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序言 这是两千多年前发生在伊犁草原一个真实的民族团结的故事。 生于江苏扬州市的刘细君,十六岁被汉朝武帝刘彻封为公主,召进西安的皇宫修身养性,学习礼仪。 一年春天,细君公主担负着汉朝“断匈奴之右臂,稳定西部边境”的重任,远嫁伊犁河流域乌孙国王猎骄靡。她带领朝廷派随官员、军士、乐队、杂工、匠人、医生以及侍女等数百人,带着大量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陪嫁妆奁,一路上浩浩荡荡,旌旗蔽日,鼓乐喧天,离西安、过宝鸡与陇西,渡黄河、翻乌鞘岭,穿河西走廊,越武威和张掖,经酒泉,出阳关,历时近一年,沿途经历了风雨雹雪,狂风沙暴,戈壁沙漠, 干渴饥饿, 土匪强盗,狼虫虎豹……终于到了现新疆伊犁河流域的乌孙国都——赤谷城。随着一名十七岁的少女公主与七十一岁的乌孙王猎骄靡婚典的结束,被封为乌孙国的“右夫人”。自此,汉朝与乌孙以“昆弟之亲”的关系结成了抗击匈奴的经济军事同盟。 细君公主在乌孙国生活期间,牢记使命,忍辱负重,随境入俗,以她渊博知识,通情达理,乐善好施的行动,深受后宫内外的崇敬和爱戴。由于她心灵美丽和外貌漂亮,被人称颂为“柯木孜”公主。然而,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公主,远嫁草原,加之国王猎骄靡年龄较大,生活中还与她聚少离多,内心深处也有许多难以表露的苦衷。加上远离故土,语言不通,生活不习惯,思念家乡之情日益剧 增。于是,这位中原第一位演奏琵琶的少女就有了“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的千古绝唱。 在草原上,细君公主正派做人,广施恩惠,赢得了草原人的尊敬和帮助,在与嫁给同一个丈夫猎骄靡,被封为“左夫人”的匈奴居次(公主)的宫廷争斗中,以非凡的勇气,智慧的谋略,始终掌握主动权并最后取得了胜利。 为了争夺地盘、奴隶和牲畜,草原上的诸国不停地进行着战争。曾经跨马提刀、纵横驰骋、南征北战的乌孙王猎骄靡,这位昔日草原上的英雄,被无情的岁月和年龄拖到了年迈无力的阶段。 当时,乌孙国边界狼烟频起,年迈的猎骄靡率领部队,在与大月支、匈奴两次的战役中均取得了胜利,在草原上奠定了强国的基础。国内因为太子去世后,子孙争夺皇位的野心渐显,他为了保住自己亲手创建的乌孙王国继续强大,年老的猎骄靡不但决定把王位传给长孙军须靡,而且没有按照乌孙国王死后,年轻的王后必须嫁给王室子孙为妻的风俗,在他活着的时候,提前把细君公主嫁给孙子军须靡。释放出传位于军须靡的的信号。 昔日的奶奶变成了孙子媳妇。这个不合汉家传统礼仪的决定,无疑使细君公主忐忑难决,受过儒家教育的她从思想上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于是,她上书汉武帝,陈述了乌孙王的决定和自己痛苦的心情。 汉武帝接书后,内心也很同情她,但是为了国家西部的安宁,毅然回信说:“在其国从其俗,我与乌孙共破胡”。无奈的细君公主在乌孙王猎骄靡的主持下,下嫁给与其年龄相仿的孙子军须靡。举行婚礼后,猎骄靡随即拨给军须靡数万精良部队,命他带领细君公主到天山脚下昭苏夏特草原,避开了宫廷内部的争斗。不久,乌孙王猎骄靡病故,军须靡顺利继承王位,在西君公主的努力下,汉朝与乌孙两国友好关系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与发展。 由于细君公主和军须靡年龄相仿,感情甚好,夫妻生活和谐,不久生育一个女儿。但是,终因皇家贵胄、天生丽质的细君公主不敌草原上的暴风骤雨,走完了二十一年灿烂生命的历程,病逝于夏特草原。用一个初谙世事的女人的生命,书写了汉朝有文字记载和亲第一人历史;用一生的韶华演绎了女性生命的真实价值;用一具时代的精灵,以惊天泣地的豪情,开元了女流史诗的先河;用一道精彩的长虹,从风景秀丽的扬州到如诗如画夏特草场,构筑了一条有泪有笑的文字之路。 卷一 第一章 这一年(公元前 113年)的秋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早,急急忙忙在十月的初始,把早霜漫天撒向黄土高原,秋风驱赶着绿色,把汾河两岸树叶变成了金黄。秋凉在田野里催动着农人忙碌着,满地里的大豆、绿豆收完了,高粱砍到了……。只有汾河岸边零零星星的马尾草,一行行的红柳和白腊条虽然已经绿褪叶尽,还威风凛凛的挺立在那里,象征着自身的彪悍和威武。碧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和南飞的雁阵,把天地自然地组成了一幅萧萧飒飒、秋色浓重的图画。 蜿蜒千里的汾河,是黄土高原上最大的一条河水,这条发源于吕梁山北麓的河流,随着吕梁山脉从东北方向一路奔腾地走来,又丰满的向西南方流去,经太原、汾阳、霍州,到河津水面越来越宽,犹如一条黄龙张开大口,把满腹的浑黄汇入波涛汹涌的黄河。 此时,东北方的河面上,一条船队在波涛中一字型迤逦而来。行走在前面的几条木船,战旗招展,兵士列队,枪刺如林,引导着几条大船乘风破浪沿河南下。跟在后面护卫的几条木船上,同样站满士兵,严阵以待……一些小快艇在中流两边的河面上来往穿梭,快如飞燕,与两岸平行驰骋的骑兵遥相呼应。如此的浩荡阵势,使秋天广阔的田野,近处无行人,远处无畜鸣,万物缄默,一片寂静。 行走在河水中间的巨船,船宽体高,高翘的船首雕刻着龙头,黄旗、牙旗遍插船舷,几根高低不一的桅杆上,挂着土黄色的帆蓬,借着北风的力量,破浪前进。船上高高的仓楼,画廊百色,门窗齐备,悬挂着黄色的纱幔,透过纱幔看到里面人影绰约,服装艳丽,柔姿曼舞,千姿百态,从里面传出的管弦笙乐阵阵地飘出仓楼之外,伴着船队军士前后联系的鼓角声,随着荡漾的秋风,飘向远方。这和谐的乐章,不但代表着队伍的庞大和威严,一个时代的强盛和繁荣。而且还象征着一个帝国的伟大,一个王朝的蒸蒸日上。 这个船队是汉武帝刘彻率领群臣到河东郡汾阳县祭祀后土以后,正在返回长安。时值秋风萧飒,鸿雁南归,汉武帝乘坐楼船泛浪汾河,中流饮宴,触景生情,面对强盛的帝国和大好河山,一腔感慨之情。 此时,汉武帝刘彻立在船头,扶着船舷,身后围着文武百官,心情极好。他极目远望,只见汾河上阵阵秋风携白云而飞,岸边的树木已不复葱郁,然而纷纷飘坠的金色的落叶,为秋日渲染了一副斑斓的背景。大雁苍鸣,缓缓掠过樯桅。楼船在汾河中流驶过处,无声的流水顿时扬起一片白色的浪花。 忽然,有快递军士呈来捷报:大军南征夷越告捷,攻下七郡十三城……。正在和群臣饮酒的汉武帝,时值酒酣耳热之际,途中传来南征将士的捷报,心中甚是欣喜……。随即指着岸边的村庄问道:“此村叫什么名字?” “刘家庄!”一名太监急忙应道。 “此庄赐名‘闻喜’”汉武帝刘彻笑着说道。 “是!皇上有旨,刘家庄钦赐‘闻喜’!”太监高声喊道。 “皇上有旨,刘家庄钦赐‘闻喜’了——”随即,这个喜讯一声接一声被传送至岸边。因此,汾河边“闻喜”这个地名,沿用后世几千年。 大喜过望的汉武帝刘彻随即离座,端杯走出船楼,看到一河碧水南流,前后船上旌旗蔽空,秋风习习,白云飘逸,心潮翻滚,感慨万千,触景生情,不禁随着棹橹之声叩舷而歌: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萧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诗歌以后,端着酒杯的右手向着天空高高地举起,在空中停了一会儿,随即仰脸一饮而尽,把一只金樽抛入河中。他那一气呵成的诗词和潇洒的动作与狂浪的举止,先是惊得站在身后文官武将,太监宫女瞬时的沉默,接着一阵欢呼声在水面上飞扬。 此时,兴奋的汉武帝微微有些醉意,在龙头船上摇晃了一下,几名太监和宫女快步上前刚要搀扶,他急忙推开众人站立稳当,随后大声说道: “朕闻南方平定的捷报,今日高兴,我大汉的江山四面稳定的局面有望矣!” “皇上辞赋过人,在万人之上,必将流芳后世,经久传杨。”一位文官急忙献媚道。 “皇上英明,威播四海,江山必八方一统,千年稳固,万代不衰。”又一位大臣顺言附和道。 “八方一统,千年稳固万代不衰。”众百官争先恐后拥呼道。 “今天地阔天高,风清气爽,天下地上阳气升华,五湖四海尽带笑意,庆祝南线战役的胜利。拿酒来,我等此时不饮不贺,更待何时?”汉武帝高兴得大声说道。 “皇上,你……”一名太监害怕皇上喝醉损伤了身体急忙上前劝道。 “我怎么了?”皇上反问道。 “我想你是有一点醉了。”太监急忙解释道。 “我醉了?”皇上向太监质问道。 “望皇上保重龙体!”太监关切的解释道。 “你再敢言醉,立斩不赦!”皇上一摆右手指着太监怒斥道。 “奴才该死,皇上恕罪。”慌得太监急忙跪地叩首。 “今日畅饮,连饮三樽,违令者……”在山呼海啸的颂歌声中一代王朝走向坚强与巩固。 汉武帝的这首《秋风辞》,虽是即兴之作,但是抒写得曲折缠绵,一波三折。清丽隽永,笔调流畅,此诗为人们经久所称道。 在南方,刘彻亲自派出的中郎将唐蒙、伏波将军路博德、楼船将军杨仆灭掉了夜郎国和南越国。使得夜郎、南越政权归附汉朝,在西南先后设立了七个郡,其中在今海南岛置儋耳郡、珠崖郡,也就是今天的海南岛与南海诸岛的地区。疆土最南端超过今天越南胡志明市。尤其是使得两广地区自秦朝后重归中国版图。 汉朝,自汉高祖刘邦(公元前206年)取得政权以后,为了稳固刘姓的统治,分封同性诸王,造成了国内大国林立,刘氏诸王各自为政,更是渐渐的与朝廷分庭抗礼,尤其是刘邦的侄子刘濞更是嚣张跋扈,国内之富足可抗争朝廷。 文帝刘恒在位时期,面对内忧外患的形式,怎样制定一个先重后轻的方略。大臣贾谊曾经推出《治安策》,内容主要是“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就是把一个大的王国分割成若干个小的王国。名义上诸侯王增加了,但同时他们地盘和权力却大大缩减了。 景帝刘启时期,强大的藩王势力几乎让景帝日不安食,夜不能寐。此时,大臣晁错伟岸地站了出来,他给景帝开的药方是:“攘夷必先安内,安内首先削藩”,明确的提出了《削藩策》。 景帝看到晁错的《削藩策》的内容,确实是十分动心。但是,他所要面临的“削藩”的隐忧同样让他寝食难安。因为所有削弱权力的藩王都是刘姓的子弟,铲除自己的家族面临着空前的困难。但是,《削藩策》一文中提出:“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之,其反迟,祸大。”文中所阐述的意思很明确,是晚削藩不如早削藩,早削藩还可以保全国家,晚削藩国家就有可能灭亡。晁错的这几句话说动了景帝,景帝经过几个晚上深思熟虑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不怕艰险,几乎是带着放手一搏的姿态,正式推行了《削藩策》中内容条款。 晁错是何许人物?汉文帝刘恒时期,晁错就因为文才出众任朝中太常掌故,后历任太子舍人、博士、子家令(太子老师)。在教导太子学习的时候授理深刻,辩才非凡,逐渐被太子刘启(即后来的景帝)尊为“智囊”人物。曾经被外派学习《尚书》,回来后专对文帝讲学。后来,做了太子的老师以后,职位更是在景帝继位之后位列三公,成为太尉,恩宠之重真可谓无以复加。 骄傲自大的晁错对汉朝的确一片忠心,但是他由于妄自为大失去了警惕性,对待汉朝宏观政治决策非常张扬外露。《削藩策》的内容虽然高瞻远瞩的更加宏观的分析了国家对内、对外的形势,更是制定了汉朝对内和对外的近乎完美的决策,让许多人叹服。就连后来的削藩对象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削藩策》是旷世巨作,无人比拟。 但是,《削藩策》有一些美中不足,首先晁错不会巧立名目,同样是削藩,文帝时期的贾谊叫做《治安策》,后来的汉武帝叫做《推恩令》。