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妖星祸世弗敢论 楔子   辛洲大陆,天下五分,昆吾居东,天信居南,纪灵居西,进云居北,凤羽居中。五国之中,昆吾、纪灵最强,天信最广,进云居中,凤羽最弱。   数百年来,五国互制,苦争恶战,有加无已,彼时更是风靡云蒸,万里山河难得一统。   然而,在天下纷争不断恶化的同时,江湖上以九侠岭、华云山、松正门、陆家庄、玉水阁、黑白楼六股势力为首,亦开始脱离各国的管辖,逐渐坐大。   她叫信苍曲,天生妖颜,命定败国煞星,自幼女扮男装,十岁克母,为天地所弃,十四岁被封王爵,得天信国主赐名,代兄为质,远赴他国。   认命?认命!为何不认?尔等皆视本上为败国煞星,本上便应了那天命之说,败给尔等看!天下人皆视本上为嗜血妖孽,本上便顺了苍生之意,屠给天下人看!   即是妖孽,惑世何妨?   世间极炎之地,名为烈焰窟,她在烈焰窟中长大,历经万般磨砺,自创了一种叫做烈焰勾魂的绝世武功。   世间极寒之地,名为寒冰谷,他在寒冰谷中长大,历经万般磨砺,自创了一种叫做寒冰断魄的绝世武功。   愿望?本王从不许愿!无能之人才会有愿望,本王所求之物,皆会自行取来!比如……号令天下并八荒,六合之内尽匍匐。   他与她何其相反,却又何其相似!   冰火相生相克,那两个人是否也注定相爱相杀?   ……   他文韬武略,样可称雄,是当世冠绝天下的霸者,自幼便立志,一统五国。   心?本王的心……在来到世上之前,本王的心,便给了这个天下!   可是……是谁让他的心动摇了?   ……   他自九天而来,谪落凡尘,本是无心之人,无欲亦无求,而那个以苍曲为名的人,却颠覆了他生命的旋律。   遇你之前,我本无幻,如今,你便是我的幻!   溅血染红花,此生挚爱,怎可让他?   ……   妖星祸世弗敢论,   颜惊天下令风云。   苍穹且待决至尊,   曲入谁心夺谁魂?   乱世英豪涌现,诸王之中,谁将成为“号令天下并八荒,六合之内尽匍匐”的皇者至尊?   谁又能够抓住那无形无迹,无影无踪的倾世苍曲?   吾与天下,汝当何抉?   汝与天下,吾当何抉?   黄粱终一梦,兰若曲苍茫。   最后的最后,他们当何抉? 第一卷妖星祸世弗敢论 第一章绯颜妖星   天朔四十八年冬,天信国都——天隅城。   大雪封门,狂风肆虐,树木折断,马毛猬磔,放眼望去,城中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冰冷刺骨的寒意几乎将整个天地冻结。这样丝毫不见晴色的日子已经持续一月有余了。   本就是昼短夜长的时节,加之恶劣的天气所致,苍白的天及早便换上了暮色。   此时,街巷上虽灯火斑斓,却没有半点声息,沉寂得渗人。   天信举国上下无不祈求着上苍赐福,停了这场千百年以来从未遇过的大雪,盼望着明早醒来,便可以看到那久违的太阳。   暮色之中,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住的琼楼金宇贝阙珠宫,金光之外似是笼上了一层银纱,更显光亮晶莹。   青光殿中,正值而立之年的天信国主信赳枭高坐上位,俯视着立于下方,几位在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英俊的面容之上仍如往常一样,静得不起一丝波澜,只有那扣在龙椅之上时而轻敲的手指,流泻出一分焦虑。   “国主,这场大雪已经持续下了一月有余,眼看年之将近,若不想些法子,怕是会引起百姓的慌乱,到时再生出不必要的躁动,难保其他各国不会趁虚而入。”已至中年的丞相孙栋上前一步,率先开口。   “国主,臣认为孙丞相言之有理,如今我天信深受这场怪雪迫害,若是他国趁机来犯,与一国相抗,尚且没有余力,若几国同时来犯,我国必定腹背受敌,难以应对。”御史大夫李吉恩亦上前道。   沉默了片刻,信赳枭侧首瞥一眼侍立在旁的太监安继海,“安继海,传钦天监来见朕。”   “是。”安继海领命正欲去传,忽听殿外响起一个声音,“启禀国主,华空大师求见。”   华空大师——当今天师一派的掌舵之人,那个能占星罗万象,知过去未来,预国之兴替,被天下人齐尊为师的天师华空?!   听闻三年前,纪灵之储纪冲风降世之时,华空大师曾到过纪灵都,两年前,昆吾之储昆吾迥诺与进云之储云无幻降世之时,他也曾到过昆阳城和进云城,还有一年前,凤羽国的凤凰公主降世之时,他亦亲临凤都,并将凤凰佩留于凤都。而今他再次出山,来到这天隅城,莫非是……   “啊……”   枭兰殿中传出女子的痛呼声,伴着殿外愈刮愈烈的狂风,听在耳中让人甚感揪心。   凤榻之上,美丽的女子鬓发皆已被汗珠浸湿,如玉的面容好似白纸般没有半点血色,纤细的素手紧紧抠着锦被。   这位便是当今天信国的国母——百里兰若。   每每说起这位兰后,天下人自是无不羡之。兰后与天信国主本是青梅竹马,情深意浓,在信赳枭还是储王之时,便已与其私定终身。信赳枭登位后,更是铺下十里红妆,迎娶百里兰若入天隅城,并亲自督人建造了这座枭兰殿。   若说帝后这般情深,本是天信之福,奈何帝后成婚两年之久,兰后一直不曾诞下龙嗣,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无嗣这等大事关乎着天信国的未来,故在天信臣民共同请愿之下,才不得不填充后宫。   次年,月妃诞下皇长子信元川,被加封为月贵妃。   得子后的信赳枭虽仍独宠兰后一人,然而两人之间总归是出现了隔阂。   这样不温不热的又过了三年,兰后竟怀孕了,信赳枭不由得喜上眉梢,心中抱有幻想,如今有了孩儿,他与兰后定可回到从前。   猛然间,墨色中透着苍白的天幕红光骤起,紧跟着,一道炫目的红电极速划破长空,星芒顿将整个天地照得如血一样红。   青光殿的信赳枭与几位大臣及一个年过半百的僧人皆站在殿前,仰首看向九天之上那颗光芒可比日月的绯星。   “来了。”那僧人目光未离空中之星,轻轻的道出两个字,苍老的面容上只有平静与空然,一看便知是脱离凡俗的得道高僧,想来这位便是天师华空了。   信赳枭略有些不解的看向身侧的华空大师,下一刻,不待他问出疑惑,那殷红的星光变得愈加强盛,忽闻得一声奇怪的清啸,红电已自九天之上猛势贯下,绯红的光芒刺痛双目,让人睁不开眼。   “那是什么?”孙丞相眯着双眼问出。   即使光芒刺目,所有人仍愣愣的盯着那颗绯星。   “那是……”看着绯色光柱击落的方向,安继海瞪大了双眼惊声呼出。   “枭兰殿!”信赳枭亦是一惊,心头一紧,最先想到的,是心爱之人的名字——兰若!   又一声清啸,但见那红光从上空笔直注入枭兰殿,空中洁白的雪花均反射着猩红的光晕。   “啊……”   女子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最后一声。   “哇……”   一声孩啼几乎响彻整个天隅城。   那一刻,所有的冰雪似皆被那灼烫的红光所融,天地瞬间恢复了最初的祥和,月娘也悄悄的探出头来,似是想看一看刚刚出生的婴孩。   神情倦怠的兰后轻缓的舒气,浑身的湿汗仍掩不住那惑人的佳色。   然而,一口气未待舒完,便听接生的妇人一声惊叫,“啊!”   兰后微微蹙眉,急忙询问,“怎么了?”低低的声音有些发颤,抬起虚弱无力的素手,“赵阿娘,是男孩还是女孩?让本宫看看。”   “娘……娘娘,是……小公主……”赵氏妇人抱着刚刚诞生的婴孩缓缓走至床头,说话的声音竟比经历生产的兰后还要颤抖无力。   