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府中密谋 正值仲春,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舒府的奴婢婆子们做完手中的活,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靠在门扉,或栖在树下,趁主人家无事时闲话家常。 他们不知道,这几日一直因为高热而卧床休息的六小姐仿佛陷入了梦魇一样,短促的惊叫了一声而后满头大汗的醒转过来。 “我还活着?”舒清冉下意识伸手掐了掐自己,却看见自己明显小了一圈的手。 她内心惊讶,赶紧拿了床边的挂历来看——永德二十三年! 现在是永德二十三年,自己死的时候是永德二十六年,这是上天可怜自己让自己重活一世吗? 想到上辈子十三岁之时首先是母亲暴病身亡,哥哥和芸娘亲近不理会她这个妹妹,自己一个人在府中进退维艰。到了十六岁就被芸娘许配给一个痴傻的官家子,新婚当夜看见甚至还留着口涎的痴肥傻子,她毅然上吊。 上辈子一生回忆起来不过寥寥数语,但其中的艰辛凄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既然老天爷愿意给她机会重活一世,那么她一定会改变上辈子懦弱的性格,保护好母亲,保护好自己! 再看一下挂历,这段时间正是母亲沉疴在床的那段日子,她上辈子什么也不懂,就看着母亲一天天拖着病体照顾她,最后不明不白的死去。这辈子,她一定要尽她所能去救回母亲。 门外的丫鬟婆子们还在闲聊…… “碧莞,我可真羡慕你,在五小姐手下做事,想必是又清闲得的赏赐又多吧?”问话的是一个身着绿色罗裙的丫鬟,约莫十一二岁,脸上带着向往的神情。 她看向的那个丫鬟稍微带着点傲据的神色,点点了下巴:“可不是,芸夫人和五小姐得老爷宠爱,连带着我们这些下人也跟着沾光。别的不说,但凡有什么差事,光是走出去一说是五小姐的丫鬟,可就与老爷的吩咐不遑多让了!更别提每月的赏赐了。” 周围的两三个小丫鬟脸上都带了艳羡的神色,一时间都去与碧莞嬉戏打闹,俨然将她奉作这小圈子里的头头。 做下人的,谁不是这样呢?主子风光,下人也跟着得势。 碧莞突然话风一转,朝着另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笑道:“你们可别光顾着恭维我,看看阿桂,她可是跟着六小姐的人啊,那可是……”剩下的一截话没说出来,众人已经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唤作阿桂的小丫鬟也跟着僵硬的笑了两声。 谁人不知如今这相府,最受宠爱的不是夫人与其所生的几个子女,而是芸姨娘和她的孩子们。 这六小姐,就是夫人所生的最小的一个女儿。 夫人一共诞下两女一子,分别是大小姐舒清翎,三少爷舒清安,最后就是六小姐舒清冉了。 而相爷一共有六个子女,除却夫人所诞下的这几个,再就是芸姨娘所生的二少爷舒清琪和五小姐舒清漪,香姨娘所生的四小姐舒清悦了。 可惜的是,六小姐舒清冉虽然是最小的嫡女,但和她母亲一样,丝毫不受相爷的宠爱,这也就是为什么伺候六小姐的阿桂如此尴尬的原因了。 相府夫人原本是前丞相的嫡亲闺女,又是老来得子,自然是捧作掌上明珠。当初相爷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侍读,但前丞相慧眼识英才,不仅将他收入门下,更是将嫡亲的宝贝闺女都许配给他了。 相爷也是不负众望,在前丞相的帮助下平步青云,最后更是坐上了如今的高位。这其中的艰难不足为外人道也。 前丞相大名萧安邦,女儿——也就是如今的夫人闺名萧引溪。 想当初夫人也是在京都贵女中也是顶顶出众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生的一副好相貌,为人知书达礼,求娶的人都踏坏了相府好几条门槛。 相爷当年也是与夫人伉俪情深,头年就生下来大小姐。可谁知时过境迁,如今前丞相已经去世,夫人也只是空挂着个名头,丝毫不受宠爱了。 本来应该威风八面的夫人的下人,现在反而走路都抬不起来头一样,谁叫在这后院里,相爷的宠爱才是指向标。 丫鬟们还在笑闹着,谁也没注意到一个声轻微的响动在不远处传来。 舒清冉无奈的笑了笑,现在的自己连丫鬟们都觉得跟着自己没前途了。 她也习惯了被府里的下人议论,听见这话也不愿意和他们计较,重生过来的她,经历了死亡已经比同龄人要沉稳很多了。 今日是她十三岁的生辰,上辈子她什么也没干,现在却准备去找父亲讨要一些银钱,母亲的病已经是越来越严重了,府里芸姨娘当家,也不会请大夫来帮忙诊治。 只希望今日父亲看着是自己生辰的日子愿意给一些赏赐罢了。 她知道自己并不受宠,换做往常也不会去找父亲提一些要求。但想到母亲,即使再难堪,与死亡相比总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丞相舒之昂的书房在东院笔耕堂,舒清冉母女的住所在西侧兰荷居,中间隔着长长的回廊与正院厅堂。 回廊上绿萝蜿蜒而上,一片怡人的碧绿映入人眼中,偶尔鸟啭莺啼,当真一副春日好风光。 舒清冉看着这有着蓬勃生机的绿意,勾了勾唇角,想到自己重活一世,感觉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几分。 很快就到了笔耕堂了,舒清冉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门前,心中暗自奇怪,以往父亲的书房前不是会有侍卫站岗么? 难道是父亲不在书房? 但她也没多想,无论如何先去看看,求爹爹赏赐点银钱给娘治病才重要,她径直的走了过去。 舒清冉体型轻盈,踩在青石板铺成的台阶上几乎毫无声响,也导致了屋内的人丝毫不知道门外已经有人。 还未敲门,舒清冉就听见芸姨娘媚到能滴出水来的声音:“老爷~你就答应人家嘛,你就忍心我们的琪儿一直当个庶子吗?你不知道呢,就连下人都看不起我们母子,人家委屈无所谓,可琪儿是我们的宝贝儿子呀!” 舒清冉站在门外,心下了然,怪不得书房前面没有侍卫,想必是芸姨娘来了之后驱散的。看来现在这个时候是不能贸然进去了。 舒清冉正准备转身离开,再寻一个时机过来找父亲。可里面的舒之昂开口了,“乖芸儿,我自然不舍得你们娘几个受委屈,你且等着,过不了几日,萧氏那个女人就不会阻碍你们了。到时候我把你抬做正妻,将琪儿他们也升为嫡子嫡女可好?” 什么?舒清冉心下大惊。这句话里面,难道是要讲母亲贬坐妾室吗?还是会休了母亲? 上辈子自己没想过来求父亲,自然没听见过这些话,这辈子却是无意间窥见了如此机密。 舒清冉按耐住繁杂的心绪,收住了迈出去的脚步,瞅了瞅四下无人,更是将耳朵贴进窗边,生怕听漏其中任何一句话。 “老爷,你真好,妾身能得老爷如此相待,真是死而无憾了~” “傻芸娘,老爷怎么舍得你死呢,既然感激老爷,不如好好服侍我怎么样?” “老爷~你讨厌!” 里面舒之昂似乎在和芸娘嬉闹,不时传来芸娘的娇呼声。 正在舒清冉懊恼听不到什么关键信息时,他们总算是说了一句别的话。 “老爷~那就三日后的赏花宴,到时候我邀各位夫人前来,让萧氏大庭广众之下病发而亡,好不好啊?”芸娘的声音还是那么娇媚,很难想象这么恶毒的一句话也是由这么娇媚的声音说出来的。 舒清冉听见这句话惊骇不已,芸娘的意思,是三日后会让母亲在赏花宴上身亡吗! 原来上辈子,母亲不是暴毙而亡,而是被芸娘给设计害死的吗? 她害怕自己会惊呼出声,身体先一步捂住了自己的嘴,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舒清冉慢慢的稳住身形,心内却是惊涛骇浪,她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依旧和之前一样仔细聆听着屋内的对话,周围的一切仿佛寂静下来,她现在只专注于屋内的两人。 舒之昂听见这话并没有生气,反而问道:“你之前在萧氏每日吃食里面下的药,现在药效已经差不多到了吗?” “对呀,老爷,到时候只需要我的丫鬟趁人多的时候,给萧氏敬上那么一杯加了药引的茶,过上三个时辰,她就会‘病发’身亡,反正她现在早已经是缠绵病榻,想必也没有人会查看她的死因吧!” “芸娘,你真是我的贤内助,这么好的计谋你也能想的出来,老爷我心甚慰啊!” 芸娘又咯咯咯的娇笑起来,屋内的两人也没有继续关于这方面的语言了,而是各种打情骂俏,进而发出不堪入耳的声音。 舒清冉忍着想呕吐的心情,确认了他们没有再谈论母亲的事,才蹑手蹑脚的走出一段距离,赶紧返回自己的居所。沿路她思绪纷飞,沉浸于听见了如此巨大的秘密中。 如他们所说,母亲的病也非是时运不济才会恶疾缠身,而是芸娘使人偷偷在母亲的吃食中投毒! 看样子,父亲不但知情,而且默认甚至十分赞同的允许了这件事的发生。 正文 第2章 嫡不如庶 纵然舒清冉知道父亲一直不喜母亲和自己,可也没想过他会允许别人来害母亲的性命。如果说今日之前舒清冉还对父亲抱有一丝希望,觉得那一点微薄的血脉亲情多少能让他顾念顾念,可如今这种想法已经是荡然无存了。 一个连自己结发妻子都舍得任由别人毒害之人,怎么可能将于她的这些血脉亲情放在眼中。 舒清冉也不再对父亲抱有希望。 当务之急,是如何在三日之后的赏花宴中避免芸娘婢女的暗中投毒。她心中想的事情太多,也无心看路,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前方舒清漪正在婢子们众星拱月的簇拥中朝着这边走来。对面的舒清漪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嫡亲的姐妹,但也没有一分要让路的意思。是嫡女又如何,平日里在这丞相府,谁人不知舒清冉是个不受宠的,往日看见了还得让她三分。 正是这样,当舒清冉直直的撞过来时舒清漪还没反应过来,直接给撞的一个踉跄。