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前言 前言 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 的第二天…… 我吧我承认我错过了好日子了。 小戟再一次开始在铁血上上传新书了。《悍马烈日》,名字是父亲起的,放心,小戟的父亲不是汽车发烧友,此悍马非彼悍马。 这是小戟在铁血上的第三本书,故事的地点仍然发生在同昌,故事的主人公是前两部书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梁丹。准确的说,在《小裁缝》一书中,梁丹只是个传说中的人物。 而事实上,梁丹这个人物在我们辽西地区是有人物原型的。此人名叫马子丹,是个不折不扣的抗日英雄,或哪位朋友有兴趣,可以在网上查查关于马子丹的故事。他与名将杨靖宇是同一时期的人,只是天妒英杰,他的抗日时间没有杨靖宇那么长。 为了写好这本书,小戟与父亲彻夜研究大纲,可以说与前两本书相比,这本书更花心思,考虑得更周密,故事情节更加完整。这也使得小戟对这本书充满了信心。 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说,总觉得若是不写在前头的话,可能老读者在读书的时候,会产生诧异。因为此书中的故事情节与《夺命七星》有出入,《七星》中的一些重要人物,可能在本书中面目全非,甚至于《七星》中的一些关键情节与本书也大不相同。 这个……那个…… 怎么说呢? 说得好听一点,叫做笔力有限,功力不足。 说得难听一点,就是顾此失彼,难缘其说。 记得在我中学的时候,最喜欢的作家除了金、梁、古之外,就是台湾名家温瑞安先生,尤其是他的《四大名捕》。之所以喜欢《四大名捕》,除了温先生的生花妙笔之外,更让小戟惊奇的是,在温先生的笔下,除了《四大名捕》之外,《七大寇》、《白衣方振眉》等一些作品居然都是发生在同一时期的。 换句话说,温先生笔下的江湖当中四大名捕经常出现在七大寇的情节里,这些人物都是可以友情客串的。在小戟的印象中,这样的小说手法堪称一绝。 当然,也许有的朋友会说,郭靖还在《神雕》里面客串好久呢。小戟无心抬扛,不过如果您也是温先生的发烧友,你一定能理解小戟到底在说什么。 后来小戟自己开始提笔写作的时候,也曾经不断的想过,象温先生这样去写作。所以,算上《悍马》这一本,小戟在铁血所写的三本书都是发生有同昌的,时期也基本接近,尤其是《悍马》与《七星》几乎就是同步进行的两本书。 然而当真正提笔之后,小戟骇然发现,这样写书简直太难了。在更加的佩服温先生的同时,小戟不得不承认,凭的小戟的功底实在难望温先生的项背。 所以才有了这段前言。若是老朋友,肯定也还记得,小戟在《七星》前面就写过一段类似的前言,只因为《七星》的情节在某些方面与《小裁缝》冲突。 这些话小戟只得腆脸再说一次,就让我们把每个故事都当成一个独立的故事吧。如果在大家读到的情节当中,有任何在情节方面与前两本书有冲突的地方,比如人名、地名甚至是人物性格的变化等等,请朋友们就以本书为主。如果哪位朋友突然说,某某个人物为啥死了?在《七星》里边他明明活到最后啊!之类的问题,小戟实难回答,一切都只为了情节,为了让这个故事更圆满,如此而已。 小戟会努力把这本书做好最好——其实哪一本书我都是这么希望的。 既然已经写到第三本了,小戟也不想再冒充新人,但说实话小戟在铁血的朋友不是很多。大概因为小戟平常很少在论坛和大伙聊天所致。小戟希望通过小戟的作品,能和更多的读者交朋友。 新的一年又来到了,新的作品也开始了,小戟更等着新朋友的到来! 卷一 后记 后记 说实话,我没想到这本书会写这么久,差不多有一年时间了吧?但实际上,如果按照既定的写作大纲来看,这本书其实还没有写完。 之所以到这里做为了一个结尾,是当初斜佬曾说过,东北抗日武装,大多没有太好的结局。其实想想也是,东北四省被鬼子占领较早,日军势力根深蒂固,大多数的抗日武装最后皆被鬼子消灭了。 记得小时候看过的电影,无论是《地雷战》《地道战》或是看过的小说《平原枪声》《雁塞游击队》等,都是发生在中原地区的事情。描写东北抗日战场的,主要是《杨靖宇》,不过杨将军最后也以失败而告终。恍忽记得有篇文章说,杨靖宇将军要是能活到建国的话,肯定也是十大元帅之一,但如果毕竟只是如果。 《悍马烈日》中的主人公梁丹,是以辽西抗日英雄马子丹为人物原型的。据县志记载,马子丹曾经率领部队三打义县城,威震辽西。只可惜其抗日队伍仅维持了一年,后来因叛徒的出卖,被鬼子杀害在水口子老家的河套外面。 在本书的大纲当中,是将梁丹战死也做为一个小节来写的。 但后来,我突然想,为什么一定要让英雄死去呢?历史是无法改变的,但小说却可以演义。所以,就有了如今的这个结局,虽然称不上完美,但小戟却希望梁丹能一直存活在读者的心中。同样的,也可以为下一部小说打下伏笔(若是还有下一部小说的话。) 其实关于梁丹的书,早就想写了。父亲在《军火》当中,就已经描述了梁丹的影子,不过那本书的主人公是罗云汉。而在小戟的第一本书里《小裁缝》当中,梁丹已经牺牲,当时西山游击队也已经是共产党领导的队伍了,队长是周玉龙。在《七星》当中,梁丹却是活的,但笔墨不多。不过这三本书的写作当中,其实一直就在酝酿着《悍马》这本书,那就象是一种积累,当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悍马》便出现了。 望月称小戟的三本书是同昌三部曲,不过有趣的,到是时间上这三本书是倒着写的。《小裁缝》结尾的时候,同昌已经解放了,鬼子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被赶跑了。而《悍马》的写作之初,鬼子才刚刚进了同昌城。两本书整整有十四年的时间差。不知道是否还有别的作者象小戟这样,把三部曲从时间顺序上反着写的,有的时候自己想想也是挺有意思。 关于结尾的那一场大战,其实在纲中的比重并没有那么多,是小戟突发奇想,又加入了一些桥段,目前看来似乎还不错。 不过如果是网上的老虫子应该能看得出来,最后一的战,有着YY的成份在里面。好吧,我承认我YY了,但YY有的时候真的很爽。所以,对于严谨的读者来说,可能会在最后的同昌战役中看出这样或那样的破绽。那不妨您就当看了一小段的YY小说罢了,想当初小戟刚在网络上挣扎的时候,也是写过YY小说的。如今写到《悍马》,一不留神没有刹住车,让大伙见笑了。 严格来说,《小裁缝》与《七星》都是奇侠类小说,仅是以抗日为背景。《悍马》才是完整的抗日战争小说,在小戟写作之初,是绝没有想过《悍马》会写上如此之久,篇幅如此之长,从字数上看它比《小裁缝》与《七星》两本书的总和还要多。而事实上,这还是小戟将大纲中的部分情节放弃的结果,如果全写上来,不知道要写到何年何月。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佩服铁血上面那些一本书可以写上数百万字甚至上千万字的作者,小戟心里明白,写作真的很累,尤其是这种网络上的持续更新更累人。小戟一直是个懒惰的人,那些一直追着小戟的更新在阅读的读者更是明白,每到节假日的时候小戟就自己给自己放假,少更甚至不更。 所以,真的很感谢读者,所有的读者,一直支持着小戟的读者。望月和轻装骑兵更是一直在回复里支持着小戟,使小戟有了更新下去的动力。(嘿嘿,斜佬,你是逃兵哦……后来半年小戟就见不着你了!) 但在这里,小戟更要感谢父亲,要是没有父亲的支持,小戟肯定不会坚持到今天。从小说的布局、大纲、情节再到细节,以及成文之后的一字一句,父亲都仔细的看过,并且每每找小戟谈心,讨论小说,才便得小戟终于能将《悍马》完结。其实上又何止是这一部小说呢?小戟的每一部文字,都是父亲的辛勤汗水,可以说没有父亲的支持、鼓励与帮助,就没有小戟在铁血网上写下的三部小说。父恩如山,怎是“谢谢”二字,就可以表达的? 很多人问小戟会不会继续写下去,其实我自己也在问自己。 前两天和小编R聊天的时候,我说“啥时候能把我的小说出版啊?”小编R说“我更希望铁血上所有的小说都能出版。” 我们每个人都是生活在现实当中的,每天都面对着生活中的自己,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得到回报,而回报则是再次付出的动力。 小戟愿意付出,也渴望回报,或许下一部小说,就在不久的将来。若您是支持小戟的话,对于小戟的小说有什么样的看法,或者下一部您希望看到一部什么样的小说,不如告诉小戟,闭门造车,怎比博采众家? 卷一 第一章 第一章 虽过了年关,但这天却越发的冷了起来,丝毫见不到半点春日将来的意思。 北国的雪总是那漫山遍野的,且不说深山老林、人迹罕至的地方,就算是城边村脚,那积雪往往也没人双腿。若不亲到北方,让人很难想象霜雪竟可如此霸道和强横!尤其是北风吹来时,卷杂着雪丝,仿佛连风都变成了白色。 东北人把这种风称为“白毛风”,如果老天发恶,没命的刮起这白毛风的话,险恶时会冻死一村子的人。 对于同昌小城的百姓而言,1932年年初的恶风比往年还要凛冽得多。那风已经吹到人的骨头里,那股寒气更是从心窝子里面钻出来的,让人连伸个懒腰的胆量也失去了。 其实在往年,如此冷冬的话到反而会让百姓安心一些,因为天这么冷,连土匪胡子也会在山里猫冬,如果不是饿得前心贴后背的话,胡子们也宁愿忍一忍,先熬过这个该死的冬天再说。 然而年关前在锦州城里的那一阵枪响,还有如潮水般向关里退去的东北军,似乎都在告诉老百姓们,今年或者在今后很久的日子里,最可怕的不是胡子,不是东北军,更不是白毛风,而是那些坐着汽车、拉着钢炮开进同昌城的日本鬼子。 当然,这一切似乎也仅仅是对百姓而言,而对于那些土匪胡子来说,官军也好,日军也罢,不过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同昌这地方虽小,却正处在联通关内外的交通要道上,自秦汉时起,这个地方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什么人来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想来同昌,就要守同昌的规矩。 