兰后见她神色异常,心下也生不安,努力的撑起身子,从赵氏手中接过自己刚出生的孩儿,垂眸看向襁褓中的小家伙,也不禁一声惊呼,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   “呓……”怀中的婴孩许是感觉到母亲的惊恐与慌乱,想要安慰母亲,褶皱的小脸上竟然绽开了笑容。   “小公主……竟然会笑!”赵氏讶异的道。   那是一个白嫩的娃娃,娇柔的小脸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变形一般,那甜甜的微笑甚是讨人喜欢,只是……令兰后和赵氏惊呼的,却是婴孩那一双绯红灿亮的眸,和那一头绯红丝软的发,那两条几不可见却也是绯红的眉……怎么会这样?   “这是……我的孩儿?”兰后盯着襁褓中的幼儿,不信的吐出一句。   “国主驾到!”   殿外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猛然将震惊中的兰后惊醒。   “赵阿娘,你是本宫信得过之人,一定要帮本宫保下这个孩子!”   “这……娘娘希望老奴如何做?”赵氏垂下头。   她也知道,兰后自是信她的,不然也不会指名要她入宫侍奉了。   兰后皱着秀眉沉思了片刻,“你快去回了国主,便说是个皇子。”   “可是……若日后国主得知……”   “管不了日后了,快去吧。”兰后坚决的吩咐道。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天下,即便是皇子殿下,生得一副妖颜,必定也会被当做妖孽,又何况是个公主!天信国主膝下仅有一子,算上刚出生的这位,也才两位皇子,如此或许还有转寰的余地。   “是。”赵氏也明白兰后的用意,应声退下。   就在赵氏走出枭兰殿之际,信赳枭已大步朝着枭兰殿走来。   “老奴拜见国主。”赵氏朝着年轻的帝王屈膝行礼。   “娘娘可好?”果然,信赳枭最关心的不是幼儿,而是那个让他爱到骨子里的女子。   “回国主,母子平安。”赵氏妇人恭敬的回道。   信赳枭俊逸的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加快脚步走入枭兰殿。   “兰若!”人未至,音已到。   兰后抱着刚出生的孩儿虚弱的倚在榻边,轻轻瞥向走进来的信赳枭。   信赳枭来到榻边坐下,抬手将榻上女子的鬓发拢至耳后,随即轻轻的牵起她的手,“兰若,你辛苦了。”   兰后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深爱着的帝王,唇畔勾起一丝浅笑,虚弱的开口,“国主,你会像兰若一样爱我们的孩子,对吗?”   “当然。”信赳枭脸上满是笑意,想也未想便脱口回道。   听到他的保证,兰后仍有些不安的看向怀中幼儿。   信赳枭亦顺着她的目光瞥向襁褓中的婴孩,在确认了那婴孩的模样时,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了,耳边再次响起华空大师在青光殿外所说的话……绯颜妖星彼岸火,命煞克亲终败国。留不得,留不得……   “难怪华空大师方才会那样说……”漆黑的眸子忽然涌上一抹厉色,口中重复着华空大师的话,“绯颜妖星彼岸火,命煞克亲终败国。留不得,留不得……”   兰后听着那样冷绝无情的话,顿觉凉意侵入心底,彻骨的寒……显然已明白了信赳枭的决定,手下意识的护住怀中婴孩,扬起冰冷而无血色的玉面,一字一顿的道出,“我不管什么天师预言,这孩子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是我的一切,我不准任何人伤他!”   听着那样犀利而坚决的话,信赳枭一怔,那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啊!可是……古往今来,历代天师的预言无不应验,若这孩子当真是妖星转世,命定天煞,克亲败国,那么自然是留不得的……   “来人!”终是狠下心来,咬紧牙关朝着殿外唤了声。   “国主。”安继海听到召唤急急的奔进来。   不待信赳枭再下命令,兰后拼尽力气,冷声吼道:“信赳枭!他也是你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啊……”   泪水随着话音从颊边滚落,滴在婴孩的小脸上,孩子似乎感应到母亲的悲愤与惶恐,“哇”的一声哭出。   安继海小心的抬眸看一眼势如水火的帝后,不敢插言,就在目光移向兰后怀中的婴孩时,当即冒出冷汗,险些惊叫出声,脑中亦回想起华空大师的话……绯颜妖星彼岸火,命煞克亲终败国。留不得,留不得……顿时明白了帝后因何而争执。   “臣妾怎么忘了……陛下是天信之主,一国之君,不该为私情所困的……”兰后忽然扬唇轻笑,“也罢……陛下既执意要除了他……便将臣妾也一并处死吧。”   那样清美绝世的笑容此刻印在信赳枭眼中却是如此的讽刺,那样清泠悦耳的声音此刻落入耳中亦是如此的刺痛……五年前他纳妃之时,她便是这样说的……   陛下是天信之主,一国之君,不该为私情所困……   如今……她竟让他将她也一并处死?!她明知自己在他的心中有多重,怎么还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回不去了……终是回不去了……   “不要让朕再看到他!”信赳枭冷冷的从齿缝间挤出这一句,随即转身甩袖而去。   安继海见状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也灰溜溜的跟了出去。   偌大的寝宫中,静的没有一丝声音,榻上的女子定定的看着天信国主离去的方向,半晌没有反应。   忽然响起一声孩啼,唤回了出神的人。   “黄粱终一梦,兰若曲苍茫。”兰后垂眸看着怀中的幼儿,两滴清泪滚出眼眶,落入锦被之中,抬起玉指,轻柔的抚摸着幼儿的小脸,脸上挂起一抹苦笑,“孩子,你便叫苍曲可好?”   幼小的孩子仿佛是在回应她,瞬间止了哭声,又皱巴巴的笑了笑。   兰后看着极是善解人意的女儿,深深叹息,“阿曲……我苦命的孩儿……” 第一卷妖星祸世弗敢论 第二章年少初逢   月华如练,清风温婉,夜色撩人,好景在侧,良辰此刻,偏生有人兴致索然,不愿赏之。   墨色之中,那金碧辉煌的宫宇光芒四射,分外炫目,远远望来,宫门之上,“凤凰殿”三个烫金大字闪闪如星。   十四年前,凤羽国的凤凰公主降世之时,华空大师曾亲自来到凤都,并赠以凤凰佩,凤凰公主也是因此而得名。   传闻这凤凰佩本是几千年前某朝帝后所佩戴之物,乃天下至尊的象征,无价至宝也,故而无数人皆欲求之。   华空大师早已料到此举会引起天下人的觊觎,当年离开凤都时便在凤凰殿中布下阵法为结界,遂十四年来,不论是江湖人,还是各国中人,凡有潜入凤都中盗取凤凰佩者,均非死即伤,无一得手。   忽有疾风拂过,不待眨眼,在这凤凰殿的东南两个方向,各飞来一道黑影,黑影如风,快得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翻过宫墙,越过水榭,绕过长廊,掠过清湖……轻盈的、潇洒的、不染纤尘的、未扰波澜的溜进那琳琅满目的凤凰殿。   两道身影自两处窗口而入,几乎是同时落地的,皆未发出半点声音,快如闪电。