舒清冉甚至还踩脏了她在流光坊新制的绣鞋。 周围的丫鬟们赶紧上前扶住还没站稳的舒清漪,迭声问候着小姐可有不适。却是无一人管撞过来的舒清冉。 舒清冉经这么一撞也回过神来,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舒清漪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斥骂。 “舒清冉你这小贱人,看见我在这里走路你不仅不避开还敢撞过来,撞坏了我看我不让爹爹惩罚你!更可恶的是还踩了我一脚,我这流光坊制的绣鞋你赔得起吗?” 说着还不解气,三两步走到舒清冉面前,扬起手就欲扇她一耳光。 眼看着这一巴掌就要扇到舒清冉的脸上,舒清冉挪步一躲,险险避开了。 舒清漪看着舒清冉竟然还躲开了,心中的火气愈发旺盛,口中叫骂道:“好哇!你还敢躲!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舒清漪一甩袖子,转过头去:“碧莞、碧兰,还不给我把这小蹄子按住,我今天非得打她几个巴掌不可!” 两个丫鬟领命,就要上前来摁住舒清冉。 舒清冉不躲反迎上前去,稚嫩的脸上面无表情:“我看你们这些狗奴才谁敢上来,若是不怕老太太把你们发卖出去,只管上前一步!” 声音虽小却掷地有声,那两个被点的丫鬟相互看了一眼,迈出去的脚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就这么杵在了这里。 其实平日里舒清漪仗着自己受宠也没少欺负舒清冉,虽然她是一个庶女,但在这府里,各个女主子们的地位造就了嫡女比庶女不受宠现象。 舒清冉的大姐已经是嫁出去的人了,芸娘手在长也伸不到她的夫家去。 舒清冉的哥哥舒清安作为府中仅有的两个子孙根之一,即使在不受宠,在明面上芸娘也是不敢做的太过的。 而舒清安又是府中嫡子,时常在外走动。真要是苛待他了,外人知道了也会导致府上无光。是以芸娘趁着萧氏缠绵病榻,假惺惺的对外宣称要照顾舒清安,实则抱着将他养废的心思,到时候好衬托出自己大儿子的不凡来。 舒清冉就不同了,身为女儿身又待字闺中,极少见到外人,在这府中芸娘几乎是默许甚至怂恿着舒清漪去欺辱她。 只是有一点,府中的老太太是及其注重规矩礼仪的。平日里芸娘讨得舒之昂欢心,但也不敢去挑战老太太的权威。 老太太曾发话:这后宅之中你们闹得如何乌烟瘴气,我这个礼佛之人也懒得去管,但有一点,若是传出了任何对我们舒府不利的谣言来,可别怪我老婆子无情无义! 平日里一些奴才们看着上面的眼色,给舒清冉母女克扣月银,裁剪物料都习惯了,可这直接动手欺负的事情他们还真没干过。 虽然在府中他们不受宠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主子就是主子,也不是能容下人折辱的。 如今舒清冉又搬出了老太太,她们还真不敢动手了。 舒清漪一见这几个丫鬟竟然还真被舒清冉这个小贱人唬住了,气的直接朝着身边的一个丫鬟挥去一巴掌,那个丫鬟痛呼一声,捂着脸低着头不敢说话,悄悄的往后挪了半步。 “我养你们有什么用?直接上,出了事本小姐给你们兜着!” 舒清冉由于长期以来吃穿用度不好,小脸上略显苍白,平日里下人们不觉着,今日板着脸教训起人来却自有一分威严气度在其中,她听着这话笑了一声:“五姐,有什么事你可能不会受什么责罚,但你确定你保得住这些奴才吗?” 话音一落,原本被舒清漪责骂准备上前的几个丫鬟又犹犹豫豫的停住了脚步。几个丫鬟面面相觑,诚如六小姐所说,一旦闹到老太太那里去,五小姐可能只是被斥骂两句,可他们会实实在在的被打板子扣月奉! 舒清冉见几个丫鬟没有动作,也不在理会,直接绕过舒清漪就向前走去。身形虽瘦小,脊背却挺得笔直。 舒清漪拉了一把没拉住,恨恨的朝地下啐了一口:“猖狂什么!看我告诉爹爹去,等着被罚吧!” 剩下的几个丫鬟们窃窃私语:“我怎么觉着六小姐不同往日了啊?今天竟然敢撞了我们小姐还放话威胁我们。” “对呀,六小姐这是怎么转性了?竟连我们五小姐也敢顶撞了?” 舒清漪听见丫鬟们谈话,更觉没面子,捏紧了手中的绣帕,恶狠狠的说道:“一个个议论什么?是想捱挂落吗!” 丫鬟们纷纷噤声,不敢再言语。 她复又小声说道:“舒清冉,就暂且在让你猖狂两天,过不了几天,你这嫡女之位就该让给我了!” 也不怪丫鬟们议论纷纷,往日里五小姐也没少欺负六小姐,可她一般都会忍气吞声,更遑论拿老太太来威胁他们了。 而已经回道兰荷居的舒清冉,现在心中都想着今天在她父亲书房外面听到的那一番话。 十三岁的少女,虽正是无忧无虑的豆蔻年华,但处在深宅大院,平日里又受尽冷眼,也自然少了平常女儿家的天真烂漫。 往日里也不是没有过抱怨,为何自己身为嫡女却在府中过着如此日子,但受母亲影响,处事总是有一种淡泊宁静的感觉。 以往遇见舒清漪的挑衅,她也是能避则避,不能避也就默默的受了。只望舒清漪不会因为她而恼怒,然后芸娘来克扣他们母女的生活用度。她自己无所谓,但母亲本就身体不好,如果在受到刺激更不利于养病。 何况萧氏平素也是一个沉静的性子,耳濡目染之下舒清冉也是颇有其母亲的风骨。 今日之事,也是她心中实在愤慨难平。平日里自己和母亲退人一步,处处不争不抢,任由芸娘母女欺压挑衅。但这样芸娘都不满意,竟然与父亲商议着要谋害母亲。 既然忍让无益,那又何须忍让! 眼看着三日之后就是赏花宴了,芸娘也会选择在这天动手,自己一定要阻止这件事发生。 舒清冉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老天垂怜,让自己听见了这个事情,还能有机会救下母亲。以前只道是母亲身子弱,现在想来一定是母亲的吃食里被芸娘的人做了手脚,这个兰荷居里,也必定有着芸娘的人! 只是敌在暗我在明,现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是谁暗中像母亲投毒,只能先提防着赏花宴那日。 舒清冉心中忧心忡忡,但经过今天这一事,她也再没了要忍让芸娘母子的想法。 你越是退避,人家越要制你于死地!不如奋起反抗,反倒叫人不敢有轻视之心, 想明白这点,舒清冉心中决计要改变以往的行事方式,否则哪天自己和母亲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心事重重的进了自己的房间,还在思考着如何避免三天后的投毒。这件事是断断不能告诉母亲让她忧心的。不仅如此,还不能让母亲发现她的反常,舒清冉调整好心中思绪,将一切心事都压下眉间。 换上一副笑脸,舒清冉轻轻的推开了母亲卧房的雕花木门。 门上的木漆已经斑驳,一推开发出沉重的“咯吱”声,入目是一张黄花梨卷草纹木桌,上面摆着一盅青瓷小碗,盛着简单洒上葱花的蛋羹。除此之外只有一壶清茶与几个同款式的陶瓷茶具。 桌子南边是一架镂空四季花卉薄纱屏风,后面隔着一弦丝雕花架子床。其次之外正对着床尾有一个红木雕漆梳妆镜,上面零零散散摆着几样不值钱的银饰。 舒清冉的母亲萧氏起病以来睡眠颇浅,在听见门开的声音时就已经惊醒了。 “冉儿,是你吗?”萧氏轻轻的问道,声音柔美,却因染病染上几分沙哑。 “娘,是我。”舒清冉轻声回答,绕过屏风走到床前,“可有感觉身子好些了吗?” 萧氏穿着一套白色中衣,头发披散开来,嘴唇苍白,衬得整个人越发病入膏肓。 舒清冉眼睛一酸,几欲落下泪来。 正文 第3章 赴宴前夕 萧氏缓缓地撑着靠在床头,轻轻的握住舒清冉的手来回摩挲。 “母亲这病只怕是好不了了,冉儿,若是我走了,你切不可太难过……” 舒清冉一把捂住母亲的嘴,斥怪道:“娘,你说什么傻话呢,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会长命百岁的。我会想办法给你请大夫,到时候就能治好你了!” “冉儿,我自己的身体我心中有数,只怕已到了行将就木之时。只是为娘最放心不下你和清安啊。” 舒清冉纵使心中酸涩,但不敢在母亲面前哭出声来,想到母亲的病也许是毒,到时候如果她能想到办法,不受芸娘的控制,也许能找到办法医好母亲。 想到这,她眸中染上一抹坚定的神色:“娘,不会的,我一定会照顾好你,让你痊愈的。”一定会,不让别人有机可乘伤害你的!萧氏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问起别的来。 “冉儿,你这几日可有见到你的哥哥?我已经许久未见清安了,不知……他可好?” 自打三年前舒清安就被芸娘打着照顾的名义要到了身边养着。虽然不敢做什么手脚,但是给舒清安安排的小厮都是一些不学好的,意图趁着舒清安还未定性将他的性子带偏。 自打那以来,芸娘也已各种理由阻止舒清安来看望萧氏,粗粗算来母子俩也已经好几个月未见了。 舒清冉想着,斟酌着回答她:“自然是好的,我前几日还见到了兄长,他看起来好极了。”其实舒清冉也很少见到舒清安了,芸娘已萧氏病重为由,让她们单独用膳,一方面好在其中做手脚磋磨她们,另一方面也是存了不让她们与舒之昂和舒清安见面的心思。 萧氏又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舒清冉交谈了一会儿,不过一刻钟,便有些乏力,用手撑着额头。 一直密切注意母亲的舒清冉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细节,她赶紧伸出手为母亲轻轻的按揉着额头,担忧的问道:“娘亲可是乏了?不若我先退下,您休息休息吧?” 萧氏摇摇头,还未说话,突然卧房门不知被谁大力撞开,木质的门反弹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回响。 人未到声先至,一个尖厉的声音首先传来:“哟,夫人,近来身子可好啊?我们家芸姨娘最近以您的由头举办了赏花宴,后天大家可都要来了,到时候还是要您去作陪的啊!” 