像晁错这么明目张胆的提出“削藩”的前朝后世都没有。所以,一经提出,许多藩王心理上都接受不了。一旦在全国推行,叛乱很容易发生;次之,晁错不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以至于他的《削藩策》刚公布,诸侯王一下子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他。诸位藩王没有胆量敢把皇帝怎么样, 但是,晁错是一个大臣,诸蕃王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无论《削藩策》是成是败,注定他的下场都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 当时,晁错的《削藩策》刚刚提出,有一天,他的老父亲立刻出来警告他说:“你利用自己的权利削弱诸侯的势力,分裂皇上的骨肉至亲,必然被人议论纷纷。” 晁错理直气壮地说:“不如此,天子不尊,宗庙不安。”晁错的父亲听到此话后痛哭流涕道:“刘氏安了,晁氏要亡了”,于是,饮毒酒而死。由此可见,晁错以及他的父亲不是不知道力主削藩的下场,只是晁错是真正的忠臣,骨子里有着“舍身取义”的伟大情怀。汉朝的强大,就是像晁错这些无所畏惧人生命的奠基 公元前154年(景帝三年)正月,朝廷的削藩计划实施了。首先下令削夺吴会稽、豫章两郡,汉景帝《削藩策》刚开始推行,很快引起了诸侯王的反叛。他们首先打出了“诛晁错,清君侧“的口号,吴王刘濞、楚王刘戊、赵王刘遂、济南王刘辟光、淄川王刘贤、胶西王刘昂、胶东王刘雄渠相继叛乱,联为一体对抗朝廷。 吴王以“诛晁错、清君侧”为名,首先起兵,又派人通知闽越、东越出兵相助。但由于齐王悔约背盟、济北王为其部下劫持不得发兵,故实际参加叛乱的仅为七国。一场史称为七国之乱的反对统一的战争就这样爆发了。 吴王刘濞起兵反汉后,先杀尽朝廷在自己封国内所委任的官吏,然后聚集亲信,商议进兵之策。 首先大将军田禄伯请求率兵5万,循江淮而上,占领淮南和长沙,入武关直捣长安,吴王唯恐大权旁落,拒绝了这一建议。 青年将领桓将军对吴王说:“吴多步兵,步兵利险;汉多车骑,车骑利平地。”因此建议挥军急速西进,沿途不要攻城掠地,迅速抢占洛阳的军械库和敖仓的粮库。并凭借洛、荥山河之险,会合诸侯。这样,即使不能西取长安,也占据了夺取天下的有利地位。否则,如行动迟缓,一旦让汉军抢先进占梁、楚一带,势必招致失败。这一避短用长、速据关东战略要地的主张,也遭拒绝。 吴王亲率20万军队从扬州(广陵)出发,北渡淮河,会合楚兵,并力向梁进攻,又派出小部队潜赴河南的函谷关(崤〉、渑池(渑)之间,侦察关中汉军情况。在渡淮时,一面派兵袭占江苏省的邳县(邳),向北攻城掠地;一面遍告诸侯,提出这样一个行动计划:由南越兵先攻占长沙以北地区,再西趋巴蜀汉中;越、楚、淮南、衡山、济北诸王会同吴军西取洛阳;齐、菑川、胶东、胶西、济南诸王与赵王先攻占河北献县(河间)、河南武陟(河内),再入今陕西大荔(晋关),或与吴军会师洛阳;燕王北取今河北蔚县(代郡)、内蒙托克托(云中)后,再联合匈奴南下,入宁夏固原(萧关),直取长安。这一战略构想的意图是:以诸王国的军队分东、南、北三个方向合击关中,吴楚主力先占荥阳,与齐赵军会师,攻占长安。 “吴楚七国之乱”的藩王们把多半个汉朝占领了,所有的矛头直指削藩罪魁祸首——晁错。 刚开始,吴王刘濞打着“清君侧”名义,蒙蔽了许多藩王和民众。由于得到了诸多诸侯王的支持,“反削藩,抗朝廷”的作法更加显得顺理成章,把一场叛乱美化成了为国尽忠。 刘濞是藩王中势力最大的,同时也是“吴楚七国之乱”的首脑人物。论实力他掌控了全国的一大半铜钱制造,守着几座铜山。吴国平时都不对下面征税,直接对全国供应货币,加上造盐和开矿几项经济优势,真正数得上富可敌国。刘濞有着如此巨大的财政大权,一旦被削藩,他的既得利益自然会严重损失。所以他反叛朝廷劲头最足,声势最大。 当时社会上还传说,这汉景帝刘启还是太子的时候,曾经因为和吴王刘濞的儿子刘贤下祺,因为棋局引起了纷争,拿着棋盘把刘濞的儿子刘贤给打死了。后世的人因为汉景帝的仁孝,总是想方设法把这段公案中的汉景帝进行了美化。但是,当时事情是否确切,已经无法确考。据常人推理,至少,一个太子打死一个藩王的儿子,当时的皇上虽然发了一顿脾气,但也无可奈何的作罢了。时隔多年,这吴王刘濞未必没有报仇雪恨的想法,而汉景帝刘启未必没有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思想。所以这一次削藩与保藩之争给事件蒙上了迷离的色彩。 所以,吴王刘濞这一次更是借着诸侯大乱的时机,带头呼吁,一下子纠结了几十万大军,气势汹汹的向长安杀来。无论刘濞提出的其“诛晁错,清君侧”的口号如何,但是,“犯上作乱,觊觎神器”的罪名已经被汉景帝刘启扣在了他的头上了。 就在这时侯,朝堂中还有一位大臣叫袁盎,以前做过吴王刘濞的丞相,也是个大智大慧的人物。在晁错刚做太尉的时候,袁盎因犯罪被晁错查办,把他贬为庶民闲置在家。 “吴楚七国之乱”初始,大臣窦婴马上找到汉景帝刘启,要求他即刻启用袁盎。晁错知道了此事后,立刻给景帝进言说:袁盎曾在吴王刘濞手下做丞相,尤其是曾经向朝廷担保过吴王刘濞不会谋反,如今刘濞反了,要追究袁盎的责任杀了他。 可是,足智多谋的袁盎自己跑到汉景帝面前,详细汇报吴王刘濞的反叛事宜,并对当时的紧张局势和双方的形式进行了非常中肯的分析和评价,更是向景帝提出了当下安抚藩王和诸侯的一个方案——“诛晁错”。晁错罪虽不该杀,但是,从形势上看,此时也只有杀了晁错才能稍微安抚一下反叛的诸王。 汉景帝没有采纳袁盎的意见,他想到晁错毕竟无罪,还是自己的老师,杀掉晁错必定引起天下的人耻笑。袁盎又一次进言声称杀晁错虽不能罢兵,至少也让反叛诸王失去一个叛乱的理由。 景帝在获悉七王叛乱后,先是采取姑息政策,当时不愿意杀掉晁错,后来,随着京城形势危机,汉景帝不得不接受袁盎的谏言。于是,晁错被腰斩弃市,并夷其三族。恢复诸王封地,企图以此平息战乱。 对于这个决定,景帝发出了“无不因爱一人而谢天下”的感慨。 晁错腰斩后,诸藩王没有离去,而是继续挥师京都,刘濞则自立为“东帝”,抗拒朝廷,反叛之心已经十分明朗。汉景帝意识到杀晁错并没有起到预料中的效果,心中十分后悔。但事已至此,不得不寄希望于武将,准备兵戎相见。当时,汉景帝的第五个儿子,年仅十五岁的汝南王刘非上书向景帝请战,要求领兵攻打刘濞的封地——杭州,景帝下旨应允。于是,景帝封刘非为大将军,赐给将军印,派出了周亚夫、窦婴等大将,带兵迎击叛军。 任命周亚夫为太尉后,统率三十六位将军的兵力东攻吴楚,另派郦寄攻赵,栾布攻齐,并以窦婴屯于荥阳,监视齐赵叛军动向。这一作战部署的着眼点是:分兵箝制齐赵,集中主力打击反汉的重要力量吴楚两军。 周亚夫受命后,即提出:“楚兵剽轻,难与争锋。愿以梁委之,绝其粮道,乃可制。”也就是暂时放弃梁国的部分地区,引诱并牵制吴楚军队,达到守梁以疲敌的目的,这一建议被景帝采纳。周亚夫率军由长安出发,准备会师洛阳,后接受部下意见,改变进军路线,迅速由蓝田出武关,经南阳抵达洛阳,抢占荥阳要地,控制了洛阳的军械库和荥阳的敖仓,并派兵清除了崤渑间的吴楚伏兵,保障了潼关、洛阳间的交通补给线和后方的安全,顺利实现了第一步作战计划。然后,周亚夫率军30余万东出荥阳,进抵淮阳,针对吴楚锐气正盛,难与正面交锋,遂引兵东北,屯于山东金乡(昌邑),让梁王坚守梁地,阻止吴兵西进,同时派兵奇袭江苏淮阴县西泗水入淮之口(淮泗口),截断吴军粮道。 公元前154年(景帝三年)正月,吴楚联军向梁进攻,河南永城(棘壁)一战,歼灭梁军数万人,乘胜西进,梁军退保河南商丘(睢阳),被吴楚联军围攻。梁王数次派人求援,周亚夫按兵不动,直到吴楚攻梁受到相当消耗后,才将主力推进至安徽砀山(下邑)。在吴楚四面围攻形势下,梁一面竭力固守,一面组织力量不断出击,袭扰吴军。吴楚联军久攻商丘不下,屡屡受挫,西取荥阳、洛阳的企图难以实现,退路又受威胁,乃调转兵力进攻夏邑,寻求汉军主力决战。周亚夫深沟高垒,坚壁不战。吴楚求战不得,派部分兵力佯攻汉军壁垒的东南角,转移汉军注意力,以主力强攻西北角,这一声东击西的企图被周亚夫及时识破。当吴军进攻东南角时,他加强了西北角的防御,粉碎了吴楚军的进攻。 吴楚联军号称数十万,既遭顿挫于睢阳,又不得逞于夏邑,进退维谷,加上饷道被断,粮食不继,在粮尽兵疲、士卒叛逃、士气低落的情况下,不得不撤兵西走。周亚夫乘机追击,大破吴楚联军。楚王兵败自杀,吴王仅率数千人乘夜向江南逃窜,企图依托东越垂死挣扎,但东越王慑于汉军压力,诱杀吴王。喧嚣一时的吴楚叛乱,历时仅三个月便完全失败。 此时,汉景帝借着平定叛乱的大胜,趁势继续将晁错的“削藩政策”大力推行,晁错虽死,他的政治主张却得到了推行。“削藩政策”对诸侯王的势力实施了沉重的打击,进一步加强了中央集权。同时,也为今后汉武帝推行“推恩令”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晁错之死”成为汉初三大冤案中的一案,千古奇冤。 后来,到了汉武帝时期,刘彻为晁错平了反,在政治上利用了晁错,并继续推行了他的主张。但是,晁错人已横死,只能是聊慰亡魂了。只有汉武帝平反晁错的举动受到了汉朝上下拥护和赞扬。 晁错的治国方略主张对外敌隐忍不发,必须通过和亲、物品等手段向匈奴示好。对内则提出了《削藩策》,于是,“和亲”和“削藩”成为了“文景之治”时期及汉武帝刘彻始终贯彻的两项重要国策。 汉武帝刘彻这首千古绝调《秋风辞》,内容宣传了“和亲”和“削藩”的思想,也充分展示了一代治国统治者由于在政治上加强了中央对地方的管辖,消除中央与地方的矛盾对立,强化中央集权,保证政治统一的胜利。经济上把诸王在封地内征收赋税、任免官吏、围海制盐、铸造钱币等项目收为国有。文化、军事等方面通过多年勇于开拓,也均有很大的发展,充分展示了他本人奋发进取的雄才大略,一个波澜壮阔王朝的背影使人感觉到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敬仰与尊崇,伴随强大帝国而生的伟大帝王是时代的精英和骄傲,刘彻就是这个时代的“天之骄子”。 尤其是他对国家治理的思想和精神,让日渐倾颓的伟大民族在迷失纷乱中依然保留着一丝高贵与雄健,给这个民族耸立了一个可以触摸到一个伟大的帝国的身躯,他让我们懦弱民族的血管里流淌着血性与勇武,在周边纷扰的国家中塑造了大国形象。 沿这汾河乘船归来的汉武帝刘彻,回到长安的甘泉宫中,因为饮酒有些过量,一夜睡眠倒也平静。第二天早晨,沐浴进膳完毕,先到未央宫、桂宫走了一遭,顺着通道前呼后拥的向建章宫一路走去。 建章宫是汉武帝刘彻于太初元年亲自审定建造的宫苑。此宫苑周围二十余里,千门万户,金碧辉煌。他为了进出往来方便,与未央宫两宫之间修筑了飞阁辇道,可从未央宫直接乘撵直至建章宫。 今天刘彻不乘龙辇,倒是兴致勃勃的带领群臣走路来到建章宫。 汉武帝建章宫从正门进入,沿着圆阙、玉堂、前殿、天梁宫一路走来,走进宫城北部的太液池。 太液池实际上是一处相当宽大的人工湖,是建章宫北面的御用山水花园,园内亭、榭、楼、阁俱全,草、花、树、石应有尽有。尤其是湖水浩淼的太液池内耸立着蓬莱、方丈、瀛洲三座神山,滩、涂、汀、岛模拟东海建设,水岸接壤处种植了茭白、芦苇、蒲草及各种观赏植物。水中野鸭、雏雁游弋,沙滩上紫龟、绿蟹漫步,水面上鹈鹕、鹧鸪群起群落,使太液池显现出海的特点,湖的大气。尤其是建筑在太液池岸边模拟秦朝时期徐福为秦始皇东海求仙的巨船,船体高达,桅杆高耸,舱体多间房屋被布置的大气豪华,像浮于大海的悠悠烟水之上,水光山色,互为补缺,相映成趣。 进园后兴致勃勃的刘彻看到如此的美景,想着昨天南线的战斗捷报,心中不免有一丝惆怅和忧虑。