虽小小年纪,轻功已是如此之高,可想三年五载之后,定能独步天下。   因两人中间隔有屏风及珠宝架,且皆是闭气屏息而入的,故并未发觉对方,同时也暗暗骄傲,这被天下人传得神乎其神的凤凰殿,也不过如此嘛,自己还不是照样进得!   这两人的动作几乎是同步的,小心的探视着,见周围并无异常,才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走着。大殿中被珠宝之光照得犹如白昼一般,倒是省去了不少事。   贴着高大的珠宝架,一点点的向里,再深入……很快,两人到了珠宝架的尽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向前……就在过了珠宝架之后,刚刚踏出一步,两人不由皆是一惊,暗叫了声不好,却为时已晚,终是触动了那结界之阵。   恍惚间,殿中的珠宝皆似是活了一般,竟开始纷乱的移动开来。   两人看着眼前的景象,下意识的向后靠去,原以为身后还是那个珠宝架,却不料竟倚空了,但想要收势,显然已来不及。   “砰!”   一声不轻不重的碰撞,本该摔倒在地的两个人背靠背的撞在了一起!   发觉身后有人,两人登时一惊,竟还有一人与自己一样,夜闯凤凰殿,且目的必定也是一样的。   电光朝露之间,皆是一掌掷出。   “砰!”   又是一声撞击响起,不过这次与刚刚那一声自是大相径庭,强大的气流顺着掌力交汇之处荡开,两人也随其闪退两步,当然,那一掌对方都未用全力,想来应是怕惊动了凤凰殿的守殿之人。   明亮的珠光之下,那两个身着夜行衣的少年隔着四步之距,审视着对方,虽裸于对方面前,两人皆头戴黑巾,只可见彼此那一双光芒远胜殿中珠宝的眸子,那样的两双眼,璨如星,冷如冰,利如剑,皆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仿佛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彼此心下暗诧,平生还从未见过第二双或说是与自己如此相像的眼睛。   然而,正思量之际,阵势早已被两人刚刚那一掌彻底触动,坚固的地面忽然巨颤起来。   两人同时双臂一开,稳住晃动的身体,转头扫一眼周围,再次看向对方之时,微微点头,已达成共识。   阵势已启,别无选择,只能先破阵,再取凤凰佩!   二人同时运功,背道而去。   “阁下可知这是何阵?”原在东侧的少年脚下移动着,忽然问道,清越的声音极是好听,十五岁已接近成年,故还带着一丝长成的气息。   “此阵在这凤凰殿之中,守的是凤凰佩,自然应是凤凰阵!”原在南侧之人轻笑一声,声音如风铃般悦耳,十三岁的少年比起那位,显然略有些幼嫩。   那人话音刚落,阵中珠光宝气乱窜,转瞬间,竟已幻化成一只金凤凰,并朝着两人发起猛势的攻击。   同时,忽觉一阵阴风吹来,而后便听得凤鸣之声,两人顿感双耳刺痛,腥风绕鼻,寒意渗人,震彻心魂,仿佛坠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一般。   “在下折去双翅,双爪便交给阁下了。”稍长的少年说着极速朝着凤翅的方位而去。   “还真是想到一处去了!”稍幼的少年轻笑着应道,身影如精灵般飞快的向着凤凰的双爪袭去。   “左翼已折!”   “右爪已断!”   两个声音几乎又是同时发出的,虽有些遥远而飘渺,却清晰的落入了对方耳中。   “右翼已折!”   “左爪已断!”   话音落时,两人分别落在那金凤凰的首尾两处。   阵破了吗?   这个问题亦同时萦绕心头,却就在下一刻,一股森然的寒意劈头而下,红光乍起,顷刻间幻化成无数利器,从两人的头顶刺下,虽未及身,那冰冷的痛意已源源不断的袭来!   两人当即一惊,怎么忘了,凤凰是会涅槃重生的!   那样猛烈的反击几乎令人窒息,毫无还手之力,将人一步一步的逼向鬼门关!   眼前尽是那灼目的红光,别无他物,闭上眼,仍挥之不去。   只能等死了吗?   这一刻,死亡的气息离自己那么近,想逃却逃不了,想喊却喊不出……   不!!!   猛然间,两人同时睁开双眼,极狠极清的厉叱一声。   “寒冰断魄!”   “烈焰勾魂!”   集毕生功力,朝着那红光最强之处击出双掌!   冰龙啸!火凤鸣!   寒冰凛凛断六魄!烈焰熊熊勾七魂!   “轰隆!”   一声巨响,犹如霹雳!   声音消散之时,红光也已渐渐敛去,在两人正中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三丈高,由黄金铸成的柱台,台上是一白玉盘,白玉盘中之物是一块通体血红,毫无杂质的美玉,刚刚那强烈的红光想来便是白玉盘中之物发出的。   细看之下,那晶莹剔透的美玉之中,栖着两个如胶似漆的凤鸟,暗红色的血凤凰紧紧相偎在一起,通体仍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如幻象般美得蛊惑人心!   这便是传说中的“凤凰佩”吗? 第一卷妖星祸世弗敢论 第三章凤佩凰佩   果然当得起世间至宝之称!两人双眼痴迷的盯着凤凰佩,心中皆如此感叹,同时也暗下自傲,只有这等极品才配得上自己!   转念间,两人又抬首看向揣着同样心思的对方,经过刚刚那默契的配合,他们对彼此的身手皆已了如指掌,心中顿时冒出一个念头,先下手为强!   眼波一动,下一瞬,两个身影齐齐如闪电般射向中央。   那样快的身法却还是没有将对方比下去!   一眨间,两人已同时抓住白玉盘中的凤凰佩,四目相对,眼中寒意暴涨,另一只手出招,迅速击向对方。   然而,无论多么高绝凌厉的招式,对方皆能轻巧的应付,并出招还击。   片刻,只见殿外有火光渐渐靠近,护卫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密集,两人不敢恋战,可是凤凰佩的另一端却被对方紧紧抓着。   看着对手毫不示弱的眸子,心头不禁燃起暗火。   “寒冰断魄!”   “烈焰勾魂!”   口中轻轻的狠狠的吐出四个字,运内力于掌。   两人一向自负武功,本以为使出这必杀绝技,定能将对方的手逼退。   可是,就在那极其强悍的寒冰与烈焰同时加身之际,凤凰佩终是未能经受住,“叮呤”一声脆响,断成了两节,人手一半,两人也皆被那股强劲的力道弹开,后退数步方稳住。   “该死!”   “奶奶的!”   两人心中齐齐咒骂,皆垂眸看着手中仅剩下一只凤鸟的半块凤凰佩,奇怪的是,那半块凤凰佩并没有半点裂痕,仿佛本就应是如此,而原来的凤凰佩也是由其与对方手中的半块拼接而成的一般。   这一刻,两人再次同时出口。   “凤佩?!”   “凰佩?!”   又同时看向对方,东边的少年正是呼出凤佩的那个,转头瞥一眼殿外,先开口道:“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不出半刻,守殿之人必能赶到,今日你我不宜切磋,改日再会可好?”   “阁下思虑得如此周道,小弟自当遵从!”南边的少年攥着手中的凰佩,朝着另一个少年拱手一礼,率先破窗而去。   东边的少年冷哼一声,紧紧握住掌中的凤佩,也不敢耽搁,极速从来时的窗口跃出。   此时是天朔六十一年,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先是凤羽国失窃,凤凰佩遗失的消息几乎轰动了整个天下。