对于东北的土匪胡子而言,规矩就是理法,就是天,就是命,就是赖以生存的根本。越是大绺子,越是要守规矩。在同昌这里,想要说一说能数得上的大绺子,就不得不提一提鹰帽山的火狐狸和牛马会的李金镖。在同昌地界上,大大小小的绺子多如牛毛,但鹰帽山和牛马会绝对独占鳌头,而如果说这两家到底谁更厉害一些,也许眼前就可以立见分晓了。 因为就在大年初五的这一天,火狐狸和李金镖的人马已经齐聚在鹰帽山脚下,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但一场火拼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山风尤冷,吹在石间发出“呜呜”的怪叫,似猛兽的叫声。入肉如刀,入骨如刺,若是身子弱的人,只是站在这山风间吹上半个时辰,便会落下老年寒腿的久病。 常走山的人都知道,此时的山风最是凶险,千万不能立足在风中。就算是非迎风而过,也一定要缩头藏脑,如过街之鼠一般才行。 可偏偏就有人总是那么不信邪。眼看着山下的火狐狸与李金镖已经排下了阵仗,这山腰处却有几个人如似浑不把这要命的山风当回事似的,对着山下指指点点有说有笑。尤其是那为首的书生样的人物,立于一块大石之上,山风呼啸而过时,将他的一身长衫猎猎吹起,他却越发的挺直了腰身。剑眉星目之中,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更是从骨子里面发出来的,莫说这山风,就是千军万马,似乎也不放在眼里。 “这俗话说得好,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他娘的,这话用到火狐狸和李金镖的身上,也不灵了呀!我早就听说牛马会的李金镖看上了鹰帽山的火狐狸。可惜呀,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人家火狐狸根本不缕他李金镖这根胡子,这李金镖可真是没搞着狐狸还弄了一身骚。” 说这话的人正站在那为首书生的身后,看上去约有那么三十岁上下,中等身材,人略略的偏瘦了一些,但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若说有些美中不足的,便是眉稍与眼角都在稍稍的向两旁斜飞着,冷眼看上去似乎那人总是在笑着。 在相书中,把这种眼睛叫“桃花眼”,也叫“吊死眼”。桃花眼主煞,面犯桃花,这人一辈子定然是少不了那些风流韵事。吊死眼主凶,凶神降世,别看这人不高不壮,却天生就是那打起架来不要命的主。 “老五,别在那瞎说八道的。今天这事,可大可小。火狐狸也好,李金镖也罢,要我说和咱们马队根本就不犯边,打死打活是他们自己的事。老四,要我说咱可犯不上趟这混水。这两帮人马,都是同昌地头上最硬实的,不是你我兄弟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劝动的,往下咋办,你可得想清楚了。” 说此话的人声音略有些低沉,但听起来却因为这种低沉而显得厚重,山风刺耳却无法掩盖他这种低低的声音。无论他距离你有多远,他说话时却似乎就在你的耳边。 看起来他的确要比老五的年龄大上一些,已近四十岁,眉宇间的沉稳自如捏拿得恰到好处,他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哪怕是脱口而出的话也总让人觉得是那么的有道理。 与老五完全不同的是,他的眼角与眉稍稍稍的往下垂,让人以为他似乎看谁都是漫不经心的。可如果你若仔细的去看他的眼睛,却会惊讶的发现,其实他早已经把你看了个通透。相书上说,这种眼睛叫“文星眼”,相传神仙般的刘伯温就是这种眼睛。文星眼主智,智如刘伯温者,心机似海。 这话的前半句是说那长着桃花眼的老五,后半句则是在劝前面站在山石上的书生,看来那书生,便是“老四”了。 老四没有回头,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山下那顶牛皮帐。似乎他完全没有去听后面两个人的话,也似乎他也已经听得明明白白,然后再将那些话凝聚到他的眼神里,之后他的眼睛似乎可以神奇的将这些转化成一种力量,一种可以刺穿下面牛皮大帐的力量。让人没来由的相信,尽管有那厚厚的生牛皮隔挡着,但他偏偏就能洞悉牛皮帐里发生的一切。 “三哥,那人没问题吧?”老四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回头,并且这话也问得没头没脑,但他知道长着文星眼的三哥,定然会懂得他在问什么。 听了老四的问话,三哥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刚刚的劝说对老四没用,老四就是这个脾气,决定了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可这也偏偏是让他和老五服气的地方,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在大年初五陪着老四站在这里吹山风了。 “放心吧。”三哥没再多说什么。 老四终于回过头来,但却是看向了老五:“山那头你给我盯紧点,现在是办正事,把裤腰带勒紧了,千万别……” “这话让你说的。”虽然老五也是三十岁的人,可是让老四这么一说,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了,“多大点事啊。要我说,还和火狐狸、李金镖谈个屁呀,我杨花肠儿一个人就把山那边的人包圆了不就完事了?” “要说你一个人能把同昌的窑姐全包圆了,那话我到是还信。”老四想笑,但却忍住了,“放心,今天这事办完了,我出钱,你说要哪的窑姐都行。但今天这事要是办砸了,我就把你裤裆里那玩意割下来,吊在你们家房梁上,让你看看光拿眼睛瞅着,就是用不上。” 老五杨花肠儿顿时瞪直了眼睛,满心想要还上两句嘴,可凭他肚子里那点油水想要和三哥、四哥斗嘴皮子的话,根本连呲牙的机会都没有。一回头正看见三哥身后的一个毛头小伙子也捂着嘴笑呢,杨花肠儿立刻调转火力:“笑啥呀?没点规矩。不我说三哥,你也不好好管管你儿子?这过了年都十七了吧?还是个童子鸡呢,连大姑娘的手都没碰过。人都说古一林是同昌地面上的智多星,你们老古家可别绝了后啊!” 站在三哥古一林身后的孩子正是三哥唯一的儿子,杨花肠儿这话说得狠了些,要是换成别人的话,这孩子非得抄家伙不可。但眼前这人他却懂得,最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要是真和他制气的话,反倒毫无意义。 不过中国人最忌讳“绝后”二字,杨花肠儿刚刚也是急了口不择言。现在反应过来,不由得拿眼睛偷瞄了三哥一眼,那古一林却还是万年不变的一种表情,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杨花肠儿立刻换了一副嘴脸,骚眉搭眼的和三哥的儿子说道:“别忙,下回五叔去找窑姐的话,说啥也把你带上。” 小伙子不制可否的看了一眼杨花肠儿,对于毛头小伙子而言,杨花肠儿的话让他根本就没法往下接,更何况他亲爹就在眼前站着。 杨花肠儿则扔下小伙子不管,往古一林眼前凑了凑:“三哥,你说句实话,我杨花肠儿是那种只顾着裤裆不管兄弟的人吗?” 三哥仔细的想了想,然后很郑重的说道:“是。”杨花肠儿顿时翻了个白眼,无话可说。 到是前面的老四摆了摆手:“时候差不多了,老叔跟我过去,你们在这等着。” “老四。”古一林皱了皱眉,他觉得老四光是带着老叔的话太危险了。 老四去笑道:“放心吧,人去多了,反而不好。老叔,这回就咱爷俩儿去,我这条命可就交给您老人家了。” 自众人身后闪出一个老汉来,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好似个弥勒佛一般:“有我跟着,你们就放心吧。” 杨花肠儿却似仍不放心,一把抓住老汉的手:“梁叔,关键时候你可别掉链子。” 梁叔却一板脸:“咋的?信不过老梁是不?要不我先给你来一针?”说话间,好象变戏法似的手指间多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来,“我一针下去,保管你半个月硬不起来,你信不?” “我信,我一百个信。”杨花肠儿连忙放开梁叔的手,甚至还向后跳了半步,眼有余悸的看着梁叔手里那银针,看样子他定然是在这银针上面吃过大亏的。 卷一 第二章 第二章、 东北的胡子并不习惯用帐篷,那是蒙古草原上的规矩。在东北,若是两方摆下牛皮帐,那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谈判。 在同昌这地方,无论鹰帽山还是牛马会,都是属一属二的大绺子,就算是谈判的时候所用的牛皮大帐,也显得格外气派一些。 同昌位于辽西,是锦州的门户,此地区属于典型的东北丘陵地带,多山少水。鹰帽山是同昌西山的一座山头,因山似雄鹰而得名。鹰帽山下,就是同昌最大的集镇刘龙台,而刘龙台恰恰就是牛马会的总舵所在,说起来这火狐狸与李金镖到称得上是邻居,平日里也算井水不犯河水。哪怕是手底下人有一点小摩擦,两面的头领也是能忍则忍,因无论火狐狸还是李金镖心里都明白,那么多大大小小的绺子,有无数人在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呢。 可今天不同,今天的事似乎已经不能忍,不能让,唯有火拼! 鹰帽山下便是东岭古道,古道已不知是何年何月所修,是同昌与西山各镇的交通要道。此时那牛皮大帐就摆在东岭古道的正中央,而鹰帽山与牛马会两边上千号的人马,则分列在古道的两边依山布阵。谁都知道,一旦牛皮帐里面的人物要是翻了脸的话,那接下来就是同昌地面上百年不遇的一场大火拼。也许拼下来从此就会确立,谁才是同昌第一霸主,也许拼下从此两大帮派就此消失,整个同昌地面就要重新洗牌。 因此上,鹰帽山与牛马会的这场谈判,不但是双方人马尽出,而且同昌其他地界的大小绺子也纷纷派出人马探报,随时注意着这里的动静。 至于附近的百姓,则就接到了道上的知会,大年初五这一天,人不出户,马不上鞍。