他想在汉朝建纲的初期,北部边疆经常受到匈奴的侵扰,由于处在建国之初,民生凋敝,政局不稳,为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他的先人汉高祖刘邦采纳刘敬的建议,“遣宗室公主为单于阏氏,岁奉匈奴絮、缯、酒、米、食物各有数,约为昆弟和亲”,以和亲送物的方式,求得边境的安宁。 然而,边境的农牧民并没有得到安居乐业的生活。多年来,匈奴一方面通过和亲,得到了大批财物,口头上尊崇汉朝,甘为属国。另一方面又不断侵扰边境,对大汉朝周边进行军事挑衅,对边境牧民牛羊和财产大肆掠夺。使汉朝仍然处于四处有战火,八方冒狼烟的境地。 汉武帝登基掌握大权以后,决心彻底摆脱受制于匈奴的被动局面,曾经几次对匈奴用兵,数度开塞击胡。但是,由于对匈奴战争胜少败多,不但导致汉家王朝统治受着外敌的威胁,而且其军事、经济实力也受到极大削弱。目前,南线捷报传来,出现的“漠南无王庭”的大好局面,给自己消灭西方匈奴,实施“远交近攻”的军事策略提高了信心和奠定了基础。 刘彻被众人拥簇着沿着院内的九曲长廊庭径行进着,院内的精致,虽然已经进入秋天,由于管理到位,水肥充足,庭径两边的青草还保持着绿色。假山上的爬藤除少量的叶片显示出古铜的颜色,大片的青绿把假山白色的水石拥抱着,只有顶部才露出本来的面目。湖滩边棵棵巨大的垂柳,还没有遇秋先零的迹象,垂吊着长长的须枝,依然随风摆动着。红花紫槐、大叶梧桐、圆冠秋榆、红心火炬树,依然枝繁叶茂。玫瑰花、菊花、牵牛花竞相开放,好像忘却了此时是夏天还是秋天?还精心地装扮着皇家花园的风景。 刘彻大概心情愉快,一路信步前行,浏览着湖水岸边的布满的水生植物,湖中岛屿的山石上,泛着墨绿,成片的蒲草、芦苇把本来圆润湖岸形成了不一样的曲线。远处漂在水面上的大片浮萍,在水面上开着白花、红花。西北角种植的莲藕,圆叶被高高的举出水面,叶隙中高挑的阿婵,雍容华贵地坐在青伞之上。蓬莱、方丈、瀛洲三座神山从湖中耸起,给人一种亦凡亦仙的幻境。 不知不觉刘彻走到巨船面前,本想登上巨船。可是,被身边的太监弓腰伸臂挡住了。 “皇上,请止步!” “为何?”刘彻停下脚步问道。 “此船不能上?”一名太监向后退了一步躬身答道。 “此船为何不能上?”刘彻转脸又问道。 “此乃摹古秦朝时期求仙之船,是徐福带领太监、宫女及童男贞女们坐的,是为皇上求仙丹用的,所以皇上不能登船,有失尊贵。”太监进一步解释道。 “朕知道了,不上此船也好!”刘彻说完转身向一处长榭走去。 此处长榭,一半在水中,一半在岸上,根根圆柱伫立沙滩水中,柱上金龙盘旋,欲升天空。离水面一尺多的地方,横檩撘板,四周栏杆精雕细琢,黄红相间,四周座椅相围。榭的顶部高脊大瓦,琉璃闪光。房檐大出,檐角高挑,斜插天空。榭下宽敞大气,桌椅俱全,而且全部铺衬着黄色的桌布椅罩。在榭的一头有几间房子,室内已经布置休息的木榻炕桌,高几低凳,茶具糕点,专供皇上享用。 “皇上,您坐在这里!”一名太监扶着刘彻的胳臂说道。 “嗯!” 刘彻坐在靠背与扶手上雕刻着龙形的高椅上以后,一句话也不说,两眼望着面前蓝天白云,苇莆青绿,湖光山色,心中沉思着。周围人看到皇上静静地出神,谁也不敢贸然说话,心里都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生怕惹出什么麻烦,一起随着皇上的眼神向远处眺望,只是各自的内心中都在不停地揣摹着,此时的皇上为什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雄才大略、深谋远虑的汉武帝刘彻此时的心情,还停留在昨天获悉南线战争胜利捷报的无比欣喜和高兴之中。他考虑到南方平定以后,使自己可以专心领导汉朝帝国的人民和官吏对付北方的匈奴,实施他自己制定的“远交近攻,武力与怀柔双管齐下,联合西域各国夹击匈奴”的伟大军事战略。 但是,汉朝在北方逐步丧失了对阴山、燕山一代的控制。在西方对于河西走廊广大地区的控制,时断时续。由于路途遥远,匈奴还有相当的实力与大汉朝以兵力抗衡,匈奴还控制着西域诸国。所控制的这些国家,仍然是匈奴的重要经济支撑——士兵、军马及其他物资的来源,汉朝只有平定了西域诸国和争取到西域诸国的臣服,才能从根本上解除匈奴的威胁。 “你们看今天的天气多好啊!苍穹碧透,蓝天高远,仙云飘逸,真是难得的好时光啊!”刘彻突然说话,打断了太监与一些文武大臣揣摩的思路。 “万里环宇,天朗风清,举国上下,国泰民安,皆是皇上威加四海,福临天地啊!”一名文官急忙献媚道。 “但是还有兵戎潜伏,周边不宁,国家存在着外患,使朕寝食不安。”刘彻仍然望着远方说道。 “现在扫清外患,荡涤狼烟是当务之急。”众大臣连忙附和道。 “朕今日就在这里设宴,庆祝南方大捷!”刘彻突然说道。 “启禀皇上,应该大摆筵席,满朝文武百官共同庆贺南线的胜利!以显示我汉朝的大气与威风”一名大臣上前一步躬身奏禀道。 “此次胜利乃是小胜,等南线将士班师回朝之日,再进行庆贺!”刘彻不动声色地说道。 “皇上英明!”大臣附和道。 “今日设宴,是朕高兴小酌。”刘彻高兴地说道。 “皇上之言极是!”一名太监献媚道。 “摆宴!” “皇上有旨,就在此处设宴庆祝南线大捷!”随着一声接一声传递,宴会准备工作开始了。 “召太中大夫张骞!”刘彻又说道。 “召太中大夫张骞觐见!”太监们又是一声接一声地把皇帝的旨意传了出去。 皇上的宴席间,人员坐着的少,站着的多,陪皇帝饮酒的只有两三位重臣,多数忙前忙后,来往穿梭地服务。 过了一阵子,刘彻起身离席,把众人甩在了身后。在太监的引导下进入亭榭一头的房内休息。进门后说道:“召张骞!” “宣太中大夫张骞觐见!”一名太监高声喊道。 张骞何许人也? 张骞,是陕西汉中城固人,汉武帝建元年间为郎官。张骞为人坚强而有毅力,宽宏大量,待人真诚,很多人都喜欢他。 公元前139年(武帝建元二年),汉武帝闻奏:生活在祁连山一带的匈奴人与月支人连年战争,后来匈奴打败月支王以后,用月支王的头骨颅腔作为饮酒的用具,月支部落的人向西部逃走了,心中非常仇恨匈奴,但是,他们没有军事实力,也没有人援助他们共同打击匈奴,报仇雪恨。 当时,汉朝正打算消灭匈奴,听到这些话,想派人出使月支,联合月支共同进攻匈奴,但是,途中使者必然要经过匈奴占领的地区,满朝文武百官没有一个人敢于充当汉朝的使者。于是,汉武帝就在全国张榜招募敢于出使月支的人。当时张骞是以郎官的身份应招而募,成为汉朝出使月支的使者。 汉朝皇帝赐给他象征汉朝使节的符节,令他率领一百多人出使月支。这时,一个归顺的“胡人”,也就是堂邑氏的家奴堂邑父,也报名自愿充当张骞的向导和翻译,成为他在民族地区活动的得力助手,尽管在草原历经很多磨难,使张骞在匈奴如鱼潜底,游弋生存。 张骞带领一百多人西行快要进入河西走廊。根据探报这一地区自月支人西迁后,已经完全为匈奴人所控制。张骞为了缩小行军的目标,不被匈奴发现,把人员分为三拨,每拨人相距五里,昼伏夜行,尽量避开民族居住点人多的地方,风餐露宿,有时就住在戈壁沙丘之旁。 正当张骞一行匆匆翻过乌鞘岭,进入河西走廊时,还是不幸碰上匈奴的骑兵骑兵队伍,全部被抓获。匈奴的右部诸王将立即把张骞等人用了十几天的时间,押送到匈奴王廷——内蒙古呼和浩特。见到了当时的军臣单于。 军臣单于得知张骞是汉朝出使月支的人,而且使命还是联合月支共同对付自己,很是气愤。当庭质问道: “你们是汉人?” “是汉人!”张骞答道。 “你们出使月支,意欲何为?”匈奴单于厉声问道。 “我们不是出使月支,我们是商贾,到月支国做生意买马匹。”张骞编谎叙说道。 “你们既然是商贾,为什么不带商品?”单于早就看出了张骞的内心,故意问道。 “我们带的有瓷器、丝绸、金银、财宝,这些都是买马的本钱。只不过是路过贵国而已,请单于放行。”张骞随后说道。 “既然你们带的是商品,这些商品我都喜欢,你开一个价格,我们全部收下。”单于又怒声说道:“来人,把汉朝的商品全部留下!” “我们不想卖给你们东西,你不能霸权买卖,有辱草原的公平。”张骞还在力争。 “在我管辖的草原上,买卖是公平的。但是你例外,因为你不是商人,你欺骗了我。这是对你的惩罚!”单于接着又说道: “我早就看出了你的用心,月支在我们的西北面,是我们的敌人,你是联系月支人共同消灭我们。我搞不懂,汉朝为什么要向我们的敌人派使者?”单于看着张骞说道。 “我们只是作为商人路过贵地,不是使者。”张骞还在辩解。 “商人还持有符节,符节象征着什么?是汉朝派出使者的证明。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单于又厉声问道。 张骞无言以对。 “汉朝派使者通过我的领地,这本来就不合理。假如我派使者到南越,经过汉朝的领地,汉朝肯答应我的使者通过汉朝的境地吗?”单于接着又说道。 随即就扣留了张骞和其他人。 张骞等人默默的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张骞在匈奴生活的十余年间,匈奴单于为软化、拉拢张骞,打消其出使月支的念头,派人进行了种种威逼利诱,他都无动于对汉朝的忠心。单于无奈,给张骞娶了匈奴的女子为妻,生了孩子,达到长期留住张骞的目的。但均未如愿。他在匈奴生活期间,努力了解匈奴人思想、生活习俗,学习匈奴及其他民族文字和语言,把自己的装束、行为和饮食习惯融入少数民族之中。始终牢记自己是汉朝使节,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神圣使命,没有动摇为汉朝通使月支的意志和决心。始终保留着汉朝出使用的符节,以警示自己的身份和任务。 公元前129年(汉元光六年)张骞住处又一次被迁移到匈奴所属草原的西部。一年多来,他乘马对周围的路线,水流、山脉等地形进行了长时间侦查后,感到了脱离匈奴控制的时机已经成熟。一天夜里,他乘机带领部下及妻子儿女向月支方向逃去。 这是第几次逃跑,他记不清了,但是他知道这一次逃离匈奴,像每次逃离一样是一次极为艰苦的跋涉。草原之上,他不敢走近人多的毡房;大漠戈壁,飞沙走石,热浪滚滚,倒是行军安全路线;高山冰雪皑皑,寒风刺骨。沿途人烟稀少,水源奇缺。加之匆匆出逃,物资准备又不足。张骞一行,风餐露宿,备尝艰辛。干粮吃尽了,只能忍饥挨饿。有些随从因饥渴倒毙途中,有些葬身黄沙、冰窟,献出了生命。 他们一行人向西逃了数十日,到达大宛。 大宛人早就听说汉朝强大的名声,地广富庶,早想和汉朝往来,但始终未能如愿。大宛国王见到张骞到来,非常高兴,就很大方的接待了张骞。 “你有什么打算?要到哪儿去?”大宛王问道。 “我 是汉朝的时节,是出使月支的” 张骞答道。 “出使月支,不应该经过此地?”大宛王说道。 “数年前的路上被匈奴所阻拦,如今逃出来,希望大王您能派人做向导送我到月支。”张骞回答说。 “哦!”大宛王沉思着。 “如果您能护送我到达大月支的话,将来我回到汉朝,汉朝会送给您许多礼物。”张骞又说道。 大宛王正想结交汉朝,无论张骞说得有理无理,留下张骞也没有什么好处,顺水做个人情打发了张骞,并为他派了翻译和向导,送到乌兹别克斯坦境内(康居城)。后来康居人又将他们送到大月支。 张骞千辛万苦到达大月支以后,大月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月支 王在与匈奴战争中被杀以后,逃走的大月支人在路上拥立了月支王的夫人为王。 张骞在匈奴羁留的多年间,大月支人经过几年的努力,已征服并占领了大夏疆域,成为这里的君主。此时,大月支人,由于新的草原丰茂,土地十分肥沃,物产丰富,并且距匈奴和乌孙国很远,外敌寇扰的危险已大大减少,过着安居乐业的平静生活。当张骞向他们提出联合消灭匈奴的建议时,他们根本已无意向匈奴复仇了。加之,汉朝离月支的路程太远,对汉朝不甚了解,如果贸然攻击匈奴,一旦遇到危险,汉朝恐难以相助。所以对张骞代表汉朝提出的建议漠然置之,既没有明确的态度,也没有详细答复张骞提出的问题,只把张骞作为汉朝的使者,远方的朋友酒肉招待,敬而不语。 张骞等人在月支逗留了一年多,始终未能说服月支人与汉朝联盟夹击匈奴。在此期间,张骞曾越过塔里木河(沩水)南下,抵达大夏的国都阿富汗的汗瓦齐拉巴德(蓝氏城)。 