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初生,神秘身份   天边火红的火烧云连成一片,她穿着小清新的碎叶花边裙,滴在身上的血沿着绣线慢慢绵延开来,像极了一朵朵红色的曼陀罗。   “习彻,若是此生可以重来,我只愿从未遇见你。”颜小沐看着插在自己心口的匕首,扫过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她嘴角慢慢浮起一抹苦笑。   即便她早就知道这是一个陷井,可她还是义无反顾踏了进来,她以为她的深情足以感化眼前这个男人,可她却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没有心……   她缓缓闭上眼睛,这一次是她失算,她发誓她再也不要遇见这个人,再也不要被伤到极致。她,颜小沐,绝不认命。   如果能让她再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服输,这些人欠她的,她都要一点一滴讨回来。   ................................   月宇大陆,一个独自飘在大海里的岛屿,在这个大陆上一分为四,澄湖、月朗、古蘭、祺覃四个大国,数百年来和睦相处,但这种和睦仅仅只是暂时的。   澄湖军事力量强大,一直都想吞并其他三国,其中古蘭乃是第二大国,月朗和祺覃只好相依为命,唯恐其他两国乘机发动战争。   古蘭国,一户朱门红墙里不断传来阵阵低喊,一个男子不停在门外踱步,身边探头探脑地跟着五个女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也就两岁。   “爹爹,娘亲都进去这么久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呀?”   稍大点的那个女孩连忙捂住她的嘴,看了一眼男子的脸色,附在她耳边悄悄道:“你千万别乱说话,小心爹爹罚你。”   小女孩吐了吐舌头,但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间房。   不断有丫鬟嬷嬷端着一盆盆热水进去,又端着一盆盆血水出来。   她还小,甚至不知道那里发生着什么,只是觉得惊喜又恐怖……   翌日清晨,伴着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声,男子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产婆笑嘻嘻地从房里走出来,怀里抱着一个用青蓝花布裹着的婴儿。   “恭喜老爷,夫人刚刚诞下一个女婴,母女平安。”   颜晖目光柔和的看着还在熟睡的孩子,却转身大步跨进内室,刚刚生完孩子的云涟漪还很虚弱,脸色苍白,安静的躺在床头。   见颜晖进来,云涟漪缓缓睁开眼睛,本来是一件喜庆的事,可在她说来太过悲伤。   “夫君,这十几年来我都未能替颜家生下男丁,传宗接代,涟漪实在是过意不去。”   颜晖手指轻轻点在她的唇上,笑着摇头又随手抱过产婆怀里的女婴:“你为我生了这么可爱的六个孩子,我已经很知足了。”   说完还伸手碰了碰女婴的脸蛋,这孩子,将来一定会像她母亲的。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事,颜晖抬头看着云涟漪,“你说咱们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   云涟漪像是被这个问题问到了,低眉细想了一阵,看着眼前这个温润英俊的男子,蓦的笑出声来。   颜晖看着妻子莫名的笑了起来,心里甚是不解,害怕妻子是由于这次生产留下什么病根。   “还记得我与你初见之时,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春风沐梨花’不如就取那个沐字,唤她沐儿吧。”   颜晖也琢磨了一会儿,这个名字确实很适合她,这代表她是父母手心的至宝。   忽然身边刮过一阵诡异的风,颜晖连忙护住一旁的爱妻,可等他再抬头看时,怀里的女婴竟不见了影踪。   室内站着一个白衣老人,手里抱着的正是他的孩子,若不是他认识眼前这个人,恐怕他会上前拼命。   “不知国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是国师……”颜晖双手抱拳,对来人恭恭敬敬,但还未说完的半句话细细听来,含着另外一层意思。   他登堂入室,不声不响就把自己刚生的女儿抱在怀里,这样的他确实惹人怀疑,不合常理。   无锡老人笑了笑,伸手点了点这女婴眉间的朱砂。   “丞相不必担心,此次一别,十四年后我自会将六小姐带回相府,只是在这期间,你们不会再见到她。”   颜晖刚想出言阻止,可是转眼间方才站在他面前的人就不见了踪影,云涟漪看着小女儿消失在自己眼前,一时间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一时间,室内又开始手忙脚乱。   颜小沐揉揉剧疼的头,然后睁开朦胧的眼睛,唯美的白色帷帐做成的木床,还有半镂空设计的天花板,可是她竟然看不到四周的环境,这里究竟是哪里?还有眼前那么大的一张脸是什么回事,那是怪物吗?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全身无力,就连想要开口说话都好困难,而且她的身体似乎变得很小很小,难道这里是地狱吗?又一阵眩晕涌上心头,颜小沐又一次晕了过去。   看着再次熟睡过去的小女婴,无锡老人捋着自己的白胡子,脸上难得展现出笑容,如今曼陀罗仙子已经转世,他对百花仙子也算是有个交代了。此时暗喜的无锡老人并不知道,他给自己惹了个麻烦,而且还是个特别大的麻烦。 正文 第二章 森林初遇   九年后   “师傅,你要我背的我已经背完了,你是不是该和我讲解一下这书里的内容了?”一个稚嫩的女孩追着一个白胡子老人到处跑。   看着她明明在偷笑还一脸无辜的样子,无锡老人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了。   颜小沐简直是个怪胎,不论什么东西过目不忘也就罢了,原以为曼陀罗仙子司医,所以才教她医术,却没有想到她似乎一开始就会些医术,而且还沉迷其中,越挫越勇,时常拿些疑难杂症来问他,还常常问得他哑口无言。   前几天才交给她的斜月步法,她光是三天就背下来不说,还想加入自己改编的银针,不得不说,他当初就是捡了一个大麻烦。   早知如此,他就不带她来暮夏谷,扰他清静。想到这里,无锡老人忍不住苦笑起来,然后衣袖轻拂,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无锡老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以后,颜小沐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如果她没有猜错,这次师傅被她烦的不出去个半年的,她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要是师傅不离开的话,她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进入迷失森林呢?   迷失森林,就如同其名字所说的那样,不论任何人进去,就像走迷宫一样,根本就走不出来。   这些年来暮夏谷探秘的人数不胜数,师傅之所以不阻止,就是为了不让世人知晓暮夏谷的存在,这是对暮夏谷最好的保护方式了。   师傅也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让颜小沐不要进入迷失森林,哪怕是他都不一定能毫发无伤的出来。   可是她前几天在医书上看见了一种名叫‘紫荆花’的草药,听说可以清百毒治百病,她曾听师傅提起过,就在迷失森林里。   所以这次,哪怕再危险,她也要去闯一闯,她可是二十一世纪的无神论者,才不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呢,她就不信她拿这所谓的迷失森林毫无办法!   第二天还没有天亮,颜小沐就背着篓子进入了迷失森林,等她走入迷失森林深处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了。   即便是烈日当空,但迷失森林由于树叶的层层覆盖,弥漫着浓郁的雾气和斑驳的树影,耳边沙沙的风声更为此地添加了一抹阴森。   颜小沐深吸了一口气,紧了紧手里的银针,瞥见远处一闪而过的紫色,眼里闪过一丝邪魅,手指轻轻一动,一株紫荆花就被钉在了不远处的石头上。   