按道上的规矩,这时候敢出现在东岭古道上的人,生死有天。一旦真要是打起来,子弹却不长眼睛的,它管你是胡子还是百姓? 这牛皮大帐足有寻常百姓家三间正房那么大,将好端端一条大路堵得严严实实,外面虽然冷风呼号,帐内的那股子杀气,却已经气冲斗牛。就算是那噼啪山响的火苗,也压不住两方头领的火气! “姓霍的,俺李金镖看你是个女流,不想和你一般见识,这些年来能忍的我也都忍了。可我没成想啊,俺老李越忍,你越真不拿俺当二百五不识数对不?俺今天就和你说实话,当年俺能割县长的马尾,今天就能割你的脑袋!” 李金镖是那种典型的东北大汉,就算在平常说话的时候也仿佛在喊,当他真的喊起来时,连牛皮帐都快冲破了。 尤其是那句“当年俺能割县长的马尾”说出口时,让对面的火狐狸微微皱了皱眉。火狐狸知道,有些人大嗓门是为了吓唬别人,实则没啥大本事,而有人大嗓门则是真的动了杀机。恰好,李金镖就属于后者。 李金镖今年才二十八岁,但他成名却在十年前。那一年刘龙台的税金太重,逼得百姓走投无路,县长却亲自带着人来西山催税。十八岁的李金镖带着与他一样的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将县长及其手下的警察打得抱头鼠窜,最后用刀子割掉了县长和警察等所有人所骑马匹的马尾巴,县长灰溜溜的带着人骑着秃尾巴马逃回了同昌。 随后就象所有人都能想到的一样,县长立刻派人带着兵来围剿李金镖,李金镖则索性带着人上山拉起了绺子。虽然说是绺子,但李金镖不但不坑害百姓,反而成了这一方的保护,到后来东北军要是不架着大炮开着汽车的话,都不敢来西山催税。 而且从此“割马尾”的李金镖也名声大震,前来投奔者络绎不绝,久而久之到成了同昌地界上数一数二的大绺子。而李金镖的绺子不偷不抢,因为刘龙台是整个同昌地面上最大的牛马集散地,所以李金镖的绺子干起了保镖的生意,专门保护来往客商,人们也便把李金镖的绺子称为“牛马会”。 十年后的李金镖刚刚二十八岁,正是一个人一生当中血气最盛的时候,外加上他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在人眼中仿佛金刚重生,不怒自威。与人动手之时,先大吼一声,往往还未出招,已将对方吓个半死,宛如恒侯再世。 此时的李金镖还在吼,尤其是他已经瞪红了眼睛,看样子马上就要出手了。牛皮帐的另一边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匆匆的站了起来。本来按道上的规矩,谈判的时候是不能出手的,真想亮家伙,要等出了帐再说。但看着李金镖的样子,没人敢保证他是不是一定会守这规矩。 一位老人鼓了鼓勇气说道:“李大当家的,咱有话好好说,哪来那么大的火气呢?” “七爷,您老也看见了,这姓霍的娘们儿给脸不要脸,可不是俺老李在这欺负娘们儿吧?”李金镖强压下这股火气,对同昌地面上的几个黑道老宿,这点面子终究要给的。不然的话,谈判还请人家来干啥?不就是为了评评理吗? “那是,那是……”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被称了一声七爷的老者只是一个劲的点着头,勉强又坐回椅子上,才看向了坐在李金镖对面的鹰帽山的大当家火狐狸,“霍当家的,您也别怪李当家的火气大,这事要是在谁的身上也都得上火。按规矩呢,逢十抽一,这可是当年你和李大当家定好了的,怎么突然说改就改呢?何况初三逢喜,你还砍了牛马会三个兄弟的脑袋,这事嘛……嘿嘿……可是真有点说不过去了。” 无论是面对李金镖的拍桌子瞪眼,还是七爷的逼问,火狐狸仿佛没有听见似的。她甚至还摆了摆手,让身后的丫头给她湛了一杯茶,此时正慢条斯理的一点点品味着。 看着火狐狸这带搭不理的样子,七爷有点尴尬。他假装用眼神去寻问旁边的另几位老者,那些老家伙却都纷纷在那里打哈哈,根本说不出一定点有用的东西来。七爷在心里暗骂了两句,但也无可奈何。象他们这样的老家伙,说得好听点叫做黑道宿老,其实背地里有多少人骂他们是老不死的棺材瓤子? 在黑道上混了这么久,不是他们有多大本事,就是命大没死罢了。留着这口气活到今天,别的没留下,算是留下了这点面子。江湖上有点谈判的事,还把他们请来,让他们说句公道话。 其实他们自己心里也明白,他们不过就是个摆设。这事到底怎么办,还得是火狐狸和李金镖自己说了算。到了这里,最好是不要得罪人。别看这李金镖喳喳呼呼的不好惹,你以为这一声不吭的火狐狸就是个好相与的主? 同昌地面的女当家不是没有,但火狐狸绝对是排名第一的。火狐狸本名霍凤,今年也只有二十五岁,但却是个从小在土匪窝里长大的。当年东北军想围剿鹰帽山,还专门在山下修了个炮楼,哪成想当年只有二十岁的霍凤,独自一人单枪匹马杀将进去。不但杀了二十名东北军,还一把火将炮楼烧成飞灰,从此名声大震。 霍凤因火成名,从此专门让人做了一身红妆,红衣、红裤、红鞋、红披风,骑一匹桃红马,远远看去仿佛一团山火在烧。自此江湖人称“火狐狸”,鹰帽山的老当家临死之前,亲点火狐狸继承山门,独霸鹰帽山。 与李金镖不同的是,火狐狸毕竟是个女子,很少与人大吼大叫,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大家闺秀,只懂描眉绣花呢。 可这帮黑道老宿们却个个明白,一旦这火狐狸要是发起火来,那就是一股能将人化成飞灰的三昧真火,只怕到时候这里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这话问是问,七爷自己的心里也没什么底,只是暗暗的说着,冤有头、债有主,这是你们鹰帽山和牛马会的事,我们就是摆设,一会儿千万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才好。 不过听李金镖的话,七爷也觉得这一次火狐狸做得有点过份。本来刘龙台就在鹰帽山脚下,牛马客商想去同昌,必须走东岭古道。要是火狐狸把这条道给堵死了,神仙你也别想过去。 那李金镖原也不是装横不讲理的人,和火狐狸说得好好的,逢十抽一,算是买路钱。双方这么和和气气的也过两三年了,没出过什么大事。 这一次火狐狸不知道吃了什么枪药,突然提出要改为逢十抽五。好家伙,按火狐狸的说法,来往的客商要留下一半的牛马在这里,那这买卖还做个屁呀?李金镖自然不同意。不但不同意,还在大年初三的时候,专门派了三个兄弟,带着一队牛马从山下过。 开年的第一件买卖,在道上叫做“逢喜”,生意做成了,预示着一年的好兆头。这一趟生意,要是在以前,火狐狸连那逢十应该抽的一都不要,算是给李金镖的面子。李金镖也自然会在生意过后,派人带上三牲好礼答谢火狐狸。 可今年不同,火狐狸不但亲自带人下山劫了牛马,还把李金镖三个弟兄的脑袋砍了挂在道边的大树上。 那李金镖本来就是个火爆脾气,这口气让他如何咽得下去? 卷一 第三章 第三章、 江湖路上混的是什么?其他地方且不说,在东北就是两个字:脸面。 有枪也好,有人也罢,地盘再大,人面再广,其实混的就是脸面。所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江湖路上,脸面要是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当家的要是没了脸面,那手下的兄弟自然树倒猢狲散,半个人丁都不会再跟着你混饭。 火狐狸如今所做下的事,就等于在打李金镖的耳光,就在大年初三,她挂在路边树上的不仅仅是三颗人头,还有李金镖的一张脸面。 李金镖在看着火狐狸,他今天必须找回这个脸面。那些黑道老宿们也在看着火狐狸,他们能坐在这里,凭的也是一张脸面。 在同昌的大小绺子里,火狐狸为人是横了一些,女人嘛总有不讲理的地方。只是鹰帽山势力太大,山上山下几百号兄弟,个个如狼似虎,没人惹得起。另一方面,火狐狸虽然睚眦必报,但到是很少主动做什么欺负人的事。同昌地面上人都知道,这位鹰帽山的大当家,如果你能走路绕着她的话,她也极少主动张嘴咬你。 只不过这一次为什么突然就对牛马会下了黑手,虽然火狐狸不说,但众人皆以为其中必有隐情。今天在这牛皮大帐之内,有这些黑道宿老在此,自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唇枪舌战,这些黑道宿老要做的也不过是和和稀泥当和事佬罢了。 说到底,李金镖其实也并不是一定要和火狐狸翻脸。不然的话,就早宣战罢了,何苦还摆下这牛皮帐?毕竟双方都是大绺子,真要动起手来,谁也不是稳赢不输的。拼到最后,拼的都是自己这些年的血汗基业,都是自己的血本。这伤筋动骨的事,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愿意干。 所有牛皮帐里的人都在看着火狐狸,尤其是李金镖,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火狐狸到底想干啥?这些年来,牛马会与鹰帽山相处得还算不错,年节的礼尚往来谁都不曾缺过礼数,可是今年这火狐狸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抽了哪个筋? 但火狐狸却没有看任何人,她只盯着她手中的茶杯。她仍然穿着一身的红妆,尤其是头上的血红头巾映在茶杯里时,连那上好的碧螺春都变得红灿灿的。 火狐狸越是这么冷静,李金镖越是生气。其实比李金镖更生气的,是李金镖身后的几个兄弟,尤其是一个粗大的汉子已经几次想要冲过去和火狐狸拼命,若不是李金镖暗中用手拦着,这牛皮帐里最就已经响起了枪声。 终于火狐狸慢慢的将茶杯放下,却突然转过头向身后的一位看似大婶的妇人说道:“李婶,把家伙收好,先动手了反倒让人觉得咱鹰帽山小家子气似的。” 那李婶虽然是个女人,却生得五大三粗浑似个男人一般。因为李金镖身后几个兄弟一直越越欲试,这李婶也早就摸出短枪在手,心想着若是真动起手来的话,先一枪放倒了李金镖再说。 不想火狐狸到是冷静,拍了拍李婶的手,李婶便一边恶狠狠的看着李金镖,一边不服气的将短枪又收回腰间,但那枪上的保险却一直没关。 火狐狸这才慢条斯理的转回身,未说话时先微微一笑,拱手道:“李大当家的和各位前辈都说完了?” 李金镖只是瞪着火狐狸,另一边以七爷为首的几位黑道宿老却连忙抱拳回礼。