公元前128年(元朔元年),张骞无奈只得动身返回汉朝。 归途中,张骞为了避开匈奴控制区,改变了行军路线。计划通过青海羌人地区,以免匈奴人的阻留。于是重越葱岭后,他们不走来时沿塔里木盆地北部的“北道”,而改行沿塔里木盆地南部,循昆仑山北麓的“南道”。从莎车,经和田(于阗)、若羌(鄯善),进入羌人地区。 但出乎意料,羌人多年后也已沦为匈奴的附庸,张骞等人再次被匈奴骑兵所俘。由于匈奴害怕汉朝的强大,不敢贸然杀害张骞等人,只是圈定了张骞等人的活动区域,派兵严加看管。 公元前126年(元朔三年)初,张骞又在匈奴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军臣单于暴病死亡,本来太子于单继承王位,可是其弟左谷蠡王自立为单于,派兵进攻军臣单于的太子于单。于单不敌叔叔的兵力,失败后向东方逃往汉朝。张骞便趁匈奴内乱之机,带着自己的匈奴族妻子和堂邑父,逃回长安。 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 从公元前139年(武帝建元二年)出发,至公元前126年(元朔三年)回到长安,共历十三年。出发时一百多人,车仗马匹,金银财宝无数,回来时仅剩下张骞和堂邑父子二人。所付出的代价是何等高昂! 汉武帝为了表彰他对汉朝的忠心和历经的磨难,授予他为太中大夫,堂邑父为奉使君。 在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之后,汉朝大将卫青和霍去病在公元前121年和公元前119年先后两次取得对匈奴战役的胜利,将匈奴赶出了汉朝边境。匈奴骑兵被大大削弱,再也无力大规模侵犯汉朝了。这个时候,汉朝对匈奴的自卫反击战,才算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匈奴的势力也退出了河西走廊和祁连山地区,去西域的道路畅通无阻了。在这种形势下,武帝又想起了西域和和熟悉西域情况的张骞。 “张骞见驾——”一名太监高呼着,意思提醒皇上张骞来了。 张骞随着太监走到了长榭的休息室门口,太监进去禀报后,听到了召唤声,张骞才躬身迈进门槛。看到刘彻半卧在软椅上养神。张骞急忙上前叩头觐见。 “太中大夫张骞觐见,皇上万岁,万万岁!”张骞上前叩头高声说道。 “平身,起来说话。”刘彻说话时已经站起身来,向一把罩着黄布的椅子走去,坐下后又说道:“赐座!” “谢皇上!”张骞连忙躬身叩谢。然后侧坐在刘彻的身边。一名太监端来茶水放下后站在了一旁。 “张骞!朕有一事相问,你多年游走于西域诸国,尤其是对匈奴经济、军事等情况比较了解,从实说来!”刘彻坐在舒适的椅子上看着张骞说道。 “臣定如实禀报!”张骞站起身来低头拱手答道。 “不必拘礼,坐下答话!”刘彻说话时摆摆手,意思让张骞坐下。 “臣遵命!”张骞躬身谢礼后坐在离皇上不远的椅子上。 “目前南线战争已经结束,南方边境基本平静。北方匈奴经两次打击之后,时聚时散,还在不断骚扰边境。根据奏报,一些匈奴又盘踞在西方祁连山敦煌一带,成为我汉朝的心腹之患。”刘彻忧虑地说道。 “皇上的意思是……。”张骞猛然听到皇上问到此等国家大事,不敢随便表态。他想到这种事情应该是朝中重臣商议的话题,今日皇上直言问自己,有一点受宠若惊。 “面对这个话题,朕今日屏退文武重臣,之所以问你,因为你最了解西域诸国的社情文化,气候地理,你今日可以直言不讳谈出你的见解。免得朝堂之上一些人赞成用兵力靖边固防,一些人赞成怀柔布德,化干戈为玉帛而争论不已。免得商议多日难定,耽搁机会,丧失机遇。”刘彻进一步说道。 “皇上高看微臣,臣万分惶恐,只是臣的一些想法和语言不一定适合皇上和一些大臣们的意见,还望皇上恕罪。”张骞知道汉武帝刘彻虽是一代英主,但是他的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性格还是要提防着。一旦说错了话,顷刻小命难保。 “你尽管讲来,朕赦你无罪。”刘彻大手潇洒的一摆,笑了一下说道。随即端起面前的茶盅抿了一口香茶。 “臣遵旨。”张骞恭顺地答道。 此时,张骞思考……不说汉朝皇室内部的尔虞我诈,各地王爷擅自铸铁造钱,各自为政,时有推翻刘彻龙位的想法。面对汉朝的周边的形势,从民生的角度上张骞早有考虑,只是自己官小职微,难以申述自己的意见,今日皇上特别召见,他想利用这一次机会,畅谈自己的想法。随即说道: “皇上言语极是,目前我朝虽然红日朗朗,天宇浩荡,国泰民安。现今岭南战事已经平息,是圣上皇恩所及,万民称颂的喜事。” “嗯……嗯……”刘彻不停地点着头。 “怎奈西、北边庭还有狼烟冒起,匈奴对汉民骚扰不断,依臣之见目前扫平狼烟是当务之急。”张骞观察着汉武帝脸色进一步说道。 “嗯、嗯!”刘彻肯定着、沉思着。 “我朝边境的北面和西面都遭到匈奴骚扰,依臣之见,北据沙漠,虽有匈奴出没,但不可以建国成为强大的实力威胁,只是西方的匈奴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张骞诚恳地提醒汉武帝。 “嗯……何以见得?”刘彻从沉思中突然问道。 “我国西部土地辽阔,草场丰茂,根据发展是匈奴建国盘踞最理想的地方。所以皇上考虑平定西方边境乃是上策。西方平定,匈奴势力减弱以后,北方就不足为虑了。”张骞接着说道。 “为什么?”刘彻转过脸来问道。 “匈奴先建都北方,却还要攻占我国西方诸国,由此可见西方比北方富饶,占领西域、盘踞西域才是匈奴的真正目的。”张骞说道。 “那朕把主要的精力针对西方,用兵西方”刘彻问道。 “在汉朝与匈两地的边境有30多个大小不等的王国,目前多为匈奴所控制,已经渐成势力,诸国无形中成了匈奴马匹、粮草、兵源的供应地。匈奴骚扰我国边境旨在进行军事演习,有朝一日兵强马壮的时候,必将进攻汉朝。所以,趁匈奴羽毛未丰,从战略上早日考虑,是皇上的英明。”张骞称颂皇上的目的,意在让他同意自己的观点。 “嗯……”刘彻细细地听着。 “所以‘用兵匈奴,震慑诸国’是上上策。西域诸国匈奴最强盛,匈奴灭,诸国自然臣服汉朝。”张骞进一步说道。 “那现在当务之急,首先要用兵匈奴了”刘彻提问道。 “不是。要联系西域诸国,给与利益,共同联手消灭匈奴。”张骞答道。 “用什么方法联络这些国家呢?”刘彻问道。 “派出使者,到这些国家,给予一定数量的金银、丝绸、陶器、茶叶等。再派众多的商贾进入这些国家经商,使他们感觉到与汉朝交往能得到利益。另外,大量购买他们的上等马匹,一方面充实汉朝军队的军马,另一方面切断进贡匈奴军马的途径,使他们远离匈奴。一旦战争打响,首先争取他们协助汉朝军队夹击匈奴。另退一步讲,能够使一些国家按兵不动,保持中立,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哦!”刘彻听完沉默了一会,仰脸长出了一口气又问道: “你认为此事何时进行?” “皇上,且慢!在西域诸国中,如今地处匈奴西边,也就是生活在伊犁河流域的乌孙国最为强大,因为某种原因,乌孙不但与匈奴关系渐渐疏远,而且还有意与汉朝来往,只是由于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彼此之间缺少了解,缺乏联系。臣以为先以重金联络乌孙国,是消灭匈奴事情的重中之重。”张骞回答皇上的问话后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乌孙国?”刘彻问话的同时,特意看了张骞一眼。 “对,乌孙国。乌孙国现在的居住地主要分布在伊犁河流域至巴尔喀什湖一带,建都在伊塞克湖东南赤谷城,乌孙王名叫昆莫(王号)猎骄靡。有人口60多万,拥兵近20万,地域辽阔,兵强马壮,是西域诸国中最强大的王国。”此时张骞无比的高兴,因为他感觉到汉武帝刘彻已经对他说的话提高了信任度。 “他们的皇帝叫‘昆莫’?”汉武帝饶有兴趣的问道。 “皇帝,只有汉朝皇上您一个人。乌孙人不敢称为皇帝,他们称乌孙王。在他们的语言中,“昆”就是太阳的意思;昆莫,像天一样广大的意思。”张骞赶紧解释,生怕刘彻动怒引起不快。 “原来如此。这个国家建国有多少年了?”刘彻进一步问道。 “现在乌孙王猎骄靡的父亲难兜靡,若干年前,难兜靡带领乌孙人本来住在祁连山至敦煌一带,基本上都是个小国家。突然有一天,一同住在这片草原的大月支人突然攻打乌孙国,用战争的手段杀害了乌孙王难兜靡,强占他们生存的草场、族人和牲畜。乌孙人在逃亡流离失所,四处逃散,多数人投奔了匈奴,乌孙国自此灭亡。”张骞慢慢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么,乌孙国现在哪来的强大?”刘彻反问道。 “这场战争的时候,难兜靡的儿子,也就是现在的乌孙王猎骄靡刚出生不久,在草原风云突变中,乌孙国的一位忠实大臣傅父布就翎侯,抱着一岁多猎骄靡也乘马逃亡。逃亡的途中,傅父布就翎侯生怕别人发现,将他放在草丛里,去远处为又饥又饿猎骄靡寻找食物。当他回来时,看见一只母狼正在给他喂奶,天空又有许多乌鸦衔着肉在低空盘旋……。 傅父布就翎侯以为猎骄靡是神,就加倍的保护他,在走投无路到时候,最后抱着猎骄靡也归附了匈奴。”张骞一面叙说着,一面观察着皇上脸部的表情。 “世上真有这等奇事,看来是天意啊!”刘彻感叹道。 “匈奴国大单于知道这个故事以后,很是喜欢猎骄靡,收为王子将他抚养成人,王子长大以后,练成了一身好功夫,跟着老上单于东征西战,立下了不少战功。老上单于就把一个匈奴贵族的姑娘给他做了妻子,把寄居在匈奴的乌孙老军人都交给他统领。随后单于按照乌孙习俗称为他昆莫(国王),又把他父亲的民众与牲畜交还给他,他的力量渐渐的强大起来。 那时,大月支已被匈奴打败,向西进攻塞王。塞王南逃迁往远方,月支人便居住在塞王的地盘上。昆莫的力量壮大后,亲自请求单于允许他替父报仇,于是向西攻败大月支。大月支人再次西逃,迁往大夏人居住的地方。昆莫猎骄靡掠夺其民众,就留居在大月支人原来的土地上,第二次建立了乌孙国。”张骞说完,抬头看了皇上一眼,观察着脸部的变化。 “嗯、嗯……”刘彻发出一连串的声音。 “乌孙国草原面积广阔,兵力也逐渐强大起来,但是,由于受到匈奴支持和帮助,多年一直臣服于匈奴。数年以后,有恩于猎骄靡的匈奴大单于去世,于是,猎骄靡不肯再入朝事奉匈奴。匈奴派军队攻打他,无法战胜乌孙国,匈奴更认为昆莫是神而远离他。现在乌孙国成为天山以西至巴尔喀什湖伊犁河流域最大的国家。”张骞揣摩着皇上的心思进一步说道。 “由此看来,我们还是有机会争取到乌孙国成我们同盟。”刘彻高兴地说道。 “因为乌孙国建都于伊塞克湖东南的赤谷城。占据天山以西伊犁河流域和中亚吉尔吉斯坦国的伊塞克盆地等广大地域,连年的征战使乌孙国的居民中有塞人、大月支人、匈奴人等。所以,这些居民既保留了本民族的习俗的特殊性,有贯穿着多民族融合性。他们之所以起名‘乌孙国’,因为‘乌孙’一词,在他们的语言中是‘团结’和‘联合’ 的含意。”张骞继续介绍道。 “看来异族人从宏观上也注意团结联合众多的民族。”刘彻赞叹的同时,仔细的望了张骞一眼。 “乌孙国土地草原平坦,多雨,气候寒冷。山上多松树,牧民随牲畜逐水草而居,和匈奴的风俗基本相同。国内多产马,富有的人有马多达四五百匹。民性刚强,敛财,讲信义,是一个强大的民族国家。这个国家目前有户约十二万,人口约六七十万人,军队约十几万人。”张骞继续介绍着乌孙国的情况。 “乌孙国有军队十几万人,看来不可小觑。”刘彻发出了惊叹,转脸看着张骞。他深深的感到面前的张骞就是一张西域活地图,对于诸国的民众、土地、经济、军队等情况了如指掌,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比起朝堂上那些叽叽喳喳的大臣们胜过千倍。 “乌孙国有昆莫,相,大禄,左右大将二人,侯三人,大将、都尉各一人,大监二人,大吏一人,舍中大吏二人,骑君一人。这些官员努力的治理着这个国家。”张骞滔滔的介绍着乌孙国地情况。 “好个张骞,你对西域的情况了如指掌,真乃是朕的肱股之臣。”刘彻离座站起来高兴地说道。 “谢皇上!”张骞也连忙起坐跪谢。此时,太监听到皇上赞扬张骞,急忙换杯重新上茶,以示敬意。 “张骞,我问你,我们距乌孙国有多远?”汉武帝问道。 “禀告皇上,从长安到乌孙国八千九百多里。从西域都护治所乌垒城到乌孙国就更近了。”张骞连忙答道。 “张骞,此时用兵匈奴,彻底消灭匈奴你有何良策?”刘彻转脸问道。 “如果此时用兵匈奴,必将举全国之力,人力物力都有很大的消耗,根据目前我朝的情况,不易大举用兵。”张骞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刘彻进一步问道。 “如今匈奴单于刚被汉朝打败,处于窘困的境地,而乌孙人原来居住的敦煌地域周围的地方,现在无人居住。少数民族有依恋故土的习惯,如果在此时多多地送些财物给乌孙国的大禄、大将、都尉、大吏等人,招引他们到敦煌来居住在原来的土地上,他们说不定会答应。”张骞叙说着。 “如果乌孙人无动于衷怎么办?”刘彻继续问道。 “据我了解,西域各民族比较喜欢汉朝的丝绸、瓷器、金银珠宝。在他们那里,除了大量拥有马、牛、羊等牲畜算富有以外,拥有东方的金银珠宝多少,是族人贵贱的标准。乌孙人得珠宝焉能不听我调遣?”张骞说此话时显然有些激动,若不是刘彻爱才,就他说话的口气,杀头也绰绰有余了。 “如果送去了金银珠宝,还是不同意与汉朝联合怎么办?”刘彻再一次问道。 “再给他们送去汉族美女,必要时可以仿效先朝的做法,送公主嫁给乌孙王作夫人,双方结为兄弟关系。任何人都抵挡不住金银珠宝与美女的诱惑,何况乌孙人?”张骞毫无顾忌地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 “哦——”刘彻惊讶张骞的想法和自己如此相似。 “如果此方法成功,我们西部边境就有了稳固的防线,而且‘斩断了匈奴的右臂’。到那时再用兵匈奴,彻底消灭匈奴指日可待了。”张骞高兴地说着。 “哦——”刘彻又惊讶地看了张骞一眼。 “还有,联合了乌孙人,自乌孙国以西的大夏等国,都可招来而成为您的外臣。汉朝将是一统天下,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了。皇上的千秋大业可以延续万万年了。”张骞激动地说道。 此时,汉武帝刘彻看着张骞,从表情上看他已经同意了张骞的意见,同时他也感觉到,张骞就是一张西域活地图,各民族的社会经济,民族风俗,军事部署,兴衰情况都在他的头脑中,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他站起身来,仰脸长长出了一口气,轻松地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卷一 第二章1 第二天早朝,汉武帝刘彻在朝堂之上提出了出使西域意见,经过大臣们的热烈讨论,完善了一些出使细节,确定了出使的人数。随后下旨封张骞中郎将(皇帝侍卫统领)官职,为汉朝正使,配十二名持节副使,率领三百人,每人乘马各两匹,带着马牛羊一万多头(只),金银珠宝,丝绸布匹价值千万万两的黄金和礼物,择日启程出使乌孙国。 公元前115年的一天,早朝后,汉武帝刘彻带着殷切的希望和寄托,率领文武百官亲走下朝堂为张骞送行,张骞跪拜谢恩以后,第二次出使西域的使团在张骞地带领下出发了。 这是一支空前庞大的队伍,一共有300人,除正使张骞外,还有十二个副使。他们带着600多匹马,除300匹供乘骑外,另外300多匹驮着粮食、衣物和帐篷,价值昂贵的礼物,包括闪闪发亮的铁器、黄金、耀眼的丝绸。队伍后面,还有上万头牛羊浩浩荡荡地前进着。 张骞这次出使乌孙国,和上次出使大月支的情形大不一样了。由于汉朝夺回了河套和祁连山,匈奴右部的浑邪王、休屠王又投降了汉朝,他们的地盘也划入了汉朝,已经成为汉朝的疆土,张骞在自己的疆土上行走,正是扬眉显摆的时候。 况且,早在六年前,也就是公元前121 年,浑邪王降汉的那一年,汉武帝就在新收复的地域内,下旨设置了武威郡和酒泉郡,并在敦煌的西边设置了玉门关和阳关两座关口。玉门关专管出入西域北道的事务,阳关专管出入西域南道的事务。汉武帝不仅从潼关以东迁移了70多万遭受水灾的居民去充实武威、酒泉二郡,还把长城从朔方郡修到了敦煌郡的玉门关,使得长城的西头从临洮移到了玉门,一下子西移了2000多里。陇西郡不像20年前那样,是汉朝西部的边关,如今成为汉朝的内地,支援武威、敦煌的后方大本营。 张骞的这次出使乌孙国,不再像前次出使大月支那样小心翼翼、昼伏夜行了。他们尽量壮大着自己的声势,以皇上亲封中郎将加西域正使的身份,接受沿途各地官员礼仪的迎送。 他们经过陇西,从兰州(金城)渡过滔滔黄河,在武威越过巍巍祁连山,出了玉门关,绕过浩淼的罗布泊,穿过黄尘滚滚的塔克拉玛干沙漠边沿,翻过终年积雪的帕米尔高原(葱岭)北段,凡经过西域的都市国家,把汉朝的威严、强大、富饶和友好,深深地刻印在沿途各族人民的记忆之中。使西域的都市国家君民,产生了强烈的摆脱匈奴归依汉朝的倾向。以至于后来纷纷派出王子等贵族子弟,到汉朝首都长安观光学习,向汉朝表达了归附的愿望。 张骞率队经过许多天的风餐露宿,终于来到了山地牧场广阔的乌孙国。 乌孙国位于天山西北的伊塞克湖(阗池,在哈萨克斯坦)一带。张骞感觉到虽然在夏秋之交的季节,这里的气候依然比较寒冷,雨水却比天山南边更多。看到眼前苍穹碧透,蓝天白云,山风悠悠,高山上松林葱翠,黝黑片片,起伏的山坡上,百花盛开,牧草丰茂,青绿遍地,毡房林立,牛羊遍山,的确是一个优良的牧场。 在乌孙国除了看到蓝眼睛、黄脸膛的征服者乌孙人外,还有被征服的黄皮肤的月支人和白皮肤的塞种人,后两个民族的人比乌孙人还多。他们讲着不同的语言,住在相同式样的毡房里,过着同样的游牧生活。乌孙人强悍善战,乌孙的战马也闻名于世,素有“良马国”的美称。在那广阔的牧场上,成千上万的良马扬蹄急驰,迎风长嘶。 汉朝庞大使团来访的消息,由于强大的宣传攻势,惊动了整个乌孙国。沿途的乌孙居民,从土房子和毡房内走出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聚集在大路两旁,一边观看一边议论,用不同的语言,七嘴八舌地表达他们惊讶和欢迎的感情。乌孙国王的特使专程到城外迎接。在国王特使的陪同下,张骞一行到了乌孙的都城赤谷城(在今吉尔吉斯伊什提克城附近)。 坐落在伊塞克湖附近的赤谷城是一座小城,在陡峭的山中一块小平地上,一圈土石筑成的高墙包围着许多毡房,排排毡房间的空地组成了十字交叉的街道。街道的两边有一些商品如莫合烟、马奶酒、奶酪、皮革摆摊叫卖,街头牛羊、马匹与人一起行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笑声、口哨声,吆喝声此起彼伏。这一片被乌孙人称之为风水宝地的石头城,就是乌孙王的王廷所在地。 由于赤谷城小,张骞及其随员们只好在城外搭起帐篷扎营,把带来的上万头牛羊放牧在山坡上。张骞和十几个副使商量,适当的时候带着礼物进城去拜见乌孙王。此时,张骞想到汉武帝的重托,臣民的希望,为了开创一个和平稳定的邻国关系,他信心百倍,昂首阔步的沿着所谓的街道向前走着,这一次事情的成败,不但关系到汉朝的威严,同时也联系着自己的荣辱。 其实,张骞等人浩浩荡荡一进入乌孙国的地界,早有他们的骑君(驿站首领)乘快马报告给了大昆莫猎骄靡。猎骄靡连夜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制定了接待汉使的计划:佯装不知,静观其为,耀武军威,平等商谈。就是说等汉使到来,了解真实意图,以军事武力,迫使汉使平等的商议事情。再作今后的打算。 汉朝使团到达的第二天,张骞带着副使,手拿旌节,在国王特使的引导下,昂首阔步走进了乌孙昆莫的王廷——一处洁白宽大毡房里,只见圆形的毡房内中央偏后的一个长形宽大的木榻上,垫着一张虎皮,上面坐着一个胡须花白、满脸古铜色的老者,从他直坐的上体和炯炯有神的目光中,透射着以前的伟岸和强壮,无畏与刚毅。左侧挂着长弓和箭袋,一把宽厚的弯刀吊在离王座不远的毡房骨架上,右侧挂着一蓬鹿角,一只展翅的山鹰。绣着图案的花毡上两边稍低一点的木榻上放着皮褥,分别坐着各位大臣。 张骞心里想:这就是那个吃过狼奶、打败过匈奴、重建了乌孙国神话般的人物——大昆莫猎骄靡吗?此人传奇的故事激发了对他的敬重。 张骞上前施礼道:“汉朝使节张骞参见大昆莫!愿大昆莫身体健康,福光永远照耀草原!” “谢谢汉朝使节的祝福,你们一路辛苦,东面赐坐。”猎骄糜听完翻译后声音洪亮地说道。 “谢过大昆莫!”张骞拱手谢毕以后,和十二位副使在东面依次坐下。看到面前的条桌上摆满了奶酪、油果、馓子、奶茶等食品,非常丰盛。 “汉使初来小国,招待不周,还请你们原谅!”猎骄靡和气地说道。 “感谢贵国的热情招待”张骞谢道。 “敢问汉使,你们这一次到来,有什么重要任务?”猎骄靡又大声问道,旨在通过声音震摄张谦等人。 “我们这一次到来,一是传达汉朝皇帝对大昆莫的问候。二是建立友好关系,结成兄弟之邦,然后共同抗击匈奴。”张骞理直气壮地说道。 “匈奴与我们打过两仗,均败北息鼓,已经是强弩之末,何必再与汉朝联手进行战争。”猎骄靡骄傲地说道。 “据我所知,虽然乌孙国两次与匈奴交手,但也损失严重。匈奴虽败,但是没有伤其元气,假如举倾国之力卷土重来,乌孙国必定血风腥雨,族人难保安宁。只有我们强大的汉朝在不久以前,大军深入沙漠,打得匈奴军队落花流水,匈奴单于带着残兵败将,逃得不知去向。目前正在追杀之中”张骞侃侃而谈中观察着猎骄靡和众位大臣的脸色变化。 “我们了解,匈奴仍然活跃在漠北地区,对汉朝边境威胁最大。”猎骄靡看着张骞说道。 “所以我军正在从北方进行追杀之中,一旦逃到南方,就对乌孙国有威胁了。”张骞巧妙的把矛盾引向了猎骄靡。 “咱们暂且不谈匈奴,贵使这一次到来,有何见教?”猎骄靡转移了话题。 “汉朝皇帝天恩浩荡,这一次到来,主要广布皇恩,带来金银财宝无数,珍奇制品千计,绫罗绸缎万计,马牛羊无数,赠送与昆莫。”张骞说话时离座准备呈上礼单。 “感谢汉朝皇帝,礼单暂且收下。”猎骄靡对站在一旁的一名文官说道。 “慢!礼单是汉朝皇帝钦定,礼单到等于汉朝皇帝到,请大昆莫下座拜谢接礼。”张骞忽而说道。 “乌孙国与汉朝乃是平等国家,没有高低之分,汉使前来献礼,我们的大昆莫是不能拜叩接礼。”坐在对面的一名太尉忽然站起来高声说道。 “汉朝乃是天朝上邦,皇帝乃是天子,恩施四海,威布天下,各地乃以‘王’号相称,皇帝赏礼,乌孙王理应叩拜接礼。”张骞以礼相争,不但提高汉朝的威望,而且也想借此提高自己的威信。 “大昆莫,不能叩拜接礼!”一部分大臣坚持己见。 “大昆莫,理应叩拜接礼!”另一部分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因为他们知道这一次汉朝带的金银珠宝不同以往,几乎价值千万。 “如果大昆莫不叩拜接礼,等于有辱汉朝,微臣只得原物带回,禀报汉朝皇上……如果皇上动怒,若发大兵问罪,乌孙国必将……。”张骞故作镇静,不紧不慢地说道。 “本王叩拜接礼,学一学汉朝的礼节就是了。”说话时猎骄靡站起身来下到张骞面前,说道:“猎骄靡感谢汉朝皇帝的厚赠!”弯下身去,手捂左胸深深的施了一礼。 “愿大王草原丰茂,牲畜繁多,身体福寿万年,全家平安健康!”张骞把礼单递到猎骄靡手中后,按照草原地礼节祝愿道。 “请诸位汉使用茶!”坐回到原处的猎骄靡一改刚才的态度,热情地说道。 “谢大王,请!”张骞端起碗来饮奶茶。其他的副使有些喝不惯奶茶,只得象征性的端起碗来做一做样子。 “禀告昆莫,应该请远道而来的汉朝使节视察我们草原的骑兵。”一名威武大将提议,不用说这是乌孙国官员们商量后的项目。 “如果张汉使有兴趣,观看一下我的草原骑兵如何?”猎骄靡向张骞等人发出了邀请。 “感谢大昆莫的厚爱,一睹草原彪悍骑兵的风采,是我等莫大的荣幸,大昆莫先请!”说着张骞站起身来向毡房外面走去。 