走到近前,是一个碧玉年华的丫鬟,身着青色对襟绣花襦裙也挡不住她那一身粗俗的气质,明明看着年纪不大,却长了一副寡婚妇人之相,眼小颧骨高,嘴角下垂,说起话来也是阴阳怪气的语气,教人反感的很。 舒清冉一想到芸娘的所作所为,就不想再像以往一样随和。 “我当时哪来的狗在这吠叫呢,原来是芸姨娘没拉好狗链子啊。”舒清冉看着完全不顾规矩的丫鬟,嗤笑一声,清丽的眉眼满是嘲讽之色。 那丫鬟没想到会被舒清冉毫不留情的骂回去,气的指着舒清冉的鼻子,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你,你……” 萧氏也没想到素来温和的女儿今天和转性了一样言语中毫不让人,她轻轻的拉了拉舒清冉的衣袖,小声说道:“冉儿……” 舒清冉回过头对母亲报以一笑,安慰道:“娘亲,我没事,你好好养病,别理会这个丫鬟说些什么。” 萧氏心中正是忧愁自己平日都是教导女儿要息事宁人,胸怀宽广。女儿虽不说,但她也零星知道女儿被五姑娘舒清漪经常欺负。 她正担心去后舒清冉如何在府中立足,如今见女儿不知为何转变了性格,但这也是好事一桩,起码自己不必担心女儿会任由人欺负了。遂也就躺在床上没有说话了。 舒清冉见安抚好了母亲,这才转过头去,冷笑一声:“你什么你,你主子没教过你尊卑有序吗?这么对主人指着鼻子,只怕你是心生不满,想越过我们府中众人自己做个主子才好吧?” 那丫鬟当然不敢说这话,只是急着反驳:“你个小贱蹄子,瞎说些什么?看我不打烂你这张嘴!” 也是平日里芸娘和舒清漪经常这么称呼舒清冉,身边的下人跟随主子,也这么轻贱的称呼她们。平日里虽然私底下这么叫,明面上还是要叫一声“夫人、六小姐”的。 这话一出来,在床上躺着的萧氏的变了脸色,不顾身体虚弱直起身来大声斥骂:“贱婢无状!” 舒清冉连忙先安抚母亲,转过头来却是冷下脸,“我倒是要看看你今天有没有这个胆子!同时,且待我禀明老太太,看看芸姨娘教出来的狗怎么这没教养,连主子都敢辱骂,这样的丫鬟谁家敢要?赶紧早早的发卖出去才是正理。” 那丫鬟一听禀明老太太就怕了,外强中干的说道:“我……我可是芸姨娘的仆人,老太太也不能随意发卖我……”只是这话说得忒没底气,越到后声音呐呐仿若蚊吟。 随后丫鬟又好似想到什么:“我是奉芸姨娘之命来让夫人参加三日之后的赏花宴的。”说完也不等舒清冉在说什么,生怕真的被扯到老太太面前发卖出去,直接落荒而逃了。 那厢芸姨娘在的暖香阁,丫鬟却是不敢向芸姨娘明说今日遭到了舒清冉的羞辱,只是含含糊糊的告诉芸姨娘身边的大丫鬟翠钗,就逃也似的跑了。回到了丫鬟们的大通铺,也更加不想说明今天这种丢面子的事情。 另一边丫鬟落荒而逃后,萧氏欣慰的看着女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冉儿,娘亲原本还在担心你随了我,容易被人欺负,虽然为娘觉得这些无所谓,但一想到你要被人这样对待,娘心中就十分难受……还好,今天这一事,也让为娘对你稍微放心了。” “娘……”舒清冉坐在黄梨木矮几上,小心翼翼的将头靠在母亲身上,不复刚才的威严气度,这才流露出一些小女儿家的脆弱无助来。 “冉儿,好孩子……娘在呢。” 母女俩就这么依偎片刻,舒清冉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娘亲,那三日后的赏花宴,您去吗?” 萧氏点点头,“这两日我感觉身子似乎爽利了些,还是去一趟。” 舒清冉点点头,没有再劝阻。 母女俩心中其实都各有计量。 舒清冉想着将计就计,在赏花宴上破坏芸娘的计划。而萧氏则是想趁着自己还在,将女儿领出去与其他名门贵女们交际一番。 两人都在为对方谋划,自然都没什么别的想法了。 三日后,萧氏起了个大早。许是心中有些期待,她精神颇好,虽还是面有病容,但也看不出什么问题。 如今她们在这偏院住着,明头上是有两个丫鬟和粗使婆子,但却是使唤不动的。 萧氏唤来女儿,打起精神来为她梳了一个活波俏皮的垂鬟分肖髻,越发衬得舒清冉如玉的小脸眉眼精致,虽未长开,也已经能看出日后的倾国之色了。 她又勉强给自己梳了一个朝天髻。对着镜子打量片刻,觉得不宜面有病容的出席,遂又轻抿口脂,淡涂胭脂,整个人就一下子鲜活起来,美不胜收。 堪堪装扮好,就有人在外面敲门,这次还是前些天那个丫鬟,但这次显得收敛多了。 她手中用托盘托着两套衣物,进屋先恭敬的叫了一声六小姐,然后再叫了一声夫人。 随后将托盘放在屋内的黄花梨卷草木纹木桌上,丢下一句:“这是芸姨娘特意为夫人和六小姐准备的衣物,用于今天赏花宴上穿着。” 那丫鬟说完也不等舒清冉发话,直接就转身小跑着走了,好像屋内有着洪水猛兽一样。 舒清冉见状没忍住噗嗤一笑,对着镜子吐吐舌头,问道:“娘,我这算是立威了吗?瞧这丫鬟,现在如此怕我。” 萧氏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呀!不过这也好,你这样为娘反而放心些。” 两人看向桌子上那丫鬟刚送来的两套衣物,一件事绛红色一件是绛紫色,都是偏暗沉的颜色。看着这衣服就能想到穿上去暮气沉沉的样子,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似乎面料还不错。 展开一看,更是老气,两件衣服上都绣着大朵的菊花,除此之外便是几条波纹,再没有其他装饰。 舒清冉皱皱鼻子,和母亲嘻戏道:“娘,你看这两件衣服,普通绣工要做到这么丑可不容易,可见我们芸姨娘还是花了心思给我们挑衣服的。”花了心思怎么丑怎么挑。 萧氏见这一身衣服也是皱眉,“冉儿,你还小,正是青春年少之时,这颜色看着暮气沉沉的,明显不适合你穿。” “娘,这难道就适合你穿了吗?虽然你已经有了女儿了,但看起来还是二八年华的佳人呀,这么沉闷的颜色与恶俗的花样,连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们说不定都嫌弃呢。” 舒清冉心中明白这是芸姨娘故意使坏,想让他们母女二人在大家面前出丑,心中气愤,但还是作出一副活波的样子。 正文 第4章 赏花宴上 果然萧氏被她逗笑了:“冉儿,不然母亲就穿这件,给你找一件以往的衣服可好?我女儿当然是要穿的活泼俏丽才好,只怕……没有新制的衣裳了。” “无碍,七成新总是有的。今天让女儿做主,我们偏不穿她那唠子衣服,女儿给你选一身如何?” 两人打定主意,都要重新选择衣服,起码要让对方在宴会上光彩照人。 舒清冉在墙角的衣箱里翻翻捡捡,总算挑出来两身稍微满意的。 一件给萧氏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一件舒清冉自己的翡翠烟罗绮云裙。 那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还是当初前丞相还在时给萧氏让人从流光坊定制的。穿着行走间花卉若隐若现,各色蝴蝶穿梭其中,绣工精致逼真,似乎都能闻到花卉的香气。 而那条翡翠烟罗绮云裙则是一片碧绿,外罩同色薄纱,看着就生机勃勃充满活力。 两件裙子都是六七成新,是她们所有衣物中较好的了。 萧氏也觉得女儿选的款式不错,遂都换上了新选的衣物。 两人又都坐在梳妆镜前,选了几根为数不多的首饰戴上。 她们的首饰本就不多,后来更是被不知哪些大胆的奴仆给偷走不少,只剩下了几根镀银的簪子,好在现在也能佩戴一二。 萧氏自己就戴了一根镀银雕百合花簪,舒清冉干脆没要首饰,一头乌发也十分动人。 饰品虽少,两人用心打扮却也显得清淡婉约。 用过早膳,母女两个就准备去参加赏花宴了。 今日府中举办的赏花宴在相府后花园里,为此,据说相爷特意像其他同袍借来了一些奇珍异卉,芸姨娘也足足是显摆了几日有余。 此次宴请的宾客男女都有,本朝民风开化,未婚男女在一处游玩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来的人中夫人,少爷,小姐都是有的,也未特意划分区域。 作为主人家,舒清冉和娘亲自然是要早些到达的。不过去的时候已经看见芸姨娘站在路口处四处寒暄了。 芸姨娘今年三十有二,但平日保养得宜,看起来也不过是碧玉年华。 她今日为了这次宴会,特意梳了一个飞天髻,更是挑选了一身牡丹凤凰纹浣花襦裙,头戴金累丝嵌宝牡丹鬓簪,更有其他各色钗环四五件,又有一副镶宝石棱花纹耳坠。颈间一串粉珍珠项链,手臂上玉镯金钏数样,显得华贵逼人。 只是那张脸略显妖艳,行走间扭摆腰臀,硬是将贵气化作了一股妖艳之气。 芸姨娘刚开始还没认出来今日如此打扮的萧氏和舒清冉,只当是哪家小官家的亲眷。直到舒清冉走近故意问候了一句:“姨娘可真是贤淑,这么一大早就来迎候宾客了。” 她声音清脆,如鸣泉击玉,听见的人都纷纷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这一看自然是忍不住纷纷惊讶——大的容颜清丽绝伦,一双远山眉似蹙非蹙,似有淡淡忧愁萦绕其中,行走间更如弱柳扶风,聘聘婷婷。恰有微风吹过,衣裙上的花草摇曳,伴有蝴蝶翻飞,更是美不胜收,恍若天上走下的仙女一般。 小点的似乎是豆蔻年华,眉眼还未长开,但几乎是另一个女子的翻版,再加上表情清冷,行走间莲步轻移,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芸娘一听就立即反应过来这是舒清冉母女二人,看着他们今日的打扮引得众人如此瞩目,她恨不得暗自咬碎一口银牙。 周围的人更是窃窃私语:“我还以为那位穿金戴银的女子是丞相的正妻呢,看样子她只是一个姨娘?” “对呀,我就说哪有正妻这么一股子狐媚子相,莫不是后面来的那位才是丞相正妻?”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位不就是数年前名动京都的萧家大小姐萧氏吗?听说当日她婉拒了无数达官贵人,以千金贵女之身嫁给了当时才从四品的相爷。这可是在当时论为一桩佳话,只不过,近些年好像很少看见她的身影出现在人前了。” “这个我知道,听说是她一直身子不好,所以久居后院养病。