那七爷还故做笑脸道:“霍当家的有啥话只管说,咱同昌道上的规矩,打开天窗说亮话。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去,霍当家的有啥道理,今天一并敞开了说,让咱们几个叔伯也知道个来龙去脉,也好知道到是谁是谁非。” 这些个场面话,对于七爷这种“谈判专家”来说,自然是驾轻就熟。反正这种事情来来回回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只要火狐狸说出自己的理由来,几个老家伙就开始装和事佬。能把事情化解开,自然又提升了几个老家伙的威望和脸面——看看吧,连牛马会和鹰帽山的事情咱都能摆平,这同昌还有咱摆不平的事情吗? 要是谈崩了,那么按规矩也得让几个老家伙先走,等他们走到安全的地方,你们两家爱怎么打就怎么打,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和几个老家伙没关系。 所以火狐狸虽然还没开口,几个老家伙已经把下面的事情想得通透,甚至是一脸淡然的看着火狐狸。 “我一个女流之辈,能有啥好说的。”火狐狸说起话来懒洋洋的,“不过既然李大当家的想打,我也不得不奉陪。好在今天几位叔伯都在这,大过年的,咱也算给同昌城添点响器,一块热闹热闹。” 火狐狸的声音虽然不高,但这几句话一出口,无论李金镖还是几个黑道宿老却全都变了脸色。 而火狐狸身后的李婶不但长得象个男人,那脾气也不输给爷们,张嘴喝道:“和这帮不要脸的谈个屁?有能耐出去比划比划。” 哎哟喂!听火狐狸和李婶这意思,今天来这牛皮帐似乎根本就没打算来讲理。明明是她们鹰帽山砍了人家牛马会的兄弟,可是听她们的口气,好象真正吃亏的还是鹰帽山一样。 “李大仙,你他娘的把嘴给我放干净点!”李金镖身后一个粗大汉子也骂了起来。 那火狐狸身后的李婶本名叫李仙儿是个寡妇,未入鹰帽山前是个跳大神的,在这十里八村的十分有名。时间一长,没人叫她的本名,都叫她李大仙,连她自己都把李仙儿的名字忘了干净,只觉得自己本来就叫李大仙。 “怎么着陈大巴掌?想和老娘单练是不?好哇,出去比划比划!”李大仙对着李金镖身后的粗汉也跳脚骂道,“你个忘恩复义的东西,你回去问问你娘,你六岁那年被黄大仙给迷了,要不是我帮你送神,能有你陈大巴掌的今天?我看你是吃屎吃多了,脑子让屎给糊上了是不?” 所谓“跳大神”就是东北民间的一种“巫医”,迷信的色彩非常严重。彼时农村并不发达,更没几户人家请得起大夫,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以为是被妖魔鬼怪给迷住了,就得请这些“跳大神”的来送神,送走了瘟神那病自然也就好了。 这之间自然不可能有科学的成份在里面,但有的时候人的抵抗力强,挺一挺这病可能也就好了。若恰好请了跳神的,那跳大神自然就把这功劳居为己有。 眼前这陈大巴掌小时候就曾经发过高热,偏偏那么巧就是请了李大仙去跳过大神以后,陈大巴掌的病居然就好了。为了这事,陈大巴掌十岁之前,年年过年的时候,都要拿鸡蛋去给李大仙磕头的。 不过到了今天,也算各为其主。这陈大巴掌本名叫陈海,因为一双手掌异于常人,且力大无穷,人送外号叫陈大巴掌。是两年前才入了牛马会,李金镖看陈大巴掌为人义气,又有本领,便一直贴身带着。 今天看见李大仙站在对面,一开始的时候陈大巴掌的底气并不足,但毕竟是吃人家牛马会的饭,一听李大仙出言不训,陈大巴掌还是忍不住还嘴了。 然而若看客您是东北人或了解东北的话,您就会知道,跳大神这种人那万万惹不得的。凡是吃这口“神仙饭”的人,别的本事到在其次,那一张嘴却千锤百炼,寻常人等万难在这等“仙家”的嘴头上讨得半点便宜。 李大仙自打进了牛皮帐就一直站在火狐狸身后运气,好象对面站的全是千年的冤家一样,现在陈大巴掌主动跳出来敢撞李大仙的枪口,也活该陈大巴掌倒霉。李大仙用手指点着陈大巴掌张嘴便骂:“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陈大巴掌,缺德带冒烟的王八犊子,你还有脸在老娘面前站着?我早知道你这绝户命,当初就应该让黄大仙把你收了去。何苦让你今天跳马猴子似的跟我这指手划脚,你也不是怕脏心烂肺……” 这一番话滔滔不绝的骂将出来,怎是那“厉害”二字就可以形容出来的?不要说李金镖、陈大巴掌和七爷等人,就是火狐狸都插不上话。 东北悍妇一旦要是骂起来,那是什么话都骂得出口的,上至八辈祖宗,下到没见过面的儿孙,全家老小一个都不会放过。而且话都是一套一套的,冷丁听上去就象是绕口令一样,一环套一环,句句里面都带着伏笔,等你听明白是啥意思的时候,已经被人骂得体无完肤、没脸见人了。 最过瘾的是,可能李大仙可能觉得光骂陈大巴掌一个人还没啥劲,骂着骂着话峰一转,把整个牛马会的人全给套在里面了。连李金镖开始,从上到下一个也没放过。骂得那叫一个全面! 所以东北的老爷们儿常说这么一句话:能动手尽量别吵吵。 为啥?看看李婶吧,论吵吵,天下间何人能是李大仙的对手? 骂到后来,连火狐狸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几次暗中用手拉了拉李大仙的衣襟。那些话骂出来,火狐狸一个大姑娘听着都脸红,没法再听下去了。可李大仙正骂到兴头上,这是今天谈判没把跳大神的鼓带要,要是再让李大仙听到鼓点的话,她老人家能从大晌午一直骂到后半夜去,还不用管饭。 对面站着的李金镖忍无可忍,连枪都掏出来的:“他娘的,别骂了,不就是动手吗?俺老李陪着!” ------------- 感谢望月,第一个在书评区捧小戟的场!! 卷一 第四章 第四章、 李金镖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被对面李大仙骂得火冒三丈,初立牛皮帐时还打算和火狐狸讲理,这到好半句理没讲,到是让人骂得狗血淋头。火往上撞的时候,腰里的枪已经到了手里,杀不杀火狐狸到在其次,先打烂了李大仙这张嘴再说吧! 别的人都被李大仙的滔滔骂词吸引过去,就连火狐狸都没注意李金镖的动作,到是李大仙身边的一个人却从头到尾的一直注意着李金镖和陈大巴掌等人。一看李金镖抄起了家伙,那人要论身手可不如李金镖快,让他也立刻掏枪先一步射杀了李金镖,他还真没这个本事。心头一急,抢出一步拦在了李大仙的前面。 只不过别看李大仙是个女人,却是那种五大三粗的类型,而拦在他前面的虽是个男人,却偏偏瘦得麻杆一样,仿佛风吹便倒一般。尽管他拦在了李大仙的前面,却无法拦住全部,整个身体后面露出了一圈李大仙的身形,冷眼看过去好似李大仙的身体里面装着个瘦男人一般,让人忍不住发笑。 自然这不是玩笑的时候,这瘦男人一动,火狐狸也知道不妙,枪没在手,指尖一抖却捏出一把飞刀来。 “你装啥大尾巴狼?滚一边去。”李大仙浑没发现生死已经眼前,正骂得过瘾呢,突然视线被这瘦男人挡住,心中不由生气,反手一巴掌将这瘦男人拍到一边,“回去我再收拾你!没出息的玩意。” “侯叔!”火狐狸却知道李大仙那一巴掌有多大的力气,生怕把这瘦男人拍出内伤来,急急看了过去。 不想这侯叔虽然看上去瘦小枯干,但身形却还灵活,晃晃脑袋又闪到了李大仙前面,却向火狐狸笑道:“没事,小意思。”显然已经不是头一次被李大仙拍打,已经习惯了。 火狐狸叹了口气,鹰帽山上人人见了火狐狸都不敢喘口大气,唯有李婶和侯叔是个例外。这一对冤家,也算是鹰帽山的一对活宝,火狐狸拿这二人也全无办法。 原来在东北这地方,跳大神也算是一个行业,并且有自己门内的规矩。最基本的,跳大神不能自己一个人跳,还得有一个帮衬的才行,被称为二神。这就象是对口相声一样,不但要有一个逗哏的,还得有一个捧哏的,一逗一捧这戏才圆满。 而刚刚被李大仙一巴掌拍飞的侯叔就是多年来与李大仙一直合作的二神,属于“黄金搭档”的类型。 在跳大神的时候,李大仙假装被仙家附身装神弄鬼,而二神就负责在一边问话,比如“仙家是哪洞哪府的?”“今日来可有何求?”等等,说到最后不外乎是让主家拿出钱财来消灾避祸。 这李大仙是个寡妇,十四岁的时候嫁人,十六岁的时候就死了夫家,被婆婆骂成是克夫相,赶出家门。要不是同村的药农侯千帮衬着,说不定就饿死了,最后能走了跳大神这条路也完全是被逼无奈。 并且自李大仙跳大神开始,这侯千就一直是帮衬的二神。而最主要的是这侯千是药农出身,虽然不能被称为什么行家里手,但寻常的中药还认识那么三五十味,往往最后李大仙从神仙那里请来的“符水”其实都是被侯千悄悄的掺了中药进去,因此上这李大仙对于疾病的“治愈率”是明显高于其他同行的,名气也比别人大得多。 与李大仙完全相反的是,这侯千似乎打小就营养不良,身体一直就没有长开,越长越瘦,怎么看都象个猴精一样。并且因为自小采药,擅长爬山,人送外号叫“侯登山”。 这侯登山与李大仙到如今相识数十年,二人之间的情义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有几次火狐狸私下里都劲李大仙,差不多就行了,守了个男人几十年,还不嫁等啥呢?更何况鹰帽山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两个人其实早就钻到一个被窝里,差的其实就是个过场而已。 可李大仙似乎多年跳大神跳得有些信邪了,认准了自己是克夫相,说啥也不和侯登山成亲。那侯登山似乎也认这个命的,就天天跟在李大仙的后面,认打认骂,不离不弃,整天一副笑哈哈的样子,好象这辈子就没碰上过啥烦心事一样。 然而虽然没拜过天地,可二人的感情与夫妻无二,今天眼看着李金镖要动手,侯登山头一个反应就是往李大仙的前面挡。也亏着是侯登山这些年对李大仙的口才有所了解,别人听着李大仙的骂架目瞪口呆,而侯登山却早已斯空见惯,从头到尾他就一直瞪着对面李金镖和陈大巴掌等人呢。 侯登山心里清楚,被李大仙这么骂,就是泥人也受不了。侯登山可还记得,当年有个农妇背地里说闲话,讲究李大仙和侯登山不干不净,结果被李大仙知道,堵着人家的家门口骂了一天一夜,活活骂得农妇上吊了,这才罢休。 那李金镖又是何等人物?他自己不会上吊,但很可能出手就要了李大仙的命。 好在有侯登山这么一挡,李金镖也突然意识到,这毕竟还是在牛皮大帐里,万一头一枪是自己打出去,那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按规矩,牛皮帐里话不讲完,是不许开枪动武的。