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圣贝亚斯   我站在塔西泽的山巅,仰望灰暗如人世的苍穹,那神堂的琉璃顶似的天空,仿佛一张巨网将我笼罩。风起,卷起了我的长袍,我听到猎猎的声响,像是痛苦的呻吟,又似愤怒的咆哮。雪,纷纷的落了下来,黑色的雪,正如高贵的黑天鹅最柔软的羽毛。   我低下头,看着我面前大口喘息的着的少年,他平凡,比一根枯草还要不起眼,但我却知道,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光辉,将掩盖日月。他也看着我,目光说不出来的复杂,是愤恨,是不解,更多的还是悲悯。我想我笑了,笑的无奈,笑的疲惫,笑的苍凉。而或许我的一个微笑此刻在他的眼中也会变得狰狞吧,我是魔,恶魔,是的,在他们眼中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我张开手掌,承接了一片黑色的雪花,冰凉的感觉转瞬即逝,只留下一滴浑浊不堪的泪水。“看,世界那么大,可连上天也不肯容我。”我垂目低喃。   当一开始我踏上这九州之巅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跟我说,这里将是我的终点,我的鲜血将染红这里的土地,我将……死在这儿。死?我早已不在乎了。每个人都是先生后死,而唯我却是先死后生,没有经历过死亡,谁又知道死不是一种解脱,生不是一种挣扎?   “恩特。”我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他立刻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看着他警惕的样子,我笑了,纵声长笑,胸中积郁已久的浊气随着不羁的笑声烟消云散了,在这一刻,我终于能放下所有,等待最后的解脱。我张开双臂,恩特,举起你的剑贯穿我的胸膛吧,吸干我的鲜血吧,就算我背弃了天地,我也不曾后悔……   “吁!”威武的马车夫将车停在了圣贝亚斯学院门前石灰石铺就的地面上,拉车的白马“唏噜噜”打了个响鼻,引得脖子下系的金铃发出一串“叮铃铃”的声响,融合了熹微的晨光,晃动着这个小镇的宁静。   扎卡德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打量着面前这座质朴却不失宏伟的城堡。他穿着带有银线绲边的黑色大衣,雕着蔷薇图案的纽扣一直系到下颚,左臂上金线绣着的鹰翼散发着淡淡的光泽,高调的宣告着这位来自帝都的客人的高贵的身份。   扎卡德整了整衣领向圣贝亚斯黑色的大门走去。   “扎卡德。”一个丝绸般柔软的声音响起在宁静潮湿的空气里。扎卡德闻声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只见就在他的马车五步之外又停下了一辆马车,一个少女站在车前,向他微笑,少女金色的卷发柔柔软软的搭在肩上,白色华丽而不雍容的衣裙,配上她美丽的面庞,让她显得善良清澈。   “嘿,丽丝,你怎么也在这儿。”扎卡德得体地微笑着走了过去。   “你没有想到我也会来这里”丽丝拢了拢被风拂散的发丝:“不过我到早猜到国王陛下会把你送来了。”她抬起头,看向那高大的建筑“这里就是圣贝亚斯吗?真美。”   “你自己一个人?”扎卡德问道。   “不,还有维特洛。”丽丝转过头用目光指了一下立在马前的车夫,“我的仆人。”   维特洛摘下头上的帽子按在胸前斯文的向扎卡德行了礼:“三皇子殿下。”   扎卡德向他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圣贝亚斯,“这的确是个很美的地方”   “当然。”丽丝挽起了扎卡德的手臂:“不过我想我们应该去见见老师们了,而不是站在门前赞美它。”   扎卡德低头看着丽丝湖蓝色的眼睛,两人相视一笑,一齐向那扇黑色的大门走去。   考迦,艾西纳克帝国的一个边陲小镇,拥有着整个帝国中最富盛名的灵学院——圣贝亚斯。帝都翡斯兰的皇宫贵族们通常会将自己的子嗣送到这里,为了获得整个暹洲都无比依赖的力量——灵能。   然而考迦似乎并未因皇室的垂青而变的繁华复杂,依旧保持着一个边陲小镇本真的朴实与热情。   就在考迦高低错落的嶙峋的建筑群的深处,夹杂着一个突兀异样的存在——白墙黑瓦,勾心斗角,望兽瓦当,门楣下的大匾上题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异国大字——落英别院。俨然一股东方之国的气息。仿佛是空间在此处发生了扭曲,制造出了千万里之外的景象。但门角上悬挂着的风信子断断续续发出的悠闲的叮叮声,却证明着它是一个真是的存在。   小院里的池塘边种了一株桃树,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满树都是柔和的粉色。几片花瓣无风自落,落在了水晶般清澈的水面上,带起了一圈圈涟漪,恍惚了水中红色的游鱼和细石水草。而那花瓣也好像在一瞬间被池水褪去了颜色,将自己变成一叶白色的小舟,慢慢的打着旋儿。   屋前的回廊里盘坐了个白袍老者,白发、白须、白眉。倘若不是他红润的面庞,他应该会被误认为一个雪堆玉砌的人像吧。他正闭着眼,不知道是在小憩还是在沉思。   这时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木屐的声音,“嗒……嗒……嗒”缓慢而清脆。   “扑棱棱”一只原本停在树梢上梳理自己的斑斓的羽毛的小鸟一下子飞走了,在碧海一样的天空中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正文 第2章初见辉夜   “先生。”木屐的声音在老者身后戛然而止,一个少年出现在那里。与这院子一样,少年的五官没有一点艾西纳克人斧劈刀削的犀利,就像玉一样温和,就算是他直挺的鼻子,也一如巧手的工匠细细琢磨数年而成。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如浓墨渲染,与他苍白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模样不食人间烟火恍如来自另一个世界。   “今天应该是圣贝亚斯报名的日子吧,你已经回来了吗?”老者开口,却并未睁开眼看少年一眼。不知是只听声音就认出了来人还是认定这个小院不会有其他人造访。   “不,我没有去。”少年的声音冰冷生似霜雪,他的一呼一吸都仿佛带着来自冬天的气息。   “为什么?”老者的语调平缓,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起伏,但却不是少年的那种冰冷,是钟鼓一样的浑厚祥和。   “不想去。”少年将头转到一边,看着院子里的那株桃树。又有几片花瓣凋落,应该过不了多久那团粉红就会被新绿所代替吧,繁华总是死亡的开始。   “这是每个考迦年轻人的权利,你应该去,更何况那是每个人都想得到的力量。”   “可是我并不代表‘每个人’。而且去不去是我的权利,不是义务。”少年盘膝与老者并肩坐下。   老者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了少年一眼,又十分疲惫了似的阖上了。   “辉夜,去吧,为了你家族的荣耀。”   “家族?”少年讽刺的眯起了眼睛,“你总是把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可连我的父亲母亲是谁你都不肯告诉我。”   老者淡淡一笑,脸上的皱纹随之一紧旋即又松开了,“你只需要记住这两个字,是谁生下了你并不重要。”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总之我是不会去的。”辉夜扬起削尖的下颚,像所有任性的孩子一样倔强的不肯低头。   “为了你学到灵力保护你的国家也不行么?”   “我的国家?”辉夜的嘴角挂起了一个不屑的笑容:“你看我这张脸那一点像那些大鼻子蓝眼睛的人?你知道么,我在他们眼中就是个怪胎!”   老者听到少年起身的声音,然后走廊里响起了渐行渐远的嗒嗒声,响亮而急促。   老者叹了口气,喃喃:“可你这个怪胎偏要比所有人都高贵的多。”   “嘿!我们的黑毛小怪物,早上好。”宁静的街角,一个衣衫破烂的少年一手掐腰一手撑着墙壁,有意无意的拦住了辉夜的去路,他的身后还有四五个同样衣着破烂的一脸坏笑的年轻人。   “让开。”辉夜冷冷的说。   “杰克,我们的小怪物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另一个少年调笑道。   “是么?”杰克收起了撑在墙上的手臂,双手抱在胸前按压着,指节发出卡卡的声响:“那我们帮他高兴起来怎么样?”   话音刚落,杰克身后的少年爆发出一阵欢呼。   辉夜看了他们一眼,想转身离去。可刚一转身肩膀便被一只手牢牢的抓住,紧接着膝弯便是狠狠地一痛,他一个重心不稳跪倒在地上,他想挣脱开肩膀上的手,可无奈他瘦弱的身体根本不容许他是这些从小以打架为乐的街井少年的对手。   不一刻拳头就如雨点般纷纷落下,砸在他的身上。   “住手!”一声怒喝突然炸响。   少年们停了下来,一起回头想看一看是那个大胆的家伙敢喝止他们。   一个年纪与他们差不多的孩子站在离他们三四步远的地方,双手掐着腰双目圆瞪,蓝色的眸子里尽是愤怒。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有些单薄。他一身褐色粗布衣服,有着小麦一样颜色的肌肤,棕色的短发被晨光笼罩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晕,让他看起来像阳光一样耀眼。