如今看起来脸色虽然稍微苍白,但仍不负当年京都第一贵女的身份呀!” “今日这个小丫头,应该就是她的小女儿吧,年纪小小已经是如此倾城之色,只怕长大后不输其母。” 芸娘眼见着周围聚集的夫人小姐越来越多,耳边也听得到都是夸赞萧氏母女俩的,她僵硬的笑了笑,问道:“原来是姐姐啊,只不过现在宾客都到了一半有余,姐姐怎么才姗姗来迟啊?” 这就是故意说萧氏不懂规矩,身为主人家却来的如此之晚。 萧氏还未答话,舒清冉先歪歪头,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问道:“可是不是姨娘您派下人告诉我们是巳时过一刻才会有宾客来访吗?怎么我们辰时过来人都已经来了这么多啦?” 芸娘能怎么说?难道说是她故意让下人传错时辰好让这母女俩出丑吗? 她心中恼恨,平日里怎么没发现这个小丫头片子如此牙尖嘴利。哪知舒清冉自从知道芸娘的恶毒心思后就再也不想与她维持表面和平了呢。 芸娘尴尬的笑了笑:“想必是那个下人记错时间了,待姨娘查出来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后一定对他严加惩治。” 这话便是再说现在自己才是这府中当家做主之人,警告让他们不要顶撞自己了。 舒清冉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带着母亲去花园中的亭子里小憩。 很多人都听说了很久不曾露面的前京都第一贵女萧氏也出来了,都纷纷过来寒暄。 不过萧氏身子确实不好,才走了一小段路已经是精神不济了,与别的女客交谈不过一盏茶功夫就已经乏力,连胭脂都盖不住她的苍白脸色。 正在与萧氏谈话的是礼部尚书的夫人李玉萍,她在闺中时就与萧氏是手帕交,如今见她脸色不太好,担忧的问道:“溪儿,许久未见,你的身子怎么越来越差了?如今观你脸色不好,可是累着了?” 萧氏见着老友也是提起了三分精神,“老毛病了,最近身子越发不好起来,倒是教你忧心了。”说着突然拿着帕子咳嗽起来,人也有些眩晕。 李夫人赶紧拍了拍她的背,埋怨道,“这还逞什么强,你身子不好,怎么还出来陪客人,在自己院子里休息不好吗?” “无碍,今天也算是好日子。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只是今天特意将冉儿带出来给你看看,以后……万一我不在了还望你看顾一二。” 李夫人一把捂住萧氏的嘴,嗔怪道:“瞎说什么话,也不嫌晦气!” 舒清冉也跟着附合道:“娘,你别乱说,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李夫人拉过舒清冉,捏住她的手好好打量了一下,称赞道:“这就是你的小女儿吧?可真是聪慧美丽,比你当初也不遑多让呢。真是个好孩子。” 夸赞两句,李夫人见萧氏的身子似乎撑不住了,便说去别处看看,让她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本来萧氏是想让女儿去陪李夫人一同观赏游玩的,但舒清冉猜到了她的心思,在她开口前抢先说道:“母亲,你现在身子不好,不如我就在这里陪陪你吧。这儿风景也好,总比一直闷在屋子里休息要强。” 如果不能亲眼盯着,那么母亲就很有可能被芸娘的人暗下毒手。舒清冉是打定主意,今天一步也不离开母亲。 园里今日颇为热闹,到处都是衣香鬓影,熙熙攘攘间充斥着娇声软语。其间不乏借着赏花来互相相看王侯公子与名门贵女。 这其中最让女子们趋之如鹜的就是如今的三皇子楚琮了。 大魏城中若说谁是几乎所有名门闺女中的梦中情人,是父母们所期待的乘龙快婿,楚琮绝对当仁不让。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魏皇室三皇子楚琮,三岁能文五岁能武,未及十岁便随着舅舅上场杀过蛮夷之人,到了十三岁才华更是连当时的新科状元也自叹弗如。 到如今,他虚岁十七,容颜已是貌比潘安,身姿更是玉树临风,见过的人无不叹一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更重要的是,因为一些原因,当今圣上如今最宠爱的皇子就是三皇子,几乎是对他有求必应。大家都在私下里谈论,要不是前头还有太子,只怕这宝座之后是谁来坐也未可知啊! 不仅如此,三皇子是唯一一个在京中有了自己府邸还时不时被传召入宫的皇子,更别说封地了,虽然圣上给赏赐了一片富饶的封地,但也几乎没让他回去住过。 若说闺中女子们看中的是他的相貌与才华,那那些京官们则是看中三皇子身上这份得天独厚的圣宠了。 这么一个三皇子,如今却是还未取皇子妃,可不教这些人都趋之若鹜了。 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说是这次赏花宴三皇子也会出现,本来就多的人更是新添了一大波。 正文 第5章 一计不成 不过众人都只是在他来的时候惊鸿一瞥,后来却是再也没见到他的身影。都以为他已经回宫了,哪知道现在他们谈论的人正在亭子前面的一颗参天大树上呢。 楚琮今日是被五皇子楚泊硬拉过来的,他与楚泊一向交好,向来是比较宠溺这个小了三岁又心思单纯的皇弟的。可一进府中,楚琮和楚泊两人就被数不清的莺莺燕燕包围了,也是本朝并无男女大防,只要属意,女子也是可以大胆示爱的。 两人无奈,这才趁机摆脱了其他人,选了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大树坐在上面。 繁密的绿色枝桠将他们遮掩得严严实实,也没人会想到往上看。而树势极高,从上往下却是一览无余的。微风习习,两人在上面好不惬意。 适才舒清冉等人在亭子里闲坐聊天,他们自然也是看见了的。 楚泊怕被他们发现,压低了声音同皇兄讲话:“三皇兄,这就是丞相府中最小的六小姐吗?听说她平日深居简出不爱交际,我还以为是一个貌若无盐之人呢。想不到见了真人却是如此清丽无双。” 楚琮一双清冷的眸子淡淡的扫过舒清冉,对皇弟说的话不置可否。不过也没有反驳就是了。 楚泊得不到回答也不恼,他这三皇兄向来如此。从来都是一副清冷出尘的模样,对男女之事更是不感兴趣,否则也不会到如今不仅没有皇子妃,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了。 楚泊又疑惑的说道:“只是我怎么看这母女俩都穿的颇为素淡?身上的衣服半新不旧也就算了,身为丞相府夫人,怎么只装饰了一个银钗?那六小姐更是,一头乌发上竟连一件头面也没有。” 楚琮淡淡开口:“听闻丞相有些宠妾灭妻。” 换做别人,肯定是不会妄议丞相家事的,但楚琮身份在此,别人不便说出来的话他直说无妨,权当是为小弟解惑,也没人敢说他。 五皇子楚泊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三皇子楚琮闲聊着,余光突然瞥见一个绿衣丫鬟手上端着一盅茶四处张望着。而后发现了什么似的,直直的朝着这边走来。 “夫人,原来您在这呢,奴婢找了您大半圈,可算是找着您了。” 萧氏见是一个面生的丫鬟,疑惑道:“何事?” 那丫鬟飞快的四下瞅了瞅,见周围只有她们母子两人,又故意将头低下一些,身子侧着避开舒清冉的视线。 “回夫人,奴婢是香姨娘的丫鬟春杏。”那丫鬟将手中的茶往前递一递,“这是我们姨娘特意让小厨房给您熬制的参汤。说是体贴您今日带病陪客辛苦,特意让您补补身子呢。” 舒清冉看见这个丫鬟鬼鬼祟祟的身形就觉得不对,此时见她又提到端来参汤,更是觉得可疑,香姨娘平日也并没有同萧氏有过很深的接触,这丫鬟的这个理由虽然不至于太不可信,但早有防备的舒清冉看来自然是十分可疑的。 果然萧氏只当是香姨娘的一番好意,笑着说:“香姨娘有心了,你回去复命时替我谢谢她。”她接过那丫鬟手上的汤盅,撩开盖子扇了扇,又随手将它放在旁边的大理石圆桌上。 那丫鬟一见萧氏并没有当时喝下汤盅里的东西而是随手将它放在一边,怕走了之后出了什么变故没让萧氏喝下去,原本抬起来的脚又放下去,低着头说道:“夫人,您要不然就先喝了?这汤盅奴婢还得还给小厨房呢。” 舒清冉听了这话,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一个小小的汤盅,至于派人特意等到这里还回去吗? 她在萧氏之前先开口:“春杏是吧?这汤盅一时半会不拿去无碍,过会儿我让我的小丫鬟阿桂洗干净了去给你们送到香姨娘的疏月阁吧。” 萧氏想了想应和道:“冉儿说的也对,毕竟香姨娘有心了,我受了她的参汤,汤盅总是要洗干净了还她的。” 舒清冉面上作出一副赞同的样子连连点头,心里却偷笑起来,她娘来这么一句话想必是让这丫鬟没有想到,可以明显看到她噎了一噎。 春杏眼珠子转了转,又道:“可是……这参汤我们姨娘特意嘱咐了,说是趁热喝,药效才好。奴婢端过来也已经耗费这么多时间了,您不如现在趁热喝了效果说不定好些呢。” 萧氏见她再三劝说,心中虽然也有疑虑,但也没多想。加上今天确实要打起精神,也就端起来准备喝。 舒清冉一直紧紧的盯着丫鬟春杏,眼看着她由有些紧张慢慢放松着,然后嘴角勾起一丝隐秘的微笑。她眼中寒光一闪,三步并两步走到萧氏面前夺下那盅参汤,口中惊呼一声:“有虫子!”然后用力将汤盅往地下一摔,顿时褐色的汤液溅了一地。 春杏明显是没有想到会有这番变故,整个人猛的抬头一脸愕然,但舒清冉作出比她还要惊慌失措的样子。 舒清冉用手提起裙角,伸出裙子底下小小的绣鞋在地上猛跺几下,口中还不停的惊呼着:“啊,哪来的虫子,看我不踩死你!吓死我了。” 地下的残药经她这么一踩,有没有虫子也是看不出来了,春杏只觉得浑身一凉。这份差事是芸姨娘交给她的,来之前她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让大夫人喝下这药,如今却被六小姐给摔碎了。自己回去怎么和芸姨娘交待?