眼看着侯登山被李大仙拍到一边,李金镖也长出一口气,连忙把枪收起来,眼睛却盯着火狐狸指尖的那把飞刀。 虽然与火狐狸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也有传闻这火狐狸擅打一十二把飞凤刀,不过到底有多厉害,还真没见识过。刚只看火狐狸出刀的速度,只怕就不比自己出枪慢,李金镖不经意的眨了眨眼,他知道眼前的虽然只是个女子,却是帼国不让须眉的扎手点子。 不管怎么说,有侯登山这么一搅和,李大仙总算是停了停口。也不用别人让,李大仙自己拿起火狐狸桌前的茶壶,对着嘴一仰脖“咕嘟咕嘟”一壶茶水转眼见了底。又长长的喘了口气,似乎总算是过了瘾头了。 眼见李大仙又要说话,一边的七爷抢先道:“这个……这个……骂……不是,这说了半天,霍当家到底为啥事这么恼火?给咱大伙讲讲吧。” 何着李大仙虽然骂了这么半天,但实质性的内容一丁点都没有,虽然骂得天花乱坠,可到底是因为啥,根本谁都没听明白。 这也是东北悍妇骂街的本事,骂了半天,口吐莲花、声震天下,但实际上根本全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李大仙一瞪眼睛,似乎又准备对着七爷开骂,火狐狸先一把拉住李大仙——连她这个当家的都无法再听下去了——抢先对七爷一笑:“还能有啥说的。我一个女人家,见人先短了三分礼,当前这么多前辈的面,哪好意思再说自己的理儿?再者说,这打无好手骂无好口,牛马会的三条人命,已经挂到我的账上了。我火狐狸又不是没杀过人,敢作敢当。真要是惹不起牛马会,我鹰帽山早就搬家了,哪还有脸活在同昌地面上啊?” “哎……你这……”七爷一时语塞。别看火狐狸说起话来彬彬有礼,不象李大仙那样骂大街。可这几句说得太厉害,而且把路全给堵死了,根本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七爷等几个和事佬就算是想劝,现在也根本没有下嘴的地方。 看样子这火狐狸是根本就不想谈,今天能来这牛皮帐,不过是守一守道上的规矩,不给人留下口实罢了。从火狐狸的心里,根本就是想和牛马会狠狠的打上一架。 可是……这到底为的是啥呀? 七爷偷眼看了看李金镖,却见李金镖虽然气得暴跳如雷,但实际上也是一头水雾,弄不清火狐狸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真要打起来,难不成火狐狸就有把握真把牛马会给灭了?要不然,咋就这么大的口气? “好了,谈完了。”火狐狸站起身来,目光冷冷的扫过众人,却又微微一笑,“李婶、侯叔咱们走吧,外面的兄弟也冻了半天了。今天破五,打完了咱还得回山上包饺子呢。” 今天是大年初五,又叫破五,在民间有吃饺子的习俗。听火狐狸这话,似乎根本就没把牛马会的李金镖放在眼里。 侯登山在后面笑道:“对,酸菜我都切好了,今天咱包酸菜篓,可尽吃!” “滚一边去。”李大仙对着侯登山又是一巴掌,“要吃就吃羊肉萝卜的,你个穷命,一天到晚就知道酸菜,吃得一身的泔水味。” “听你的,听你的,就吃羊肉萝卜的。”侯登山一副贱皮骨的样子,恨不能立刻就捧着一盆羊肉饺子在李大仙面前伺候着。 二人这一唱一喝,将李金镖等人气得头顶冒烟。 本来李金镖就不是那好脾气的人,既然不想讲理,那就别讲了。再讲下去,外人还以为他李金镖是怕了火狐狸呢! “打就打,俺们牛马会的兄弟,也是个个不怕死的。”李金镖又吼了起来,“陈大巴掌告诉外边的兄弟,把家伙给我抄起来,今天晚上咱们爷们儿在鹰帽山上边包饺子吃!” 听了李金镖这一声喊,七爷与几位黑道宿老顿时全都站了起来。谁都知道,今天这话不用再往下说了,鹰帽山算是和牛马会谈崩了,接下来就是一场同昌地面上最大的火拼。到了这时候,再说啥都没用,抓紧跑吧,一会儿子弹可不管你宿不宿、老不老! “当家的,您就放心吧。”陈大巴掌也瞪着眼睛。答应一声,挑开牛皮帐的帘子就往外走。 哪知道走得太急了,帐外面正好有人要进来,陈大巴掌与那人撞了个满怀。这陈大巴掌本也是个粗大的东北汉子,一身横肉足有一百七八十斤,却不想被撞得连连后退,若不是李金镖拉了一把,陈大巴掌非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可。 却见外面与陈大巴掌相撞的人正慢慢的走进来,看样子到象个教书的先生,进帐后看了看众人,挑眉说道:“咋的?我来晚了?大伙都谈完了?” 卷一 第五章 第五章、 居然有人闯帐?这实在出乎帐内众人的意料。 这闯帐可是道上的大忌,不经通报就敢闯帐,那摆明就是不把帐内的老少爷们儿放在眼里。要知道,这帐内的可不是啥小角色,牛马会和鹰帽山,哪一个是好惹的?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别人还没说话,到是七爷一拍桌子先吼了起来。 这么半天了,当着李金镖和火狐狸的面,七爷等和事佬根本就没有大声说话的余地,到是李大仙反而痛痛快快的骂了个爽利。所谓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帐内这一堆和事佬们心里也憋着气没处撒呢,现在一看有人闯帐,七爷头一个叫了起来。 李金镖与火狐狸二人对视了一下,同时从对方的眼神里读懂这闯帐的都不是对方的人,不由得二人也心头诧异。怎么着,如今牛马会和鹰帽山的名头已经败落了不成?这两家人谈判居然敢有人闯帐?吃了豹子胆了吧? 到是那闯帐的书生对着众人齐刷刷的目光,一脸的淡然,拱手道:“在下梁丹。” 梁丹?帐内众人同时一顿,看来对这名字似乎都不陌生。 “听说过。”七爷降低了声调,但语气却不似对李金镖和火狐狸那样恭敬。先是稳稳的坐下,才慢悠悠的说道,“梁当家的如今在咱同昌地面上,可是名声不小。我听说在年前小年夜,还带着人和同昌城里的鬼子干了一架?” “听说了,听说了。”一边又有人点头道,“我还听说让鬼子打得屁滚尿流,差一点连命都没了……” 众人哄堂大笑,好象看个怪物一样的看着梁丹。又一个黑道老宿指着梁丹说道:“你小子也不看看自己的份量,初来乍到,也不知同昌的水深水浅,就敢去捋鬼子的胡子?” 对着众人的嘲笑,梁丹却是面色如常,好似不闻不见。扔下七爷等人不管,又向李金镖抱了抱拳:“看李大当家的样子,到是一头水雾,好象现在还不明白霍大当家的为啥和你们牛马会翻脸吧?在下,到是略知一二。” 李金镖听得心里“咯噔”一声,这么半天了,被人骂得狗血淋头,还不知道咋回事呢。那火狐狸的口气强硬得狠,却就是不说原因。看样子梁丹到是知道事情的来由,李金镖忙道:“不知……” “慢着……”又是七爷在喊,只是声音里又多了几份老气横秋的意味,“姓梁的,你到底懂不懂规矩?这地方,也有你说话的份?” 七爷这么一说,李金镖也只能闭上嘴。这凡事一碰到“规矩”二字,总是多少有点让人头疼。虽然李金镖一心想从梁丹的嘴里知道真相,可是规矩就是规矩,牛皮帐里有牛皮帐里的规矩,要是坏了规矩,那梁丹就算是说出大天来,也无人相信。 梁丹不为人知的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想进得帐来,便痛痛快快的把事情说明白。可惜,这七爷人老成精,根本没给梁丹开口的机会。梁丹自然也知道,要是不按规矩来的话,自己往下真是一个字也不必说了。 “来呀,既然梁爷想说话,那咱就得给梁爷说话的机会。”七爷冷冷的看着梁丹,“我到是听说梁爷当年在朝阳地界当过政府的巡官,就是不知道咱同昌的规矩,梁爷懂还是不懂呢?要是不懂,我今天卖卖力气,给梁爷您说道说道这三刀六洞滚钉板的规矩。” “三刀六洞滚钉板”这话一出口,李金镖与火狐狸同时微微皱了下眉,这就是一道鬼门关,能过这鬼门关的人没几个,过了之后还能开口说话的就更少了。 论年龄的话,李金镖二十八,火狐狸只有二十五,看起来都要比梁丹小一些。可是二人在同昌道上成名得早,而这梁丹则是年前才拉起了人数不多的队伍。江湖道上年龄不重要,重要的是论资排辈,抡辈份的话,只怕这梁丹要排在二人的后面。 同昌道上的规矩就是如此,两帮人马谈判的时候,除了象七爷等这样的专门请来的和事佬之外,其他外帮势力是根本不许开口的。真要想说话也成,那就得过一过这三刀六洞滚钉板的鬼门关,为的就是试试你到底有没有那说话的诚意,要说的到底是不是能豁出命的重要事情。如果仅仅是想装腔作势的话,想想刀子和钉板,大多数都乖乖的闭上了嘴。 “好啊。”梁丹笑道,“梁某初来乍到,今天也算是给各位前辈见礼了。” “少废话。”七爷冷笑着。这么半天了,终于让老家伙们逮着一个可以捏的软柿子,各个兴奋不已。能逼得人见血的话,这才能显出老家伙们的份量不是? 七爷一招手,身后自然有人托着一个托盘走到梁丹面前,再将托盘上的红布扯开,那红木托盘上赫然是三把明晃晃的牛耳尖刀。 这东西原本就是谈判已经备好的,原也没想过有人敢闯牛马会、鹰帽山的牛皮帐,不成想还真用上了。 李金镖虽然一心想知道梁丹要说什么,可是按道上的规矩,如果梁丹不过了三刀六洞滚钉板这一关的话,那么他在牛皮帐里说的话根本就不能做数。哪怕他说的是实话,七爷这帮老家伙们也照样可以不认帐。所以,不论李金镖怎么想,梁丹都要过这一关。 “去照应照应梁当家的。”李金镖向陈大巴掌一努嘴。 陈大巴掌会意,快步走了过去,便要抓住梁丹的肩膀。 所谓三刀六洞,就是说要用托盘上的三把牛耳尖刀生生刺入梁丹的身体,而且必须前刺后出,三刀刺过去以后,要见到六个血洞才可以。不要说是寻常人,就算是江湖好汉,被活活的刺上这么三刀,也往往疼会晕了过去。 所以,若实在想开口,硬要受这三刀六洞之苦的话,必须让用人将受刺之人牢牢的摁住,甚至有的时候要绑在木桩上。否则的话,人总是有本能的,皮肤一遇到刀尖自然要退。可是如果真的退的,那退的不是皮肤而是脸面,脸面一丢,往下全是白扯。 李金镖也真心希望梁丹开口,可对梁丹这个人又并不了解,尤其冷眼一看不过是个白面书生,文文弱弱的样子,他到是真担心刀到眼前梁丹夺路而逃。 陈大巴掌一走出,李金镖的身后又闪出一人,没去帮着陈大巴掌,而是反手将托盘里的刀子抄起一把。看样子,是准备用刀子的主。 那人拿着刀子,刀尖向下冲梁丹一抱拳:“梁当家的,在下牛马会胡天雷,得罪了。”说着,一翻腕子,那小小的牛耳尖刀,象变戏法似的化成一刀银光在胡天雷的手中团团飞舞,好似活物一般。