但是他的模样并不英俊,甚至平凡的可以让人忽视他的存在。   “你们又在欺负人?”少年的眉心拧出了几条皱褶。   “呵!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怎么?没用的废物,想多管闲事么?”叫做杰克的少年向前走了几步,用力的推了他一把。   少年无视地向杰克身后走去,经过他身边时还不忘用肩头撞了他一下。紧接着他的目光立刻变得谨慎,上前弯腰一把拉起辉夜,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杰克被那少年一撞,先是愣了一下,回头一看两人竟然跑了,招呼一声一群人紧追了上去。   一个带着草帽的老汉正推了一辆装满土豆的小木车准备去市上卖,突然觉得眼前一片黑影一闪而过,手中的木柄一沉,手一松,一车的土豆便咕噜噜的滚满了窄小的街道。老汉正兀自纳闷小车为什么会翻倒的时候,又一片更大的人影连人带风的栽倒在了土豆上。   “嘿!老头!你把土豆铺地上做什么?当地毯么?”一个红头发的少年捂着被土豆咯痛的腰,叫嚣着。   “我……”   老汉刚一开口衣领便被那红发少年揪住了。杰克握紧了拳头,想要教训一下这个晦气的老头。   就在他的身后还有几个躺在土豆上,挣扎着还未爬起来的少年,有的刚刚站起来,还未站稳,一不小心踩在了圆滚滚的土豆上,又仰面摔倒在地,痛呼不已。   “杰克,别跟一老蠢货发脾气了,那两个小子不见了!”   杰克被同伴一提醒,瞪了老头一眼,一把推开他,带着刚爬起来的同伴向前追去。   等一群人跑得远了,老汉摇着头蹲下身捡拾着滚到地上的土豆,嘴里喃喃着:“哎,年轻的人啊……”   不远处阴暗的巷道里,正坐着两个少年,恩特刚刚弄翻了老汉的土豆车让杰克他们狠狠地摔了一跤,正在为自己的杰作而高兴着。   “我以为你打得过他们。”辉夜压制着自己因为奔跑而变得急促的呼吸,他苍白的脸却因为剧烈的运动变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的汗水让黑色的发丝贴在了上面,目光却依旧是平静如深冬的湖面。   “我一个人当然打不过他们那么多人。”恩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叫恩特,你呢?”   “辉夜。”   “辉夜?好独特的名字,而且你的样子也有些……”恩特在脑中搜索着能够形容面前的这个苍白的人儿的词语。   “很怪对吧。”辉夜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有些无奈。   “对,是怪怪的,你的眼睛,头发……”恩特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新伙伴。   仿佛是习惯了这样的目光,辉夜并没有在意,盯着对面的墙壁,好久才挤出来一句话:“谢谢你。”   “不用谢,对了,他们为什么欺负你?”恩他的瞪圆了他那双干净的一望见底的眼睛。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为什么是为什么?”话一出口恩特也觉得这个句子的语法不太对,赶紧闭上了嘴巴。   “因为,我跟你们不一样。”   “不一样就要被欺负?他们太过分了!”恩特愤愤不平。   辉夜嘴角挑起一个苍凉的笑容:“不一样的事或人总是会被排斥的。”   “哼,我可不这么想,他们打你你为什么不跑?”   “跑不过为什么要跑。”辉夜想起自己刚才狼狈的样子心里燃起了一种莫名的怒火,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跑不过就躲嘛,再使点小伎俩坏他们一下!”恩特得意地挥了挥拳头。 正文 第3章恩特的“激励”   恩特等了一会,见辉夜眉头紧蹙,没有说话的意思,尴尬的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他们经常欺负你?”   “恩。”辉夜不耐烦的恩了一声。   “你参加圣贝亚斯今年的报名会了么?”恩特双手撑着地面,把脸凑到了辉夜面前。   “没有。”   “什么?”恩特的身子又向前移了一些,几乎都把脸贴在了辉夜脸上。“成为灵能师甚至进身为灵使者是每个暹洲少年的梦想!若果有幸能够成为使徒那就更棒了!”恩特不可思议的说,语调也高了起来。   “可是我不想。”辉夜有些厌烦的移了移身子,尽量离恩特的脸远一点。   “天哪,想不到你名字怪,长相怪,思想也是一样的怪。”恩特做出一副抓狂的样子。   “你刚刚应该看到了,我并不适合战斗。”   恩特盯着辉夜看了一会儿,表情渐渐的变得严肃:“你是说不合适,还是不想?”   辉夜抬起脸,看着恩特认真的眼神,心里竟有种迷茫的空虚感。是啊,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刚刚自己不是还有一种想把那些人撕成碎片个感觉么?从小到大总是一味的埋怨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身体,任自己被人欺凌,难道自己的心里没有想反抗过么?   恩特盯着辉夜苍白的脸,他内心的斗争一丝不漏的反映在了脸上,恩特直起身,坐回到辉夜身边:“如果不想自己继续被欺负下去,为什么不想让自己强大起来?为了自己的尊严。”   “为了自己……”辉夜自言自语道,他伸开手,看着自己纤细的没有突出的骨节的手以及那细的伶仃的手腕,一股怒火瞬间燃烧了起来,他猛地站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的身体不允许我有尊严!再会吧!”说着就向巷外走去。   “你知道我现在觉得你想什么吗?”恩特也站了起来,面对着辉夜的背影。   辉夜停下脚步,微微转了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身后的恩特:“像什么?”   “懦夫,一个只沉浸在自己的软弱里的懦夫,一个连自己的尊严都不要的男人。”恩特眯起了眼,他开始看不起面前的这个人了。   辉夜的心狠狠的抽痛了一下,但脸上却是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那你又何必跟我这个懦夫多费口舌。”   恩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拉,一拳打在了他苍白的脸上,胸膛因气愤而上下起伏着。辉夜被这突然的一拳打得愣了,歪着头,目光有些涣散,不知在想什么。片刻,他抬起手背,擦去了嘴角渗出的血丝。   恩特平静下来,深吸了口气:“不,也许我错了,你不是个懦夫,是尸体,一具行尸走肉!”   “我不管你怎么想,总之你是不会明白的,所以你没有必要为我浪费你的时间和力气。”辉夜转过身,看着对方。   “我不会明白什么?”   辉夜挽起衣袖,露出了他玉雕一样白而纤细的手臂,一只感觉不到任何力量存在的手臂。   “我跟你们是不一样的,你们需要对抗你们的敌人,而我去要对抗我的身体。你以为我没有像变强过么?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连扼死一只鸡的力量都没有。我想不管圣贝亚斯的灵能师有多么的厉害,也不能让我换一具身体吧。”辉夜顿了顿:“我有时候会觉得我的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一个支配身体,一个支配思想,而他们意见总是不统一。”   “可是只要你还活着,作为一个人活着,你就不应该放弃。”   “我可不像你这么乐观,如果没有了路,我是不会坚持的。”   “你没有去过未来怎么就能断言没有路可以走了?”   辉夜沉默了一会“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坚持让我变强,又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力量。”   “因为,我觉得你跟我很像。”   “很像?”辉夜的眼睛亮了亮。   “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死了,是靠好心的邻居的帮助我才活到今天。我也总是被人欺负,刚才我看到杰克他们欺负你就立刻想到了我自己。但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反抗,虽然每次我都输得很惨,他们都管我叫废物,可是我没有灰心,我知道被人任意欺凌的感觉,所以我知道你的心里也不是甘愿被欺负的,你不应该对自己失去信心,我知道其实你不敢面对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别人的目光。”   辉夜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被什么触碰了一下,皱了皱眉:“不要说得很了解我一样。”   “我们同样是被人欺凌的玩偶。”   “变强又能得到什么。”   “尊严,没有人不想得到它,还有,我可以向别人证明我存在的价值,证明我不是一个废物。”   辉夜看着恩特坚定的目光,自己的心绪也好像被他带动了,心内如有海浪翻滚。   “我们一起努力吧,只要世上还有一个相信你的人,你就不应该放弃。”   辉夜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希望能在开学那天见到你。”