她早就在师傅那里打听过,这种紫荆花本就通灵,更何况是生长在灵气充裕的迷失森林里的紫荆花?   药效和灵性自然都是极佳的,看来师傅说的这花常常装神弄鬼、欺软怕硬的事是真的。   颜小沐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两个时辰下来,她背后的篓子里已经是满载而归了,这些东西又够她研究个两三月了。   就在颜小沐打算转身回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闷响,然后就是鸟雀惊慌飞散的声音,接着石堆后面就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颜小沐瞬间心里一慌,可又转念一想,这迷失森林难不成还有什么妖怪不成?   再说了,她跟着无锡老人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要是被这些小事吓到了,那说出去岂不是丢她颜小沐的脸了。   就这样想着,她已经开始慢慢靠近那个石堆,指缝间的银针泛着悠悠的蓝光,她保证,要是谁敢惹她,必定死无全尸。   她轻悄悄的一步一步走近石堆,手里的银针已经逼出了半截,待她探出小半个头时,方才看清一片衣角和一只带血的手,原来这只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他半坐在石堆上,原本束着头发的玉冠已经有些松散,几丝墨发调皮的落在肩前,看起来有几分慵懒,可布满血渍的脸和满身的伤痕却和这样的景象格格不入。   颜小沐探了探他的脉息,几乎已经接近休克,但这里太过于潮湿,又不能进行一系列的救治措施,只能将他带回暮夏谷了。   但是师傅以前明确说过,一定不能将外人带回暮夏谷,否则会给全谷带来不可预料的灾难,但今日确实是无计可施,毕竟医者仁心,就这么一次,师傅应该不会怪罪吧?   大不了到时候等他伤好了就立马送他出谷,而且她好歹也救了他的命,应该不会遭到他的报复吧,又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   思考了其中的一番利弊之后,颜小沐还是决定将眼前的人带回暮夏谷。   由于无锡老人常常被颜小沐气的云游四海,而颜小沐又不乐意搭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所以一般的事情都是由谷中的管家陈叔负责的。   当他发现颜小沐不见以后,简直就是急坏了,小姐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和自己的亲生女儿没有什么差别,如今找遍谷中上下都找不到人,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直到看到颜小沐出现在谷门前,陈叔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但看着她身边那个浑身是血的人,陈叔还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莫名的出门一趟还带回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等谷主回来,他要怎么交代才好啊。   “陈叔,劳烦您去煎几副药,我要的是煎第三次的汤,要快!”   颜小沐丢下几句话和一个艰巨的任务,就扶着那个男子进了客房。 正文 第三章 旧人重逢   趁着陈叔熬药的时间,颜小沐打来一盆清水,沾湿了方白的手巾,慢慢地擦拭着男子的脸。   他全身被血模糊的不成样子,根本找不到伤口在哪里,方才她只好用银针暂封他的穴脉,可现在若是再不及时处理伤口,那他必死无疑。   颜小沐一点一点仔细地擦拭他身上的血污处,连陈叔推门进来她都没有察觉,陈叔一看眼前的场景,心都要吓得跳出来。   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子平躺在床上,带血的外衣丢在一旁的地上,而才九岁的颜小沐给他处理着背上的伤口,要是让谷主看见了,指不定要怎么数落呢!   毕竟谷主常年教导‘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但那是站在一般人的角度而言的,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个穿着粉衣,身材娇小的丫头片子,眼里的神色略带担忧,盯着伤口的眼睛炯炯有神,手上的动作也一丝不苟,仿佛害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酿成弥天大错。   见眼前的气氛有些诡异,陈叔把药放在茶桌上,便悄悄带了门出去,并对外称颜小沐有些劳累,需要好好休息。   待颜小沐清理完伤口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她总算是弄明白了眼前这个男子脉搏虚弱的原因。   他的身上倒是没有什么致命的伤,而是因为剧毒发作引起的心脏暂时供血不足,一颗莫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地。   就是不知道这些血,是从多少人身上染来的,颜小沐苦笑的摇摇头,然后转身去清洗染血的方巾。   颜小沐只感觉背后一麻,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脖子上已经传来一阵凉意。   她目光瞬间变得冷冽,衣袖里的银针也呼之欲出。   “你……”   “不要问我是谁、这是哪里这么没有水准的问题,就不能有点创意吗?”   他还未把想说的话说完,颜小沐就已经把话茬接了过去。   说话之间,颜小沐已经渐渐转过头去,因为她敢笃定,眼前的这个男子绝对只是拿匕首吓唬吓唬她。   在看见他容颜的一霎那,她嘴角原本灿烂的微笑渐渐凝固,刚要举起来的手跌落在怀里,方巾也顺势落入水中。   她从未想过,在这里接触的第一个人竟会是他,竟会是那个让她曾经遍体鳞伤、付诸一生的他。   颜小沐细细看着他的脸,目光里带着打量,忧伤甚至是绝望。   眼前这张脸,她夜里梦回惊醒的时候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她自幼和习彻一起长大,自然是不可能认错的,前世的种种霎那间涌上心来。   可她毕竟也是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人,很快就冷静下来,眼前这个人虽然和他长的一般无二,但是绝不是那个狠心绝情的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她在看着这张脸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当初的那些恨意仿佛都是那么的可笑,这么多年的生活让她早就将这些看淡了,更何况那只是她上辈子的事,也是她心甘情愿,有什么资格去怨别人呢?   看着她眼神里的惊讶,忧伤和绝望慢慢释然,到最后又变成最开始那般的冷静和陌生,不知为何他的心似乎也跟着有些心疼。   那种感觉分明很陌生,而且他敢肯定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但是又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赶紧把这药喝了,等好的差不多了就赶紧出谷去吧,也不要到处去乱跑,那些叔伯们急起来,我也保不住你。”   清冷的女声把他拉回现实,抬眼就   看着远远离去的背影,他的目光也转而移到手里的药碗上。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那丫头看起来倒是像个医者,也不像个坏人,他看人眼光素来不错,若是这一次赌错了,那他也认了。   想罢,他便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因着谷里有规矩,颜小沐也不敢留他太久,虽然老头子不在谷里,但是她自小与谷里人一起长大,也不敢拿着全谷人的性命开玩笑。   更何况,那少年长着和十七八岁的习彻一样的脸,看着她心里就堵得慌。   于是他在谷里住了三天,颜小沐也仔仔细细帮他把过脉,确定余毒已清之后,便招呼着陈叔赶紧把人送出谷去,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而他,也听房外的人说,是她亲自掌着火候,守着时辰为他煎药,也知道她是这谷里的小姐,却还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记住了她头上时常插着的三凤钗,还有她喜穿天蓝色的衣服,以及嘴角那浅浅的笑和眉间妖冶的朱砂。   