就算说是因为汤药里进了虫子,别说芸姨娘信不信,现在被六小姐这么一通踩,自己连虫子尸体都找不到。 想到自己一家老小都靠着自己养活,芸姨娘又拿了自己的卖身契,想把她怎么样都可以,春杏不禁吓得脸色发白。 舒清冉一直在暗暗观察春杏的表情,她这副被吓坏了样子绝对不是因为单纯的参汤泼了,毕竟不是由她打破的,她主子也不会怎么为难她,但如果她另有目的的话,现在目的失败,脸色如此惨败就很正常了。 舒清冉心中一边思衬着一边换成无辜的表情,嗫嚅的说道:“娘,对不起,我当时看见有一只虫子吓到了,这才惊慌失措的把这参汤打破了……” 这点变故萧氏没放在心上,她拍拍女儿的手,声音温柔的说道:“无碍,你只提防不要划破了手,就是可惜了香姨娘的一番心意。” 舒清冉转过来,不安的说道:“春杏姐姐,我不小心打破这参汤,真是对不住你这么远端过来了,也对不住香姨娘的这份心意,希望你不要和我见怪……” 春杏真想说一句你坏了我的大事!可心中再怎么气愤惶恐,也不敢让小主子这么叫姐姐认错的。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假装无事的说:“折煞奴婢了,怎么当的起六小姐这般称呼。我更是不敢怪你的,是我应该小心一点……” 剩下的话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回去之后芸姨娘会如何处罚她,别人不知道,但她却清楚芸姨娘不是外面传言的一样温柔和善,上次有一个奴才没办好她交待的事,回来之后直接将人给乱棍打死了,对外只说这奴才得了病暴毙而亡。 舒清冉见她心不在焉,也没有拆穿她,只是笑着说,“那还得麻烦你给我在香姨娘面前好好求求情,和她说我是无心之举还望她不要怪罪。” 春杏一惊,赶紧说:“好,六小姐。那奴婢先回去复命了。”或许自己求求情,芸姨娘或许能放过自己? 春杏没等萧氏的回复,空中说着:“夫人,奴婢先下去像我家主子领罪了。”说着就转身走了,渐渐的小跑起来。 舒清冉看着春杏远去的背影,悄悄的翘了翘嘴角。 萧氏见春杏走了,看着一地狼藉无奈的点了点舒清冉的额头:“你呀!总是这么跳脱,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仔细到外面别的人编排你!” 舒清冉一下子扑进母亲怀中,拿头蹭了蹭,撒娇道:“我只在母亲面前这样嘛~” 树上的楚泊和楚琮见她们母女俩正在腻歪,趁她们不注意悄悄的从树下跳下来,前往别的地方。 “三哥,你说这舒府的六小姐怎么这么有趣呀,刚刚那茶盖的好好的哪来的虫子,你说她是不是古灵精怪?” 楚琮眉眼淡淡,没有说话继续走路。 楚泊却不闲着,不屑的撇撇嘴道:“其实这丫鬟装的真假,一来就这么贼眉鼠眼左顾右盼,问她话也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一个劲的劝着丞相夫人喝那个参汤,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见楚琮还是不理他,楚泊有些恼,“三哥,你倒是理我一下啊!” 楚琮这才看了他一眼,“括噪。” 楚泊见自己三哥终于回话了,也不在意他说的什么,继续自说自话:“不过那个六小姐还真是好看,又聪明,就是不知道闺名如何,待我哪天去打听打听。” 楚琮斜他一眼:“别白白损害别人小姐清誉。” “好吧,我知道了。三哥……” 正文 第6章 再生一计 另一边春杏却是没有回道她说的香姨娘的院子里,而是悄悄的从侧门进了芸姨娘的院子,正巧芸姨娘刚刚回屋拿东西,见着春杏,眼神一扫,旁边的大丫鬟立刻去把门带上退了出去,只留他们两个在屋里。 “事情办的如何?”芸姨娘见门一关就焦急的问道,她已经做好准备去“哭丧”,然后等着这主母之位落到自己身上了。 春杏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颤抖着说:“奴……奴婢无能,那汤药让六小姐给打碎了……”说完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也不敢抬头。 芸姨娘乍一听见这消息,还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那药被舒清冉那个小蹄子打翻了?那萧氏喝了没?只喝了几口我的计划也能成事!” 春杏更加不敢说话,把头在地上磕的砰砰直响,口中求饶道:“主子,饶了我吧,夫人正准备喝,六小姐说看见里面有虫子,惊慌之下把汤盅给摔地下了。” 芸姨娘没等她继续求饶,一脚就踹过去,正中春杏心窝子,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好在芸姨娘力气不大,春杏还能完好的跪在地上。 “蠢货!怎么这么一点事情也办不好?!我养你还不如养个废物,你比废物还不如!这汤药是我费劲心机好不容易求来的一副,现在都被你毁了!” 芸姨娘一边骂一边踹,春杏丝毫不敢躲避只能深深受着。挨了五六下之后终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外面的大丫鬟听见房间里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进来,一看屋里的情况就知道春杏办事失败了。 她绕过晕了的春杏,给盛怒的芸姨娘递过去一杯茶:“姨娘,您消消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芸姨娘一把挥开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我怎么能不气?就这么一副汤药,没了她,我怎么能无声无息的弄死萧氏那个贱人!” “主子,您息怒,我这里倒还是有一个方法,可能就只是需要冒点险……” “哦?那你说来听听?” 大丫鬟将嘴附到芸姨娘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番话。 两人商量完毕,也到了要准备午膳的时间。 今日天气颇好,日高风暖,鸟语莺鸣,绿柳依依,美景如画,于是众宾客有提议在外曲水流觞,席地而坐,效仿古人之雅趣。 这个提议得到大多数人的同意,正好相府的荷花池前后都是引的活水,一条小溪弯弯绕绕穿过相府,微风吹过,偶尔有落英缤纷在水中漂过,更是增添一些给春日增添了一些旖旎风情。 众人已经都席地而坐,等菜肴准备好了就放入木质清漆托盘中顺溪水源头放下,客人看中什么想吃的自己夹便是。 菜肴未上,便有歌舞助兴,听说是丞相特意请的远近闻名的歌妓坊来府中献艺的。 楚琮楚泊此次为府中贵客,坐在上首,丞相坐在另一边,丞相旁边坐着的正是芸姨娘。此次场合正式,萧氏和舒清冉坐在丞相的对面,舒清安与哥哥舒清琪在外进学并未回家。至于香姨娘和其他妾室,就做的有些远了。 眼见他们入座,众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看向了萧氏和舒清冉,毕竟她们娘俩颜色姝丽但打扮素净。只是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深知为人处事的道理,看了那么一两眼就撇开视线了。 但丞相又何尝不是一个眼尖的,他看着萧氏,见到自己以为常年缠绵病榻肯定不堪入目的妻子竟如此美丽不可方物,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一眼芸姨娘自然没有放过,她狠狠的用指甲掐了一下手心,又很快掩下去那目光,装作几分柔弱的拉拉舒之昂的袖子,小声道:“老爷,您,您忘了姐姐曾经做的事了吗?” 果然舒之昂眼中闪现出一阵厌恶,连许久未见的小女儿看也未看一眼。 坐在上首的楚泊见到这一幕,玩味的勾了勾唇角,恶劣一笑,故意问道:“丞相大人,这位可是数十年前才名远扬的萧小姐——不,萧夫人?”他没说是以前的京城第一小姐,一方面是不让人认为自己轻浮,另一方面也是给足萧氏面子。 舒之昂没料到他突然说这个问题,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正是贱内,那些都是虚名,五皇子谬赞了。” 萧氏见提到自己,也笑了笑:“不敢当,愧对五皇子的夸赞了。” 周围人见提到这茬,也都纷纷回忆起往昔萧氏是如何名动京城的了。舒之昂表面笑着,实际上努力在找话题绕过这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丞相并不喜萧氏,众人也就识趣的聊别的去了。 可楚泊仿佛不依不饶,继续问道:“咦?萧夫人不是您的正妻吗?怎么我看她今日穿戴如此寒酸,丞相您勤政爱民也不要太苦了自家夫人啊!” 哪里的勤政爱民苦了自家人,丞相旁边坐着的芸姨娘和她女儿一眼望去满头珠翠,身上更是绫罗绸缎金丝玉线。 这关乎面子问题,丞相横了芸姨娘一眼,低声问道:“不是让你给准备好一点的衣服吗?” 芸姨娘也有些委屈,娇声说道:“我给特意给姐姐和六小姐准备了上次府中留存着的好料子做的衣服,可能是妹妹做的衣服姐姐瞧不上眼。姐姐,您可要与我主持公道呀!” 萧氏点点头但又不知说何好。 舒清冉皱皱鼻子,面露愧疚的说道:“芸姨娘,是我不喜欢绛红色的衣服和菊花的图案,所以缠着娘亲给换了,您不会怪我吧……” 众人恍然,绛红色的衣服面料和菊花图案,小孩子不喜欢也正常,不过这芸姨娘送这衣服,究竟是居心何在呢。 芸姨娘再怎么想扳回一局也不会在这当口和一个小孩子较真,只好笑着说:“是姨娘疏忽了,本来想着给你们选稳重一点的衣服料子,没想到你不喜欢……” 舒之昂听到这里已经不耐烦了,“好了,选什么料子的事你们之后再商量,现在这么多宾客,都听你们家里长家里短的吗?” 正好第一道饭前甜点也顺着溪水送下来了,是一碗色泽金黄的金丝奶酪。 众人边吃边谈,也别有意境。 很快到了午后,来赴宴的人陆陆续续的散去,萧氏也带着女儿准备回到自己的兰荷居。