恩特拍了拍辉夜的肩膀,走出了阴暗的小巷,辉夜注视着恩特阳光下的剪影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人将会改变他的一生。   嗒…嗒…嗒…落英别院的回廊里又响起了缓慢的木屐声。   老者坐在房内,背对着敞开的门,在等着什么。   木屐的声音顿了一下,又嗒嗒的响着远去了。老者发出一声叹息,轻但沉重,身后的小院里,桃花落了一地。   天色暗了下来,随着光线被一丝丝的抽去,入夜的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初升的月亮带着怕羞的少女一样的红晕。也许是不愿让人仰望,偷扯了一缕轻纱似的云挡在面前,月色立刻变得朦胧起来,纱似的夜光透过镂空的窗,投下了曲曲折折的画影。   辉夜靠在床上,怔怔的看着染成月白的窗纸。在淡淡的月光中恍恍惚惚的浮现出了几张人脸,有杰克一群人的脸,还有恩特的。   ——怪物!   ——哈哈,揍他!   脑海里又响起了那群人的声音,辉夜皱起了眉,多年的耻辱潮汐般涌了出来。   ——只要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相信你,你就不应该放弃。   ——我相信你!   辉夜舒展开了眉头,跳下床跑了出去。   “先生。”先生的们依旧开着,他的人也如白天一样盘膝坐着,好像除了光影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连矮几上的茶水也未曾少了一滴。   “坐吧,你想说什么。”先生并未对辉夜的突然造访感到惊讶,慈祥地笑着。   辉夜走到矮几边,面对先生坐下:“我要去圣贝亚斯。”   听到辉夜的话,老者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仿佛早已料到白日里那个倔强的少年会自己收起自己的棱角。   “明天是报名的最后期限,还好来得及。不过,我想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你的主意。”   “没有什么改变我,我只是为了自己。而不是家族,国家。”最后一句辉夜加重了语调。   “这也很好。”老者松了口气:“做你想做的吧。”   听着辉夜离开,老者红润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微笑,淡如天边的那一抹微云。忽然,一片桃花被夜风卷入茶杯,荡起了圈圈细纹,老者伸出小指,挑出花瓣,轻轻叹息:“映舟,总有一些事,是你我都无法改变的,那就让一切,按照命运的安排,走下去吧。” 正文 第4章初入圣亚贝斯   灯盘里的火焰不安分的跳动着,扯的扎卡德脸上的阴影也不停的晃动,为他立体感极强的英俊的脸增加了一丝神秘感。   桌子上放着一封来自翡斯兰的信,信的封口已经拆开了,白色的信纸折叠着压在信封下面。显然收信的人已经看过了。   丽丝就坐在扎卡德对面,欣赏着对方神殿雕像一样的脸。   若不是灯芯时而发出啪啪的声响,这间屋子一定静得可怕。   “丽丝。”   “嗯?”显然没料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扎卡德会突然出声,丽丝托着腮的手臂震了一下。   “你说,鸿莱袁氏家族,到底是什么样子……”   鄃隅异世,天分六宇,地分九州,其七为暹。   ——《鄃隅统经》   暹洲,一个充满了奇幻色彩的大洲,在千万年前生活其上的人民发现自己可以操纵自然力量之后,这种被称为“灵能”的力量就传承了下来,并成为各国政治军事斗争的必须力量,艾西纳克便是凭借着这种力量从暹洲的众多国家中脱颖而出,成为暹洲五大国之一。各国为了拥有杰出的灵能人才,相继成立了灵能学院,在艾西纳克,各个灵学院每三年都会招收一批已满十二岁的少年对其进行无偿的教导,毕业后他们将成为灵能师,是国家的备用军事力量,而在三年一届的塔西泽大会上夺得前五名的便可以成为不受世法约束直属国王任命的灵使。   圣贝亚斯位于艾西纳克的西北角上,是建在悬崖边上的一座规模庞大的城堡式建筑。城堡一律用米黄色的巨大岩石垒成,堡内分内城与外城,内外城用一道高高的围墙相隔不设大门只有五道铁索桥与外城相连通,内城中央高耸入云的白塔里供奉着鄃隅最高的八位神祗,外城则是学院的修行教学与休息的区域,共分五部分,用石墙相隔,铁门相通,五道围墙像分蛋糕一样把外围分成了等面积的五份,每区各有两座筒形塔楼,内城房间与房间各不相通,分别向外开门,所有通往堡外的大门用被吊桥和铁闸保护着的楼梯连接地面,就像一座迷宫,也就是说圣贝亚斯不仅是一所学院,还是一所镇守边陲的军事堡垒。由于圣贝亚斯的所在集天地之灵气,齐聚五行之能,所以变成了灵能修炼者的最佳去处,吸引着众多怀抱梦想的年轻人。   圣贝亚斯所在的望海崖下便是没有边际的邢芜海,海中有无数黑黦的礁石耸出海面,夜幕落下后便如无数的挣扎着的水鬼。   在圣贝亚斯背海的主门边,有一条条从墙内伸出的蔷薇的藤蔓,等到夏季来临,这些枝条上将会绽放出一朵朵金色的蔷薇,为这海边固若金汤的城堡添上一片柔情。   恩特随着人流走在铁桥上,被拥挤着向中央的白塔挪动。这是每年圣贝亚斯招收新生的第一道程序——将由神来决定少年们的去留以及能量的自然属性。   恩特向桥下看了一眼,两腿不觉的抖了一下,在如此高的地方向下望也许没有几个人不会心惊吧。恩特四下张望着,看到有不少胆小的少年因为恐惧而死死抓着栏杆,脸色苍白。他打量了一圈,眼神有些失落,他叹了口气,看来那个柔弱的少年还是没能够战胜自己。   恩特跨进神堂,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一人多高的神像,那是鄃隅世界的创造之神,菲莎娜。神像由整块白玉雕成,光滑的好像是有一双细腻的手抚摸而成。女神身穿拖地长袍,面容俊美,双目微闭,左手自然的放在小腹前,右手以一个极优雅的角度伸出,手心向上,五指纤细如兰。在雕像的精美给人的视觉震撼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初春阳光一样的温暖,这种温暖由神像内部发出,如神亲临,让观摩的人由心的对其敬畏与爱戴,此时的恩特就沉浸在这种感觉里。   不一会,少年们都聚在了神堂里,在神像的威严之下少年们自觉的站成一个长方形的队伍,低首垂目,由心里仰望着神像。   神像位于九十九层漆金台阶之上,神像下是四张椅子,椅子上坐了四名穿白服的人,一脸严肃的看着阶下的新生。坐在东首的是一名白须老者,面皮干瘦,瘦骨嶙峋,在他的旁边是一名女子,身材妩媚婀娜,自眼睛以下的面容都被一张白色的方巾盖住了,但就是这双冰蓝色的波光旖旎眼睛就已经勾人心魄,然而眼角的些许的皱纹以昭示着她已不再年轻。坐第三位的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矮小,但很强壮,长着红色的络腮胡子,炯炯有神的目光透着他的威严,坐在最末的是以身材魁梧长着金色须发的男子,约莫有三十多岁,双眉如剑一脸凶相。他们就是这所学院的最高掌权者也是整个小镇的掌控人,风云雷火四长老。在四位长老的身后站着十几名年龄不一的人,穿着统一的制服,他们是将要接管这些新生的灵能师。   ——吱,大门发出沉重的声响,正在两名神堂侍者的推动下缓缓合拢。   “等一下。”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所有人都望了过去。听到这个声音恩特心里突地一跳,说不出的惊讶与欢喜。只见狭窄的门缝后出现了一张苍白的完美的脸,容颜可以媲美阶上的女神。   辉夜微微仰着脸,穿过了那道刚可容身的门缝,望向台上的长老。   “抱歉,我迟到了。”   为首的风长老眼睛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辉,握着座椅扶手的干瘦的手不经意的颤抖着,显然他在克制着某种感情。风长老点点头,嘴角有些笑意:“没关系,你还不算晚。”   辉夜转过头,正看到恩特热切的目光,他眯了眯眼,走到恩特身边站住。   “扎卡德?”丽丝拉了拉扎卡德的衣袖,她看到扎卡德的目光自从那黑发少年走进来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他。   “怎么?”扎卡德从辉夜身上收回目光,低头看着丽丝。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看那少年的眼光怪怪的。”   “你想多了。”扎卡德绽放出一个迷人的笑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咳。”风长老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走到台阶前。   “年轻人,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追求力量而来到这里的,国家也需要拥有强大灵力的人才,我们大家都知道,这种可以操纵自然元素的力量是我们暹洲人所独有的,但也有不少的人,在漫长的时间中丧失了这种力量,只能作为一名普通人而存在。”老者的声音浑厚而响亮,让人不敢想先这是有他那枯瘦的身体里发出来的。说到这里,风长老顿了一下,扫了一眼阶下的少年,有不少人已经蹙起了眉头,显然不希望自己只能作为一名普通人。   “当然,这种力量需要媒介的激发,在那之前你们是感受不到自己的力量的。”长老侧过身,抬起手掌指示着身后的神像:“将由神,来决定你们的去留。每个人所拥有的能力的属性是由上天决定的,届时你们的属性也将有神来告诉你们。” 正文 第5章女神指路   风长老把目光投向扎卡德,两人相视微微一笑,随后长老又收回目光开始讲话:“大家都知道,圣贝亚斯是历代皇室子嗣修行的场所,今年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以及神圣的教皇大人就将他们的子女送到了圣贝亚斯。