其实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多多少少是有些佩服这女子的。   先不说她当时替他褪去上衣擦拭血渍,就单说看到他那么狼狈的样子去不是惊慌失措,还敢把他一个陌生男子留在谷里,不知道是这丫头太过于胆大还是对自己太信任。   他转而又想起自己最开始遇袭时的情形,看来有些人是等不及要犯上作乱了,他倒要看看那些人能翻出什么花来,一个本该要死的人再度出现,想必那些老家伙的表情一定会很丰富。   说起来这一切都是他幸运,碰到了那个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想到那么个小身板丫头的时候,他的嘴角都会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眼里的暴戾也会被几分温柔取代,甚至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丫头的脸。 正文 第四章 谷外来客   自从送走了那个长得像习彻的男子,颜小沐觉得整个暮夏谷的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当然在窃喜的同时,颜小沐也同样没有闲着,那天从森林里采来的紫荆花,要不是她细心养护着,早就在离开迷失森林的时候就会枯萎。   说来也是十分奇怪,这紫荆花好像不能离开迷失森林,准确来说,是那森林里的东西都不能拿出来,看来那森林里确实还是存在着不少秘密的。   当然颜小沐并不知道,迷失森林虽然大到无边无际,但在深处有一位养着这紫荆花的人,她总是将目光望向颜小沐所在的方向,嘴角噙着优雅的微笑。   颜小沐是吗?   倒是个胆大心细的孩子,她倒要看看,那个姑娘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就连百花仙子都如此爱护。   然后衣袖轻拂,转身进入茅屋内,与此同时,成片成片的紫荆花就像是失去了生机,倒在茅屋旁。   在颜小沐把自己关在房里研究着稀奇古怪的东西时,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了两个月,就在她打算好好睡一觉的时候,朦胧间听见了外面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她瞬间就提起了警惕性,毕竟自她来到暮夏谷,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时候,当然这是把颜小沐闹腾的时候排除在外的。   “陈叔,你们这是在忙什么呀?该不是又是哪里走水了吧?”   颜小沐扯着刚准备来叫她的陈叔问长问短,至于为什么会有走水这一说,就说来话长了。   那是颜小沐三四岁的时候,不小心把无锡老人惹的大发雷霆,她便打算亲自下厨给自己师傅赔礼道歉。   可她自幼又最爱医术,竟是捣鼓着忘了时辰,掉落出来的柴火便将厨房给点着了。   当时谷里就这么一位小霸王啊,还不得捧在手里含在嘴里,就那一次闹的全谷沸沸扬扬,不论男女老少,都不敢再让这位小祖宗再进厨房。   所以听到外面这么吵的时候,颜小沐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是不是谁也在忙的时候走了神,走了水。   陈叔偷偷地抹了一把虚汗,他家这小主子和别人还真的是不一样,像这样的糗事人家都藏着掖着,偏偏她就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这好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养成这样的性格了?   “小姐,不是哪儿走水,是少爷今天要回来了,所以大家伙都想去谷口迎一迎呢!”   陈叔和颜小沐好言好语的解释,虽然她已经在谷里生活了九年了,要说这少爷,她绝对是头一次见,他本来是想叫颜小沐去看看的,但是这尊佛他哪里能轻易请的动啊?   更何况看着颜小沐这么疲倦的样子,陈叔看了也挺心疼,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   颜小沐似乎是从陈叔的神态里看出了他的想法,转而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又看看了外面的光景,笑着对陈叔说   “劳烦陈叔替我打些水来洗漱,一会儿我就出去看看。”   陈叔得了吩咐就往门外走去,颜小沐看着外面的场景微微扶了扶额。   少爷?   她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了,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少爷啊?   师傅也从来没有和她提过,不过看谷里人这个架势,八成也假不了,陈叔叫他叫少爷,难不成是那老头的儿子?   如果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她还真的有要去看看的必要,毕竟这身份也是摆在那儿的。   再说了,看看他们这兴奋的模样,她就是想要好好地补个觉,怕也是很难的,倒不如去凑凑这个热闹,给那什么劳什子少爷一个面子嘛。   就这样想着的时候,颜小沐已经走到堂后的浴室里泡了一个热水澡,这间屋子还是师傅特地给她建的,里面有一个天然的温泉,据说连着暮夏谷的地脉呢。   她特地捡了一件鹅黄色的夹襦裙子,然后随手一绾散乱的发丝,将那支三凤钗随手一簪,戴上她自制的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的耳环坠子,看了看眉间那点因沐浴而亮艳起来的朱砂,恰恰的溜出了门。   要问她为什么是溜出门,而不是光明正大的去呢?   自然是因为她不想和那人碰见呗,要知道老头子才刚刚被她气走,这时候他儿子又回来了,万一要是碰上和老头一样怪的脾气,还不得够她喝一壶啊?   所以她打算悄悄去看,反正全谷的人都去了,她躲在人群里看一眼就好了。   颜小沐看着那围在谷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板下了脸。   她很想知道她一个在这里生活了九年的小姐,比不上一个在外面极少见面的少爷吗?   她在这群叔叔伯伯眼里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不过她转而又笑了起来,既然他们都去那里接那个少爷了,那她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   她抬眼向四周望了望,秀眉一挑,翻身上了屋顶,虽说离那里是远了点吧,但好歹不会那么挤啊,再说了就她的视力,要看什么看不到。   她又蹙着眉头往那人群里望了望,啧啧啧,但愿不要发生踩踏事件才好啊!   就在她已经等了一刻钟,就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   “少爷来了!”   本就热闹的人群一瞬间就安静下来,老老实实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甚至主动避开了一条路,这一点就连颜小沐都看不懂了。   他们准备了这么久,怎么反倒人来了的时候,就变得怯生生的了?   于是又带了几分好奇心朝那谷口望去,她倒要看看那是何方神圣。   当然有些事颜小沐不知道,谷里人却是清楚得很,要说小姐是个惹事精、小祖宗的话,那这位少爷简直是得被当成活菩萨给供起来啊。   在他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把谷里的人收拾的妥妥贴贴的了,你要是说你不服,那估计你是觉得自己活的够久了。   在听得到谷里鸟雀的叫声的环境下,颜小沐耳尖地听到了一阵马蹄声,先前被勾起来的好奇心一下子又燃烧起来,尤其是那些出去迎接他的人,更是一个个望眼欲穿。   毕竟这位少爷在离开暮夏谷的时候才七岁啊,就连小姐也是在他离开后一年才来的,前几天接到少爷要回谷里的消息,他们可都是兴奋的连夜连夜睡不着呢。 正文 第五章 半夜探脉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响,颜小沐也看见了那个陈叔口中的“少爷”。   