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芸姨娘招来自己身边的大丫鬟,低声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那丫鬟四下看看,点了点头,回答道:“主子放心,所有的事情我都安排妥当了,现在只需要引开六小姐即可。” 另一边,两人已经回到了兰荷居,还未歇脚,便右有人敲门道:“六小姐在吗?” 舒清冉疑惑的开了门,又是一个面生的奴仆。外男不可入室内,舒清冉伸手掩了房门,问道:“你是何人?找我作甚?” 那小厮模样的人先是行了一个礼,再说道:“奴才瑞安,受老爷之命请六小姐去一趟笔耕堂。” 没等舒清冉继续发问,他就很有眼色见的继续说道:“老爷许久未见小姐,说是才惊觉小姐这么大了,想给小姐请个女西席。本来是要夫人去的,但夫人身子不好,只好劳烦小姐了。” 舒清冉这两天一直心弦紧绷,现在见这小厮说话条理分明,觉得应该并无问题,但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娘亲。 正在踌躇间,里面的萧氏已经听见了这话,自己虽然也教了女儿很多东西,但也是比不上正经的西席的。 如今老爷愿意给冉儿请西席,自然是何乐而不为。见女儿犹豫,萧氏心知女儿是在担心自己。她在门内淡声说道:“冉儿,你去一趟吧,不用担心为娘。” 舒清冉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此事应该无诈,也就同意了。 “娘,你好好照顾自己,冉儿去去就来。” 那小厮见舒清冉做好了决定,就上前引路。两人朝着笔耕堂而去。 可舒清冉没想到的是,她刚一走,后脚芸姨娘就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也不管屋内有没有人,直接粗暴的推开门扉,萧氏被惊了一下。 看见是芸姨娘,她心知对方来者不善,但还是问道:“不知妹妹光临寒舍有何要事?” 芸姨娘没有回答她,只是一招手,周围几个婆子就上前来将萧氏摁住,随后将一团步塞进她嘴里,而后又有一个婆子将一桶装了一半的灰水提进来。 萧氏呜呜的叫着,试图用力挣脱开婆子的压制,但她身体又不好,自然是比不过五大三粗的婆子们。 芸姨娘见萧氏还在挣扎,狞笑一声:“姐姐,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吧。今天,你必死无疑!”又对婆子们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动手!” 婆子们立刻不顾还在挣扎的萧氏,摁住她的头就往灰水里面按,同时又小心着使她的头发不被水沁湿。 “你确定这个主意可行吗?”芸娘不放心的问道。 “放心吧,主子。这游湖非刑是我听我们村里的一个人讲的,只要将人浸入灰水桶中淹死,口中不会有太多痕迹,身上也不会有什么伤痕。只要稍加掩饰,就和病死的没什么两样。到时候只要我们买通这兰荷居的下人,就没人知道夫人来过了。万一被人发现了,也证明不了就是夫人下的手。” 正文 第7章 化险为夷 小厮步伐走的飞快,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在后面跟着似的。 舒清冉今日的装束太过正式,步伐子放不快,想要劝小厮慢一些。 谁知小厮却道:“小姐,相爷忙活了半天也累了,咱还是快一点吧,别耽搁相爷休息了。” 这么一说,舒清冉突然觉得不对劲,这个时间点儿虽说宾客已经零零散散散了去,但还是有一些平时与相府走得近的逗留在这里,跟父亲聊天。 这个时间点儿父亲应该没时间找自己才对。 她不愿意再往前走半步,停了下来,问道:“我记得刘大人与我父亲一直交好,今个没留下来与我父亲喝茶聊天吗?” 前面的小厮转过身,低着头:“刘大人家里似乎有事,已经先离开了。” 舒清冉拎起裙子连忙转身往回跑。 什么刘大人! 这个人是她胡乱编出来的,她没想到这个小厮还真的给她说出个理由来。 偏偏这个理由说出来才让她胆战心惊! 好在现在才刚走不远,老天爷啊,可千万保佑她的母亲不要有事! 才堪堪进入兰荷居,便听到芸姨娘歹毒的话语。 “你们几个怎么就这么没用!连个病人都搞不定!” 一瞬间舒清冉觉得浑身的气血都在倒流,她踹开门,打碎了桌子的茶杯,拿起地上的碎片朝着那几个婆子划去。 其中一个婆子被划伤了腰,大叫了一声,捂着流血的伤口在一旁哀嚎。 芸姨娘在看见舒清冉进来之后就暗觉不好,她不由的在心里暗骂那个小厮是个废物,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舒清冉将自己母亲扶起来,萧氏的脸上布满了污渍,胸口不断地起伏着,时不时还咳出一些污水。 舒清冉替母亲拍着背,浑身都在战栗,恶狠狠地看着芸姨娘,道:“姨娘果真好样的,怎么,迫不及待就想上位吗?” 芸姨娘哑口无言,这种场面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尴尬笑笑道:“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我不过就是担心姐姐身体,所以过来探望一下。” “姨娘探望的方式还真够特别的。”舒清冉一字一顿道,“外面的宾客可还没走完呢!今日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还有皇亲国戚,芸姨娘,你说这件事要是让别人知道的话,你可就不大妙了啊。” 芸姨娘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叫人把舒清冉一并给抓起来。 她早就看这个小贱蹄子不顺眼了,不如顺便把这个贱蹄子也一并除了去! 舒清冉奋力挣扎着,她用力咬了捂着自己嘴的手,在呼吸到新鲜空气之后赶紧大声呼救。 楚泊在这相府里待的其实挺无聊的,他想到刚刚看见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六小姐,觉得她挺有趣的,想与她结识一番。 于是自己跟三哥说了一声,便在这偌大的相府里开始溜达,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就准备回去了。 谁知就听到了别人的呼救声,听声音还是个女子。 好奇心促使楚泊存着声音赶了过去,恰巧看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六小姐被一群老婆子捂着嘴拉扯。 “你们在干什么!”楚泊大喝一声。 虽只有十四岁,可是身上皇子的威严浑然天成。 芸姨娘看到楚泊,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 “妾……妾身不知五皇子大驾光临,有失风范,请五皇子恕罪。” “没听懂人话吗?我问你在这干什么?”楚泊道。 舒清冉一听到五皇子三个字,趁着婆子们不注意挣脱开来,跪在楚泊面前,磕了几个头道:“请五皇子替臣女做主,臣女的姨娘心思实在是歹毒,她使计将臣女支走,想要害死臣女的生母!若不是臣女发现的及时,臣女的生母就已经被这个歹毒的女人害死了!” 楚泊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果真是蛇蝎心肠!” 他上前拉起了舒清冉,道:“今个我三哥也在,让我三哥替你做主,事后再告知我父皇,让我父皇赐这个女人五马分尸!” 芸姨娘跌坐在地上,爬到楚泊的身边哀求道:“五皇子,五皇子饶命啊!您别听这个贱人的片面之词,她想要陷害我!” 楚泊冷哼一声。 他都亲眼看到了,这个女人还在狡辩! “有什么事还是到我父皇面前再说吧!” “什么事情需要闹到父皇面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三皇子楚琮同丞相一同来到兰荷居,见到楚泊在这里,楚综严声道:“你跟我说无聊想要到处转一转,怎么就转到了女眷的住处,这要是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旁边的舒丞相笑呵呵道:“五皇子还小,许是迷了路,不碍事,不碍事。” 楚琮也没想真的批评楚泊,只不过这是在丞相家里,面子上该做的还是要做的。他瞧着地上躺着的萧氏,话峰一转,道:“这不是萧夫人吗?怎么弄得如此狼狈?来人啊,快去请大夫!” 舒清冉悄悄抬起头看着这个说话的男人。 凭心而论,无论是前世今生,舒清冉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像是画上的人似的。 不过舒清冉没有心情欣赏这个男人,她回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扶起母亲。 这会儿萧氏意识已经渐渐清醒起来,她看到满屋子的人,挣扎着给楚琮行了礼,道:“让三皇子笑话了,妾身方才不小心跌倒打翻了面盆,惹得一身狼狈。” 舒清冉一听,忍不住皱眉,喊道:“娘——” 萧氏拍拍舒清冉的手,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舒清冉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只是冷眼地看着芸姨娘。 舒丞相一听,低声呵斥道:“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 楚泊听到丞相这样说,想要开口辩解,却被楚琮制止,道:“五弟,这是丞相大人的家事,相信丞相大人会解决好的。”同样也是微不可见地摇摇头。 舒丞相陪笑道:“三皇子见笑了。” 