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这姓胡的必然是个用刀的行家,刀快如水,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得到的。 李金镖派出这两个人用意十分明显。 那陈大巴掌天生力大,有他摁着梁丹,那梁丹想躲也躲不开。而这胡天雷是出名的快刀手,三刀刺出越快越好,快入快出也省得遭罪。 “李大当家的客气了。”梁丹不理会别人,却向李金镖抱拳拱手。 本来陈大巴掌已经扣住了梁丹的双肩,按理梁丹应该丝毫动弹不得。哪知道,这梁丹随随便便的拱起手来,陈大巴掌在梁丹的身后涨红了脸,使用浑身的血气,居然摁不住梁丹。 如此一来,外人到还好说,李金镖不禁动容。这陈大巴掌不但天生两只大手,更是力可劈石,在牛马会里包括李金镖本人在内,要论掰腕子比力气的话,都不敢说稳赢了陈大巴掌。不想这梁丹看上去斯斯文文,居然毫不费力的挣开了陈大巴掌的双手,似乎还真有两把刷子。 “梁某既然敢闯帐,为的是义气。两肋插刀,不过尔尔。”梁丹口中话语不停,又轻轻的伸出右手,仿佛自然而然的将胡天雷手中的尖刀接了过来。 这一下子,不单是李金镖深吸了一口气,火狐狸与七爷等人看在眼内,皆是一惊。 要知道,外人尚不知陈大巴掌力气如何,看梁丹如此轻松的挣开,并不觉得梁丹如何本事,只当陈大巴掌是个窝囊废,中看不中用而已。 可胡天雷手中耍刀的手段,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这牛皮帐里包括看上去年老将死的七爷在内,哪一个不是江湖道上一路摸爬滚打才过来的?有没有本事另说着,但这点眼力要是也没有的话,那真算是在江湖上白混了。 那一把小小的牛耳尖刀在胡天雷的手中,翻转成一片银光,稍远一点根本连刀身都看不清楚。胡天雷看似随意,但火狐狸等人看在眼内,暗道这胡天雷手中玩刀的功夫,没有十年八年的,万万练不到如此程度。 李金镖心里更明白,这胡天雷本是个打铁的出身,不过不喜打农具单喜打刀。这一辈子不爱婆娘只爱玩刀,无论大刀小刀鬼头刀,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是整个牛马会里最会玩刀的行家。还从来没听说,胡天雷玩刀会失手。 可今天就在眼巴前,眼瞅着梁丹伸手过去,缩回时已经抄走了那正被胡天雷玩得团团转的牛耳尖刀。不但别人想不到,胡天雷自己也想不到,甚至出于惯性,胡天雷的手指和腕子还在不停的抖着。 “好一手空手入白刃。”连一直冷冰冰的火狐狸都不由赞了一声。若是换成自己来做的话,就处真能夺了胡天雷的刀,却也无法象梁丹这样拿捏得恰到好处,举重若轻,信手拈来,到好象胡天雷不过是把刀摆在那里,等着梁丹去拿一样。 “见笑。”梁丹向火狐狸一点,却没拱手。因为他除了右手握着牛耳尖刀之外,左手已经解开长衫,又向火狐狸道了一声“失礼”,已将长衫脱下,右手之刀已经缓缓的向自己的肋内刺去。 卷一 第六章 第六章、 众所周知东北的冬天是极冷的。 寻常人家若在此时出门,定然缠头裹脚包得严严实实。甚至于象李金镖、火狐狸这样的练家子也一样皮帽皮衣,不然满帐篷的篝火也挡不住呼啸的北风。 梁丹闯入帐内时,外面只穿着一件长衫,似乎已不大合时宜,这本是春秋时才着的装束。更不想,此时梁丹将长衫脱下,就已露出精赤的上身来,里面居然连一件贴身的小衣都没穿,看样子早就已经准备好了要过这三刀六洞的鬼门关。 “哟喝……”却是李大仙突然来了这么一声,一双眼睛绕着梁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看了三圈还不停歇,浑似要把梁丹吃了一般。 通常东北的汉子总被人形容成五大三粗,远远看去好似半截黑铁塔似的,不知道还以为东北人个个都以烧炭卖薪为生。其实东北人粗是粗了点,但不是全都千夫一面,就说这梁丹远看近看都是书生打扮,长衫一脱之后,一身肌肉鼓鼓着,却是白白净净好似个转世唐僧一般。与李金镖、陈大巴掌等人,尽不相同。 李大仙虽然“哟喝”了一声往下啥都没说,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本来火狐狸只是看着梁丹褪去长衫,心里头还想着到要看看这姓梁的是不是真要闯这三刀六洞,此时耳边一声李大仙这声“哟喝”,火狐狸脸上一红,好在她本来就是一身红衣、红裤、红披风,此时突然脸红却也没有引得旁人惊讶,唯独自己在那里心跳加速了不少。 “哼,白面书生。”七爷的话象是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偏偏声调还不下,让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地方,可甭想蒙混过关。” 七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梁丹手中的短刀已直插入肋下,红光崩现,鲜血已沿着刀刃涌出。 不但是李金镖、火狐狸等人抽动了一下眼神,就连见多识广的七爷等黑道老宿也用力的咬了咬后槽牙。三刀六洞这事不是没见过,可是自己扎自己的,却还是头回听说。这事说起来好象不咋的,不就是一刀捅下去吗?不知道还以为咬咬牙就过去了,嘿嘿,千万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不信的话您捅捅您自己试试? 更何况,这却不是随便捅上一刀就罢了,还必须前进后出,这一刀必须要把自己捅得通透了才行。就见梁丹手上发力,尖刀虽短,却直破身后而出。 众人还在惊讶之时,梁丹再伸双手将托盘上余下的两把尖刀握在手中,刀尖回转,直刺左右双肋之下。再刺自己的右肋。同样,尖刀自前而入,自后而出,血洞上鲜血直流。仔细数数,刚好前三后三,六个血洞。 “咝。”又是李大仙吸了口冷气。 东北这地方不缺硬汉子,尤其是当胡子的,挨刀子吃枪子那算家常便饭。万一不小心被县城里的警察给逮着了,打断了骨头也得咬着牙不吭声才行。不论是谁,要是吃不得这份苦处,不要说招供,就是“哼哼”了半声,一旦传出去了,也不用再做人了。 然而这份苦处与自己用刀子扎自己又大不相同。毕竟那是被人锁着、绑着,等鞭子抡过来的时候,不受也得受着。马棒砸下来的时候,不挺也得挺着。而如今,众目睽睽之下,牛耳尖刀穿身而过,帐篷里面的都是行家,就算牛马会、鹰帽山上的硬汉们,也个个倒吸冷气,均想着要是换成自己的话,只怕还真是没有梁丹这一身硬骨头。 就连那七爷也不禁动容,一双手拿起茶碗又放下,全然忘了自己是不是要喝水。 到是梁丹三刀在身,面不改色,反倒微微一笑,向众人拱手道:“让各位当家的见笑了。”声虽不高,却底气实足,无半分气短之势。话音才落,抖手将三把尖刀抽出,稳稳的放在托盘之内,向那托着托盘的人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刀扎在身子里时鲜血已然流出,待到刀出之后,更是血流如注。梁丹的长衫内下着月白色的马裤,顿时被鲜血染得一片鲜红,让人触目惊心。 那托着托盘的本是七爷的手下,当初托着尖刀过来的时候,嘴角还带着冷笑,想看看这姓梁的强出头会落得什么下场。帐内众人之中,他距离梁丹是最近的,等到血腥气扑鼻,眼见着梁丹三刀穿身而过,早已吓得呆立当场。 梁丹冲着他连挥了几次手,那人竟还呆呆的立在梁丹面前,满眼看着梁丹身上的鲜血,竟然忘了何去何从。到是七爷拿不下脸来,故意的咳嗽了几声,这人才感到自己的失态,红着一张老脸退了下去。走时,还不忘敬佩的看了看梁丹,心里挑起大拇指。 “你的药呢?”李大仙突然一巴掌拍在侯登山的脑袋上,“还不给梁大当家的止血?” “啊……我……”侯登山也被梁丹所做惊得呆住了,象他这样的人怀里常常收着药材,那是跳大神以来就养成的习惯。 不过一来侯登山并不是专业的大夫,只是个药农出身。他认识的那几味药,如果治个头疼脑热的或许还能见见效果,可是对于跌打损伤一类的却根本无从下手。这伤筋动骨的事情,万一要是治不好往往会落得下半辈子的残废,担误人家半辈子。 另一方面,一看李大仙对这姓梁的这么上心,侯登山心里一阵倒醋。就算这姓梁的是个英雄,自己的心里也着实的佩服,但那也得分啥事情啊。别人看着李大仙五大三粗不象个女人,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侯登山的眼里这李大仙可叫一个千娇百媚,当真是顶在头上怕吓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更何况这李大仙又是个泼辣的性子,除了对火狐狸之外,其他的人包括侯登山在内,皆是张嘴就骂、抬手就打,对男人更是从来不假辞色。侯登山半辈子过去了,还从来没吃过什么人的干醋呢。 今天突然看李大仙对这姓梁的一上心,侯登山这叫一个别扭。虽说这姓梁的是条好汉,真要是失血而死的话,的确让人可惜。但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侯登山上的心头上架着一刀,可就不管不顾了。别说自己不会治,就算是真有那起死回生的手段,也不想用在梁丹的身上。大不了,背地里给这姓梁上的多烧一道高香也就算了。 因此上,李大仙又是拍巴掌又是跺脚,侯登山只当没看见。嘴里边“哼哼叽叽”,脚底下半步不动。 “侯叔……”火狐狸小声的说了一声,却又抿了抿嘴,后半句咽回了肚子里。一双眼睛只是看着梁丹,但毕竟自己是一方的当家人,和这姓梁的非亲非故,这时候要是主动过去给梁丹治伤的话,传出去可就好说不好听了。 “好汉子……好汉子……”七爷干干了说了两声,往下去也没什么下句。却是拿眼睛扫了扫李金镖。 似李金镖这样的东北爷们儿,最敬佩的就是硬汉,一看梁丹果然三刀六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李金镖大为折服。依着李金镖的意思,就要拿出伤药给梁丹治伤。可是一看火狐狸坐在那里没动,七爷又冷冷的看着他,李金镖这才意识到,别人都没动作,自己如果显得太热心的话,人家会不会怀疑自己和姓梁的是一伙的,这梁丹闯帐其实是自己的说客? 这么一想着,李金镖本来已经伸到怀里的手,又慢慢的拿了出来。