但是,在圣贝亚斯,所有人的身份都没有高低贵贱,在这里拥有力量的才是王者!”   恩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揉眼睛:“这老头子的话还不是一般的多。”   “皇室的人也来了吗?”辉夜环视了一圈。   “恩,虽说圣贝亚斯很受皇室欢迎,但是他们好像并没有那么多的孩子可以往外送,上一次皇室来人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你说,那座神像会不会告诉我我只是一个不配拥有灵能的废物?”辉夜的嘴角挂了些自嘲的意味。   “不会的,命运从来不会对一个人太残忍,况且废物毕竟是少数,更多的还是无法使用自己既有力量的半废物。”   辉夜冷冷一笑,没再说话。   “下面我们先请扎卡德皇子上前来,由菲莎娜女神指明他的去留。”风长老向扎卡德一点头,退站到神像旁。   扎卡德看着丽丝微微一笑:“你说我是离开还是留下?”   丽丝嫣然一笑:“当然是留下。”说着推了扎卡德一把。   扎卡德整了整衣领,走上台阶,他听到背后有不少少女发出轻声的尖叫,他的脸色有些得意,他对他高贵的血统赐予他的容貌一向自信。走上九十九层台阶,他向下望了一眼,正对上了辉夜投向他的冰冷的目光,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脑海里又浮起了父王的那封亲笔书信。   “鸿莱……”他低声喃喃。   “扎卡德殿下,请到这里来。”风长老提醒了一下正在出神的皇子。   “是。”扎卡德收神走到神像旁。   “请您将您的右手覆于神的右手之上。”风长老说。   扎卡德抬起右手,悬停在神像深处的右手之上。正想着会出现怎样的景象时,只觉的手背微微一热,一个金色的光点出现在了他洁白的手背上。光点缓缓移动,在他手上画了一个圆圈,圆中顿时浮现出一圈密密的复杂的花纹,花纹中央的图案是一个枪头。   “金。”风长老向他宣布,“请你先回到您的位置上去,至于您的师从将于下午宣布。”   扎卡德点点头,走下台阶回到丽丝身边,冲丽丝微微一笑。   “接下来是丽丝小姐。”   丽丝走上台阶,将手覆在神像的右手上,一点银光渐渐亮起在她莹白的手背上,缓缓划出一个圆圈,在圈内纷繁的花纹包裹中是一个羽箭的图案。   “这是?”丽丝歪着头,不理解图案所传达的意思。   “是光。”风长老微笑。   “光?”丽丝还是不能理解,她并不记得鄃隅世界五大元素中有光这个元素。   “没错,是光。金木水火土只是自然界中的五大主要元素,它们有属于自己的分支,光就是众多分支里的其中之一。恭喜你丽丝小姐,很少有人能够拥有五大元素之外的分支元素,教皇大人一定会以您为傲的。”   丽丝向风长老简单行了一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接下来,从东首第一个起,依次上来吧。”风长老说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解释图案的工作由一名灵能师接替。   辉夜看着陆续走上台阶的人,看着他们有的人因手上没有亮起象征元素的光环而一脸失落与绝望的走下来,低着头默默的从神堂的侧门离开,他的手不由得握得紧了。   “你在紧张?”一旁的恩特感觉到了身边的人的不安。   “我感觉不到我的力量。”   “我想现在应该没有人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别忘了,我在支持你,相信你。”恩特把手搭在辉夜的肩膀上,鼓励他。   辉夜深吸了口气,扭头看到了恩特的笑脸,紧握着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   “相信你自己,我要上去了,祝我好运吧。”恩特向辉夜竖起了大拇指,做了个鬼脸。   辉夜看着恩特走上漆金的台阶,他被金光映的好像全身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渐渐的他眼前的景象被一幅模糊的画面所覆盖,他隐隐的看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站在山巅,高举着金色的巨剑,向世人证明他的力量……   辉夜闭上眼,心里有些黯然,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可以隐约的看到别人的未来,可是却无法预知自己的下一秒会在那里,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嘿,想什么呢!”辉夜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张开眼,看到恩特已经回来了。   “怎样?”他看着恩特得意的灿烂的笑脸,知道结果一定不坏。   “是雷——分支元素。”   辉夜嘴角抽动了一下:“恭喜你。”此时他心里有种谁不出来的感觉,是羡慕还是嫉妒,他也无法形容得清。   辉夜一抬头,正好看到神像旁的灵能师正看着自己,眼神中的意思是让他过去。辉夜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当他的脚接触到台阶的时候,忽然觉得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上一级,就沉一分,当完到最后一层台阶时,仿佛已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竟有种眩晕的感觉。   辉夜停顿了一下,举步走到神像旁,缓缓的抬起手臂,这抬起,仿佛过了千年。当她的手覆上神像的手的一瞬间,一股暖流汹涌进他的身体,是那么的熟悉温暖与亲切,就像——母亲。辉夜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字眼,对于母亲,他是没有一点记忆的。从他记事起就生活在落英别院里,面对的只有那个老者……   忽然手背上一阵刺痛让他回过神来,只见手背上出现了一个青黑色的光环,在华丽的光环中央竟然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显示他的属性的图案!而且光环的颜色十分得不稳定,时青时白。   一旁的灵能师看见那个光环,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惊讶,他快步走到四位长老身边,在他们耳畔低语了几句,四位长老的面色立即变得复杂不可捉摸。   就在四位长老低声商议着什么的时候,台阶下发出一阵惊呼,这惊呼如一颗藏在人群里的炸弹,兀的被引爆了。   长老们向台阶下望去,只见少年们都直直的盯着神像的方向,神色惊恐。云长老首先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辉夜,只见辉夜正跪在地上,一只手紧抓着心口的衣服,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云长老的目光顺着神像上移,定格在神像白玉的脸上。只见两行血泪正从神像的眼角流下,沿着脸庞的弧线,汇至下颚,滴在地上,在寂静的有些阴沉的神堂中发出轻轻的“啪啪”声。而云长老知道,那尊神像是用整块白玉雕成,根本没有孔洞让那血泪流出!   人群中又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声,所有人尽数跪倒在地。在这个神的威严笼罩着的世界里出现这样的景象无异于神祗亲临!就连地位显赫的四长老也浑身颤抖着跪在神的脚下。   漫长的时间无声无息的从人群中穿过了,当最后一滴血泪滴下的时候辉夜脸上痛苦的表情也随之消失了。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凝视着比他高出半头的神像,他看到神像洁白光滑的脸上还残留着细小的血珠。 正文 第6章对弈   “风长老。”辉夜抬起头,看着神堂的圆顶上绘着的宗教叙事图画,“请您告诉我,神的旨意。”   风长老跪在地上,身体还不停地抖动着,未及开口,一边的火长老已经站了起来:“你拥有的能力超越天地,一统万物,是最接近神的力量,若你能控制,你将无可匹敌,万物都将是你的奴仆。至于神的旨意,我们,这些外凡夫俗子无从窥测。”   话音刚落,沉寂的人群里又发出一阵低呼,饱含着惊讶与羡艳。   “是么?”辉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他低下头,凝视着手背上刚才出现光环的地方,“这样就好。”声音飘渺如烟如雾。   他缓步走下台阶,也许是因为刚才身体的不适他的脚步还有些吃力。他站回恩特身边,无视掉周围的人投来的目光自顾自的开口:“谢谢你的信任,我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不要忘记你的诺言。”恩特的目光没有偏转,直直的望着高台之上的神像,“刚才怎么回事?”   “不知道,也许是我的力量被神所不容了吧。”辉夜似笑非笑,抬手揉了揉胸口,好像那里还在痛。   四位长老坐回到位子上勉强主持完了接下来的内容,仪式结束的时候已经太阳当空了。有幸留下来的少年随着引路人被安排在休息区休息,等待下午的分班结果。之前的百余人到现在已不足先前的一半。   辉夜和恩特并没有去休息,找了个寂静的角落靠在墙边谈论着。   “很难想象你会拥有这种力量。”   “我也没想到。”   “神真的显灵了么?”   “不知道。”辉夜看着蓝天,有一只黑色的大鸟飞了过去。   “当时我吓坏了,以为世界末日到来了。”   辉夜笑了一下:“你不是个容易害怕的人。”   “呵呵,是么,那你太不了解我了,我其实很胆小的。”   “呦?没用的家伙,你留下来了么?”红发少年占到恩特面前,“我想我们是不是还有一笔账没算?”   恩特站起身:“杰克,这里是圣贝亚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对,没错,我知道这里是圣贝亚斯。”杰克狞笑着,“这里是靠拳头说话的。”说着一把揪住了恩特的衣领。   辉夜抓住杰克揪着恩特的手,眯起的眼睛里透着挑衅的意味:“没想到圣贝亚斯还会收留你这种街头的垃圾。”   杰克这才注意到辉夜,眼睛里有恐惧一闪而过。他推开恩特,歪着头看着辉夜:“我留下可是神的意思,不过可惜的是我们八个人只有我跟阿昂佐留了下来。”他伸出拇指指了指身后小眼睛圆鼻头长着雀斑的黄发少年,“怎么,你因为有了那种力量就胆子大了?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人也只不过就是拥有却不能使用力量的废品!”杰克戳着辉夜的头说。   辉夜打开杰克的手趴到他耳边:“既然我看到了希望,我就不会允许自己被人踩在脚下。”   “咳咳。”风长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五步之外,咳嗽了几声提醒四人他的存在。   “长老……”恩特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被风长老挥手打断了。   也许是因为年事已高的缘故,经过刚才的大会风长老干橘皮似的脸上布满了疲惫。他向辉夜招招手:“你跟我来。”说完也不管辉夜是否跟上,一转身消失在了拐弯处。   “啪”一颗白子落下黑子的路已被尽数封死。   一名身材魁梧的华服中年男子端详了一会儿棋盘,失望的把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盒里,随后捋着红棕色的卷须大笑。   “哈哈,远东的文化真是精妙,只小小的一个棋盘上竟能看出千军万马之势来。”   “陛下此行,并不只是单纯的找老朽下下棋吧。”先生手捡着棋盘上的棋子。   “不瞒先生,寡人此次拜访,是为了那孩子来的。”   “他已经去了圣贝亚斯,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   “有日子没收到你的信了,心里放心不下。”艾西纳克国王捋着胡须说。   “陛下还真是上心呢。”   “哈哈,那孩子的力量不由得寡人不上心啊。”   先生叹了口气:“辉夜那孩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骨子里却是跟映舟一样的倔,他心里在想什么老朽完全不知道,未知的……果然还是最可怕的啊!”先生把收好的一盒黑子摆到国王面前。   国王捏了一粒黑子“啪”一声放在棋盘上:“棱角吗?那就磨平它。”   “只怕越磨越硬啊。”先生紧跟一粒白子。   “只要有好骑手,就没有训不服的烈马,更何况他还只是匹小马驹。”   先生捋着长须,只是摇头。   “他的身世你不打算告诉他?”   “嗯。”先生下了一子,“以那孩子的性格,如果记起原来的事情反而会坏事,老朽毕竟欠映舟太多,也不忍再编个故事骗那孩子。”   “他怎么说?”   “他小时候还经常缠着老朽问一些他父母的事,老朽不告诉他,等他长大了也就不再问了,只是他在想什么也不告诉别人,老朽只是担心……”   “先生还担心什么?”   “他的脾气太过古怪,只怕事情不会照我们预定的发展啊。如果他记起往事,唉,只怕要出大乱子了。”   “哈哈,先生放心,只要让他一直留在艾西纳克就不会出什么事,而且,映舟也是不希望儿子记起过去的事的吧。”   “话虽这么讲,但其中的变数还是不能不考虑啊。老朽夜观天象,不出两年祸乱必起。”   国王皱着眉,没有接话,两人彼此默默无语的下了一柱香的时间,黑子败局已定。   “先生下棋还一直是不肯相让呢。”   “让出来的胜利又有什么意思。”   国王拍膝,叹道:“就算先生不说两年之内必起祸乱,寡人也早已料到,自从今年年初开始边霍西图镇防就一直不安定,邻国赫诺勒近几年发展迅速,已经不能满足他那小小的国土了,一场大战是不可避免的了。所以寡人才对那孩子有些心急。唉,映舟做事未免也太绝太顽固了些。”   先生皱了皱眉,不愿再提及往事,开口转了话题:“三皇子殿下也来了?”   “嗯,寡人已经写信嘱咐过他留意一下那孩子了。”   “只怕皇子殿下也只是陛下的一枚棋子吧。”说话间黑子又被先生提走一枚。   国王又下一子“相比较那份接近天神的力量,棋子是微不足道的,就算被吃掉也没什么可惜的。”   先生抬眸看到了国王眼里发出的阴狠的光,呵呵一笑,不予理会。   “你们远东人总是在讲什么仁义礼信,顾虑太多难成大事,其实说到头来都不过是假仁假义。”国王蹙起了眉,心里的不耐不言而喻。   “仁义礼法嘛还是要讲的,做不成君子至少不能做小人啊。”先生笑道。   中年男子看了会儿棋盘:“看来先生又胜了。”   “陛下的进步也是很快的。”老者收着棋,“陛下还再下一盘么?”   “不了。”国王挥了挥手,长身而起,“天色不早了,要是碰见那孩子回来也不好解释,那孩子就劳先生多费心了。”   先生也站起来,躬身“老朽明白。” 正文 第7章正义与邪恶   黑暗……还是无尽的黑暗……无论怎样用力的睁大眼睛,看到的也只是无边的黑暗,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浓稠的墨汁填满。他感觉他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脸贴在那人坚实温厚的胸膛上,这温暖多少的驱散了些黑暗所带给他的恐惧。虽然目不能视,他还是能感觉到那人正在快速的奔跑着,他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里还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呼喊声,还有凄厉尖锐的惨叫直刺进他的心底。强烈的恐惧又一次的袭来,他本能的抓紧了那人的衣衫……忽的,奔跑的感觉突然一滞。接下来便是漫长而急速的坠落……坠落……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他的心被一根无形的线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手心早已被汗水濡湿……猛的,背后受到了沉重的一击!   辉夜触电般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光洁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紧紧抓着被子,头皮还因刚才的坠落感而有些发麻。这个梦他已经做了多次,飞奔……下坠……粉身碎骨。但他每一次都被惊醒,醒来后大汗淋漓。他努力调整着呼吸,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他松开紧抓着被子的手,轻轻揉着胀痛的额角,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破他的头颅爬出来一样。这疼痛,也是每次梦魇过后必定上演的戏码,辉夜的目光有些呆滞,他已经习惯了自己身体的异常。   等到疼痛退却,他已睡意全无,推开窗子,月已升至中天。他披了件衣服下床,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庭院里的桃树下。夜晚的风冰凉刺骨,他拉了拉衣襟,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此时桃树已长出了嫩绿的叶芽,曾经满树的芬芳此时也只剩下了几朵残香孤立在枝头,像是迟来了的舞者,尽管曲终人散但还是倾尽全力地舞着,就好像这是他们存在的唯一意义。   夜晚的池水像一块巨大的水晶,平静得让人误以为它已凝固,红色的鲤鱼被禁锢在其中,在池底投下黑色的影子。   辉夜呆呆的看着镜面一样的湖水,思绪又回到了下午的神堂。   随着正门的轰然闭合,明媚的阳光被尽数阻挡在了门外。神堂里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只有大堂两侧的灯架上的几百盏长明灯发出冷冷的光,照亮了神堂的局部,自下而上发出的光线让菲莎娜女神的雕像看起来更加的神秘。   侍者退出后偌大的神堂里只剩下了长老们和辉夜。云长老牵起了辉夜的手向神像走了过去。   辉夜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一片柔腻细滑包住,手抖了一下想要抽出来却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这温暖。   走到神像旁,云长老拉着辉夜的手,将他的手覆在了神像的右手上。辉夜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的手背。只见一点青光渐渐亮起缓缓地在她手背上画了一个圈,圈内复杂的花纹之间依旧是一片空白。忽的那青白的光突然转黑,又忽的变回青白,闪闪烁烁极不稳定。   辉夜看得有些痴了。这时云长老拉开辉夜的手,那光芒立刻消失了。云长老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这样。”