随后又是昆吾、天信于两国边境潼越开战,纪灵与进云两国大军也暗中赶往潼越,皆虎视眈眈,意欲坐收渔翁之利,昆吾、天信两国为防给予他国可趁之机,只得止战。   两国为修和平,是以决定交换质子。   昆吾国主派第八子狸王昆吾狸渊前往天信为质。   天信国主子嗣单薄,仅有川王信元川一子被天下人所知,且天信国主对其更是百般宠爱,故虽未立储,川王已是天信国上下皆默认的国储,自是不愿将其派出担任质子,然而为了顾全大局,却又不得不为。   就在天下人皆以为天信国主会派川王为质之时,天信国主却下诏,赐先后百里兰若之子单名一个麟字,并册封为麟王,派其前往昆吾为质。   天下人这才记起,天信国还有一位被天师断言,命定天煞、克死生母的败国妖星,天信国主信赳枭的嫡子——信麟。   遂昆吾、天信两国于天朔六十二年二月交换质子。 第一卷妖星祸世弗敢论 第四章苍曲公子   天朔六十七年三月初。   潺潺白涧连天脉,漾漾清波荡镜魂。   朗日入流涂红蓼,银月娇柔媚大雕。   这般陡峭宽广的山涧,当世恐难再找出个第二来。加之水光明澈至低,形影更胜实物,从远望来,一眼便已入境,见者无不赞叹,想来此处应是神府仙地。   这里便是近来江湖上盛传的苍穹涧!   穿过层层叠叠的水波暗门,苍穹涧的最深处,琼波之中,一座堪比瑶池仙宫的琉璃宫殿巍然而立。   琉璃宫殿之中,一曲兰若调绵绵流出,犹如朗照松间的明月,清幽明净,让人身在浮世中,却有皓月当空,清风徐徐之感。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初听之时,心头不由得生起一种深沉而飘然出世之感,仿佛一切尘嚣皆已远去,世间仅剩这天籁之音。   再细听之下,曲中竟夹杂着苍寂与空涩,不禁引人遐想,那奏乐之人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沧桑变幻,才能奏出这样的曲子来。   同时,曲中的每个音又似乎都透着妖气,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惑之感,带着没有人可以抗拒的魔力,引人沦陷,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即便是相隔刀山火海,也甘愿一试。   不难听出,曲音里还灌含了深厚的内力,和着水波,激荡着整个苍穹涧。   这曲兰若调竟还能奏出如此复杂而奇妙的意境来,想来世间也是很难再找出一位这样的乐者了。   曲尽之际,殿中忽然响起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影子,最近江湖上可有什么动静?”   平淡的话语从那人口中吐出,却尽透着妖邪之气,不由让人心头一动,忍不住去巴望屏风后说话之人。   “回禀苍上,陆家庄的陆小姐将于三月十日举办比武招亲大会,陆庄主广邀天下青年才俊,您也在受邀之列!”一袭黑衣的年轻男子躬身一礼,成稳的回话。   被他称为苍上之人正是初涉江湖便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苍曲公子,亦是这苍穹涧的主人!   “哦?”屏风后的人轻笑出声,随后又听他玩味的轻喃,“竟也邀了本上……”   “苍上,您不会……真的要去参加陆小姐的比武招亲吧?”听到那人的话音,影子脸色微微一变。   “人家既已相邀,本上岂有不去之理?且陆家庄乃是当今武林中六大势力之一,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那人的声音再次从屏风后传出。   “可是……”   影子神思犹夷之际,苍曲已缓缓起身,自屏风之后走出……   一身火红的公子翩然而来,轩昂而立,只是身影,那些玉树临风、倜傥风流之词已不足形容。   影子轻轻抬眸,眼前之人的模样即使已看过了千万遍,却一如初见时那般惑人。   那双眼……那双集九天绯霞之色,神州星月之芒,由至纯至净至美的血色灵玉,经彼岸之火灼练而成的眸子……那是一双空前绝后的绯色妖瞳!   那长发……那束于脑后,由一支血色玉簪固定的发,是世间最美的存在,同时也是不该属于人类的存在,纵然是十里红妆,也无法淡去那绯色长发!   那对眉……那微微上挑的英眉,宛如由绯色花蕊结成,美得不可言喻,却同样不该生在人的脸上,那是一对能够生出万种风情的眉!   唯一与人类相符的,是那张玉面,然而……却无人会认为那是一张人脸,只因那样绝世的容颜……实在是不曾见过有哪个凡人生得这般好看!故只能说,那是一副妖颜!   这样的妖孽,只是一眼,足以惑人万年!   “微鸾秀影入琏湖,清漫朱砂弄风华。   瑛璃国色遗玉阁,水月镜花空留叹。   问辛洲美人谁家,凤凰自有天人夸。”   绯红的玉扇轻轻一摆,唇畔微勾,绽开一抹惑世的浅笑,“传闻天下美人,当属这五位,而那位陆小姐……便是江湖上四位美人之中的微鸾吧!”   “回苍上,陆家小姐闺名微鸾!”影子有些不敢直视他,不自主的垂下头去。   “微鸾秀影入琏湖……”苍曲单手负于身后,饶有兴致的开口,“若能得佳人芳心,实乃美事一桩,如此本上更该应邀了!”   “苍上,这样一来,您的身份岂不是要暴露了?”影子有些顾虑的道。   “无妨,天下人只知本上天生妖颜,却并不知本上到底生得哪般模样!”苍曲瞥一眼影子,眸光微暗,极为平淡的道,“且过了这么多年,世间还有几人记得那个被天地所弃的天信麟王?”   闻得此言,影子心头忽生一股酸楚,是啊……还有几人记得?   信苍曲轻缓的从怀中掏出一物,那是……凰佩!   苍曲看着手中的凰佩,神思渐渐恍然,既然陆庄主广邀天下英豪,那么那人应该也会在受邀之列吧!   当年为了这凤凰佩,他还特意缠着幽老怪,使尽全身解数才讨来一颗浣陀丹,将自己的双眼变成常色,不过那东西只能维持三个时辰,并无长久之效,可幽老怪上来那股抠门劲,还真是难以应付,就那一颗破丹药,硬是逼着自己替他抄写了一车子的医书。然而谁知,更气人的是,眼看到手的凤凰佩竟然被那人夺去了一半!   他找了那人五年,几乎将天下翻了个遍,却也不曾发现半点蛛丝马迹,殊不知那人也同样在满世界的寻找他!   苍曲眸光一闪,扬唇妖魅的一笑,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凰佩,“本上已蛰居这么多年,是时候该去江湖上透透气了!”   话音未落,红影一闪,原本站在殿中的人已消失不见。   空气中传来一个缥缈不定,愈渐远去的声音,“不准跟来!”   此时虽是三月的天儿,正午的太阳已是十分灼热,高高的悬于头顶,不禁令人大汗淋漓。   昆吾国都昆阳城中最偏僻卑陋的一处府院——质子府。   信苍曲一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轻轻扇动绯色玉扇,将那股热气驱逐开外,缓缓朝着质子府那已经松动不堪的大门走去。 第一卷妖星祸世弗敢论 第五章梨花之遇 “还是老样子啊!”   似叹非叹的轻喃一声,就在抬手正欲推门之际,忽闻杂乱的脚步声朝着门口而来,信苍曲眼波微动,又将手撤回,脚尖轻点,飞身跃上了一侧的大柳树。   果然如他所料,刚在树梢上落稳,便听“砰”的一声,那破旧的大门终是脱落门轴,轰然倒地。   随后便见三五个大汉从门上踏过,出了质子府,一边走还不忘咒骂一番。   “不就是个质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一样,活得猪狗不如!”   “谁说不是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竟然还跟大爷摆谱,不肯出面!”   “不过,这小子还真沉得住气呀,哥几个已经将他这破院子拆的差不多了,他居然还忍得下!”   “天生的贱命,他不忍下,难道还能反抗不成?哈哈……”   “也对,像他那样的煞星妖孽,就不该活在世上,我们没有直接宰了他,已经算是仁慈了!”   “今日先作罢,咱们改日再来!”   “好,来日方长,不愁收拾不了他!”   ……   随着几人渐渐远去,骂声也越来越轻,信苍曲冷漠的俯视着这一切,非但未动气,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直至那几人消失不见,又轻轻一点脚尖,自高高的树梢之上翩然跃下。   “白烁!”轻启唇畔,魔魅而清越的声音淡淡流出。   他的声音尚未散去,一个白色身影已出现在面前,名叫白烁的女子朝着信苍曲拱手一礼,“苍上!”   “近来昆阳城这边可有异动?”信苍曲玉扇一挥,示意她起身。   白烁微微抬首,美丽的面颊上露出一抹久别重逢的笑意,“回苍上,昆阳城这边一切如旧。”   “一切如旧……”信苍曲口中玩味的重复着白烁的话,“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迥王,还是一直未曾露过面吗?”   “是的!”白烁轻轻点头。   信苍曲瞥一眼地上的大门,看着门上那些杂乱的脚印,意味深长的道:“他竟比本上还沉得住气!”   “苍上,属下不明白,只要您一句话,便可以让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可是……您为何还要忍下?”   看着仍旧默不作声的主子,白烁不禁有些不解,她知道苍上绝不是怕事之人,那些人如此过分,这几年来更是愈渐猖獗,变本加厉,有好几次她甚至都想暗中结果了他们,可是苍上竟然还忍得下!   “小不忍则乱大谋!”信苍曲轻摇玉扇,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勾唇妖魅的一笑,“终有一日,本上会让他们自食恶果的!”   白烁似懂非懂的压下火气,“白烁知道了!”   信苍曲向着院内望去,看着那满地的狼藉,平静的吩咐道:“去大农令那里换些新的来,反正砸的是他们自己的东西,就由着他们好了!”   “是!”白烁答应的很是痛快,大农令这般苛待苍上,若是哪一天知道了,他践踏的全是自己的东西,估计一定会被气炸的。   “苍上,您这次过来,是否留几日再离开?”白烁请示道。   “就走!”   “这么快?”白烁有些失落的脱口。   “陆家庄的微鸾小姐将于三月十日比武招亲,本上也去凑凑热闹!”信苍曲唇畔仍衔着那抹魔魅的轻笑,说着已转身离去,“监视好昆阳城内的一切动向,有消息速报!”   “是!”白烁朝着那抹红影躬身一礼。 ……   清风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一颦一笑间尽是柔情流泻。梨花似雪,洁白的花瓣经过了露珠的清洗,此时已变得晶莹透亮,虽不如紫罗兰般娇艳,却是人间最纯净的色彩。   梨花林中,那一抹窜来跳去的绯红仿佛是上天最美的一笔。   “此事不急,静观其变即可!”   漫不经心的穿梭在林间的信苍曲忽闻这清淡的一声,当即停了下来,竖耳静听。   那个声音平静中自带寒意,仿若君临天下的霸者在吩咐属下,虽是风轻云淡,却已不怒而威。   “好!”   另一个声音接着响起,显然是回应那人的。   “若无他事,便尽早回去吧!”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仍是平静的。   “家妹让生策替她向冲王殿下问安,并带句话,清漫已酿,且待君品!”   听着另一人的话,信苍曲眸光微微一闪,绯红中透着诡谲,心下暗自念着,生策……清漫……清漫朱砂弄风华……华云山嘛……   “清漫姑娘有心了!”那人话音中似带着一丝笑意。   “生策告退!”华生策又回了一句,而后便觉有凉风吹动,几瓣梨花被风惊落,飘到那绯色衣衫之上,为静美的画卷增添了一份动感。   “殿下,华公子此次前来……”   又一个声音响起,是带着疑问的语调,只是话说了一半却突然止住了。   信苍曲眸色一变,猛然意识到为何,正欲逃开,但显然已来不及,就在他思量的瞬间,那冰冷之气已极速袭来。   那样凌厉的剑锋,即使还未近身,已觉寒意彻骨,不待眨眼,一道长虹猛地划破天际,那个灰白色身影从满天的梨花之中一跃而出,快得让人无暇反应,但见那雪亮的剑锋直奔自己颈前刺来,其光芒竟比空中炙日还要令人炫目。   信苍曲眸中掠过一抹惊诧,似是未料到世间还有这样的高手,一时玩心大起,盯着那急刺而来的剑尖,不闪不躲,如同待宰的羔羊般定定的站在那里,唯独不像的,便是眼中缺少那种恐惧绝望的神情。   “什么人?”   冰冷的话音传入耳中之时,那锋利的宝剑离他的脖颈已仅剩一指,还好不出所料,那人果然收势了。   待看清了来人,信苍曲不由一怔!   这人竟是一位极其俊美的年轻公子,一袭灰白色锦袍立于梨花树下,非但未给人丝毫违和感,反而更显其尊贵高华之态,修长的身形略显清瘦,长长的墨发束于脑后,由一支灰白色玉饰固定。   然而这些还不足以让信苍曲发怔,最最令人恍然的,是那张由天下最美之玉精心雕成的绝世容颜,还有那一双世所罕见的墨色眸子,明明比子夜还要黑,却能闪耀出可比日月的光芒! 第一卷妖星祸世弗敢论 第六章不杀之由   那样的锋芒,印象中只有那双眼……   信苍曲敛了思绪,魔魅的笑出,“呵哈哈……干嘛这么凶啊?有话好说嘛!”   灰衣公子也在打量着信苍曲,眼中的震惊之色比之那双绯瞳中的惊诧更甚之。   面前这人一身火红,手执血色玉扇,立于梨花林间,仿佛是云天之上修炼成仙的妖,便是这样静静的站着,已给人一种道不尽的飞扬绝尘与妖惑洒脱之感,让人忍不住去细细端详。   再细看之下,不禁一痴,那是一张比他所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美的脸,那绯红的长发,那绯红的英眉,还有那绯红的眸子,无一不是造物者的最佳之作,这个顽劣中透着魔魅,浑身散发着妖气的……这真的是个人?   原本气势汹汹跟过来的丁阔看着眼前这个妖人,心头“咯噔”一跳,顿时萎靡了下去,握剑的手竟是一抖,额间忽然溢出冷汗,强作镇定的开口,“这……你到底是人……还是……”   信苍曲瞥一眼满脸惊怪的丁阔,又垂眸看向颈前的宝剑,见面前的公子不再言语,缓缓抬起合着的玉扇,将剑尖移了移。   可谁知,玉扇刚一碰到宝剑,那剑尖竟比未动之前又近了一指!   寒光刺痛肌肤,冰冷的利剑直接贴上了她的脖颈,只要那人再稍稍一动,便会刺入肌肤。   信苍曲当即一顿,识趣的放下玉扇。   “阁下都听到什么了?”灰衣公子冷声质问,精亮的眼眸中透着一种不可一世的狂傲,那是立于至高处俯视着天下人的神情。   “也没什么……我……这不是才到片刻,就被你们发现了嘛!”   信苍曲脸上依然挂着笑,眼睛时不时瞄向架在颈前的利剑,似是生怕那人一个不小心伤了自己。   “这么说,若是没有被发现,阁下便打算一直听下去了?”灰衣公子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声音却又冷了几分。   