嘴上不说话,只是拿眼睛看着梁丹,心道这姓梁的可千万要挺住。今天这事不论最后结果如何,只要这梁丹不死,俺老李非要请这姓梁的入伙不可。 虽然没有太多的话,但梁丹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于众人的想法已经了然于胸。笑道:“咱姓梁的也不是铁打的金刚,按规矩也得治伤了……” “没错。”李金镖第一个吼了起来,“咱同昌的规矩,也没有不让治伤这一说。梁当家的,俺看你这伤势不轻,尽早治伤吧。”虽然是冲着梁丹说话,眼睛去看着七爷。 别看这七爷在李金镖与火狐狸眼里算不得什么,可是人老成精,老奸巨滑这话用在他身上,那是再恰当不过。对着李金镖和火狐狸他还不敢怎样,可是这梁丹在同昌道上混了不到一年,算不得什么大绺子,这七爷也知道如何拿捏才是正道。 “梁当家的只管治伤,不过可也别让大伙等得太急了。”七爷淡淡的说道,便又一挥手,“来呀,把钉板给梁当家的准备好。” “差不多行了!”李大仙叫了起来。眼看着梁丹还浑身是血的,这老家伙到是不管不顾的还要上钉板? “李婶,别说话。”火狐狸一把拉住李大仙。这个时候,越是帮着梁丹说话,其实反倒越是对梁丹不利。李大仙看不出来,但似火狐狸这样的黑道当家,哪会没有这点眼力? 随着七爷一声吩咐,自七爷的身后又闪出两个人来抬着一摞东西走出来。众人仔细看去,却是摞得整整齐齐的木板。不过却不是普通的木板,每一条木板上面都钉着整排的钢钉。那钢钉钉尖朝上,足有一尺多长。 这二人看来这一套已经做得熟练了,抬出之后,手脚利索的将这些带着钢钉的木板一条条排放整齐,转眼间铺出一道足有三米多长,一米多宽的钉板来。似乎为了这次谈判,七爷还专门重新修整过钉板,上面的钢钉根根透亮,锋芒刺眼。 三刀六洞之后,接下来的,便是滚钉板了! 卷一 第七章 第七章、 “那个老头,你干啥呢?”李大仙突然又吼了一嗓子。 别的人光顾了看地上冷光森森的钉板,唯有李大仙眼珠不错的看着梁丹。却发现就在七爷的手下铺钉板的时候,自帐外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来一个红光满面的胖老头。那胖老头也不说话,自袖子里抽出几支长长的银针来,对着梁丹的身上刺去。 梁丹的身上刚刚自刺了三刀,表面上浑然不觉,其实冷暖自知。明晃晃的刀子扎在自己身上哪有不疼的?估计是疼得太厉害了,对于胖老头用针刺他的事情居然半点不知,等到李大仙出言提醒的时候,胖老头已经出手如风,在梁丹的身上刺了三五针了。 听了李大仙的喊声,众人才望向梁丹,梁丹却回头冲着胖老头一笑:“老叔,你这针还真灵啊。” “小毛病,小毛病,这都不叫事……”胖老头的眼睛却只看着梁丹身上的伤口。几支银针刺下,伤口上的血已经明显的小了许多,但胖老头却不敢大意,指尖连动,又拿着一支银针在梁丹的背心连刺了几下。 “鬼门十三针。”火狐狸最是个识货的行家,一看胖老头出针的手法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原来鬼医梁桐是梁丹的老叔啊。” “这老东西就是鬼医梁桐?”李大仙的嗓门却是不小。甚至扔下梁丹不管,到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梁桐,“老侯,咱当年的生意,有一半是这老小子给搅和的吧?” 在同昌这地方,有名有号的人物并不算太多。当土匪胡子的,如火狐狸和李金镖这样的,自然人人皆知。但象梁丹这样,年前才拉起了队伍,到是有许多人并不知道梁丹的名号。 而在巫医这一界里,巫以跳大神的李大仙为最,而医则要首推鬼医梁桐。 这梁桐并不是同昌本地人,十几年前举家搬到此地,而后以悬壶济世,专治跌打损伤。在东北这地方,医以老为重。十几年前梁家刚搬来时,梁桐只有四十几岁,大半的庄户人家宁可去请李大仙来跳大神,也信不过梁桐。 然而天下没有不开张的油盐店,等真有人求医到梁桐之时,这梁桐不论对方如何伤痛,只凭手中的银针居然能起死回生。没有几年功夫下来,这生意到是比李大仙还火了许多。好多李大仙的熟客,后来都奔了梁家来投医,气得十里八村的神妇神汉们牙根直痒痒。 有那惹事的去梁家找茬,却居然没有一回能占得便宜。这老梁头手中的银针可以医人也可治人,好些个前去挑事的人,也不知怎么被这老头扎了一针,回去之后浑身不自在。或疼或痒或酸或麻,更有那头重脚轻、上吐下泄的。时间一久,谁还敢去老梁头的家里闹事啊? 有那好事的去梁桐处旁敲侧击的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老头手中的银针被称为“鬼门十三针”,是梁氏的不传之秘。这鬼门十三针到底有多厉害,外人知道得不多,但光是听听名字可就够吓人的。也正是因为这鬼门十三针的名头,这老梁头也人送外号“鬼医梁桐”。 当胡子谁还没个受伤的时候?跳大神的到底有多少底气,这些绺子里的当家哪会不知道?而似梁桐这样实打实的神医,哪家还不抢啊?火狐狸也好,李金镖也罢,都数次的派人去梁家请老梁头入伙。却次次都吃了闭门羹,无论摆下啥样的条件,老梁头的脑袋晃得拨浪鼓似的。 有心把老头强抢上山吧,可是说到底是要求着人家的。惹了谁也别惹大夫,你真把人家给抢到山上,惹火了大夫,他下的药还还敢吃吗? 今天一看老梁头突然出现梁丹的身后,并且用鬼门十三针给梁丹止了血,梁丹又口称梁桐为“老叔”。火狐狸等人这才明白,真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梁字来,何着人家老梁头不入伙为的就是等自己的大侄子呢。 眼见着老梁头几针下去,梁丹伤口上的血立刻变缓。而后,老梁头又自怀中拿出几贴膏药一样的东西来,才一出怀立刻异香扑鼻,定然不是凡物。对着梁丹的伤口贴了过去,立时就将伤口上的血完全止住了。 “这伤还能贴膏药?”李大仙就有点不明白了,拿眼睛瞅了瞅侯登山。平常二人配合的时候,李大仙只管装神弄鬼,真要说治病的本事全在侯登山的手段里。 侯登山这一会儿正瞪大了眼睛看着梁丹身上的几贴膏药,满眼羡慕。听李大仙问话,不由说道:“别丢人了,那是膏药吗?那叫红伤七厘散,专治刀箭伤,是老梁家的独门配方,传男不传女,懂不懂?” “呸,啥好意啊?还传男不传女。”李大仙浑不在意。 到是李金镖暗叫了一声好险。刚刚自己还打算用金创药给梁丹治伤,现在一看老梁头的红伤七厘散,心中自然明白,自己这金创药和老梁头的药比起来,只能算是白面,还是大磨粗磨的。 由此李金镖也更加坚定了要拉梁丹入伙牛马会的决心。不但这梁丹是条好汉,而且他还有这宝贝叔叔呢。 想到这里,李金镖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火狐狸,却见火狐狸也正若有所思,定然是与自己想到一块去了。李金镖心头一紧,不由盘算着一会儿下手定然要快些才好,千万莫让火狐狸先得了手。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到时候这姓梁的可别让火狐狸勾了魂去。 李金镖与火狐狸各有心事,另一面还一人也是心头着急,眼巴巴的看着梁桐给梁丹治伤,心里有话却又不知怎么说才好。想了半天,才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梁……梁神医,多日不见,您这身子骨还硬实着呢?” 梁桐处理好梁丹身上的伤口,才刚长出了一口气,寻声看去,却原来正是七爷在和自己说话。梁桐胖胖的老脸好似个弥靳佛似的,未说先笑:“这不是柳七爷吗?哎呦,这大冷的天您老上这干啥来了?怎么着,腰疼病好利索了?” “唉,我呀,这不就是受苦的命吗?”七爷一看老梁头的笑脸,心里也长出了一口气,“话说回来了,我这腰啊,这真是一天比一天疼得厉害。都是年轻时候落得那点毛病,见不得风雨,才一上冬就不行了。今天要是不是牛马会的李当家请我来,我是说啥也不想动地方了。没成想,在这还看见梁老哥了,您可千万给我瞧瞧,我这腰……这可咋办……哎呦,这说着,又疼上了。” 论年龄七爷比梁桐还要大上几岁,可是求人在前,张嘴先叫了一声“梁老哥。”一边说着,一边揉自己的腰。 七爷这么一说,边上几位黑道宿老们顿时也都“哎呀、哎呦”了起来。这个说脖子酸,那个说胸口闷,都纷纷过来让梁桐给看看。好家伙,杀气腾腾一顶牛皮帐,顿时就变成梁氏诊所了。 其实想想也是,人一到了岁数,身子骨难免会出点这样那样的毛病。这些黑道老家伙们,枪林弹雨里活了大半辈子,越老越是惜命,都想再多活两天。这回可逮着神医了,那还不抓抓紧? “没事,没事。”梁桐却是一张笑脸,“小毛病,小毛病,这都不叫事。”说着,伸手在七爷的腰上按了按,“是不是这里?这里?还有这……” “对……对……真神了,梁老哥就您摸我这两下子,我这腰就好了一半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七爷是连吹带捧,实指望着梁神医当场用针,把他这腰疼病一时三刻就给治好了。 “小毛病,小毛病,这都不叫事……”梁桐的嘴里反复的说着,似乎这就是他的口头禅。又拍拍七爷的肩头道,“柳七爷,听我一句话,您这病啊没啥大事。吃药扎针其实都不管事,您得换换床位。” “是吗?”七爷顿时来了精神,你看这神医说话和别人就不一样,不用针不吃药,换张床位就能治自己这腰疼病了?立刻急急的说道,“哎呀,这我家里边还真有没有床位,我这住火炕都住了半辈子了。听说,南方人都住床是吧?那玩意,也有讲究吧?” 东北人都是烧火炕的,住床的人非常少,对于床位七爷知道得还真不多。 “那讲究可就大了。”梁桐一脸的神秘,“想治您这病,必须得是檀木床。” “听说过,听说过……”七爷连连点头,“檀木那可贵重木头,咱中国的木头里边,除了楠木之外,那就得属檀木了。人家皇上爷盖房子都不用檀木,这玩意肯定驱病辟邪啊。对呀,您说,我这咋就没想到。早知道,我早就打一张檀木床住了呀。” “光是床也不行。”梁桐却摇了摇头,“平常人躺着的自然就是平板床,您这要是想治病的话,得是特制的床。”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七爷点得头都快掉地上了,“梁老哥,您今天千万给我讲讲,象这腰疼病,得是啥样的床?”说着,又一回身对一名手下说道,“梁神医说的,都给我记下来,回城里立马找木铺给我打一张。” 