她冰蓝的眸子里满是怜爱。   “云长老,这是……”辉夜不解。   “你的力量虽然强大,但是你的心性太过不稳定。”云长老说道。   “也就是说你拥有的力量就像是握在你手中的一把剑,若剑尖向着邪恶,你将成为英雄,若剑尖向着正义,你就会是乱世的魔鬼。而你的心常矛盾于正义与邪恶之间。”火长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可我没有觉得我很矛盾。”辉夜说。   “孩子,有时候心意的所向是我们所察觉不到的,没有人会刻意的将自己变成恶人,只不过人生观价值观不同罢了。”云长老慈爱的摸了摸辉夜柔软的短发。   面对云长老温柔如春水的目光辉夜的心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扭头避过了云长老的目光:“那么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邪恶?”   云长老美目一弯,满含笑意,将两只手搭在辉夜的两肩上,看着他的眼睛,云长老的眼睛似乎有一种吸引力,牢牢的抓住了辉夜的目光:“孩子,正义就是维护和平的力量,可以创造一个和平的世界,而邪恶就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惜去危害他人,将会把世界带向无尽的深渊。”   辉夜听云长老说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希望你能坚定你的信念,用你的正义来证明你存在的价值,赢得别人的尊重。”云长老说。   辉夜思索了一回,用力的点了点头:“我明白。”   “其实正义与邪恶是很模糊的东西,你只要记住,忠心于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就能绽放你的光芒。”风长老说道。   辉夜看着风长老,点了点头。   辉夜望着水面上的月影,喃喃:“正义……”   “用你的正义来证明你存在的价值,赢得别人的尊重。”   “你只要记住,忠心于我们伟大的国王陛下就能绽放你的光芒。”   辉夜的耳边又响起了长老们的话。正在这时一朵桃花从枝头跌落,掉落在水中,荡起了一圈涟漪。   辉夜把目光从水面上收回,投向了空中皎洁的月。   “只要能证明我的价值,效忠于正义又何妨呢?”   在圣贝亚斯的西北角上,有一个种满了蔷薇的花园,此时的蔷薇只才刚刚长了叶子。月光慷慨的撒下来,绿色的院子变得梦幻迷离。   墙头上有两只依偎在一起的花猫,面朝着月亮,月光勾出了它们毛茸茸的剪影。柔顺的尾巴垂下来,柔柔的摆着,就像两个谈情说爱的恋人。   “吱呀”一声,铁门开启的声音惊醒了沉睡的夜。猫咪“喵呜”一声迅速的逃开了,消失在了黑夜里。   丽丝曼妙的身影首先出现在了月光下,紧接着扎卡德低头躲过门上垂下的枝条也走进了花园。   “看来我们打扰了一对恋人。”丽丝在长条石凳上坐下。   扎卡德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挨着丽丝坐了下来。   “今天那个黑发少年,你好像一直在盯着他。虽然他的确是很特别,但我感觉你的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东西。”丽丝双手撑着石凳看着扎卡德的脸。   扎卡德扭头看着丽丝,嘴角轻扬着:“我只是觉得他很独特而已。你知道暹洲人不应该是那个样子。”   丽丝点点头:“我看他倒像是洙洲人。”   “远东洙洲?你怎么知道?他们可是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父皇的书房里有一幅洙洲商人送的人物画,就是黑发黑眸的样子。”   “很难想象他来自那么远的地方。”扎卡德的表情有些奇怪。   “最奇怪的一点……”丽丝皱起了眉。   “什么?”   “为什么洙洲人可以进入圣贝亚斯。”   扎卡德的笑容消失了几秒又回到了他脸上:“也许他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已经得到国民身份了吧。”   “可既然是洙洲人,为什么会有灵力?”   扎卡德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正文 第8章鄃隅众生录   “今天下午我去典阁查过了,他的能力根本就不是灵力,是洙洲泽之国的天赋异能,是由血统决定的,也叫做‘星魂血继’,在洙洲被认为是不祥的力量。”丽丝温婉的目光突然咄咄逼人起来,她从怀里取出一本书,递给扎卡德,“如果我没猜错,这男孩子应该姓袁吧,鸿莱袁氏。只是有一点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来自洙洲的‘星魂血继’会得到女神的认同,表现出灵能的样子来,把长老都骗过去了,或者是长老们本来就知道……”   扎卡德看了眼那本书的封面——《鄃隅众生录》。他接过书,随手翻了翻:“丽丝,你叫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那天国王陛下写信给你是想让你接近他将他收归己用吧。”   “丽丝……”   “那种力量无论是谁都想要拥有的,更何况是国王陛下。一直以来教权一直高于皇权,以陛下的雄心一定不甘心如此吧。得到那接近于神的力量,迫使父皇交出手中的大权,很好的点子。”   “丽丝,你太聪明了。”扎卡德叹息。   “扎卡德,你放心,我没有打算插手这件事。”   闻言,扎卡德不解地望着丽丝,觉得面前的这个贵族少女自己竟从来没有认识过。   “你不用奇怪,你知道,神职人员是禁止结婚的,我只是父皇大人收养的女儿,我不会牵扯到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当去。我只是想提醒你那种力量就像是没有刀鞘的尖刀,靠近的人都会受伤。”   “但是如果你把他挖到身边,保住你父皇的权利,对你只有益而无害。”   “扎卡德,你刚才也说过了,我很聪明,所以聪明的我已经看清楚了高层权利相争的险恶,我不喜欢争来斗去的,我只是想拍平静的活下去。”丽丝看着扎卡德,眼睛里泛着晶莹的光。   扎卡德看着那双湖蓝色的眼睛,怎么也看不到它的主人在想什么:“你会对教皇大人保密?”   丽丝点点头,神色黯然:“我就当他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但是你应该明白,神祇的力量是谁都不可以觊觎的。”   “辉夜!早上好!”远远地恩特向辉夜招手。   辉夜看了恩特一眼,走了过去。   恩特把目光在扎卡德和丽丝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对辉夜说道:“本来还以为是按属性分班,没想到是打乱了顺序,还跟王子公主分到了一起。”   辉夜只是瞥了扎卡德二人一眼便转身进了教室。   恩特对辉夜的冷漠似已习以为常,只是耸了耸肩跟在辉夜身后进了教室。   两人进到教室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辉夜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跟恩特坐了下来。   两人坐下不久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子走到了讲台上,拍了拍桌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好,我是西撒克老师,从今天起由我来负责大家的理论教学。”   “什么?理论?我还以为直接就可以学习控制力了呢。”恩特哀叹一声无力的趴在了桌子上。   西撒克老师咳了一声:“由于这次被录取的人数很少,所以今年圣贝亚斯临时改变一下教学方案,先将你们分成两个班进行理论学习,一个月之后再按属性把你们分给各个老师进行真正的灵能训练,再过三个月将随机的将你们分成三人一组,接受任务,在老师的带领下进行修行,提高你们的应变能力以及与伙伴的合作能力。”   “这么说要有一个月的时间是要听这些没用的东西!”恩特咕噜了一句。   西撒克老师不满的朝恩特看了一眼,说道:“你们不要以为这一个月是浪费时间。从你们进入圣贝亚斯的大门起就应该明白,你们的将来注定是要在战斗当中度过的,战斗需要的不仅是个人的能力,还要学会同伴间交流的密码文,信息的获取,还有战斗的策略,有太多的理论知识你们需要学习。一个月之后将会有一场检测你们学习成果的考试,通过的将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没有通过的将被遣出学院,三年之后才可以随下一批新生再回来学习。”   话音未落,纷纷的议论声已经响了起来。   “什么?还要考试?”   “关键是通不过还要等三年!”   “这是新政策么?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西撒克老师用力的拍了拍桌子,等大家安静下来后说道:“学校里的考试你们通不过还可以再等三年,战场上的考试你们通不过就连等的机会都不会有!”   闻言,少年们都有些动容,一个个低下了头。   “我想对于灵力你们或多或少的都有所耳闻,甚至有的在之前已经接受了父母的教导。对自然界的感知可以说是一件很简单但又很困难的事情。”西撒克老师认真的说着,“我们是自然界中的一部分,大自然就是我们的母亲,我们与自然不是相对独立的,是相互联系的,这种联系强了,便成为了灵力;弱了,就像那些没有被录取的人一样。但是拥有了灵力不一定就可以使用,这还要靠你们自身的天赋。