楚琮看着那个一脸愤怒的女子,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对舒丞相道:“《礼记·大学》有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丞相在朝唐上深受父皇喜爱,这家里事肯定是不必说。萧夫人是名门望族之女,应当帮了丞相不少忙吧?” 正文 第8章 皇子相助 舒丞相像是被噎了一下,心虚地看了一眼萧氏。只见后者就那么恭恭敬敬地站着,也不说话,眉眼低顺。 舒丞相想起以前的种种,心中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顺着三皇子的话道:“那是自然,老臣朝事繁忙,这家里的事,还真是多亏了贱内一直打点了。” 楚琮点点头,继续道:“如此甚好。前些日子听说有朝臣家里有宠妾灭妻之风,如不是是因为这是别人的家事,我父皇定是要好好教训一二的。今日回去我就同父皇说说,赐丞相与夫人一个名头什么的,好让文武百官都同丞相学一学。” 被这样一说,舒丞相额头上冒出了少许的汗珠,奉承道:“三皇子折煞老臣了。” 舒清冉瞧着这个一直在帮自己母亲的男人,心中对他产生了些许的好感。 今日这么一闹,至少好些日子芸姨娘不敢动自己母亲了,趁这段时间舒清冉也可以好好想一想往后的日子该如何。 舒丞相送走了两位皇子,临走的时候瞪了芸姨娘一眼,芸姨娘也不敢再在这里闹事,带着这几个老婆子直接离开了。 楚琮真的派人请了大夫过来给萧氏诊脉,开了药方后还派自己身边的小厮去取了药,并叮嘱舒清冉,说以后取药直接去城里的百草堂,报上自己是舒家的六小姐,便可以不要银子。 方才的大夫是城西的千味医馆的大夫,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找他也可以,同样是不要钱的。 舒清冉对这个三皇子的好感又多上了几分。 很明显他知道自己和母亲的窘迫,替自己打点了不少事情。 这样一来,母亲的身体舒清冉可以暂时放下心来。 楚泊趁着丞相去招待别人的空当,问自己的三哥道:“三哥为何将这件事情大事化了?方才的经过我都看到了,若是我再晚去一步的话,那萧氏当真是没命了,没准连那个小丫头也要香消玉殒了!” 楚琮瞧着他,道:“自己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还喊人家小丫头。这件事情说到底是丞相的家事,不管他的那个妾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只要舒丞相不喜,萧氏还是没有翻身之日。而且今日这件事情闹大了,丞相脸上无光,指不定会更加厌恶萧氏。况且人家夫人有心隐瞒,我又何必强出这个头?” 楚泊仔细想一想,觉得三哥说的很对。 只是可惜了这个小丫头,明明是个嫡女,日子却过得连个丫鬟都不如。 楚琮晓得楚泊心里想的是什么,用手戳了戳他的脑袋,道:“别成天劲想着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天色也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去。” 楚泊捂着自己的脑袋,问道:“那三哥你呢?” “我还有些事情。” …… 兰荷居。 舒清冉替萧氏梳洗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扶着她躺下。 萧氏看到自己女儿依旧是闷闷不乐的,开口道:“怎么?还在为母亲不让你说出实情而生气?” 舒清冉摇摇头。 她方才静下心来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母亲做的很对。 这件事情若是被捅出去了,芸姨娘毕竟没有好结果,可同样的父亲脸上也会无光,到时候指不定变着法子折辱母亲。 看母亲的样子,也没有离开父亲的打算。 后面的日子照样难过。 现在保全了父亲的面子,三皇子再这么一搅和,芸姨娘明面上也不敢再做些什么了,而父亲想要扶正芸姨娘,心里也要掂量掂量。 “我没为这件事情生气,就是气自己怎么那么不长脑子,若是我再晚来一步,母亲就……”说着就轻轻啜泣起来。 重生之后明明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母亲,谁知道还是发生了这种事情,她真的感觉到自己很没用。 萧氏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叹了口气。 母亲睡后,舒清冉拿着药,就在庭院里开始熬起了汤药。 现在关于母亲的任何事她都要自己经手,免得被别人有机可乘。 楚琮从墙头上翻下来,暗笑自己一个皇子竟然还要做这等子事情。 舒清冉一边给母亲熬药一边想着以后该如何,楚琮瞧着她认真的模样,竟也不忍心打扰她,就在旁边一直看着。 她身上的衣物应当不是她自己的,裙子有些长了。 直到炉子上的药开始翻滚,楚琮才出声道:“你如果再这么煎下去,药汁就该干了。” 舒清冉反应过来,一阵手忙脚乱把汤药倒进碗里,然后给楚琮施礼,道:“臣女参见三皇子。” “免礼吧。” 一阵无言。 “你心里就没有怪我,为何不把这件事情上报给我父皇?”楚琮先打破了沉默。 舒清冉摇头:“今日之事还多亏了三皇子替家母解围,清冉怎可能会责怪三皇子?” “你倒是有趣。” 这句话让舒清冉一愣,然后脸色微红,低下头道:“三皇子谬赞了。” “你就没有想过如何让自己和母亲能够不受欺负?”楚琮又问。 舒清冉思虑了一下,决定跟他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想过。只要母亲同我离开相府,自然就不会受到姨娘的欺负。” 楚琮笑了笑,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管这脑袋瓜子多么聪明,终究是涉世未深。 “你也说了,离开相府就受不到姨娘的欺负,可离开之后如何呢?你与你娘亲终究不过是女子,女人漂泊在外,若是丁点儿欺负都受不到,那是断然不可能的事情。你且记住了,若是想不受到别人的欺负,那就让自己强大起来。他们都在仰视着你,迎合着你,自然就不会欺负你。” 舒清冉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却也很快反应过来。 他说的其实并没有错。 自己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的母亲。 她要做的不仅仅是让母亲不受到别人欺负,还要将曾经受到过得欺辱一一都给还回去,不是为了自己,只是想给母亲出这口恶气。 想到这儿,她对眼前的男人是越发的感激,道:“今日这一番话清冉定会记在心里,多谢三皇子的好意,日后如果有机会,清冉一定会还给三皇子这个恩德。” 她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过了两世,对她好的除了自己的母亲之外,就只有这个素未谋面的三皇子了。 正文 第9章 舒清漪的再次为难 告别了三皇子,舒清冉将手中的汤药喂给了萧氏。 想到中午的时候母亲也没怎么吃东西,舒清冉准备去厨房看一看,给母亲做些补品什么的。 厨房里的厨娘看到舒清冉,不敢再像先前一般不尊敬,相爷刚刚对府里上下吩咐过,要好好照顾萧氏和六小姐来着。 舒清冉看着厨娘低眉顺眼的脸色,忍不住嗤笑一声,吩咐道:“替我母亲炖碗乌鸡汤先送过去,晚饭不要太过辛辣,清淡点就好。” 厨娘应声说是,让舒清冉回去等着,过会儿就把鸡汤给送过去。 舒清冉哪里敢回去,她倒不怕厨娘在汤里掺什么毒药,谅她也不敢,就怕放一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你不必在乎我,我就在这里等着。” 厨娘脸色微变,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芸姨娘被丞相骂了一顿,舒清漪听到母亲被这样责怪,心里难受,越发得恨起舒清冉那个女人来。 等到父亲离开母亲的院子之后,舒清漪带着几个力气比较大的丫鬟来到了厨房,她方才打听过了,说是舒清冉正在给自己母亲炖鸡汤来着。 呸! 不过是个下作的人,根本不配喝鸡汤! 瞧着舒清漪气势汹汹地过来,舒清冉知道这个女人又来找自己茬了。她到是不怕,只是想到要跟这个不讲理的人周旋,就觉得一阵头痛。 因为心里想着,面上也忍不住露出嫌弃之色,舒清漪看到舒清冉这样,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舒清冉的鼻子骂道:“你这个是什么眼神?怎么?你竟敢看不起我?” 舒清冉忍不住冷笑,她突然想不清自己前世为何会一直受她的欺负,明明就是个没脑子的人。 “五姐这么说可就是冤枉我了,我方才不过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才皱了下眉头,何来看不起五姐这样的说法?莫不是五姐觉得自己的确有什么让人看不起的地方,所以才对号入座?”舒清冉笑吟吟道。 只不过这笑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你——”舒清漪气到发抖。 她想不通,这不过才短短几天的时间,为什么这个贱蹄子就变得那么牙尖嘴利,还每每堵的她哑口无言! 恰巧此时,厨房炖的鸡汤也好了,厨娘用托盘端出来。 舒清漪看到之后,走到厨娘身边掀起了盖子,看着里面的鸡汤,道:“哟,这鸡汤是给谁的啊?该不会是给你那个快要死的娘亲的吧?也是该好好享受享受了,这到了阴曹地府,可就没现在这种好日子过了。” 舒清冉本来与她没想过多废话来着,但是舒清漪这样说了,舒清冉不回击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她怎么样无所谓,可若是母亲受到了伤害,便是拼了命也要还手。 “啪——” 舒清漪的脸色多了五个指印。 纵使比舒清漪矮了小半个头,可气势上舒清冉却一点儿也不输给她。 舒清漪被一下子打蒙了,她没想到舒清冉竟然会打自己。 “好啊——你,你个小贱蹄子竟然敢打我!我这就去告诉爹爹去!” 舒清冉也不怕她,道:“那好啊,我便随你一起过去!一个女孩子家家,满口污言秽语也就算了,竟敢口出狂言,诅咒主母去死,这事闹到父亲那里,看看我和你是谁在理!” “那又如何!父亲充其量就训我几句,可你竟然扇你姐姐的巴掌!你等着挨板子吧!” “父亲不管,可老夫人总该管管吧。你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老夫人知道了,挨一顿板子不说,你和你那姨娘怕是被赶出相府也不一定吧?” 舒清冉这么一说,舒清漪有些慌了。 有她母亲在,她也不怕爹爹会怎么样,可是老夫人那儿不行。 老夫人想来注重家风,这些话若真的让老夫人知道了,自己免不了要吃一些苦头。 想到这儿,舒清漪一口银牙咬着自己的嘴唇,也不敢再继续和舒清冉犟嘴,气呼呼地跑开了。 舒清冉觉着老夫人的名头的确是好用,至少府里上下听到老夫人三个字心里都在忌惮着。 看来以后自己需要多去老夫人哪儿走动走动,打好了关系,也让芸姨娘不敢动自己。 打定了主意,舒清冉自己端了鸡汤给母亲送过去。 萧氏小憩了一会儿,精神头也好了些,刚起来自己女儿就端了鸡汤过来。 她自己其实是没什么胃口的,但是怕女儿会担心,强撑着喝了两口。 “娘亲今日给你介绍的李夫人,是娘亲的闺中密友,心肠是实打实的好。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去找她,看在娘亲的面子上,她也不会不管你。”萧氏叮嘱道。 她原本想着能陪到自己女儿出嫁的那一天,可是芸姨娘已经如此猖狂,她怕自己哪天一不小心就遇害了,留舒清冉在这世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舒清安毕竟是男儿身,还是嫡子,不管芸姨娘有什么想法,丞相都不会允许。 大女儿又已经嫁了人,自己唯一的牵挂就只有这个女儿了。 “娘亲别总说这些话,女儿都懂得。倒是娘亲要快些好起来,不然以后女儿受欺负了,谁来护着我。”舒清安趴在萧氏的怀里,撒娇道。 萧氏的性子就是太淡泊了,被欺负成这样也没想过要反击。 舒清冉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 舒清漪被甩了这一巴掌,一时半会儿气也消不下,她跑到芸姨娘那里告状。 芸姨娘瞧着舒清漪脸上的印子,心疼的不得了,又跟舒丞相告状。 舒丞相心里也心疼,但是却无可奈何。 “你要我怎么办?这三皇子都发话了,我要是敢苛待她们母女俩,择日我还不得被同僚的唾沫星子给淹死?这件事情说来说去就怪你自己!你要是下手干净利落一些,怎么会生出这么些子麻烦事!” 芸姨娘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她对女儿使了个脸色,示意她先出去。 舒清漪纵使心里不服气,但也不敢忤逆母亲的意思,哭着跑了出去。 芸姨娘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哭诉道:“这事情怎么能怪我,还不是你那个女儿做得好事!说来说去我也是受害的那一个。现在好了,她们母女俩骑到我和清漪的头上来了!你瞧瞧清漪的那张脸,你那个女儿小小年纪,下手却这么狠,长大了那还了得!” 正文 第10章 讨好老夫人 相爷心里也心疼,平日里的舒清漪总是对自己嘘寒问暖的,贴心的不得了。 他作为一个父亲都没扇过她的巴掌,这一下子让舒清冉给扇了,他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你就别说了,这件事情先缓一缓。没听到三皇子今日说话的语气了吗?若是你再要对她们母女俩不利,那我这丞相也别做了!”舒丞相道。 芸姨娘闭了嘴。 自己丈夫高官厚禄,出去的时候她脸上也有光。若真的因为这些小事被降了职,那可真的是太不值得了。 可是她心里却舒不了这口气。 等着吧,以后日子有她们好看的! 一连几日的太平,萧氏在看了大夫吃了药之后气色也渐渐好了起来,就琢磨着去库房里挑几匹布料给舒清冉做两套新衣裳。 这个年纪的舒清冉应当是爱美的年纪,况且又是嫡女,老是穿些旧衣服也不像话。 萧氏给舒清冉量了尺寸,舒清冉以为是要给府里的绣娘做,没想到萧氏自己亲自动手了。 她心疼自己的母亲,怕她太过劳累,央求着萧氏再好好休息几日。 “不过是普通的针线活儿,有什么好劳累的?再说这日日待在屋子里也闷得慌,做做女红打发时间也好。”萧氏道,随即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知清安这几日怎么样了,有些日子没见,不知可长高长壮了些,身上的衣物可还合身。” 舒清冉知道母亲又再惦念自己的二哥了。 上辈子舒清安一直由芸姨娘养着,表面上对舒清安好,要什么东西都给他,暗地里找了几个不入流的下人陪伴在他的身边,养成了草包的性格。 又偏偏什么都听芸姨娘和那个舒清漪的,丝毫没有自己的主见,也不愿动脑子好好想一想姨娘的为人。 这辈子不管怎么说,舒清冉都不能让自己的二哥继续被芸姨娘荼毒下去,哪怕他未来依旧是碌碌无为平凡人一个,凭着相府的家底,总能让他衣食无忧一辈子不是。 可若是栽在芸姨娘手里,是死是活都得听那个女人的,实在是太憋屈了。 “娘亲既然惦记着二哥,不若叫下人去通报一声,让二哥晚上过来一起用饭。”舒清冉提议道。 二哥如今年纪也不大,若是悉心教导,兴许还能掰得回正轨。 萧氏摇摇头。 “罢了吧,他如今去了书院学习,这功课肯定多的不得了,还是不要打扰他了。等他得了空,自会过来看我。” 舒清安的功课多不多舒清冉不知道,只知道二哥若是得了空,也是被姨娘拉去灌一些迷魂汤,哪里还想得起来兰荷居住着他的生母。 “母亲这样说就不对了。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足。二哥就算在忙,也不至于连陪母亲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的。您这段时间也与我二哥多亲近亲近,免得他总是跟姨娘在一起。不是清冉看低了姨娘,姨娘总是这般小家子气的,若是二哥也染上了这股风气该如何?” 萧氏点点头。 小女儿说的的确有些道理。 “是我疏忽了。以前总是缠绵病榻,怕将自己的病气过度给他,现在身子骨好些了,也是该多关心关心他了。” 舒清冉在心里松了口气。 母亲能这样想就好。 既已经打定了主意,舒清冉让阿桂去跟厨房打个招呼,说是提前准备一些小少爷喜欢吃的东西,晚上送到兰荷居去。 自己则是去了老夫人那里。 彼时老夫人正在念经,有下人通报说是六小姐过来了,老夫人才换换睁开眼睛,放下了木鱼,拿起了一旁的佛珠。 “让她进来吧。” 舒清冉规规矩矩地进来,微微低着头。 “怎么今个有空来看老婆子我了?”老夫人闭着眼睛捏着佛珠道。 房间里面充斥着淡淡的檀香,并不熏人。 舒清冉深吸了几口,低声道:“清冉前些日子高烧不退,如今虽然好些了,但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会梦魇。清冉寻思着老夫人日日吃斋念佛,一心向善,当有佛光庇佑,所以想来沾沾老夫人的佛光。” 旁边照顾老夫人的婆子捂着嘴笑了,道:“六小姐的嘴巴可真是够甜的。” 舒清冉也笑了,但是反驳道:“清冉一字一句都是实话,惠姑姑这样说,是不相信清冉吗?” 惠姑姑又在那捂着嘴笑。 老夫人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心底也是有一丝丝的高兴的,所以面上就和蔼了几分。 “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不过这府里的事情我已全然放权,你若是有事,找我也不是办法。” 听到老夫人的这句话,舒清冉眼珠子一转。 看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老夫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只不过一直不肯出面管罢了。 “昨日大夫给清冉诊过脉,说着梦魇一事大约是被什么给惊着了,药石无医。大夫让清冉抄抄佛经,也许这心静下来了,病自然就好了。今日清冉过来,只是想老夫人能行个方便。” “你这么一说,我若是不让你过来,岂不是要害你?” 舒清冉连忙跪下来,小脸上写满了欣喜。 “多谢老夫人成全。” “你先起来吧,这相府的规矩里,没有给人请安还下跪这一条。即便你是个女娃娃,这双膝盖,也只能在该跪的时候跪,莫要给相府丢脸。” “老夫人的教诲,清冉谨记在心。” 舒清冉探望完老夫人之后就轻声离开了,惠姑瞧着那个才到她下巴的身影,对老夫人道:“夫人觉得她这梦魇是真是假?” “不管是真的是假的,有这份心便是好的。只盼着日后不要是个白眼狼。” “怎么会呢。这萧氏可是实打实的名门之后,脾气样貌才情都没得挑,相信这教出来的女儿也不会太差。” “你明日在这庵堂给她添张书案,熏香也淡一些,一个小女孩子身上檀香味太重不免遭人诟病。” 老夫人这话锋一转,明显是不想提到萧氏。 惠姑叹了口气。 这萧氏的确哪哪都好,就是性子太糯了些,也不争不抢的,弄得相府的后院一团子遭,还让个没家世背景的女人骑在头上。 要不是老夫人这几年压着,府里的丑闻早就传到外面去了,相府也早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老夫人原来还挺喜欢这个萧氏的,只是萧氏这几年的作风实在是令人失望,也难怪老夫人不愿意提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