手下连忙点头,找出纸笔往下记。 梁桐捏了捏胡须说道:“按您这身量的话,长要三尺三,宽要一尺一。并且四面要有木制的床帐,将整张床围住,使檀木之气入体。而后,面上而躺,屏住气息,尤其勿动。再以檀木盖盖之,常年如此,腰病自好。” 说罢,梁桐起身而起,又站回了梁丹的身边。 “记下来了吗?都记下来了吗?”七爷连忙回头问自己的手下。却见手下手中的白纸半个字都没写,气得张嘴要骂。 那手下却委屈得要命,低声在七爷的耳边说道:“七爷,这老家伙说的不是床,是棺材。” ---------------- 卷一 第八章 第八章、 等到七爷反应过劲来的时候,老梁头正缓缓的将梁丹身体上的银针抽出,嘴里还笑着:“小毛病,小毛病,这都不叫事。” 敢情老梁头压根没打算给七爷治啥腰疼病,其实就是借着说话这功夫,等着针力发作。虽然和七爷等人说话的时间不长,但就这么一会儿,眼见着梁丹脸色红润,气息均匀。虽然身上仍有血污,但那伤口处有红伤七厘散遮盖,的确是不再往外渗出血迹来了。 那三刀六洞是众人亲眼所见,这样的伤虽然不是伤筋动骨,但是没有十天半个月的根本就恢复不过来。不想这老梁头的鬼门十三针如此厉害,再配合上好的伤药之后,这梁丹居然就象个没事人似的站在这里,谈笑风生了。 那七爷刚刚一门心思的想让老梁头给他治腰病,心里也没多想。但终究是人老成精,这明白过来以后,心里头自然这气就不打一处来。这老梁头拐弯抹角的给我打檀木棺材,不就是因为我出了三刀六洞的主意吗? 好靳,反正也是恶人,那就做到底吧!想到这里,七爷一拍桌子:“姓梁的,七爷我看你也是条汉子。不过规矩就是规矩,三刀六洞我算你过了,这钉板可也不能不滚。只要从这钉板上滚过,牛皮帐里让你有话随便说!” “就等七爷您这句话呢。”梁丹一笑,又向李金镖和火狐狸一拱手:“献丑了!” 言罢,梁丹深吸了一口气,随着气入体中,就听一阵“啪啪”的轻响声传来。随着这阵轻响,梁丹整个人好似大了一圈,变了人似的。 那“啪啪”声虽然不大,可满帐篷里哪有半个门外汉?要说刚刚梁丹三刀六洞,大家伙还只觉得他是条硬汉子,如今这一手硬气功运出来,无论李金镖还是火狐狸,人人变了脸色。所谓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看这梁丹也就是三十岁左右,这一手硬气功修练不怕有二十年了吧? 甚至于不必再做什么,只看梁丹的这一手气功,包括七爷等黑道宿老在内已经知道,这小小的钉板于梁丹而言只是儿戏。 “杀人不过头点地,梁当家的既然已经三刀六洞,摆明了是有大事要讲。”一直冷眼旁观的火狐狸突然说话了,“七爷,凡事留一线,来日好相见嘛。您说呢?” 火狐狸突然替梁丹说话,实在出乎众人的意料。其实李金镖也看出,凭梁丹的这一身硬气功,这钉板和面板也没啥区别,滚与不滚,也就是个形势。但是火狐狸这么一说,到算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这不是捡现成的便宜吗? 李金镖心道这好事不能让火狐狸一个人独占了,好象俺李金镖到象个恶人似的,便也说道:“不错,我看梁当家的是条汉子,这钉板的事就算了。” 其实李金镖到是误会了火狐狸。火狐狸之所以突然替梁丹出头,到是觉得这梁丹刚刚三刀六洞已经抢尽了风头,这钉板于梁丹如同无物。就算梁丹真的滚了钉板,不但没法难为梁丹,反倒是今天这牛皮帐到是成了梁丹扬名立万的地方,火狐狸也啥也不能给梁丹这个机会。说到底,火狐狸还是觉得这姓梁的,可能是李金镖暗地里请来的帮手,说话办事,都不是向着自己这边的。 既然火狐狸和李金镖都发话了,一心看着梁丹等着他出丑的七爷,只能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就算了吧……” 梁丹本已走到钉板之前,一听七爷的话,向七爷拱手道:“多谢七爷!” “梁当家的,有啥话你就赶紧说吧。”李金镖立刻抢先说道。刚刚一门心思的想要拉梁丹入伙,可是见过梁丹这一手霸道的硬气功后,心里先凉了半截。混了十年江湖道,李金镖不可能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就凭这一手功夫,这姓梁的终非池中之物。 在外人眼里,牛马会是同昌地面上数一数二的大绺子,可是现在一看,咱这小小牛马会,只怕还真装不下这位姓梁的神仙。因此上,语气里立刻客气了很多。 “那还说啥呀?这劲废的!”突然间帐外有人大声的喊了起来,似乎又要有人想闯进来。 不论是李金镖、火狐狸还是七爷等人,皆皱了皱眉头。这里是什么所在?这是牛马会和鹰帽山谈判的大帐,难不成变成菜市场了?谁想闯进来都行? 梁丹进来的时候,说话还算客气,并且也依足了规矩,三刀六洞滚钉板,礼数不缺。而似乎现在进来的这个,根本就不打算依什么规矩,随着那一声吼叫,门外两条人影倒着飞了进来,看身形到是十分的狼狈。 等摔倒在地上,李金镖与火狐狸同时一瞪眼,原来倒飞进来的二人,正是二人派在外门守门的部下。 本来两个人还在想呢,外面有人守着,梁丹叔侄二人是咋进来的?后来一看这梁丹的身手,便也不由点点头。别说是两名手下,就算是李金镖与火狐狸二人亲自站在门外,也没把握拦住梁丹。 如今闯进来这人,似乎身手要比梁丹差一些,被门外的看守发现。不过这两个看守,哪是人家的对手?被人一手提着一个扔进帐篷。 “好大的胆子!”却是七爷先蹦了起来,“还他娘的有没有江湖规矩了?” “滚你娘的规矩。”随着声音,外面又闯进一人,指着七爷的鼻子骂道,“要不是四哥非得守你们这狗屁规矩,老子早就杀进来了!你娘的,不就是说个话吗?哪来这么多没用的规矩?现在三刀六洞已经过了,我们兄弟再说啥,你这老家伙都得做数吧?” 众人向帐前瞧去,却见一个长着笑脸的精壮汉子已经站在梁丹的身边。其他的到在其次,此人最让人留意的便是长着一双桃花眼,眼角与眉稍都微微上扬,哪怕是大叫大骂的时候,一张脸却让人以为笑意盎然,好象一辈子都没啥烦心事似的。 “杨花肠儿?”李金镖脱口说道,“这就对了,早就听人说梁当家的身边还有哼哈二将,我还心思呢,咋梁当家的自己来,没带着古一风和杨花肠儿呢?” “杨花肠儿也是你叫的?”那杨花肠儿的脾气本来不是这么火爆的,只是眼看着梁丹浑身是血,他的脾气可就有点收不住了,不管是谁都是张嘴就骂,“老子叫杨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自然不会有哪家的爹娘会给自己的儿子起个名字叫杨花肠儿的,这杨花肠儿的本名叫做杨林,听起来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名字。只不过这杨花肠儿不但长着一双桃花眼,还一肚子花花肠儿,居然最爱裤裆那点事,看见漂亮女人就走不动道。这一来二去,他的本名外人到不叫了,谁看见他都喊一声杨花肠儿。 杨花肠儿对这个名字不但不恼,反而觉得正合自己的脾气。因此上,谁若是喊他杨花肠儿,他是从来不生气的。唯有今天,梁丹只为说几句话,就弄得浑身是血,杨花肠儿这一辈子最服的就是梁丹,梁丹身上受伤,杨花肠儿却疼得浑身直哆嗦。 “老五。”梁丹到是拍了拍杨花肠儿的肩头,“算了,这点事算啥?” “算啥?这事大了,我告诉你!”杨花肠儿的声音就一直没降下来过,“这里边有咱们半点屁事吗?牛马会、鹰帽山哪有一头好鸟?让鬼子灭了就算了,咱跟这搅和啥?弄得咱一身是血,他娘的光让外人看笑话,咱们哥们儿图啥呀?” 也不知道是不是杨花肠儿口不择言,反正这话一出,打击面可就有点广了。本来李金镖与火狐狸还是打心里敬佩梁丹的,可是一听杨花肠儿的话,不由脸色一寒。一直站在李金镖身后的陈大巴掌第一个跳了出来,抡着两只大巴掌就冲杨花肠儿拍了过去:“你小子嘴里放干净点!” 别看杨花肠儿在那里骂骂咧咧的,眼神却是好使,一看陈大巴掌扑过来,杨花肠儿不闪不避,也抡起拳头向陈大巴掌挥了过去。二人拳掌相撞,杨花肠儿晃了晃身子,陈大巴掌却连退了数步。 “有点意思,这手劲还过得去。”杨花肠儿揉了揉腕子,“再来。” 看杨花肠儿若无其事,陈大巴掌却有苦自知。陈大巴掌的功夫好坏到在其次,他这一膀子力气在牛马会里是数得着的。刚刚扳着梁丹的肩还被梁丹还挣脱了,已经丢了脸面。如今又被杨花肠儿一拳打回,更是无地自容,听到杨花肠儿和他叫板,陈大巴掌虎吼一声,这下子可就玩了命了。 杨花肠儿冷笑一声:“来吧!”也抡拳欲上,想先把陈大巴掌打趴下再说。 不想陈大巴掌才往前踏出半步,突然一把黑洞洞的枪口伸了过来,正指在陈大巴掌的鼻子前面。还好陈大巴掌收脚收得快,要是一直这么撞过去,人家枪口不动,自己这鼻子非得豁了不可! 尽管陈大巴掌是冲着杨花肠儿去了,没太注意别人,可是到底是当胡子的出身,咋会这么突然的被人家用枪给指住? “干啥?”陈大巴掌被那枪口指得心里发毛,但终究是不能输出了士气,一张脸可是紧紧的绷着,脑子里边还在回忆,自己到底是怎么着就被人用枪给顶上了?这家伙是哪里冒出来的? “好快的枪。”这一次连火狐狸都说话了。 用枪指着陈大巴掌的,是一个眼角和眉稍都往下垂着的人,好似看谁都那么的不经意,又好象时时刻刻的在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三哥,你让他来。”杨花肠儿却还觉得不过瘾,“三招之内,不把他打服,我就把他打死。” “原来是古三哥。”李金镖立刻知道,这个吊着眼睛的人就是梁丹的结义三哥,也是梁丹的哼哈二将之一的古一风。 “这地方也是你能动枪的?”有人喝了一声,却见胡天雷突然从陈大巴掌身后闪出,手中寒光一抖,如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把短刀来,直刺古一风的手腕。 本来古一风的枪口指着陈大巴掌,却在不经意间那么一动,突然对准了胡天雷。胡天雷若是原势不变的话,刀尖正好刺进古一风的枪口里。刀子对枪子?往下的结果根本不用猜。 要说陈大巴掌还算是意外被袭,这胡天雷却是有备而来,不想一招之内居然又撞上了古一风的枪口。这一下子,不要说火狐狸,就连一向以快枪手出名的李金镖都不得不动容。 好家伙,小小的同昌城里,居然还有这等藏龙卧虎的人物咱们都不知道。嘿嘿,这江湖道啊,算是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