至于灵压,灵压是拥有灵力的人所特有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是人与人之间却可以彼此感觉得到,它就像是我们内在能力的外在表现,能力越高灵压越强,并且灵压可以随自身能力的提高而增强,但是力量足够强的人可以有意识的隐藏自己的灵压……”   “老师,我可以进来么?”门开了,一个女孩子正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向教师里张望。   她一身白衣,蓬蓬的短裙让她看起来活泼可爱,黑色的长靴裹着她纤细玲珑的腿直到膝盖。她银白色的长卷发随意的披在肩上慵懒却不雍容。及眉的刘海下是一双冰蓝色的透着猫一样的狡黠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西撒克老师。   “哇!好可爱的女孩子!”恩特瞪大了眼睛。   辉夜只是淡淡的看了那女孩一眼便把目光转到了一边,好像那女孩只是一团空气。   西撒克老师打量了一下那女孩,把目光停在了女孩手臂系着的黑丝带上。光亮的丝带上用火红的线绣着一面盾牌,盾牌的中央是两只交叉的金色长戟。   “赫里小姐,你迟到了。”   女孩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以后不敢啦。”   西撒克老师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再加以责怪目光扫了一圈教室,空位已经不多了。   “赫里小姐,你就坐在……”   “老师,我要坐这里!”西撒克老师话还没说完赫里已经跑到了恩特身边的空位旁坐了下来并向老师招了招手。   西撒克老师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好吧,现在我们继续上课。”   “我叫恩特,你叫什么名字?”恩特见女孩坐在自己身边立刻来了精神。   “布伦赛丝赫里。”女孩回答,“嗨,你好。”女孩将手伸到辉夜面前。   辉夜瞥了一眼女孩的手没有说话。   “奇怪的家伙。”布伦赛丝收回手但眼睛还是盯着辉夜。   “他叫辉夜,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你不要介意。”恩特笑眯眯的说。   没一会两人就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完全无视了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西撒克老师。 正文 第9章四大世家   下午放学后,丽丝跟扎卡德并肩走在石子铺成的小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身上的光辉让人感觉不可亲近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将他们与世隔绝,没有人去主动亲近他们。   这时一阵嬉笑的声音从他们身边响过,恩特与布伦赛丝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布伦赛丝就像是欢快的精灵蹦蹦跳跳的与恩特说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丽丝望着布伦赛丝娇小的身影:“赫里家的人也来了啊。”   “是啊,圣贝亚斯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受欢迎。”   看着两人面上和谐的神情,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懒虫起床啦!”辉夜睡的正香,忽觉得身上一凉被子好像被掀走了,辉夜皱着眉伸手摸索着被子,睡意朦胧中他觉得好像摸到了一只温软滑腻的手……   辉夜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起来,他猛地睁开眼弹簧般的坐了起来他的脸几乎贴在了另一张脸上。辉夜用手撑着床向后退了了退,惊讶的看着面前猫一样的女孩,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布伦赛丝跪坐在辉夜的床上,舔了舔嘴巴:“那你说我该在哪里?”   “赫里小姐是老夫一个朋友的孩子,从帝都翡斯兰来,借住在这里。”先生苍老慈祥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辉夜皱着眉扭头看着站在门边的先生:“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语气十分的不满。   布伦赛丝伸手捏着辉夜的脸:“本来我想亲口告诉你的,可是昨天你连理都不理我。”   辉夜拽开布伦赛丝的手:“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昨晚不在这里。”   布伦赛丝眨着圆圆的眼睛:“其实我的房间早在你不在的时候就收拾好了,只不过我很喜欢这个小镇子,昨晚逛到很晚才回来。”   “好吧,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先从我的床上下去……”辉夜无奈的闭上了眼,对这个女孩他感到有些束手无策。   “四大世家?”辉夜喝了口汤,望着对面的先生。   先生点点头:“赫里家是以封印结界著名,巴洛塔家族凭借强大的战斗力位居四大世家之首,温特的家长世代世袭宫廷护卫长,碧莱恩家则是皇室姻亲。”   “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还收留了其他三家的人。”辉夜冷冷的说。   先生呵呵一笑:“你放心,另三家的人并未来到考迦。”   布伦赛丝专心致志的吃掉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点心,满意地抹了抹嘴巴:“我吃饱了。”   辉夜也放下手中的勺子,长身而起:“我先走了。”   “喂,等等我!”布伦赛丝向先生匆匆弯腰告别后紧追了出去。   “你为什么不等我?”布伦赛丝追上辉夜,小脸上写满了不满。   “你既然能在镇子里逛到很晚想必一定认识路。”辉夜直视着前方,淡淡的说。   “你!”布伦赛丝站住脚双掐腰,正要发脾气,见辉夜竟毫不理会的往前走,只得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课间,恩特跟布伦赛丝聊得火热,从暹洲龙的传说聊到邢芜海中沉睡的海怪,再到遥远的海外国度,辉夜揉了揉耳朵,觉得他们两个吵得实在厉害起身出了教室,她刚在教室门前的台阶上坐下,一只手就伸到了他面前。   “你好。”   辉夜抬起头,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辉夜看着扎卡德英俊的脸,表情有些意外,也有些茫然。   “你叫辉夜是吧,我是扎卡德,有兴趣交个朋友么?”扎卡德丝毫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   辉夜茫然的目光立刻冷了下来,轻轻握了一下扎卡德的手:“皇子殿下没有必要接近我们这些平民吧。”   扎卡德虽然碰了个钉子,但脸上依旧是不愠不怒的微笑,靠在辉夜身边坐下:“风长老在开学的时候就说过了,在圣贝亚斯没有身份上的高低贵贱。”扎卡德望望天空深吸了一口气,“我在宫里呆的太久了,那真是一个没有一丝感情的地方,我想相对于力量我这次出宫更需要的是友情。”   辉夜感觉到扎卡德正看着自己,一向独来独往的他对于别人的注视很是不习惯,感觉全身的神经都在高度的戒备当中。他默默的盯着自己的指尖,没有说话。   “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你的那个朋友呢?”扎卡德问道。   “你说恩特?他跟布伦赛丝在一起。”辉夜的语调像光滑的镜面,没有半点的起伏。   “有了漂亮女孩子就把你丢掉了啊?”扎卡德开玩笑的说。   辉夜瞟了扎卡德一眼,正想开口说话,突然感觉有人向自己扑了过来,猛地抱住了他的脖子,身体不由自主地弯了下来,一缕淡淡的香气钻进他的鼻腔刺激着他的嗅神经。   布伦赛丝跪在辉夜身后手臂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真是的,不说一声就跑掉了。”   “皇子殿下,我好像不是那种重色轻友的人吧。”恩特靠在教室门口,摸着鼻梁。   扎卡德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笑笑:“现在看来你们的感情还真是好啊,我想要插进来似乎很困难呢。”   听到扎卡德的话恩特有些意外但脸上阳光般的笑容还是绽放了开来“既然皇子殿下都不嫌弃我们这些平民,我们又怎会拒绝一个朋友呢。”   “很荣幸能够够认识你们。”说着,扎卡德转过脸看着死死挂在辉夜脖子上的布伦赛丝,嘴角扬了扬:“赫里小姐,好久不见了。”   闻声,布伦赛丝松开了辉夜,向扎卡德打了个招呼:“嗨,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恩特不解的看看布伦赛丝,再看看扎卡德。   “当然,赫里与皇室可是世交。”扎卡德说。   “世交?”恩特等着白痴一样的眼睛看着扎卡德。   “怎么?你没听说过四大世家吗?”扎卡德说。   “四大世家?”恩特挠挠头,“我对帝都的事不太了解。”   “我是四大世家之一的赫里家的小小姐,跟扎卡德算是世交了。”   