一件月白锦缎制成的袍子,墨发就那样随意束在发冠里,精致的五官挤在一起俊美异常,腰间系着一块璎珞玉佩,眉宇间英气逼人。   颜小沐自认见过的美男也算不少了,就例如那时的习彻就是一个,但是眼前这个男子,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吸引力和压迫感,好像随时都会让人陷进去。   颜小沐猛地摇了摇头,面上还带着惋惜和悲痛,这么好看的男子居然是那老头的儿子,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随后一个翻身,闪身进了屋内。   谷里的人都没看到颜小沐的身影,自然而然地就认为她肯定又是躲在哪里捣鼓她的宝贝去了。   就连陈叔现在的注意力也都在这少爷身上,哪还有时间去管说好了要来凑热闹的颜小沐呢?   虽然谷里的人没有看到,但并不代表马上的那个被称为美男子的人也没有看到。   他也是自小就在谷里生活的,七岁那年才回到自己那所谓的父亲身边,对于谷里人来接他的这个阵仗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毕竟这里的民风淳朴,只拿他当成当年那个少爷,那个把别人收服的妥妥贴贴的少爷。   可那个小丫头片子呢?   虽然坐在离他远远的屋顶上,又有树叶遮挡住了大半,可他还是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么个小身影。   那么一件明显的鹅黄色的衣服,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吧?   但是那脸上的惋惜和悲痛是什么意思?   要是说他长的不好看,那他也就认了,可他明明是全古蘭公认的最好看的男子,她方才居然摇了摇头就转身离去。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暮夏谷里有这么一号人物,难不成是师傅的女儿么?   看来八年不见,连这里也不一样了。   颜小沐翻身下房之后直接就溜进了自己的卧室,看着外面那些陆陆续续散去的人群翻了个白眼,既然人都已经迎进来了,那总不会再吵了吧?   她勾起一抹奸计得逞似的微笑,顺手褪下襦裙,往被子里一钻便沉沉睡去,要说她啊,都两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要说这晚吧,月亮确实是出奇的圆,想想也是休养的最佳时机。   可偏偏有些事就是不那么的如意,别院里一直未灭的烛光似乎是在预告着什么将要发生的事情。   “小姐,你在吗?”   恰好颜小沐休息的院子响起了阵阵急促的敲门声,陈叔拍门的手微微带些颤抖,却也是硬着头皮也要上啊。   如今谷主外出云游,谷里就小姐这么一位医术超群的人了。   “小姐,陈叔无意打扰你休息,实在是事态紧急啊!”   又是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对,陈叔已经在门外敲了半刻钟的门了,在听到里面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他果断的改成了拍门。   要说颜小沐,在听到敲门声以后就已经悠悠转醒了,不过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之后转过身又眯了起来。   这才三更天啊,她八成就是在做梦,不过为什么老是梦到有什么要紧事呢?   直到门外的声音没停过之后,她才发现了不对劲,迅速拾起美人榻上的襦裙穿起来,小跑着过去给陈叔开门。   看到颜小沐把门打开之后,陈叔小口小口地喘着粗气,他觉得要是小姐还不来开门的话,他就要用踹的了。   “小姐,少爷从今天下午就发了高烧,已经烧了半天了,想请您过去看看。”   陈叔看着颜小沐微微蹙起的秀眉,小心翼翼地把话陈述清楚,看这样子就知道小姐还在休息,万一主子发起脾气来,他也没有办法了,毕竟少爷的身体还是最重要的。   其实颜小沐并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反正提起裙子就开始往院子外面走。   “陈叔没有请大夫去给他看看吗?”   陈叔一边给颜小沐带路,一边听她问起少年的病情。   “今天傍晚就请了,只是诊了这么些时辰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就只好来请小姐了,毕竟谷主不在。”   不提起这个茬还好,一提起颜小沐就有些愧疚,虽然谷里的人都以为师傅是去云游四方了,可她却清楚得很,那老头子完全是被她气走的。   颜小沐悄悄吐了吐舌头,既然这样那她就去看看吧,毕竟是师傅的儿子嘛!   颜小沐来到他房里的时候,只有一个暗卫站在他身边守着,茶几上还放着一个医药箱。   她轻轻蹙眉,却还是走上前去反手扣在他手腕上,床榻上这个少年,早就没有了白天的气宇轩昂,墨发松散地束在肩后,穿着的锦袍领口微开,微微下垂的眼睑透露着邪魅的神貌,看的颜小沐心里也不由得一惊。   他这突如其来的病,病的真是古怪。   她细看时就能望见他手臂上点点的针眼,想来给他看诊的大夫已经施过针了。   要说这脉象,倒真的不像是有病的样子,沉稳有力不急不缓不说,就连脉搏搏起的力道都是恰到好处,可感受到他手腕传来的热度和他下意识握紧的拳头,颜小沐就觉得并不像看起来这么容易。   她诊脉的手指特意又下沉了两分,却被一只突如其来的大手握住。   颜小沐抬头看去,他已经有些清醒,湛蓝的眸子里还带着丝丝抗拒,手上的力道也随之越来越大,仿佛是想要阻止她探脉的动作。   就这么抬眼一瞬间,指下的脉搏突然有了一丝丝变化,一抹凉意不经意地流过血管,也就是这么细微的变化,让她察觉到了这诡异的病情。   难怪这病发作起来这么不合常理,请了不少大夫也诊不出什么问题,不过也是,他的脉象简直正常的不行,能诊出来才怪嘞!   可是颜小沐是谁?   师承无锡老人呀,就那么一点变化,回想起古书上讲起的内容,她就知道这是蛊毒,而且还是最要命的魅心蛊。   要问魅心是何物,那不过是前朝流传下来的一种药物,日渐侵蚀人的心智,最后沉睡而死,虽然名为蛊毒,却无药可解。   曾经师傅还和她探讨过,只是这少年小小年纪,身体里的毒素却已经侵入六腑,想来便是在娘胎里就带着了。   这下毒的人也真是狠,对一个婴儿也能下得了手,果然是世风日下。   既然探出了脉,颜小沐也不敢闲着。   她从袖子里掏出银针,往火上消过毒之后,照着脑子里以前的记忆,找准穴位就扎了下去,速度甚至快到连那暗卫都来不及阻止。   也就半刻钟的时间,她便施好了针,可这也只能暂时压制住蛊毒侵蚀,时辰一过就会复发,要想真正长期压制,还需要另辟蹊径。 正文 第六章 想死你早说   颜小沐也不敢在别院久留,可她还是细细思索良久,然后执笔写下一个药方。   “陈叔,去把煎药的炉子搬到这边来,按着这药方文火温煎五个时辰,等他醒来就喂他喝下,我回来之前穴位上的银针千万不要拔。”   交代了这些之后,她提起裙子就往自己院子里跑去,这病她只是暂时压制了。   可她也没有太大把握何时会复发,那时听师傅讲起解毒的药引世间难寻,好像是传说中能令人起死回生的血璃泪。   血璃泪毕竟是传说,世间难寻。   现在他的病情已经发作,一个控制不好就会令他陷入沉睡,颜小沐从床榻隔层里抽出一个匣子,翻开那半卷关于魅心蛊的记载。   魅心蛊生性霸道,发作时更是让人置于冰火两重天中,且全身经脉如同断裂重铸,疼痛异常。   不知为何,颜小沐在看到血璃泪的解释的时候,莫名就想到了紫荆花,虽说不至于医死人药白骨,却也是世间难求的药材。   等等,紫荆花?   空白的脑海中闪过点点思绪,再慢慢汇成一片,是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紫荆花呢?   以紫荆花入药,再配上刚刚她开出的药方,一定可以压制住一些时日,等到师傅回来,她就可以撒手不管了。   不过事实证明颜小沐的这个想法还是太过于天真了些,最后她还是寻遍大陆,誓要找到血璃泪,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颜小沐是一个想到什么就会去做什么的人,哪怕仅仅只是一时兴起的三分钟热度。   就那么一闪而过的思绪,她就立刻从药房里拿出一个篓子,捡起桌上的火折子就往谷外走去。   现在情况危急,已经来不及细想半夜的迷失森林到底有多少危险,她只能去碰一碰运气,同样她也是在赌,赌紫荆花能不能代替血璃泪,暂时压制毒性。   这次她偷跑出谷自然是没有和陈叔打过招呼的。   依陈叔的脾性自然会说等天亮再派人和她一起去。   然而迷失森林是有秘密的,这一点她很清楚,她不能让别人为了她没有把握的事去冒险,若是她这一去回不来,那她也就认了。   