张骞看到,在离毡房约两里远的地方,早已是人马成队,枪刺林立。多年生活在草原的张骞,在毡房外纵身上马,随着大昆莫等人向骑兵所在地疾驰而去。 来到骑兵队伍前面,大昆莫收住马缰伫立问道:“我的草原骑兵如何?” “兵不在多在勇,将不在威在谋。不知大昆莫的骑兵阵前有何表现?”张骞看到乌孙王旨在炫耀自己的骑兵,故意说道。 “这支骑兵是我亲手所组建,在前两次对匈奴的战役中,均大获全胜,可谓草原无敌。”傲气的猎骄靡说话时回身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将军们,故意不看张骞。 “据说乌孙国与匈奴前两次交战,只是把匈奴的骑兵击溃,逃到别出去了。如果像我们汉朝的将军那样,用谋略取胜,匈奴应该是大昆莫手中灭亡的。”张骞话语中既承认乌孙骑兵功劳,又巧妙的指出了骑兵将领的无能。 “噢!不知张先生骑术如何?”进退两难的猎骄靡突然问道,把问题直指张骞。 “略懂一二……。”此时,说话的张骞故意在马的腹部用镫猛磕一下,身下的马匹像是受惊一样直接冲出队伍向前奔去。他先是在马上故意做出摇摇晃晃的动作,后面的骑兵队伍中爆发出一阵轻蔑地嘲笑声。接着他稳住身体,从飞驰的马上轻轻跳下,接着脚尖一点地又纵身跳上马背,连续重复五六次,身后的笑声停止了,连连的赞叹声由衷升起。这是他第一次出使月支曾经被匈奴扣留,多年生活在草原上一种特有的资本。 当张骞骑着马回到大昆莫面前时连连地说:“烈马、烈马也,险些摔死在乌孙国的草原上。”张骞马上故意表演的目的,是让草原上的乌孙人不能小视汉朝的官员。 “张汉使的骑术不错!”大昆莫称赞道。 “不行,不行,要是我们的将士来了就好了,他们个个都比我的骑术好。因为他们个个英勇善战。”张骞心想,我在匈奴生活了十几年,对于骑马来说是家常便饭。夸耀汉朝的将士和自己,就是夸耀汉朝的强大。 此时,大昆莫笑了,张骞笑了,跟在后面的人都笑了。 笑声中包含着什么?人人心知肚明罢了。 美丽的伊塞克湖,由于水丰甘甜,被乌孙人称之为草原滇池。 这一湖清水以及千万条注入湖中的水源所形成的小溪流,弯弯曲曲的分布在广袤的草原上,给牧民们提供了良好的生活环境。在伊塞克湖北面的纳伦科尔雪山上,有一条河特克斯河的源头,这条河一路向东,经过天山汗腾格里峰脚下转弯向北汇入伊犁河,又绕过乌孙山转了一个弯向西流入了巴尔喀什湖。 碧波荡漾的伊塞克湖水和巴尔喀什湖之间,就有了特克斯河和伊犁河这条纽带连接着。两个大湖和两条河流一静一动把草原滋润得花草丰茂,牛羊肥壮,在这片草原群居的乌孙人,十分感谢大自然赐予他们这样的丰盛礼物,所以,靠近王廷赤谷城的伊塞克湖被牧人们称之为滇池,伊犁河则被称之为母亲河。 这些充沛的水源滋润着广大区域的树木,百花,青草,成为养育乌孙游牧民族及成群结队牲畜的命脉。每年,无论乌孙国牧民富庶与贫穷,还是草茂和畜壮,他们都心安理得的驰骋在这一片草原上。数年来,他们送走月光,迎着日出,就这样愉快的生活和繁衍着。 今天,张骞走出硕大的毡房,穿过毡房集中区稀稀拉拉的人群,走上起伏的山峦,一方面思考着问题,一方面欣赏着塞外的美丽风光,毫无目的在草原上行走着。 张骞渐渐地远离了赤谷城,不,实际上远离了土房毡房所组成的村庄,一望无际的草原从毡房处经过脚下向远处延伸。无论你朝着那个方向观望,都是满眼青绿,野花遍地。一片白云从头顶经过,遮住阳光的阴影移动着,覆盖巡视着山峦上的平和寂静。 张骞想到,这种寂静掩盖着以往的喧闹和厮杀声,包含着血肉和灵魂的积淀。为争夺草原,不停的战争,征服他人的欲望好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已形成无法抗拒的力量,好像用生命和鲜血摆布的棋局,将所有无辜的人都席卷而入,天地哀鸣,号角连营,如此的碎人心肝,可惜,都无能为力。每个人都无法逃脱生活的磨难,从将领到士兵,从牧民到妇孺,所有人都是受害人,需要背井离乡,将自己的躯体颠簸到千里之外。而生命,本来就是不能确定时间的流星,在血与火的战场上,随时都有可能陨落。 这一片草原上不知道陨落了多少生命?乌孙人从敦煌惨败而又兴起,陨落了多少生命?从月支人手里夺得这片草原,又陨落了多少生命?一些人包括自己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地方陨落生命而来,因为只有陨落了自己的生命,才换来生命的价值,金钱、荣誉以及脚下的土地。 远处,雪山如画,蓝天恣意,不知是白云戏雪,还是雪生白云;山下,绿色的绒毯覆盖着丰满连绵的山体,零星的马儿、羊儿与世无争的亲吻着草地,像散落的星星点缀着无边的绿意;吃饱后的卧牛张望着远方,无语而语,无声有声,一幅娴静的画意清晰的留在心灵。 山腰中,片片的松林,依山势而长,像人一样释放着自己的情感,或相依、或相望、或携手、或相拥,用人世间的情感演绎着自然的神奇。那手牵手形成的庞大伞阵,把一片骄阳挡在了头顶。伸手可触的彩云,似遮掩草原神秘的面纱,在热爱草原的人来以后,被风儿慢慢地扯开露漏出了欢迎的微笑。 张骞自从第一次与大昆莫见面以后,乌孙国沸腾了。尤其是在赤谷城和周围居住的牧民,见到汉朝带来的礼物如此丰盛,金器银器精美,玉件雕刻精细,绫罗绸缎精致,喜悦中纷纷投来羡慕向往的目光,汉朝在草原上的威信陡然上升。 这一次来乌孙国,他很快了解乌孙国内的情况,军队的数量与布防地,粮食、肉食、鞍鞯、武器等库存情况。 更重要的是了解到了这汗国的统治结构。他们最小的组织叫“阿吾勒”,是由十几户血缘关系密切的人组成。阿吾勒长决定生产、牲畜转场,人力使用,处理内部纠纷,对外争执等问题;再由几个阿吾勒组成了“阿塔”, 阿塔是祖宗、祖父的意思。阿塔的头目叫阿萨克卡尔,意思为元老,负责处理内部事务,调节各阿吾勒之间的关系;再由13—15个阿塔组成“乌鲁”, 因为一个乌鲁内的阿塔有着共同的远祖,所有乌鲁成员应尽民族复仇的战争义务;由几个乌鲁组成“阿洛斯”,阿洛斯的头目称作訇;由几个阿洛斯再组成“兀鲁思” 兀鲁思头目称苏丹(速檀);再有若干个兀鲁思组成“玉兹”,玉兹是一个比较大的地区性联盟组织。整个乌孙国只有三个玉兹,也就是说这三个玉兹组成了乌孙汗国。 这个强大的汗国,在大昆莫及中央集权的相、大禄、大吏等人一级一级的统治下,行驶着对外抵御侵略,行使战争手段;对内进行草场、牲畜分配,征夫出丁,征收税赋。以保证汗国的兴旺发达,称霸于草原。 对于联合乌孙国共同抗击匈奴的事情,张骞与几位副使商议后认为,不能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时机不成熟,有些事情的结果往往难以预测。所以,此时的草原虽然美景如画,在草地中散步的张骞还是忧心忡忡,他想到了皇上的重托,臣民们的期待,汉朝江山的稳固,边境的长治久安,感觉到一种责任感的重负在肩头越来越有分量。 抽个时间,不,适当的时间,机遇的时间一定要和大昆莫猎骄靡长谈、详谈,充分阐述两家联合成败的利害关系,尽量促使大昆莫同汉朝一起夹击匈奴。这就是张骞反复思考的问题。 张骞走到一处山坡上,他感到脸上已经微微有汗,他顺势坐卧在厚厚的青草上歇息。遥望东方,汉朝路远,似乎高山雪峰阻断了思乡眼光,似乎满地的碧绿和无尽的牛羊扰乱了思乡的意念。来了,带着皇帝的使命来到这片草原上,什么时间才能完成这个使命,是一个未知数?完成使命的时候就是回归汉朝的时候,希望这一天早早的到来。让思乡的心有个慰藉。 这一天,张骞和他的十二个副使一起拜见了大昆莫猎骄靡。一阵礼节性的寒暄之后,张骞单刀直入地说道:“尊敬的大昆莫,你是草原的太阳,草原上的牧民在你的关怀下牛羊肥壮,生活幸福。” “谢谢张汉使的祝愿!你今天见我有什么事情?按照草原上的规矩,能办到的我们一定办。”猎骄靡笑着说道。 “根据我的了解,你们在伊克塞湖和伊犁河大片区域生活的牧民,尽管这几年牛羊肥壮,生活富足。但是,你的臣民们时常担心外敌的侵扰和有思归的想法。”张骞镇静地试探着说道。 “哦!有这种事情,我怎么不知道?”猎骄靡若有所悟的反问道。意思是说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了解到的。 “因为这一片草原并不是你们祖祖辈辈生活的草原,是兵士们流血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的,牧民们在这里生活有一种不安定感。”张骞进一步用语言启发道。 “我们这一代人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这片草原就是我们的了,这是神的安排,是谁都住挡不了的,谁也拿不走的。”猎骄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们要想得到永久的和平,让大昆莫的阳光永远照耀你的疆土,我建议你们应该做好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完全消灭草原上最强大的敌人——匈奴,才能永久的占领和居住这片草原,让牧民享受安全的喜悦与温馨。”张骞附和着猎骄靡的思路说道。 “这一片草原已经是我们的了,匈奴两次已经被我们打败了,目前他们不敢和我们交战。”猎骄靡激昂的说道。 “匈奴从现象上看。今天被你们打败了,实际上是被你们撵跑了。他们在边境上掠够了丰富的财物回家了,他们并没有灭亡。若干年后,等到匈奴兵强马壮的时候,他们卷土重来,再来与你们争夺这一片草原,你能保证你的儿孙们还能打败匈奴保住草原吗?”张骞看着猎骄靡试问道。 “张汉使说的话有些道理,那么你有什么方法可以永久保住这片丰茂的草原,让我的牧民们安居乐业?”猎骄靡沉思了一会儿顺着张骞刚才的话题问道。 “彻底消灭草原上最大的敌人——匈奴,这片草原才能永久的属于你大昆莫,属于你的牧民。”张骞把话题引到自己的主题上来。 “我们与匈奴实力相当,只能打败匈奴,消灭匈奴恐怕很难……。”猎骄靡欲言又止。 “乌孙国和汉朝结成军事联盟,用两国的兵力两面夹击匈奴,不愁匈奴不灭。”张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次谈话的主要目的就在于此。 “和汉朝结成军事联盟?”猎骄靡不解的听到了新字眼。 “军事联盟,就是我们某一个国家与敌人有战争,军事上相互支援。”张骞解释道。 “这种军事联盟号虽然好,如果我们联合打败了匈奴,战斗中匈奴万一不灭亡,逃至远方,汉军肯定班师回朝。如果匈奴再来侵扰或报复,我乌孙国当如何抵御?”猎骄靡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汉朝再发兵来,共同歼灭匈奴。”张骞急忙答道。 “汉军路途遥远,远草难饱马腹啊!”实际上猎骄靡也想与汉朝联合消灭匈奴,他所担心的就是汉朝离乌孙太远,一旦战争打起来,远处的汉军很难一下子到来。 “那就办好第二件事,保证两国的密切合作,维持永久的和平。”张骞说道。 “再办好什么事情?”猎骄靡追问道。 “带领你的臣民迁回祁连山至敦煌乌孙人原有的草场。那里的草场已经被汉军收复了,大片的土地、丰美的水草没有人居住,如果你们能搬回去在那里放牧生活,背靠汉朝而且与汉军联合起来,形成一道钢铁屏障。如果匈奴来侵扰,汉军两三日内就可以赶到参加战斗,一定能彻底打败匈奴,既建立了强大的国家,又回到了祖宗的草原,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张骞揣摩着猎骄靡的心思慢慢地说道。 “祁连山有优良的牧场,搬回那里,当然不错。不过,我们乌孙人大规模的迁徙,需要损失很多的财物和牛羊……。”猎骄靡犹豫地说道。 “只要你们搬迁,我可以奏请汉朝皇上,给大昆莫最珍贵的礼物,给你们的牧民很多的补助物资。”张骞急忙提醒道,因为猎骄靡思想正在犹豫之中,一定要促使他下决心。 “不过,通过多次战争,我们需要休养生息,这些人在这里住习惯了,生活也很不错,动员臣民们迁徙,恐怕有困难。”