恩特一脸惊讶的看着布伦赛丝:“你之前没有告诉我。”   布伦赛丝看怪物似的看着恩特:“这种东西需要到处炫耀吗?”说着她抬了抬手臂,把手臂上的徽章对着恩特,“而且你没有一点常识。”   扎卡德无奈地笑笑,问布伦赛丝:“你现在住在哪里?在学院住?”   布伦赛丝摇摇头指指辉夜:“我住他家。”   扎卡德愣了一下还未张口恩特已经大叫了起来:“什么?你跟冰块住一起!”   辉夜把手搭在布伦赛丝的头上:“你要喜欢就让这家伙跟你去住。”   布伦赛丝一听死死抱住了辉夜的手臂,瞪着恩特:“我才不要!”   “怎么?你们不是很谈得来么?”辉夜掰着布伦赛丝的手臂,可布伦赛丝娇小的身体里好像蕴含着极大的力量,挣了一会儿挣不开也就任她抱着了。   恩特摊了摊手:“刚才我跟她说我住的地方有幽灵,她就吓得跑出来找你了。”   “幽灵?”扎卡德好奇的看着恩特。   “估计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皇子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贫困、绝望、疾病,那儿几乎每天都有人死亡,时间久了没有鬼,人们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恩特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最近晚上奇怪的声音多了一些。”   “不要再说啦!”布伦赛丝把脸埋在辉夜手臂上大叫,好像幽灵就站在她身边一样。 正文 第10章天伞   “原来你胆子这么小。”扎卡德笑着拍拍布伦赛丝的头。   布伦赛丝抬起头白了扎卡德一眼:“人总是有缺点的嘛,再说我只是害怕幽灵而已。”   这时代表休息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辉夜拍拍布伦赛丝:“胆小鬼,上课了。”   布伦赛丝松开了辉夜的手臂,扯着他的衣袖跟在他身后进了教室。   “怎样?”丽丝坐在座位上仰头看着扎卡德。   扎卡德拉出椅子坐了下来:“很难接近的人,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却好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把他与这个世界隔绝了一般,想要走进他的世界,恐怕很难。”   “沉默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拥有无上力量的人。”丽丝喃喃。   杰克百无聊赖的玩转着手中的笔,眼睛看着窗外梳理羽毛的小鸟。一阵风吹来,纤细的枝梢晃动了一下,灰色的小鸟嗖的一下飞走了,很快就消失在杰克的视野里。杰克转过头来,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睡的正香的阿昂佐。阿昂佐抬起头,揉了揉腥松的睡眼。   “怎么了?下课了?”   “没有。”杰克一只手托着头,“实在无聊,叫你起来说会儿话。”   “说什么?”   “你说辉夜那小子会不会真的可以控制那种力量?那天我看他一反常态,好像很有自信的样子。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真是太可怕了。”杰克拧着眉,心里惴惴不安,好像知道自己要死在辉夜手上。   “杰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你看那小子风吹就倒的样子怎么可能是个强者。”说着阿昂佐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睛里立刻闪了困倦的泪花。   杰克依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特别没有底。”   阿昂佐拍了拍杰克:“既然那小子会变强,我们变得比他更强不就好了?”   杰克的新潮顿时澎湃了起来,挥挥拳头:“对,那我们就变得比他更强!”   临到傍晚放学的时候天突然下起雨来,世界顿时变得灰暗起来。仿佛雨的到来加速了夜的到来。   雨点很大,哗哗地倾泻着,没有一点短时间内会停下来的意思,没一会儿地面上就有了一层浅浅的积水,雨点落下,激起一个个的水泡。   杰克和阿昂佐站在走廊里看着滂沱的雨,咒骂着善变的天气。   “这可怎么办?硬冲出去会湿透的。”阿昂佐抱怨。   “走吧,又不是没湿透过。”杰克看着那些纷纷赶来为儿女送伞的大人以及伞下一张张幸福的小脸,心里酸溜溜的。拉着阿昂佐一头冲进雨里。   “嘿,杰克你看!”阿昂佐突然停了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杰克顺着阿昂佐的手指看去,视线透过迷离的雨幕,只见前方有三个黑影在缓缓的移动着,令人惊奇的是雨点滴到他们头上五六米的地方就改变了下落的轨迹流向了一边,三个人的头上仿佛支了一把透明的大伞。   恩特走在布伦赛丝身边,看着自动避开的雨,又是好奇又是羡慕:“布伦赛丝你好厉害,已经会使用法术了?”   布伦赛丝得意的笑着:“我四岁就打通了与自然界沟通的通道,对我来说这‘天伞’根本不算什么。”   “哇,真不愧是世家子弟,真是早慧啊。”恩特又是一阵艳羡。   两人身后的辉夜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直直的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这时恩特也注意到了两人的存在,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嗨,落汤鸡先生。”   布伦赛丝不明就里,以为他们是恩特的朋友,热情地向他们挥手打招呼。   杰克握了握拳:“躲在女孩子的伞底下,你们很风光嘛。”   辉夜闻言脸色变了一变,向前走了几步出了“天伞”。   恩特愣了一下,紧跟着也走进了雨幕。   “你们俩个傻瓜,会生病的!”布伦赛丝急地跺脚。   恩特回眸看了布伦赛丝一眼:“就算我再没用,也还不想被女孩子庇护。他若不说,我还真没意识到。”说完,转向杰克,“回见。”随后大步向前走去。   辉夜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看着布伦赛丝背对着自己,一言不发,走过去捅了捅她的后背:“生气了?”   “傻瓜。”布伦赛丝回过头不满地看着辉夜,眼睛有些湿润,“为了所谓的尊严连身体也不要了么?”   辉夜揉揉布伦赛丝柔软的银发,心里有点感动:“你不会明白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尽管我的身体不那么尽如人意,但它从来都没有生过病。”   “不信。”   “没有骗你的必要,而且你可以去问先生。”辉夜随手把毛巾一扔,出了房门。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夏日的炎热开始烘烤这古老而传奇的大陆。   树木也由稚嫩的孩童长成了丰腴的少女,在圣贝亚斯的树荫下,蝉不安地聒噪着,让人感到有些心烦。而让修习的少年们更加烦躁的是正在进行着的理论考试。   考试的地点被设在了圣贝亚斯外区的大礼堂里,礼堂座位的前几排坐满了人,有的奋笔疾书,有的埋头苦想,还有的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恩特坐在最前排,正对着台上的监考老师,手里紧攥的小抄已有些濡湿,但却始终不敢看上一眼。只得望着空荡荡的卷子心急如焚。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前途砸在一张卷子上,他侧目瞥了一眼墙边的辉夜,又看了看左边不远的布伦赛丝,辉夜正在答题,而布伦赛丝已经答完了题趴在卷子上睡觉。   恩特哀叹了一声,直后悔上课没有认真听讲,但此时也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尽力答题了。   恩特看着卷子,第一题,不会;第二题,有些眼熟;下一题,好像听老师讲过;第四题,什么嘛,这种题也会考?   一直看到卷子的最后,一道会做的也没有,但心里还觉得有话可说,于是他硬着头皮竟是把一张卷子写满了“心里话”。   收卷铃响起的时候布伦赛丝也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张落败的脸。   “怎么了?这么没精神?”布伦赛丝向恩特眨了眨眼。   “我想我完蛋了,什么都不会,全是乱写的。”恩特哭丧着脸说。   “如果不及格的话就要再等三年了啊。”布伦赛丝同情的说。   “算了,无所谓了,三年而已,我还年轻。”恩特嘴上说的虽然轻松,但心里却像压了块大石一样沉重。   辉夜正在收拾东西,忽觉得背后有人拍了自己一下,回头一看,是扎卡德和丽丝。   “考得如何?”扎卡德问。   “还好吧,留下来是没问题。”   “是吗?那太好了,先恭喜你了。”扎卡德得体的笑着。   “不过你的朋友好像不怎么乐观。”丽丝看到苦着脸的恩特和一脸同情的布伦赛丝走了过来。   “恩特挂掉了唉。”布伦赛丝可怜兮兮的看着辉夜,好像要被开除的是她一样。   “成绩出来之前先不要这么早的下结论嘛。”扎卡德说。   “卷子已经交上去了,是去是留已经定了,不开心也没用,走吧。”辉夜说完就向礼堂外走去。   “没心没肺的家伙,如果他跟我一样就不会这么说了。”恩特咕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