而这边,众人完全不知晓颜小沐离开的事情。   陈叔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颜小沐吩咐下来的事,而那个最开始站在他身边的暗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少年身上的热已经在施针过后慢慢退去,可额头上还是有细细的汗泌出来。   陈叔一面看着药炉的火候,一面将少年脸颊上的汗拭去,就这样慢慢熬到了清晨。   再说颜小沐,她进入迷失森林以后都不敢点亮手里的火折子,森林里的湿度明显比上次来的时候要低了许多,这也正是令颜小沐最奇怪的地方。   明明半夜到清晨最容易产生雾气和露水的时间段,可是在迷失森林里就好像本末倒置了一样。   但现在她全然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事,她那时候在部队里待过四五年,在晚上也能很自然的看清楚东西,所以很快就赚满了一篓子的紫荆花。   在确定这林子里没有蛇和狼那些凶猛的动物之后,颜小沐吹亮了火折子,踩着脚下稍微干净点的路出了林子。   毕竟夜里更深露重,她穿的又稍显单薄了些,她才不想被冻死呢!   颜小沐赶在翌日黎明之前,安全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她将紫荆花养在药房的琉璃瓶里,随手翻了一件锦丝衫就往后头的浴室走去。   就在颜小沐刚刚下浴池打算小憩一会儿的时候,门外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敲门声。   “小姐,陈叔叫我来请您去给少爷看看脉。”   这次不是陈叔的声音,而是时常跟着陈叔的那个孩子,颜小沐也随之一愣,按理说平时她只吩咐陈叔可以随意进出她的院子,这次派了小厮来,难不成是陈叔遇到了什么事?   要说陈叔那边的事的话,难道是?   颜小沐随即算了算时辰,到现在按说那少年也该醒了吧,不知道服下那贴药之后会有什么效果?   想到这里,颜小沐还是决定亲自去守着,她甚至连身上的水珠都来不及擦干,胡乱地套起锦丝衫,又从屏风上拿了一件水蓝色的披风,一边小跑着一边把披风系好,匆匆推开门就走了出去,甚至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门口的小厮一愣,心道自家小姐不愧是谷主亲自调教的,果然彪悍啊!   然后朝着颜小沐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等到颜小沐匆匆赶到别院门口的时候,恰好听到别院里传来那少年咆哮的声音。   “谁准你把药炉拿到我房里来的?你不知道本少爷素来讨厌药味吗?赶紧给我滚!”   等着颜小沐跨过门槛的时候,恰好一个物件向着门口砸来,颜小沐知道,那是刚刚装好药的瓷碗。   “嘭”   瓷碗在颜小沐落脚的正前方砸开了花,药汁溅了一地,一块扬起的碎片从颜小沐脚踝处飞过,不经意划开一道血痕。   颜小沐柳眉一蹙,双脚踩在流满药汁的地板上,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陈叔,和不远处那震怒的少年。   他的面色已经不如刚开始那样惨白,额上的银针也都散落在地,从他神采奕奕的眸子里不难看出,他体内的蛊毒已经压制住,短时间内不会复发了。   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的恢复能力是真的很好,换了常人,只怕需要昏睡上好几天。   可是他冲着陈叔发脾气这件事上,确实是挑拨了颜小沐那根绷紧的弦。   她看了看还跪在地上,将头埋在地上的陈叔,虽然心里很害怕却还是护着那个煎药的炉子。   “陈叔先将药炉撤下去吧,看你们少爷这个样子,想来是不太需要了。”   陈叔听到颜小沐发话,急急忙忙的叫人来抬了药炉,深深地吐了口浊气,要不是小姐及时赶来,只怕他的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可是小姐看起来那么柔弱的样子,万一少爷不顾情面,她能撑住吗?   像是看出了陈叔心里的想法,颜小沐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离开。   等到陈叔离开后,颜小沐冷眼看着眼前的少年,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眼前人影晃动,处于前世的惯性,她的斜月步法就已经迈开了来。   可她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等她停下脚步站在屏风后时,她的披风已经被少年握在了手里。   少年这才看清楚她的情况,就穿了一件薄薄的锦丝衫,及腰的发丝还在滴着水,甚至连鞋子都还没有来得及穿上,就这样站在凉凉的地板上,所以她是急匆匆地赶来看他的?   颜小沐看着自己被少年握在手里的披风,目光瞥到刚刚被浪费的药材,心里莫名的生起一股子恼意。   “你要是想死的话就早说,省的我浪费那么新鲜的药材,你要是不愿意配合,管你是不是师傅的儿子,我照样撒手不管。”   她从容不迫地迈开步子,一字一顿的将话吐出,在少年错愕之际将披风重新盖到自己身上,然后就那样扬长而去。   “稍后,我会叫陈叔再煎副药送过来,喝不喝你随意。” 正文 第七章 不是他的儿子?   看着颜小沐离去的背影,少年眼里的疏离慢慢消散,湛蓝的瞳孔透出几抹墨蓝。   就在他转身之际,恰好看到刚刚被他打碎的药碗,淡棕色的药汁洒了一地。   她竟就这样从容不迫地站在上面,换了一般的女孩子,大概都尖叫着去责罚下人了吧。   他嘴角浮起一抹苦笑,眼里闪过的精光却看见了那附在药汁里的一抹鲜红,连带着她刚刚移开的脚步,都带着几不可见的猩红。   她,受伤了?   可是刚刚听她说,他是师傅的儿子?   陈叔也叫她小姐,难不成这是师傅新收的关门弟子?   他在京城这么多年,师傅却从未来书信和他讲过。   不过他此次确实是为师傅而来,他的魅心蛊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幼年时师傅就同他讲过,一旦魅心蛊发作到达三次,他必死无疑。   他三岁那年就已经犯过一次,是无锡老人耗费心血才勉强压制,七岁离谷之时遭人伏杀,因真气紊乱无法压制又犯过一次。   这次他正是为了蛊毒一事前来,却不曾想师傅竟然不在谷里,而满谷四溢的药香却差点引发他的蛊毒。   不得不说,颜小沐还是有点手段的。   在蛊毒发作之前就探出他的脉,然后施以银针暂时压制,又配好了与病情相关的药。   这样小的年纪,就有这样的医术修为,不知道是该说天赋太好还是无锡老人太过注重?   只是这药,他着实是厌恶的不行,想来不喝也没太大关系吧!   就这样想着,脑海里却又闪过那小丫头见他将药碗砸了之时的愠怒之情,还有她打着赤脚就匆匆赶来看他的样子。   心就莫名的软了起来,罢了罢了,不就几口药,就当买那个小丫头一个放心好了。   颜小沐这几日都会听到从陈叔那里传来的那少年的情况。   那日从别院回来以后,颜小沐就日复一日的关在药室里,就连一日三餐也是由陈叔端到她门口,她有时想不起来都忘了吃。   当然她也会根据陈叔所说的情况适量的改改药方。   不过听说那少年这两个月来都乖乖喝药以后,她倒是松了口气。   他愿意配合还好,要是不愿意配合,她的努力只会前功尽弃。   三月有余   颜小沐终于将自己想要的东西捣鼓好了,破天荒的出了一趟自己的院子,还到堂厅里和陈叔一起吃了饭。   害得陈叔兴奋地叫小厨房给她添了好几道菜,还一直往她碗里夹,直说这几个月下来她都瘦了不少。   本来颜小沐还是有几分睡意的,可看到陈叔如此热情并且被“逼着”吃了两大碗饭以后,颜小沐的瞌睡虫瞬间就被赶跑了。   既然没什么事,颜小沐就跑到卧室里打开了那个压箱底的匣子。   匣子是用百年的黑楠木所制,装着她的栒木琵琶。   听说那是她出生以后,她的亲生母亲因为思念过度,无奈之下只好叫人制了一把琵琶送到国师府,随后无锡老人转交给她的。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心,她上辈子也在母亲的熏陶下学了几年琵琶,如今看着这琵琶就莫名的生出一种感慨来。   她衣袖轻拂,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坐下。   十指熟练的捻在琵琶弦上,清澈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莞尔动听。   一首幼年最常哼唱的《金缕衣》随口而来。   