猎骄靡听完了张骞的话,沉默了好大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说道。 “只要昆莫带领牧民搬回祁连山,和汉朝结为兄弟之邦,我们的皇上还答应嫁一个公主给昆莫做夫人。结为亲戚以后,汉朝每年都会送许多礼物给您。”为了争取昆莫迁回祁连山,张骞又继续劝说道。 “我们结为兄弟,成为亲戚,那当然是好事。只是这事情太大,我必须和大臣们商议一下才能决定。张御史远道而来,一定很劳累了,还是再休息几天,我们以后再谈这个话题吧。”大昆莫捻着胡须笑了笑说道。 张骞见昆莫态度犹豫,猜想可能另有原因。 张骞百思不解的回到居住的毡房,一遍又一遍思考着,猎骄靡对联合后东迁的事情不同意,怎么也找不出原因在哪里?他连忙找来一名乌孙官员,送给他许多从内地带来的礼物。没有费多大工夫,就把大昆莫不想东迁的原因打听得一清二楚。 从草原诸国的大形势上来讲,猎骄靡在匈奴的支持下,率领部众击溃大月支以后,建立了自己的王国。由于在匈奴支持下恢复了国家,乌孙国多年来一直感恩于匈奴,从属于匈奴。随着牧业的发展逐渐强大,乌孙国在诸小国家中成为了兵力强盛的大国,具有英雄气概的猎骄靡,却又不愿意长期蜷缩在匈奴的肘腋之下,慢慢的疏远了匈奴。匈奴的军臣单于执政以后,猎骄靡也不去朝见,军臣单于曾两次兴师问罪,胜败不必计较,但都没有结果。 从国内情况分析,原来大昆莫猎骄靡有八九个儿子,按照惯例立长子为太子,作为王位的合法继承人。这位太子不但武艺高强,而且读了一些诗书,遇事冷静,解决矛盾有方法,是大昆莫最看重的儿子。可是这位太子现在身体有病,整天药不离口。现在乌孙国名义上是大昆莫统治,实际上已经是王侯鼎立的局面。加之自己年龄已经很大,不比当年,这样一来,大昆莫返回祁连山重建家园确实有一定的难处。 休息了几天以后,张骞分析了乌孙国目前的形势,对副使们说:“看样子,大昆莫不会很快作出决定的,我们还是先出使其他国家吧!”于是,副使们准备好了礼物,一方面给乌孙国充足的思考时间,等待大昆莫明确的回话,另一方面禀报大昆莫分别派遣副使出使大宛、康居、安息、月支、大夏等国。张骞给副使们送行时一再要求他们要小心谨慎,维护汉使的尊严;与草原上人打交道时要讲信义、懂礼貌;要用心研究各国的风土人情;有好的种植、养殖经验与优良种子,带一些回汉朝种植发展。张骞还要求猎骄靡出具证明,派出翻译随行,尽量保证副使等人员的安全。 乌孙大昆莫和他的大臣们讨论了好久,也拿不出一个统一的意见来。作为乌孙远离汉朝,不知汉朝大小强弱。乌孙自己和匈奴同处一片草原,服从匈奴已久,大臣们都有一种平安的依赖思想,加上这里的水草丰盛,牛羊肥壮,奶肉充足,生活富裕,多数部落的头领都不愿冒险东迁。再加上国家分裂,权力不能集中,年老昆莫的心里十分矛盾,他既想得到汉朝的财物,又害怕触犯了匈奴,在处于犹豫不决思想的情况下安度晚年的意识占了上风。尽管祁连山一带曾将是自己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大规模的迁徙和转移还是使人望而生畏。 一天, 猎骄靡把张骞请进毡房,宾主坐定寒暄以后,慢慢地品尝草原上的 优质奶茶和食物,猎骄靡抱歉地说道: “张汉使,你提出的搬迁意见我们充分考虑了,无奈多数族人不愿意向祁连山一带迁徙,我想这个问题还是以后商议为好。” “我是从乌孙国长远的利益出发,提出向东搬迁的,搬迁后的好处已经向你们讲明,迁与不迁由大昆莫自己和族人决定,别无强求之意。”张骞看到此时已成定局,为了保持与乌孙国的友好关系,不想把事情弄僵,只有这样说了。 “感谢汉朝送来的礼物,感谢张汉使对我们乌孙国的关心,一旦时机成熟,我定率领族人东迁,与汉朝做一个近邻,求得长久地安定富裕。”大昆莫客气地说道。 “既然汉朝与乌孙建立了良好的关系,希望大昆莫能以友谊为重,保证这种关系得以发展,开通商道,使两国臣民友好往来,互通有无。”张骞感觉到既然不能联合抗击匈奴,那就争取商品往来,慢慢地相互了解,增强两国友情。 “一定……一定,这是富足两国最好的办法,我们一定积极的与汉朝人员和商品交往。”大昆莫笑着说道。他想,自己提出苦衷以后汉朝使节不但没有动气,依然很有涵养的友好待人,心中不仅升起了一种尊敬之感。 “既然大昆莫如此诚恳与汉朝往来,我非常感激。我们这一次到贵国来,任务基本完成。过几日我们就要回汉朝了。”张骞清楚的知道了这种情况,觉得再等下去也是白费时间,就向昆莫告辞,准备回国。 “张汉使等人的到来,给我们带来了福音和物资,实在感激不尽。照顾不周的地方,请你们多多谅解。”这一次猎骄靡说的是心中的实话。 “大昆莫照顾得很好,我回汉朝以后一定上奏皇上,给与贵国更多的照顾,两国建立更加牢固的友谊关系。”张骞客气的又说道:“如果大昆莫愿意,可以向汉朝皇上递书,要求下嫁公主给昆莫作为夫人,两国结为昆弟之亲,乌孙国自此永远安定无虑了。” “烦请张汉使等人再多住一些日子,有些事情从长计议,让我多尽地主之谊,尽情享受草原的风光。乌孙草原之大,每一处都是你们的家。”本不想挽留的猎骄靡感动的尽力挽留着。 在张骞准备离开乌孙国回汉朝的时候,大昆莫派人在草原上选出了数十匹乌孙良马送给汉武帝作为答谢礼物。还派出专使带领几十个人跟张骞到长安去学习先进的汉朝文化和科学技术。趁机让他们察看汉朝的军备,了解经济实力。 张骞对大昆莫向汉朝派使学习得举动表示了真诚的欢迎,数天后,在乌孙人欢送声中,张骞带领部下和几十名乌孙人驱赶着马匹,向东方的长安出发了。 卷一 第二章2 吴楚七国之乱被平息后,由于汉景帝的第五个儿子刘非立了大功,景帝改封刘非为江都王,以扬州为都城,肃清刘濞的残余势力,治理吴国原有的封地。 江都王刘非坐镇东南多年,现年已经五十多岁,膝下有五子二女,长子刘建,次子刘敢,三子刘蒙之,四子刘缠,幼子刘定国;两个女儿,大女儿名徽臣,小女儿名月蝉,都已出嫁。 第一代江都王刘非去世以后,太子刘建继父亲之后承袭了江都王。 就在刘非去世尸骨未寒之时,还未正式即位的刘建早就看上了父亲宠爱的美人淖姬,急不可待的在晚上便派人把淖姬接来,跟她在守丧的灵堂中发生奸情。连亲妹妹刘徽臣因父亲去世回家守孝,也被他奸污了。他平时经常下令要宫中的姬妾与羊、狗等禽兽交媾,以此取乐,有不从者鞭刑或溺死。简直是禽兽不如,天良丧尽。 刘建平日里骄奢淫逸,无恶不作,横行辖地,草菅人命。据野史记载,骡子就是刘建折腾出来的。传说,一日刘建无聊至极,喊人牵来一匹马及一头驴子,命人将两动物栓在一起,分别往肚子里灌进去春药,进行交媾,数月后生出一头“四不像”来,就是现在的骡子。当时就连这个荒淫无度的刘建都为此惊讶不已。 在淮南刘安谋反时,刘建一开始知他们的图谋。他不但知情不报,而且心中另有打算。他认为自己的封国靠近淮南,恐怕一旦事发,被淮南王并吞,于是也暗中广招兵员,制造兵器,一是防备刘安吞并自己,二是准备与刘安一同谋反,成功后再用武力争夺天下。平时在自己宫中也是经常佩带着天子赐给他父亲的将军印,有时坐着插满天子旌旗的车辆外出巡查封地的情况。 等到淮南王反叛的事情败露平息后,朝廷惩治同党与涉嫌者,牵连到了江都王刘建。此时,刘建恐慌不已,于是派人多带金钱,游说于京城,想通过活动平息这件讼案。刘建在京城活动,贿赂官员的事情被朝廷得知以后,汉朝的公卿大臣请求皇上逮捕刘建治罪。汉武帝念及叔侄之情,不忍心治罪刘建,随即派官员去审讯他。刘建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悔,以为罪责难逃,就畏罪自杀了。 此后,汉武帝下诏诛杀刘安、刘建家族,废除了淮南国、江都国,将淮南故地改为九江郡,江都国改为广陵郡,收归中央,自此淮南王与江都王宗族覆亡。 当时刚生下刘细君的母亲成光也以同谋罪被斩杀了。当年,刘细君年纪幼小而躲过了这一劫难,不过,幼小就出生在皇室的她,身价也因此一落千丈,在族人与亲戚的怜悯中艰难的生活着。虽然仍旧保持着皇族的身份,但是皇族的荣华富贵却与她无关,身世的坎坷和世态的冷漠,使这位柔弱的女子过早的尝到了社会的苦难和无奈。她只知道艰难的生活,用蓬勃的生命与人抗争着,与社会抗争着,像一颗孱弱花蕾,等待着春天的到来,显示出不凡的美丽。 公元前115年(元鼎二年),出使乌孙国的张骞回到了汉朝的首都——长安城。张骞等人和黄头发的乌孙人一进长安,立刻引起社会轰动,人们一边挤拥在街道两旁观看,一边轻声地议论:“这是哪国人呀?他们的容貌多么奇特!” “可能是乌孙人吧。博望侯不就在后面吗?” “他这次就是出使乌孙国的呀,你看,还带回了很多礼物啊!” 张骞回长安的消息被人们街头巷尾议论着……。 汉武帝刘彻在上林离宫接见了张骞和乌孙客人。乌孙客人向武帝献了礼品,他没有心动,唯独一见到几十匹身体高大的乌孙马,不由得连声叫好。他随即换了衣服,挑出一匹,就在宫外的草地上试骑马来。武帝急急驰骋了好一阵子,下了马以后,对张骞和客人们说道: “此马真是好马,跑得既快又稳,匈奴马、东胡马都比不上它的速度。” “这是我们大昆莫猎骄靡在全国马群内挑选的良马,特意献给陛下的礼物。”乌孙使臣急忙回说道。 “张骞,你不是说过大宛高山顶上有一种天马吗?我想这乌孙马就是天马了。”刚下马的刘彻兴致勃勃地说道。 “皇上说的极是,这就是乌孙国的天马。”张骞极力附和道。 于是,乌孙马被称为“天马”的缘由,一直延续到现在。 张骞虽然没能完成乌孙人东迁至敦煌的任务,却与乌孙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还把西域诸国的客人与商人引到了长安,成就了丝绸之路的雏形。这开天辟地的壮举,功在千秋,利在万世。由于张骞在出使西域中表现了卓越的外交才能,汉武帝就提升他担任 “大行令”的官职,专门管理与外国交往中的商贸事务。 乌孙客人在长安城度过了一段十分愉快的日子,汉朝人的好客和礼貌,长安城的庞大,街市的繁华、宫殿的壮丽,都给他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回国前,汉武帝还设宴席专门为他们饯行,席间享受着贵宾的待遇。 “乌孙是西方的一个大国,听说他们的国王是吃狼奶长大的,两次打败过匈奴。”席间汉武帝高兴地说道。 “我们大昆莫英勇善战,虽然是一位难得的草原之王,可是与皇上比起来,还差得很远。”乌孙使节赶紧迎奉着说道。 “你们乌孙人到长安来,肯定是和我们交朋友来的。乌孙与汉朝建立联盟,以后就更不怕匈奴喽。”高兴的汉武帝又说道。 “汉朝这样强大富饶,对我们又这样尊重和友好,我们回去一定报告国王,永远和汉朝友好相处。”乌孙使臣十分感激,他们再三感谢说道。 高兴的汉武帝又多赠给他们许多金银财宝,雕玉丝绸。 过了一年多,大宛、康居、大夏、月支等国家都派人和汉朝的副使一起来到长安。从此,汉朝与西域各国开始正式往来。后来,汉武帝又派使者到安息、龟兹、罗马(犛靬)、印度(身毒)、里海(奄蔡)、条支等国交往。汉朝凡出使西域的人,各国都很信任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很好。由于西行使者往来频繁、人数众多,所以经常在路上相互碰到。他们都像张骞一样带着国书和贵重的丝织品,路途遥远的里海等地,需要八九年时间才能回到汉朝。丝绸之路上的商贸现象进入了一个兴旺发展的时期。 张骞离开乌孙国回汉朝以后,在西部草原上种族部落形势发生了变化。一两个月后,匈奴得知了乌孙与汉王朝通使的消息,雷霆大怒,先是派人到乌孙国指责猎骄靡,猎骄靡婉言以对;后来匈奴屡屡在乌孙国的边境骚扰,抢掠牲畜财务,等到乌孙的人马赶到,他们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就在全国动员,准备出兵进攻乌孙国,形势十分危急。 此时,猎骄靡深刻理解了张骞提出的“汉乌联合,共灭匈奴”的思想。加上从汉朝回来的乌孙使者向猎骄靡回报,看到内地山川壮丽,建筑雄伟,物产丰富,商业繁荣,文化发达,人多富厚,人员俊美的情报,增强了猎骄靡与匈奴“分庭抗礼”的信心。