信苍曲很诚实的点了点头,全然无视面前之人身上的杀气,“是这样打算的!”   “那……阁下可知偷听我谈话的下场?”灰衣公子剑眉微挑,眼中布满了凛厉的冷光,开口之时已在缓缓逼近。   信苍曲随着他的逼近也慢慢向后退去,“喂喂喂,你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虽仍是玩弄的腔调,却不敢有半分大意。   “阁下只有一次机会,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那样不走心的话语却透着绝对的危险,信苍曲微微一顿,心知只要所言不合他意,那么任是自己武功盖世,此刻也绝无活命的可能。   “奉劝阁下,还是想好了再开口!”清冷的话音之中已露杀意,竟比那利剑还要摄人。   沉默了片刻,信苍曲眼珠忽然一转,慨然道:“那便……给我立块碑吧!”   立块碑?   听着这样坦然无畏的回答,灰衣公子目光一滞。   然而他的微妙变化却未逃过那双绯瞳,瞅准时机,玉扇一旋,已在掌心展开,运足内力,猛然一击,迅速将颈前的宝剑格挡开去,同时脚尖轻点,身影向相反的方向一飘,便解开了前一瞬的危险。   这一连串的动作皆是在眨眼间完成,灰衣公子回神之际更加惊于这红衣公子的身手与功力,虽然是趁自己出神,但方才那一击,竟险些令他的宝剑脱手而去,握剑的五指尚有些麻痛,此等武功足以告明,绝对不可轻敌!   “想杀本上灭口,且看看阁下有无那个本事了!”   清魅、顽劣而挑衅的话音落入耳中,灰衣公子反是扬唇一笑,看来方才此人并未露出真本事,否则凭着这般武功,绝不会那样轻易落到自己的剑下,这个对手,着实有趣!   剑锋忽然一转,又是一剑刺出!   冽冽剑光犹如九天炽日,森森寒意好似雪虐冰饕!   这一剑,显然比第一剑还要迅猛凌厉。   一侧的丁阔犹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一红一灰两道身影已交织在一起,不由甚是担忧,想要相助,却又无从插手,“主子!”   信苍曲唇畔勾起一丝魔魅的笑意,脚下轻移,极速旋身,与那剑锋擦过,又闪至另一侧,与此同时,“唰”的一声,手中的玉扇由开变合,抖落衣衫上一瓣梨花,然后轻敲在掌心上,“冲王殿下好俊的身手!”   冲王……他果然听见了!   这位持剑的灰衣公子正是纪灵国的储王——纪冲风!   纪冲风也收剑,重新审视着面前这个妖人,“为何不还招?”   “冲王殿下有所不知,幼时娘亲便再三嘱咐,江湖险恶,不让本上生事,免得遭遇歹人毒手!”信苍曲面上的笑意未改,话至末时故意将尾音拉长。   “你说谁是歹人?”听着信苍曲另有他意的话,丁阔上前两步,忍不住想出手。   “退下!”不待他抬剑,纪冲风的声音已传来。   丁阔一听,当即压下火气,抬至一半的手又垂下,眼中的杀气也渐渐消去,恭敬的站在纪冲风身后。   看着这两人的言语动作,信苍曲轻轻点头以示赞赏,又朝着纪冲风颔首一礼,“先在这里给冲王赔个不是,适才本上或许听了不该听的话,却也是无心为之,还望冲王大量,莫予计较!”   方才他已大露一手,此时纪冲风自然也知,奈何他不得,而他又将这一番话说的如此开明,即不卑也不亢,分寸刚好,由此足以见其智。   “公子言重了,方才那些话,其实也并非是避人之谈,你我皆无需介怀!倒是本王出手鲁莽,惊了公子,还请勿怪!”纪冲风亦颔首回礼,人家已给台阶,他没有不下之礼。   “岂敢岂敢!”信苍曲轻眨绯瞳,玉扇又开,缓缓摇起,妖魅的笑道,“江湖儿女,本就不拘小节!不过……若是冲王实在过意不去,不妨送些美酒佳人来贿赂本上,本上一定照单全收!”   “想不到公子如此风趣!”   纪冲风心下感叹,这人虽看似纨绔风流、恣意妄为,其样貌、气质、武功却皆不输于自己,看来今时的江湖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第一卷妖星祸世弗敢论 第七章结伴同行   看着刚刚还势如水火,此刻已是这般谈笑甚欢的两人,丁阔心中疑惑,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竟如此狂傲,敢这样与殿下讲话!且一向极少对生人感兴趣的殿下,今日怎的也这般反常?   “那便这样说定了!”信苍曲缓缓踱步,靠近一些。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纪冲风很是有礼的问道。   信苍曲却不答反道,“久闻冲王心智非凡,想来应该已猜出本上的名字了吧!”   “苍穹涧的苍曲公子?!当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啊!”纪冲风对他的语态也不以为怪。   丁阔更加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个三分像人却七分像妖的公子,他便是近来江湖上盛传的苍穹涧之主——苍曲公子?难怪!难怪会有此等本事!难怪殿下会对他生出兴趣!   “苍曲陋名,有幸能被冲王所知!”   玉扇微合,唇畔随意的一勾,那样的笑已是无人能够抵御,即便是同位男子的丁阔也不由看呆了。   “未曾料到苍曲公子的武功如此高绝,竟已近造极之境,本王虽一向自负,今日与公子短短较量,却知天外有天,世间还有本王无把握完胜之人!”纪冲风由衷的赞道,目光中虽带着一种藐视世人的桀骜与狂妄,语气却极是认真。   信苍曲微微挑眉,满不在意的轻笑道:“天下如此之大,冲王无把握完胜之人,岂会仅本上一个!”   “至少目前为止,是这样的!”纪冲风接道。   “那样的话,苍曲还真是倍感荣幸呢!”信苍曲双眼微弯,笑得十分灿然,“冲王这是打算去往何处啊?”   “听闻陆家的微鸾小姐将要比武招亲,本王正打算前往陆家庄。”纪冲风坦诚以告,“苍曲公子何往?”   “名动江湖的微鸾小姐比武招亲,本上怎可错过!”信苍曲淡淡的回道。   “既是如此,不知苍曲公子可愿与本王同行?”纪冲风一摆手,请信苍曲同行。   “冲王的面子,苍曲自然得给!”信苍曲也不与他礼让,玉扇一摇,先行一步。   “哈哈……苍曲公子真是个妙人啊!”   梨花林间传出纪冲风的笑声,大笑的他周身透着一股狂傲的霸气,好比信苍曲身上的妖气一般,与生俱来,让人打心底的敬畏。   丁阔在后跟上,看着毫不拘礼的信苍曲,眼中寒光更甚,却不禁摇了摇头。   ……   夕阳渐渐隐去,银月缓缓探出,此刻已近暮色,赶了一天的路,途中纪冲风与信苍曲两人时谈时笑时不语,丁阔却始终抱着宝剑,生怕信苍曲稍有异动,那剑更是随时准备出鞘。   忽见前方火光甚旺,丁阔看了看纪冲风,“殿下!”   “救命啊!你们这群畜牲,早晚有一日会遭到报应的!”   未待纪冲风开口,便闻不远处有人呼救,女子嘶吼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纪冲风瞥一眼信苍曲,见信苍曲只是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转头吩咐丁阔,“过去看看!”   “是!”丁阔应声。   待三人走近,但见一伙强盗正围着一个年轻的女子,那女子衣衫凌乱,双手紧紧揪着衣襟,拼命的哭喊着、挣扎着,却还是无法逃过那群人的凌辱。   “救命啊……救命……”   女子在看见他们三人时,泪盈盈的双眼中闪过希望的光芒。   “这小丫头的性子还挺烈!”   “哈哈……像酒一样烈,才有味道嘛!”   “哈哈……”   信苍曲看着面前这一幕,目光与那女子对上,却并未生出丝毫动容之色,甚至还带着妖魅的笑意,那样冷漠的神情不禁令人生畏。   “救命……”女子再次喊出。   “小丫头,别喊了,没有人会来救你的,还是乖乖从了吧!哈哈……”   丁阔看着那些毫无人性可言的盗匪,眼中涌上一抹凛厉之色,忍不住看向纪冲风,在纪冲风的默许之下,正欲拔剑。   半黑的空中忽然闪过一道寒光,那道寒光正正击在了一名盗匪的背心处,虽然只是剑气,那人已当即气绝。   其余盗匪见此顿时止了笑声,看向缓缓靠近的人。   那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一袭杏黄色武装十分英气,清秀的容颜虽算不上倾国之色,却很是耐看,手中提着一柄雪亮的利剑,剑锋直至人群,口中厉斥,“大胆狂徒!”   “呦,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啊?竟然有美人自己送上门来,哈哈……”   其中一个大汉又咧嘴大笑,丝毫未在意那名死去的兄弟,说着已起身朝着黄衣女子走来,但还未近其身,女子猛然一个旋身,已一脚将他踢开。   “哎呦!”大汉一个踉跄险些摔个狗吃屎,吃痛大喊。   盗匪老大见来人会武,也不敢大意,回首瞥一眼众匪,“兄弟们,一起上,小心点,抓活的,带回去给老子当压寨夫人!”   “是!”众匪应声齐齐冲上前去。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既然尔等自己找死,本姑娘今日便替天行道!”   话音落时,利剑已从冲在最前面的四人颈前擦过,锋锐的剑气划破几人的喉咙,几人瞬间倒地,脖子上仅留下一道细如丝线的血痕。   众匪不禁皆被那强悍的气势震住了,双腿不受控制的颤抖,不敢再近前一步。   “上……”   匪首一看今日遇见了江湖高手,声音也有些发颤。   众匪虽心生畏惧,但老大的命令又不敢违抗,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去。   “呀……”   黄衣女子冷笑一声,剑锋一转,再次挥起。   顷刻间,眼前又闪过几道寒光,下一瞬,便听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啊……”   众匪手中的兵器已坠落地上,个个攥着被剑气划破的手腕,脸上皆是痛苦而狰狞的表情。   匪首心头不由咯噔一跳,看着面前的女罗刹,握刀的手更是抖得厉害,目光流转之际,瞥见了另一侧的三人,灵机一动,瞄准左边那个相对瘦弱的男子,飞速冲了过去。   信苍曲看着奔自己而来的彪猛大汉,轻声一笑,显然已猜出他想要做什么,却并未闪躲,依旧神态悠然的轻摇着玉扇。   电光火石之间,刀已逼近,架在了信苍曲的脖子上。 第一卷妖星祸世弗敢论 第八章越发有趣   那黄衣女子见状微一皱眉,也飞快的奔了过来。   “别过来!”   大汉突然一声厉喝,黄衣女子登时收住脚步。   “放了这位公子!”   话出口时,黄衣女子才看清信苍曲的模样,这一看,不由一惊,心头猛地一跳。   这……这是人还是妖?   应该是妖吧,若是人,怎会生得这般模样?   纪冲风看着若无其事的信苍曲,心知他完全未将那人放在眼里,在自己的剑下都能脱身,又何况是一个不入流的盗匪!   “退后!快!”见那黄衣女子妥协,大汉又要挟道,语气比之前一刻,明显硬气了许多,众匪也已纷纷捡起兵器,聚到老大的身侧。   “卑鄙!”黄衣女子虽恼怒,却不得不应他。   然而,就在匪首正欲押着信苍曲向后退去之时,却听信苍曲忽然笑出声来。   “呵呵……”那样魔魅的笑声,没来由的让人涌上一股不可名状的惧怕之意。   匪首此刻才将目光落在身前的红衣公子身上,握刀的手不由一僵,险些松劲。   方才由于夜色朦胧,他并未看清这人的长相,只当其瘦弱,应该很容易制住,可是待看清了那绯红的长发时,三魂已丢了七魄。   “妖……妖怪!”妖怪两个字,硬是分成了好几半,才从喉咙中卡出。   黄衣女子看准时机,自鬓间一摸,眨眼间,玉簪脱手,分毫不差的刺穿了那人握刀的肥手。   “叮当!”大刀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下一瞬,黄影一动,飞快的上前,拉起信苍曲的手,将他拽过来,护在身后,随即宝剑一挥,那匪首连声音都未来得及发出,便倒在了地上。   其余盗匪见老大已死,互相交换眼色,皆丢下兵器跪地哀求,“女侠饶命!饶命……”   “没有下一次,滚!”黄衣女子冷冷的吐出一语。   众匪闻得这一声,急忙连滚带爬的逃去。   黄衣女子回身看向信苍曲,“公子可有伤着?”   “无事!”信苍曲淡淡的回了一声,看着被她牵住的手,有过一瞬的恍然,就这样任由她牵着,并没有将其抽回。   黄衣女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紧松手,按理说她已行走江湖多年,情非得已之时,无暇顾及男女之礼的事也并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在对上那双极美的绯瞳之际,脸上竟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红晕。   “无事便好!”黄衣女子的声音也瞬间软了下来。   “看姑娘的身手,定非等闲之辈,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丁阔看着面露羞容的黄衣女子,开口问道。   黄衣女子闻得此言方回过神来,赶忙朝着纪冲风和丁阔抱拳一礼,“在下苏九,见过几位公子!”   “苏九……”纪冲风似是在品茶般,缓缓念着。   丁阔也抱拳一礼,“九侠岭的苏女侠,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苏九又回丁阔一礼,尚未待开口,便听身侧之人再次笑出。   “哈哈……苏姐姐真是好本事啊!”这一次的笑声极是欢畅,却依然带着惑人的妖气。   苏九转眸,看着那样绝世的笑颜,顿时一痴,竟忘了回话。   “呃……见苏姑娘稍长于本上,便冒昧的唤了声姐姐,还望莫怪啊!”信苍曲手中的玉扇轻轻敲在掌心上,似是忽然觉悟般。   “岂会!”苏九恍然开口,“不过……在家中属苏九年幼,兄长们皆唤我九儿,此刻忽然有人唤我姐姐,故而有些不习惯!”   苏九不由心生疑惑,今日这是怎么了?自己似乎一直心不在焉的,难不成被鬼上身了?   她的言外之意,是希望苍曲唤她九儿?!   纪冲风斜睨一眼那个魅惑众生的妖人,浅浅一笑,幽暗的眸中却隐藏着惊世的锋芒,这人真是越来越有趣了,日后若能结为友,那么一切自然皆会锦上添花,但若是成敌……   “苏姐姐不怪就好,日后若有缘常见,自会听惯的!”   听他说到日后常见,苏九心中竟莫名的生出一丝欣喜,淡淡一笑,“还未请教几位公子如何称呼?”   “这位啊,是纪灵国的冲王殿下!这是冲王的保镖,名叫丁阔!”信苍曲玉扇一一指过纪冲风和丁阔两人,丝毫不给他们隐瞒身份的机会,很是爽朗的替苏九介绍道。   “冲王殿下!丁……将军!”   苏九又行一礼,对于纪冲风的身份,她并不奇怪,从气质上便可以看出,此人定是生于皇室,只是在面对丁阔时,“丁保镖”三个字险些脱口而出,这才意识到,信苍曲是有意戏弄。   