春来早清梦扰楼台小聚诵今朝   又何妨布衣青山坳   月如腰琴指蹈醉时狂欢醒时笑   莫辜负青春正年少   千金不换伊人回眸金步摇   ……   白发新见黄口旧知交   对饮东篱三两盏又何妨轻佻   把酒问月姮娥可好   金缕一曲羡煞尘嚣   “好一句‘何妨布衣青山坳,千金不换伊人回眸金步摇’,师妹真是闲情雅致。”   他嘴角边挂着淡淡的笑,踏着冬日正午的暖阳而来。   金光从他背后折射而来,衬着他月牙白金绣线的袍子,宛若嫡仙。   “是不如师兄来的得意,掀人衣袍又趴人墙角。”   她字字珠玑,眸子里亦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傲气。   颜小沐本就无意和他纠缠下去,弹奏琵琶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既然现在扫了兴,她也不想待在院子里。   她嘴角勾起邪魅的笑,白色的披风轻轻扫过地面,带起一小阵风轻抚过碎叶。   颜小沐大概是觉得上次的事不会再来第二次,所以也就没有怎么防着他。   以至于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察觉到他的掌风,却下意识的慢了一步。   风扬起墨色的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如同一泓蜿蜒的清泉,淡淡的药香更是沁人心脾,鬓边的碎发看起来尤是别有风味。   颜小沐刚想开口将他数落一遍。   “师妹这根发钗倒是别致,不如送给我如何?”   那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看起来竟带着丝丝痞气。   “噗嗤”   颜小沐终是没有忍住笑了出来,也难为这样一个谦谦君子扮出一副痞相。   “既然师兄喜欢这类小女孩的东西,那就送给师兄吧!”   颜小沐从来不是那种得了理就会饶人的人,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颜小沐见他没有什么要紧事,仍旧抱着琵琶往屋子里走去。   “师妹,我明日要离开了,你……”   少年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发钗,仿佛是下定决心才说出每一个字。   “你明天能不能弹首曲子送送我?”   颜小沐面不改色的踏上门槛,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玻璃瓶来,反手就冲着少年那个方向丢过去。   “听陈叔说师兄不喜欢药味,这药丸是用一百零九种花蕊制成,每年重阳节的时候取一颗和着山泉水喝下。”   颜小沐朱唇轻启,仔细听来却带着叹息和担忧。   “虽不能治本,却也可保你的蛊毒不再复发,愿师兄好自为之!”   就那么简单明了的几句话,交代完她便将门和上,不留一丝余地。   “小沐,我不是师傅的儿子,我……”   少年看着合上的门,仿佛还在刚才的梦里。   梦里那女孩坐在芙蓉树下的秋千架上,手里抱着一把栒木琵琶,轻吟的歌声清远悠扬,世间难寻。   手里的玻璃瓶还带着她身上的气息,可这些又好像发生在昨日。   他看着手里的玻璃瓶,终是伸手打开瓶塞闻了闻,确实如她所言,皆是鲜花的清香,没有半分儿中药味。   她闭门的这三个月,就光捣鼓这个了?   他来找她,不仅仅只是为了道别,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的名字,和他的故事。   “小沐,等我把京城里的事务都处理好,我就回来找你。”   他轻轻呢喃着。   等我把那个人欠我的都债都算清,我就能守着暮夏谷,守着那个葬在这里的故人了。   “记着,我叫倾玦……澜澈”   风扬起他锦袍的一角,仿佛是想将刚刚的话带给某个人。   只可惜,她终究是未曾听到。 正文 第八章 送行,遇刺?   要问颜小沐为什么没听到呢?   其一,自然是倾玦澜澈说话的声音太小,;   其二嘛,自然是因为她困到不行,一进房间连披风都来不及取,就往自己的被窝里钻去。   至于那些劳什子故事啊,和她大概是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翌日清晨   得知自家少爷要走了,谷里的人都是依依不舍,就和他来的时候一样,都走到了谷口去送他。   毕竟自家少爷回来的次数不多,虽说少爷脾气是差了点,性子是冷了点,但好歹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啊!   倾玦澜澈等了大半天,离谷的时辰也被他生生推迟了半个时辰,可却还是没有见到他想要见的那个身影。   “少爷,我得去给小姐打水洗漱了,她一会儿该醒了。”   陈叔看了看时辰,礼貌地和倾玦澜澈请辞。   都这时辰了,她还没醒?   想想也是啊,她昨日又没有答应他,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罢了。   思及至此,倾玦澜澈苦笑着摆摆手,翻身上马。   要说颜小沐,其实在这时候就已经醒了,她记得昨日那少年是叫她奏首曲子送行来着。   她虽然看起来不近人情,却还是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颜小沐也在陈叔那里打听过了,那少年不是师傅的儿子,和她一样都是师傅从谷外带回来的。   至于叫什么,是什么身份?   她没兴趣,不过她应下的事,是不会反悔的。   颜小沐急忙走进内室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动作利落的将长发绾好,簪的还是那支三凤钗。   那是无锡老人送给她的诞礼——两支三凤钗。   四条凤尾轻轻上扬,细心地镶嵌了四五颗琉璃玉,摇晃的步摇尾部是三个小铃铛,步步生莲,无风自动。   昨日那一支已经被倾玦澜澈拿走了,她戴的就是收藏的那另外一支。   戴好长长的耳坠,穿上香线绣鞋,又穿了一件流苏芙蓉碎花裙,她披着那件水蓝色的披风,就抱着栒木琵琶出门了。   这曲子嘛,她是会唱的。   但是要让她当着全谷那么多人的面,她哪有那么好意思呢?   她记得暮夏谷出谷的路上有一个拐弯的地方,那里能看到出谷的路,还有好几栋粮仓。   颜小沐打了个响指,表示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决定,她细细想了想谷里的建筑分布,又翻身上了屋。   倾玦澜澈自知等不到那个人了,眼里透出的失望不言而喻,她,大概是不会来了吧!   少年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甩了甩手里的马鞭,好像要把所有的不甘和恼怒都发泄出来。   还不及他扬鞭,那白马好像是通灵一般,已经撒开蹄子慢慢走起来。   直到看见自家少爷走远了,谷里的人才渐渐散去。   颜小沐来到离路口最近的屋顶上,轻轻掀开水蓝色的披风,席地而坐。   大约等了一刻钟左右,才看见少年的身影。   和来的那时候不同,他今日的长发只是随意系在肩后,调皮的风偶尔卷起几缕发丝落在胸前。   那时的不可一世、气宇轩昂渐渐隐去,散发出一种忧伤而儒雅的气息。   他这是,失望了?   颜小沐莞尔一笑,转头将栒木琵琶拨响第一个音节,正应了白居易那句“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这次,是一曲《牵丝戏》,是颜小沐常常听她母亲弹的,不属于这个年代的曲子。   倾玦澜澈听到了那第一声琵琶声,竟缓缓摇摇头,仿佛是怒其不争,看不到人竟还出现了幻觉。   直到那曲子急缓有序,每一个音节就像在说道着一个故事,他才意识到,原来颜小沐真的来送他了。   循着声音的来处,他抬头便看见了那坐在屋顶上的女孩。   就那么随意的席地而坐,将琵琶抵在自己膝盖上,戴着和他衣袖里一模一样的三凤钗,步摇轻晃,响起的铃铛声伴着曲子,竟是那么的悦耳动听。   小小的樱唇微微张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吐出来的音字字圆滑,腔腔有色,眉间的朱砂红的妖冶。   清风微醺,伴着早间林子里的雾气。   白色的碎花裙子扬起一角,犹如不染人间烟火的仙子,又像是能摄人心魄的妖姬,明明是九岁的小丫头片子,却给人一种莫名的信服感。   就连声音也像是从远处而来,却又能在耳边轻轻吟唱,确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十指缓缓划过琵琶,带响最后几个音节,一曲终。   