哈这丫头没心没肺,如果你跟她表白了,就有义务保护她。她可绝不是李颖的对手。”皇甫冰若认真地说道。朱俊收起扇子,道:“现在大家伙都认为你是我喜欢的人,不如你先帮她顶着呗……” “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好。本小姐的便宜你也占。我现在没撇清,是因为我看不惯李颖不可一世的样子。可哪天我高兴了,可就不跟你们玩了。” “是和凌尚禹和解的时候吧?要不我帮帮你们?” “八卦猪圈王爷,你好好打理你的猪圈,管好你的猪就好了,闲事莫理啊!”皇甫冰若故意迈着沉重的步伐,从朱俊两兄弟眼前走开。朱权依旧兴致勃勃地抓着朱俊问长问短。熟悉的画面,是曾发生在皇甫家院子里的故事——典型的皇甫家斗嘴游戏。 秋风瑟瑟,皇甫冰若独自走在街上。风吹来,有些冷。任谁都觉得她是一个开朗活泼,乐观向上的女孩,这也正是大家喜欢她的主要原因。可是,在皇甫冰若的心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和千万普通人一样的,有着脆弱的感情,有着不确定的情绪。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渐进,不一会就将皇甫冰若团团围住。皇甫冰若恢复正常,清澈的眼眸中闪着自信的光辉,她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扫视着周围的人。他们的装扮,让她想起了四黑影,心里明白了几分。果然,领头人站出来,恭敬地说:“我们夫人有请。” “我不认识你们的夫人,凭什么跟你回去。”皇甫冰若哼道。 “不认识,见了就认识了。”对方气势丝毫不弱。 “是吗,本小姐今天不高兴,不见又怎样呢?”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小姐若是不肯合作,那我们只好用我们的方式解决了。” 皇甫冰若站在那里,此时,心里已经非常确定,来人是凌夫人的手下。这位大名鼎鼎的凌夫人,皇甫冰若最讨厌的仗势欺人者,她和她早晚都会见面的,今天正好来请,又何必大动干戈呢。想到此,皇甫冰若便笑道:“好吧,前面带路。” 皇甫冰若被带到一个黑漆大门,估计是凌氏武馆的后门。进了门,绕了几条小道,来到一个宽阔富绰的院子。一大丫鬟迎上来,示意仆人退下,请皇甫冰若坐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 随后,一中年贵妇悠悠地走了出来,一副脑满肠肥的模样。她先是上下打量了皇甫冰若,然后皇甫冰若前坐下,道:“你就是皇甫冰若。” “是的,我是皇甫冰若,凌夫人。”皇甫冰若以一贯礼貌的作风笑着面对凌夫人。 “哦?你怎么知道我是凌夫人?” “夫人能请我过来,想必对我的一切都已查清楚了。既然我能来,夫人就不必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哈哈,好!果然是名不虚传,我喜欢。”凌夫人哈哈大笑,而后道:“扬州首富皇甫献的女儿,十六岁随同哥哥一同打理扬州客栈,酒楼生意日渐红火,比之以前更上一层楼。不但如此,接济穷人的工作也做得人人称赞。来到京城,路见不平,帮助一书生洗清冤情,还之以清白,受到京城府尹的赞赏。朱俊王爷因为你而悔婚,王爷夫人不但没有怪罪,更对你宠爱有加,因为你是王爷夫人的侄女,是朱俊王爷的表妹。” 听得凌夫人背书一般把皇甫冰若的身家资料说出来,而且准确无误,绝不似外面通传的谣言。皇甫冰若心里不禁一颤,果然,凌夫人绝不是一般角色,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家世背景,兼有王府做靠山,恐怕现在她的处境不会这样轻松简单。 “凌夫人真是令人佩服。只是皇甫冰若与夫人素未谋面,凌夫人花这样大的功夫来调查我,不知用意何为呢?” “你可认识凌尚禹?”凌夫人切入正题,收起笑容,面露严肃,还略微能感觉到提起凌尚禹时,她的痛恶和憎恨,程度不浅。 皇甫冰若沉默了一会,道:“认识,不熟。”其实,皇甫冰若因为和凌尚禹闹别扭,所以提起凌尚禹总是口是心非地要跟他撇清关系,此时却被凌夫人误认为她是一个怕事的女子。不禁露出了笑容。凌夫人是心狠手辣的角色,此番请皇甫冰若来却礼数周到,无非是考虑到皇甫冰若的身世背景,真要与她为敌,输赢其次,最大的可能是两败俱伤。凌夫人何等精明,她只要凌尚禹死,又怎肯做亏本买卖,给自己惹麻烦呢。 “哦,既然这样就好办了。凌尚禹是我们凌家的败家子,此人心狠手辣,竟然杀害自己的兄长,我们家老爷正四处派人找他,势要将他活捉回来,家法伺候。外人可能不知道内情,还以为我们凌家对不起凌尚禹。其实,我们只是要他回来给我们一个交代。”凌夫人顿了顿又道:“这本来是我们凌家的家事,不该烦劳皇甫冰若小姐。不过,我听说你和凌尚禹走得很近,虽然不知道走到那种程度,不过我想告诉你。凌尚禹有过爱人,叫简丹凤,他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杀害他哥哥。皇甫小姐是聪明人,不会为了这样一个心口不一的男人做错什么事的……” 皇甫冰若听的凌夫人侃侃而谈,只觉心里堵得慌,不知是因为凌尚禹和简丹凤的故事再次被证实,还是因为凌夫人说话时的阴阳怪调,不耐烦道:“所以呢?” “所以,还请皇甫小姐以后不要再插手这件事。”凌夫人看了一眼皇甫冰若,语气中带着威胁的味道。皇甫冰若心里不禁冷笑,虽说凌夫人是长辈,之前从凌尚禹和四黑影口中得知她的许多光辉事迹,今日一见,果真是自以为是,自私自利,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人。且不说她的目标是凌尚禹,即便她要对付的是其他陌生人,皇甫冰若遇上了也会多管闲事一番。皇甫冰若扫视四周,虽然是极普通的家宅院子,杀气却很重,还有一股令人压抑的感觉。 “凌夫人,我差点忘了,姑姑要我今晚一起参加一个朋友聚会,介绍给她们认识,时间也不早了,我看我还是先走吧,要不姑姑找不到我该着急了。”皇甫冰若说着站起身,稍稍弯腰冲凌夫人敬了个礼,便等着丫鬟带她出去。凌夫人是仗势欺人的一类,最自信自己的家世,也最害怕家世比自己高的一类。皇甫冰若避而不答却搬出了王爷夫人,凌夫人无话可说,只得示意丫鬟带皇甫冰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