他的用意如此明显,丁阔自然能够看出,正欲开口报复,却听信苍曲又自报家门。   “苏姐姐若是不弃,有机会可以到本上的苍穹涧做客!”   丁阔到嘴边的话硬是被憋了回去,只能瞪眼生闷气。   “苍穹涧?”   这一句倒是令苏九一惊,“苍曲公子?!”   信苍曲回之一笑,“苏姐姐直呼本上名字就好!”   “不敢,苍上之名,苏九也有耳闻,心中敬佩,本还遗憾缘悭一面,想不到今日竟然真的见到了!”   “不知苏女侠为何会孤身一人出现在此处?”纪冲风忽然一问。   “不瞒冲王殿下,苏九是来寻五哥、六哥的!”苏九回道。   “哦?秋五侠和杜六侠也出山了?”纪冲风眼中掠过一抹耐人寻味的波光。   “微鸾小姐即将比武招亲,承蒙陆庄主相邀,前几日五哥、六哥便出山了!”苏九也未隐瞒。   “原来如此!”纪冲风轻轻的吐出一句。   “如此甚好!”他话音刚落,信苍曲便接道,“我等亦要前往陆家庄,苏姐姐同行可好?”   “苏九求之不得!”苏九盈盈一笑。   “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赶往陆家庄吧!”纪冲风瞥一眼旁边的丁阔。   丁阔立即会意,躬身行礼,“属下先去前面寻一处客栈落脚!”言罢转身向前走去。   这时,忽听一声抽泣,几人才想起那名被欺负的女子。   见她已整理好衣着,苏九走过去将女子抚起,“姑娘莫怕,没事了!” 第一卷妖星祸世弗敢论 第九章苏九之情   “多谢女侠出手相救!”女子刚起身,又要拜谢。   苏九急忙将她拉起,“路见不平,理应拔刀相助,姑娘不必客气,快回家去吧!”   “小女子定铭记女侠大恩,告辞!”女子欠身一礼,疾步离去。   苏九目送其走远,回首之际,却见信苍曲正看着她,双颊微红,不禁垂下头。   信苍曲玉扇一摆,唇畔挂着妖魅的笑意,缓步走近,“苏姐姐真是菩萨心肠啊!”   “苍曲公子过奖了!”苏九略有些不自然的回道。   远处的纪冲风一见苏九那羞答答的模样,自是已将她的心思看穿,心中不由暗道了一声,妖孽惑人啊!然后朝着另一侧漫步而去。   “诶,苏姐姐侠名万里,本上早就有所耳闻,还是莫要再言谦词了。”信苍曲玉扇一合,手微微一抬,止住苏九的话,“再者,方才亏得苏姐姐仗义出手,才杀了那贼人,苍曲还未来得及道谢呢!”   “公子客气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苏九见他如此说,立即脱口回道。   “怎会不足挂齿……”信苍曲轻轻舒了口气,本是火红的瞳仁竟变成了殷红色,笑着轻喃道:“多久了……原来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是这样的……几乎忘了呢……”   苏九闻言微微一愣,“公子何出此言?难道从来没有人保护过你吗?”   “很久很久之前,有过那么一个人,视我如命……自从那人辞世后,便再也没有了……”   苏九看着那双至美的绯瞳,一时间竟陷进去了,轻轻抿唇,疑惑的问道:“公子年纪轻轻,理应被父母长辈呵护疼爱才是,为何会……”   信苍曲猛然意识到,自己竟莫名其妙的跟一个刚认识的女子说了这么多从未向他人提起过的事,忽展颜一笑,又恢复了前一刻的魔魅妖异,“娘亲辞世后,我已再无亲人!”   “原来是这样……”苏九眸色微暗,忽有诸多复杂的情绪齐齐涌上……他一个人,是吃了多少苦头才活到今日的……看着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绯瞳,心头顿生一个念头,郑重的承诺,“从今以后,有我护你一世!”   “呃……”这一次换信苍曲闻言错愕了,她说要护自己一世?!   “你,护我?”用玉扇指了指苏九,之后又指回自己。   苏九深深的点头,“苏九虽非男儿,却也知承诺二字的重量,今日所言,必当遵守!”   “呵哈哈……”信苍曲突然以扇遮唇,朗声大笑。   “公子不信苏九所言吗?”苏九见他大笑,以为他是将自己的话当做了戏言。   “自然信!”信苍曲眼波微动,闪烁着火红的光芒,“只不过……苏姐姐就不担心,万一本上是恶人呢?”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是!”苏九直视着她的双眸,仿若在凝视着自己最宝贵之物一般。   “哦?那苏姐姐可知,有多少人因为这双眼睛,皆视本上为妖邪,又有多少人,皆想除了本上这个妖孽!”信苍曲玉扇扇起,轻移几步,脸上虽仍是那妖魅的笑,却带着一丝彻骨的冷意。   “我不知,但我知我意,信我心!”   短短六个字,却让信苍曲再次一惊。   知我意,信我心!   她的意,便是护自己吗?而她的心,则是信自己吗?   若自己真的是男儿,应该会动容的吧……信苍曲看着极为认真、坚决的苏九,刚刚认识的人,竟会这般真情相待!莫非真如他们所言,自己本就是惑世的妖邪?   “那便谢过苏姐姐好意了!”信苍曲敛回思绪,淡笑着道。   ……   月娘轻轻抛下一件银纱,盖在那个尽是寒冰的深谷之上,似是想要融化掉那一谷的寒冰。   不!不应说是一谷的寒冰,而是由璩瑦之冰凝成的深谷!   这里便是世间极寒之地——寒冰谷,也是一个最为神奇的存在。   传闻这寒冰谷乃是比冰雪之极还要冷的地方,即便是三九寒冬也远不及其万一,同时亦是人类无法到达的地方。   更诡异的是,寒冰谷之冰不仅是这世上最冷之物,还如同磐石一般,火烧不化。故不论是春夏秋冬哪个时节,这寒冰谷始终如此,即便是三伏酷暑,炽日似火,也无法将此处的冰融化。   寒冰谷之外是一条寒流,据说这寒流之水乃是源自东海之眼,故虽呈液态,却与谷中之冰一样寒,曾有先人尝试过将别处的水混入此水中,结果那水竟结成了冰,可想而知,若是常人坠入这水中,定也会被冻成冰坨的。   清淡的夜色之中,忽有一道人影闪过,那道黑影极速翻过重重叠叠的大山高岭,一路畅行无阻,很快便已近前,待掠至那条寒流前,却忽然停住了。   那人是个二十出头,一身墨色长衫,长相英挺的男子,他望着眼前晶莹闪烁的寒冰谷口,拱手一礼,高声道:“属下石东渡拜见殿下!”   “外面怎么样了?”   回应他的,是一个如云雾般缥缈的声音,平静的话音之中似乎还透着一股邪气,和一种自带的寒意,虽是从寒冰谷中传出的,却仿佛是自四面八方而来,就连回声也同样幽幽荡荡,忽远忽近,缠绕在耳边,由此足见,说话之人的功力定已至登峰造极之境。   “回殿下,外面还是原来的样子!”石东渡毕恭毕敬的回道。   “还是老样子?”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似是在呢喃,“竟然都如此沉得住气,倒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对了,可有那人的消息?”   “回殿下,还没有!”石东渡的声音明显比先前弱了几分,说来惭愧,他们已经找了那人五年,却仍旧没有丝毫头绪,而那人更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罢了,让他们继续留意,当年那人既然能够从本王手上夺走凰佩,想来自然便有本事不留下丝毫痕迹!”谷中之人平淡的吩咐道。   “是!”石东渡应声,又问道:“殿下,明日便是陆家小姐比武招亲之日了,您是否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