颜小沐看着马上那显得有些慵懒的少年,勾唇一笑,然后翻身下屋。   看着那离开的小身影,倾玦澜澈慢慢勾起邪魅的笑。   这丫头,有意思……   “此曲只应天上有”   “人间难得几回闻”   他吟上句,她便接上了下句。   倾玦澜澈又扬了扬手里的长鞭,像是感觉到自己的主子心情大好,就连马驹的步伐都迈的快了一倍。   看着那远去的少年,颜小沐微微蹙了蹙秀眉,她,这是动心了吗?   随即她捂着心口就缓缓笑了起来,她的心跳很正常,看到少年离开也不觉得有异样,所以……   她怎么可能动心?又怎么可以动心?   前世的那些还不够?还要再来一次么?   她拂去衣袖上的落叶,叹息着撇了撇嘴,罢了,这么伤脑的事情她还是不去想了吧。   如今过去了三个月,师傅都要回来了吧,她偷偷进入迷失森林的事,只怕又要受罚了。   一想到要受罚,颜小沐竟“咯咯”笑出了声。   师傅对她一直都像亲生女儿一样宠着,哪里舍得罚她呢?   不过看看现在这个点,眼里闪过一丝狠厉,该死的,她的小厨房里还闷着粥呢!   由于怕出现上次那样走水的事情,颜小沐也急着想往回赶,可耳尖的她偏偏听到了一丝马儿嘶吼的声音。   暮夏谷素来隐蔽,基本不会有外人进来,偶尔会有几个想去迷失森林寻宝探险的,也都会在还没有进山之前就弃马步行。   要说马,难不成?   是他?   颜小沐脑海里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炸开来,连栒木琵琶都来不及收捡,直接抱在怀里就翻墙而出。   不远处的树林里,腾腾雾气都已散去,整片空气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倾玦澜澈左手里握着马鞭,右手拿着一块金黄色的令牌,骑在廉邬白马上圣洁无双。   而不远处十几个黑衣人围成一圈,身上的衣物都有些破损,旁边躺着几具尸体。   “怎么?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除掉我?”   他质问的样子带了半分认真半分痞笑,让人分不清是喜还是怒。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就不可能活着回去。”   领头的人看着倾玦澜澈,目露凶光,不是说他蛊毒发作,命悬一线吗?   那眼前这个神采飞扬、高谈阔论的男子是谁?   “兄弟们,咱们一起上!”   倾玦澜澈扫了一眼那些畏畏缩缩的黑衣人,好心情地扬起了笑脸。   以至于忽略了那领头人眼里的笑意和狡洁。   手一扬,一枚暗器破风而出,眼看着就要迎上倾玦澜澈的咽喉。   不知为何,倾玦澜澈突然意识到,他竟躲不开。 正文 第九章 欠人情,回府   “噔”的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柄短剑恰好打在了暗器一侧。   就那么一瞬间,暗器被打落在泥地里。   “怎么现在这年头的人,脸皮这么厚了?十几个大叔欺负一个小伙子,都不知道羞羞脸么?”   温润的女声轻轻上扬,句尾带着的颤音更是好听到让人沉醉。   “又是暗器又是投毒的,也不知道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会不会遭报应?”   看着黑衣人一头雾水,刚想要开口大骂的时候,倾玦澜澈好心的接上了一句。   “我倒是觉得这林子里的竹子太绿,染些红或许好看的多。”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听起来像是随意扯谈,风轻云淡。   黑衣人却从刚才那上扬的女声里,嗅出了危险的味道。   “是呢,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话音未落,静谧的林子里刮起一阵风,水蓝色的披风一闪而过,颜小沐恰好就站在倾玦澜澈的廉邬马旁,手里还抱着琵琶,邪魅一笑倾国倾城。   领头的黑衣人一看颜小沐是个小丫头,霎时间不由得得意起来。   他先前还以为倾玦澜澈找了什么厉害的帮手,却原来是一个丫头片子!   看到黑衣人眼里的轻蔑,颜小沐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他们死的也不会冤了。   正好她的银针自从研制出来就没有实验过,现在正好有活靶子,不用白不用。   “小丫头,只要你离开,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他只为取倾玦澜澈的性命而来,这女子看起来也是大有来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说,这么多人要是死在一个小丫头手里,估计他们会不服气吧。”   颜小沐摆弄着琵琶弦,像是无意说起,也像是在询问倾玦澜澈。   “何止是不服气啊?我想大概入殓了都会跳起来吧。”   不等两方人马发言,颜小沐就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倾玦澜澈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目光随即也落在黑衣人身上,眼里透着不屑和轻视。   他这小师妹,还真的是不气死人不罢休呢!   黑衣人气结,眼前这两个人分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居然还有心思眉来眼去。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丢了命就找阎王哭去吧!”   黑衣人举起手里的剑,一朵剑花迎着颜小沐要害而来。   颜小沐嘴角带着得意的笑,还真的是她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啊,她正愁着怎么让黑衣人动手呢!   十指挽尔划过衣袖,若是细看便能看见她指尖多出十几根银针。   就着黑衣人迎面而来的气势,她反手将银针悉数射出,随而避开掌风,呆呆地站在黑衣人身后。   颜小沐的银针带着少许的内力,所以黑衣人也就轻易躲过,抬头却见她朱唇轻启,仿佛在默念着什么?   “三”   “二”   她在数数?死到临头了,她居然还有心情数数?   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虚张声势?   “一”   随着她话音落下,刚刚被黑衣人避开的银针竟转了个弯,扎入眉心。   差点就要刺到她的剑,在还有一尺的时候也生生顿住,而握剑的人,眉心正淌着一滴晶莹的血珠。   颜小沐得意的拍了拍手,大功告成,效果还不错。   回头对上倾玦澜澈湛蓝的眸子,眼里皆是掩不住的笑意。   “怎么样?我又救了你一命,你打算拿什么来还啊?”   他但笑不语。   这丫头杀起人来不眨眼,倒是蛮符合他的胃口的,要说拿什么来还,不如他以身相许好了?   许是被他盯得有点别扭,颜小沐嬉皮笑脸地转过头去,抱起方才掉落在地上的琵琶。   “我出来的太久了,陈叔该着急了,我先走了啊。”   五年后   五更时分,暮夏谷里又开始熙熙攘攘地忙起来,这次不是因为某个贵人要来,而是因为谷里唯一的小姐要回家了。   是的,颜小沐要回家了——她“亲生父母”的家里。   关于这件事,她也听无锡老人说起过,她是师傅从谷外带回来,在谷里将养十四年。   而今十四年已过,明日是她十四岁生辰,所以无锡老人便差陈叔备了马车,送她回去。   “小姐,您看看还差些什么?陈叔给您装上车。”   陈叔红着眼睛,噙着泪忍痛开口。   颜小沐看着堆了一马车的衣服首饰和生活用品,忍俊不禁的同时,心也抽痛起来。   “陈叔您先歇着,让忆兰她们来就好了。”   她冲身边的两个丫头使了个眼色,她俩便眼疾手快地将车上多余的东西搬下来了。   这两个丫头是在得知她偷偷进入迷失森林以后,无锡老人指派给她的。   眼看着陈叔想要上前阻止,颜小沐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陈叔,我这是回亲生父母家,难道还能委屈了我不成?”   “陈叔为小沐操劳了十几年,也是时候该歇歇了!”   “更何况以后小沐是会回来的,陈叔这样做是想断了小沐的念想么?”   听着颜小沐连珠炮似的抱怨,陈叔也想起他家小姐以后还是要回来的。   “小姐放心,陈叔一定会给您将院子守得好好的!”   颜小沐点头,她知道,陈叔绝不会食言。   看了看天色,陈叔也知道不便久留颜小沐。   “小姐快回去吧,您的父母肯定也想早点见到您,等着敬茶呢!”   陈叔一个劲地催着颜小沐,转头又嘱咐好那两个丫头。   “你们俩一定要照顾好小姐,别让坏人欺负了去!”   颜小沐不禁莞尔,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哪轮得到别人欺负她呀?   临上车之前,颜小沐踏上车的脚步顿了一顿,回头和陈叔说道。   “陈婶的身子我昨日去看过了,确是喜脉无疑,就是气血有些虚损,药方我已开好放在桌上,陈叔别忘了。”   然后会心一笑,掀起帘子坐到马车里,差使车夫驾车的时候小心点。   看着远去的马车,陈叔暗暗抹了一把眼泪,以后想要见小姐,难咯!   马车缓缓徐徐驶进京城,最后停在街角的府邸面前,车前两个丫头将帘子掀开,颜小沐弯着腰慢慢走出来。   这是一座看起来充斥着书香卷气的宅子,门口的两个石狮子都不似旁人家的那样辉煌大气,反而呈现出一种静谧。   这颜家,到底会是一家子什么样的人呢?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颜家小姐,虽然师傅也替她算过,这颜家小姐本来就是为了承载她这个灵魂而生,可她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罢了,既然她现在是颜家小姐,那就一辈子都是颜家小姐,她作为儿女要做的、该做的,她不都会少。   从今以后,只有相门六小姐颜沐茹、暮夏谷神医颜小沐,再无前世特工颜小沐。   颜小沐还不知道,她今日的决定给她日后带来了很大的改变。 正文 第十章 真实身份   “这不会就是颜家的小姐吧?”   “八成就是了,你看看这一身的书香气,也只有颜丞相这样的大户人家才能培养出来了。”   因着颜家大早安排了一众丫环小厮在门口候着,她下马车时也引来不少百姓围观,见到她下来更是议论纷纷。   “不对啊,颜家那五位小姐我都有幸见过,印象里好像没有这样柔弱的气质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颜家有位小小姐,从小就不养在府里,这大概就是那位最小的小姐了。”   “小小姐?是昨日颜相发文昭告的那位小小姐?”   颜小沐在忆兰和忆竹的搀扶下,听着百姓的议论声,一步一步缓缓走进朱红色的大门。   在小厮的引导下,一面走一面想着昨天晚上无锡老人悉心嘱咐好的话。   她,是当朝右丞相最小的女儿,右相颜家的六小姐,原名颜沐茹。   在她之上,有五个姐姐,每一个都是名满京都,各有千秋。   她的大姐——颜雅茹,年二十有四,曾是京城第一美女,十八岁时嫁给了左丞相的长孙柳覃延,现有一子名唤若轩。   她的二姐——颜语茹,年二十有一,一手双生阵名动天下,十七岁便许给了掌军十万的大将军商顾,得皇帝特许可随意出入军营。   她的三姐——颜敏茹,年十八,京城第一才女,六岁时便能七步成诗,早前和新上任的刑部尚书邒锦城定下婚约,于半年后成亲。   她的四姐——颜辛茹,五姐——颜紫茹是双生胎,年十六,一个生的乖巧灵动,一个生的优雅娴静,尚还待字闺中,可每日上门提亲的媒人也是络绎不绝。   除去家里的事情,无锡老人还特意交代了她一些事情。   无锡老人身份特殊,她自幼被带到暮夏谷的事,颜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   对外只是宣称六小姐身子虚弱,为保其性命特送到十里外的澄灵庵抚养,为其祈福。   不用师傅开口,颜小沐也知道其中的重要性。   毕竟暮夏谷的安全和无锡老人关门弟子的身份,都是极度吸引人的,尤其是在这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时代。   所以在来的路上,颜小沐就已经和贴身跟着的两个丫头打好了招呼。   虽然说是丫头,但是她们却是陈叔的女儿,说起来也是一同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   仔细算来,她们还比颜沐茹大上三岁呢。   颜小沐也早就用银针隐去了眉间的朱砂,既然暮夏谷的一切都是个秘密,那这朱砂也不该存在。   大约走了半刻钟,她就在小厮的带领下来到了正厅。   “回夫人,老爷,五位小姐,小小姐到了。”   那小厮冲着他们福了福身,稍稍介绍以后,就退下了。   颜小沐看了看主位上坐着的两个人,盈盈弯腰双膝跪地。   “沐茹见过母亲和父亲,十四年未在膝下尽孝,孩儿向爹娘请罪,也向诸位姐姐道谢。”   看着颜沐茹这样叩拜,云涟漪的眉心都揪到了一起。   这是她最小的女儿啊,也是一出生就没有养在身边的孩子。   她一个激动,就连规矩都没有来得及顾,慌忙起身去扶颜沐茹。   “沐儿,快起来,地上凉。”   云涟漪一把将颜沐茹抱在怀里,想想这些年的辛酸,一个没忍住就哭了出来。   颜晖虽然也万分思念,却还是没有如同云涟漪那般激动,反而打量起眼前的妙人儿来。   着着一袭红色的芙蓉金线锦缎裙,梳着最常见的随云髻,随意簪着一支黑玉钗,出落的玉玉婷婷、落落大方,清秀又不失稚嫩,恬静里带着几分淡然。   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颜沐茹怕云涟漪一个激动晕过去,便伸手稍稍使劲扶着。   “娘亲莫要过度哀思,女儿这不是回来了吗?”   “日后沐儿也定会孝敬母亲,承欢膝下。”   云涟漪经过颜沐茹一提醒,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是啊,小女儿已经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时间陪她呢,不急不急,别吓到了孩子。   颜沐茹等到云涟漪把她松开,便细细观察了她的“亲生父母”。   云涟漪看起来慈蔼宽厚,眼里都是无限的怜惜和爱意,虽然已经四十来岁,却看不出半点老态,保养的像个三十出头的少妇。   颜晖生的俊朗倜傥,虽然已经续着半寸长的胡子,但看得出身为文人的白净和儒雅,看起来理性可是眼里的疼爱也还是被颜沐茹一扫而尽。   她在路上就听说过,颜家相爷终身只有一妻,生女六个却无子嗣,也从未提过纳妾。   甚至颜家祖先还留下来一句古训   “宁为柴门妻,不为高门妾”   就连她这父亲也教导几个女儿,几个姐姐所选的夫婿都是自己挑的。   就像作为当家主母的丞相夫人,都是颜晖在江南遇到的一个绣女。   看来这颜家的家风确实是不错的!   见过了父母,接下来自然是她的五个姐姐了。   “沐儿见过五位姐姐。”   颜沐茹弯腰行礼,礼数周全。   几位姐姐见状,连忙过来扶起她。   在众人眼里,这位妹妹算不上惊艳,顶多只能说是有几分清丽,眉眼间倒是遗传了云涟漪的几分淡然。   见到颜沐茹和几个姐姐这么亲近,云涟漪不由得心情大好起来,嘴角也挂着几分笑意,颜晖也是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   昨日云涟漪听说颜沐茹要回来,一宿都没有休息,亲自去给颜沐茹打扫了沐暖院,今天早上又一直盼着,颜晖真担心她熬不住。   现在好了,女儿也回来了,这个家总算是圆满了。   云涟漪拉起颜沐茹的手,一个一个地给她介绍自己的女儿。   她的大姐生的美丽动人,又带着一个白嫩的小娃娃,一眼就能认出来。   “都是一家人,六妹妹不必多礼。”   然后她转头哄着旁边的小娃娃。   “轩儿,快叫小姨。”   柳若轩一本正经的板起脸,向颜沐茹作了个揖。   “轩儿见过小姨”   然后回头冲着颜雅茹道。   “娘亲,原来小姨也没有你漂亮。”   那认真又真诚的语态,惹的众人连声大笑,一个灵气四溢的女子忍不住搭起腔来。   “是是是,我们哪,都不及你娘亲好看,这鬼小子……”   这搭腔的女子便是她的四姐姐。   顺着视线望过去,便能看到她的五姐姐,虽是孪生姐妹,却生的一点也不像,一个娴静,一个喜动。   她的二姐姐有一股子将士的英气,站在人堆里也最是打眼,三姐姐说话时最是会心风趣,打闹起来却也不输活力十足的四姐姐。   果然有些事不一定如同外人说道的那样,她的几个姐姐各有各的特点,却也相互感染着对方。   能有这样打成一片又和谐的家庭,她颜沐茹到底有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既然六小姐已经送回来,那老夫也不便久留。”   无锡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厅里,终是伸手摸了摸颜沐茹的头,转身离去。   “多谢国师对沐儿的敦敦教导,颜晖感激不尽。”   “师傅,小沐会乖乖听话,也会想师傅的!”   她调皮的冲无锡老人摆摆手,眼睛里却是不舍和失落,她说小沐就代表她是以无锡老人弟子的身份和他道别。   十几年的相处,他于她,是良师,更是益友。   不过还好,她还有这么一大群宠着她的家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