他决定通过与汉王朝结盟的方式,形成一个强大的团体,互为依存,来保证自身政权的安全稳定。两国所谓“结盟”实际是一种军事联合的方式,因为国家政权是一种宗法性的,世袭的王权统治,国家与国家联姻,利用“亲戚”这种特殊关系对国王及王室产生影响,以便产生更大的亲和力量。在当时的历史时期起到不可估量的政治作用,汉王朝与乌孙“结盟”或“和亲”,双方都包含着这样的愿望。实际上“结盟”是“和亲”的先导,“和亲”是“结盟”的高级形式。 几年以后,乌孙国由于经常受到匈奴的侵扰,大昆莫猎骄靡由于战事频繁,同时又惧怕匈奴报复性的侵略。 公元前106年,猎骄靡下定决心与汉朝联盟,共同抗击匈奴想最后消灭它,以求草原永远的和谐安宁。遂派使者带着礼物到汉朝面见汉武帝,提出加强军事同盟与和亲事宜。 汉武帝在朝堂上争取大臣们的意见,一部分人说:“乌孙人原先不想与汉朝联盟和亲,今日出尔反尔,又来要求和亲,实是一个不信不义的民族,不能答应和亲,与他们和亲有降汉朝的天威。应该给予一定的惩罚。” 另一部分人说:“从汉朝长远利益考虑,应该与乌孙国建立姻亲关系,先保证西部边境的安宁,然后在与乌孙联合,共同联络西域诸国,建立友好往来,广布天朝国威。” 汉武帝刘彻面对群臣纷乱的意见,很难定夺,于是大声说道:“宣张骞!” “禀皇上,大行令张骞已经去世多年了。”一名太监小声在刘彻耳边提醒道。 汉武帝沉默无语,朝堂上的大臣们也暂时出现了沉默。刘彻的沉默,此时,面对纷乱的意见,最需要张骞拿出具体的意见,自己忘记了张骞已经去世几年了。大臣的沉默,自己身居要职,因为无能不能给当今的皇上排忧解难,众多的文官武将不及一个“大行令”张骞,纷纷低头汗颜,缄口无语。同时也反映出在那个时期,张骞两次出使西域,对汉朝立下的汗马功劳已经被至高无上的皇帝铭记在心,成为众多臣民们为国效劳的榜样。 汉武帝决定:同意乌孙和亲的要求,为了显示汉朝的国威,一定要先来送上聘礼,然后才能把公主嫁过去。 乌孙使者得到汉朝皇帝应允下嫁公主的消息以后,昼夜兼程赶回乌孙国向大昆莫报告喜讯去了。 公元前117年,也就是刘建因罪被诛戮的四年后,刘胥被封为广陵王,他广派人员找到了流落民间的侄女刘细君,带回宫中抚养。从此刘细君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幼小的刘细君初进王府,心神不定,对眼前这个陌生环境感到不适应,不过,由于好奇心占了上风,她睁大了眼睛对这座豪华的府第好奇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令她颇为惊异,首先是室内陈设,记得原来收养自己家庭和千百个普通家庭一样,室内的陈设都很朴素,色调也比较暗淡,可是眼前的家俱和器皿都光彩夺目,无论是家俱的质感和色泽,帐幔的细密柔软,还是精美的铜器和玉器,都给人一种华丽的震撼。 看到的王府人员的服饰,有些人的服饰颜色都比较庄重,深色的比较多,有颜色艳丽花纹的比较少。只有服侍自己的婢女阿容的衣服是明艳的菊黄色,上面满是卷枝花草纹饰,既华丽又典雅,质地又异常细腻。低头打量着自己,只见自己穿着的绒絮丝绵内衣,颜色是玫瑰花瓣的那种红色,刺绣的图案很抽象,既像云又像飞鸟,暗暗地隐藏在花瓣里,像是藏在花瓣里一个难解的梦。 细君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外面有几个宫女笑着说道:“夫人来了!” “夫人?什么夫人?不知是我的什么人?”细君思考着。 只见屏风外面转进来一个年轻美丽的贵妇人,身上披着一件半旧的狐裘,头顶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斜插着一支碧玉簪,松松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一种和气、雍容与华贵从身上难以遮拦的显露出来。进来才知道这是自己的婶娘,因为自己昨天走进王府的时候,就是她指挥众多的老妈子、婢女给自己沐浴、梳头发和换衣服。 “我的女儿起床了?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婶娘见细君表情复杂地望着自己,关切地问道。 “婶娘,我很好,没什么事儿,就是……。”细君还不习惯称她为婶娘,因此支支吾吾地说道。 “没有关系,主要你在外面受苦时间太长了,现在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以后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随即过来拉着细君的手在床沿坐了下来,微笑着安慰道。说话间又从同来的一个老宫女手里接过一个锦盒递给阿婵,嘱咐道:“这是几粒进补的药丸,每天晚上临睡前服侍小姐吃一粒就可以了。” “是,夫人!”阿婵顺从地接了过去。 婶娘又坐了一会儿,指示宫女与丫鬟要照顾好小姐的生活起居,就起身离去了。 刘细君进了王府以后,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日子从此结束了,本应该锦衣玉食,饮甘餍肥的生活来到面前。犹如一棵幼嫩树苗,经过秋季的萧杀,冬天地冻天寒的困苦,当春天已经来临的时候,在王府富裕生活,文化氛围,礼教礼节、琴棋书画的熏陶下,茁壮地疯长了。 五六年以后,细君不但渐渐适应了王府的生活,而且还能指挥着生活,让本来属于自己生活的内容丰富多彩。一天早晨,细君起床之后,在卧室里走来走去,觉得十分无聊,便对阿容说道:“天冷在卧室里呆了这么多天,快闷死了!我要出去走走!”说着抬脚向门外走去。 “小姐,外面冷,穿上防雪的衣服!”说着拿出一件碧彩闪烁白狐狸毛里的鹤氅,罩在细君身上。 细君迈出门槛,只见连日的风雪已经停了,旭日初升,照在厚厚的积雪上,照在宫殿的屋脊上,照在光秃秃的树枝上,一切看上去都十分美丽。细君深深吸了一口气,有种脱笼之鹄的感觉,惬意的微笑浮上她的脸颊。她兴奋地在广陵王府跑来跑去,一路上遇到一些扫雪的宫女,拎着东西走过的宦官,像往常一样见了她都停下来行礼,细君只顾新鲜和开心,也没顾上搭理他们。 一场大雪的降临,使王府改变了面貌,细君一路走一路啧啧称奇,眼前的王府建筑错落有致,有山脉、有流水、有巨大的湖泊,在皑皑白雪覆盖下美丽极了。她一面走着一面思考着,忽然,院中响起微微风声,刘细君放慢脚步走过去,前面,前面又出现一片好大花园,高高低低的亭台轩榭、假山池沼上,都盖着厚厚的积雪,看不清原来面目。树木花草也都凋零了,看上去仿佛银装素裹,只有园中的一棵老松树仍苍翠遒劲,顶着厚厚的积雪傲然挺立着,岿然不动。 她兴致勃勃的心情转眼变成诗词: 庭径之侧一孤松, 冬雪之下显精灵。 夜栖去回往来鸟, 晨迎东西南北风。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适应这个家庭并逐渐成为这个家庭主人的刘细君逐渐成为一个楚楚动人的大姑娘了,由于王府文明素质的熏陶,从一个流浪街头脏女孩变成了王府的一位小姐。生活中循规蹈矩,见人时彬彬有礼,作息行动规范始终,谈诗作文引经据典,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就连走起路来都像一片彩云飘逸潇洒。 卷一 第二章3 一天夜晚,细君在婶娘室内闲话,自己长大以后听到风言风语传说自己的父亲如何如何的一些事情,常常压在自己的心头。面对社会,面对社会上的人,世上已经没有自己的亲人了,只有叔父和婶娘是自己最亲的人。尤其是婶娘朝夕都可以相处,无形中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时时呵护着自己,一种依靠和满足的心理,增强了细君抗争社会的力量。于是,她早就有了向婶娘询问父母的情况的想法。 “婶娘,有件事我想……”细君欲言又止。 “我的女儿,有什么话你就说……”婶娘看着楚楚动人的细君问道。 “我……?”细君在思考着,此时问婶娘是否合适。 “我的女儿,说吧,是宫女丫鬟欺负你了,还是哪一位下人得罪你了,还是……?”婶娘询问着,脸上逐渐露出了霸气的神色,因为在这个宫殿里,她是管理这个王府后宫的最高领导者。 “不不……没有没有……”细君连忙分辨道。 “那你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婶娘笑着说道。 “我想……我想……问一问我的父母亲的事情。”细君一急躁,虽然有些结巴,也就说出了口。 “你父母亲啊!是的……”婶娘刚才的精神一下卸下了好多。沉默,首先是婶娘没有说话,细君也不再说话,只是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婶娘,婶娘不说话,她也没有再说话的必要。因为她不知道婶娘是把父母的事情告诉自己,还是不告诉自己。 婶娘在沉思着……孩子长大了,她父母的事情应该告诉她了,迟早她都会知道的,她有权利知道这些,这时候是时机吗?全部告诉她吗?婶娘在沉默中思考着……。对,先告诉她一部分,以后再……慢慢地告诉她……。 “你的爷爷刘非是先皇汉景帝的儿子,也是当今皇上的亲兄弟。景帝在位的时候,吴王刘濞谋反朝廷,你爷爷平叛有功被封为江都王。你的父亲被立为太子,江都是玉米之乡,富庶无比,府内生活融洽和睦,相安无事……。只是……”婶娘思索着要从哪里说起。 随着婶娘的话语,一幅多年前父母亲生活的画面呈现在刘细君的面前……。 江都太子刘建,是刘非的发妻王氏所生,也是刘非的第一个孩子,不但长得极像刘非,而且聪明胆大,从四五岁起,就表现出过人的胆识,经常说一些惊人之语,都是别人不敢说不敢想的。刘非非常器重他,请了许多名师教导他,不但教他读书识字,而且教他武功和兵法,总想把他培养成旷世奇才。刘建聪明好学,十六七岁便表现出过人才华,既能与文臣谈治国之道,又能与武将练兵沙场。就在刘非得意之余,也渐渐发现了刘建日益骄纵,秉性不羁的性格。 原来是在刘建十七岁的时候,他喜欢上一个青楼女子,从此全天下的女人都变成了草芥,只有这个青楼女子是一朵鲜花。家里催他成亲,他也挑三捡四地搪塞着,根本不当一回事儿。他把那个女子包了下来,整天惦记着给她打首饰、裁衣服,甚至于亲自给她弹琴、唱曲儿,偷空就跑出去找她。谁知这女子一面与他相好,一面与别的王孙公子周旋,有一次刘建兴冲冲去找她,却撞见她衣冠不整地坐在一个嫖客怀里吃酒作乐。刘建大怒,拔剑把那个人给杀了,鲜血溅了他一脸,他也不擦一下,然后又一把揪住那女子脑后的头发,把她拎了起来。那女子见刘建满是鲜血的脸就在眼前,眼睛红红的盯着自己,不觉吓得魂飞魄散,只怕他再来一剑把自己也杀了。哪知刘建恨恨地长叹一声,一松手把她丢到了地上,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狂笑了一阵之后,转身扬长而去。 江都太子因为争风吃醋而杀人,这件事传得满城风雨,从此太子便成了好色和骄横的代名词。江都王夫妇很恼火,觉得很没面子,从此对太子严加管教,并给他请了一位宿儒专门教他学礼,但这种由宠爱突然变为专制的管教方式,遭到太子的强烈反抗。太子很不服气,态度强横,把西席先生的书案都给掀了,但江都王更加强横,经常叫人把太子按到板凳上拿大板子打,如果太子顶撞他太厉害了,江都王急怒之下,顺手拎起个棍杖照太子身上就是一顿揍。 后来,太子刘建渐渐发现胳膊扭不过大腿,也就学聪明了,懂得了阳奉阴违。后来,江都王给太子娶了世家女成光为妻,第二年又生下了女儿细君。太子刘建虽然骄傲放纵,但对这个女儿却爱如至宝,细君刚生下来他便迫不及待地跑进产房,满屋子的女人拦都拦不住。一看到襁褓中巴掌大的小婴儿,刘建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反复说道:“瞧这小下巴,瞧这小鼻子,啊呀,闭着眼睛睡觉呢,快醒醒跟我玩玩!”从此后刘建找到了一件乐事,没事儿就把细君接过来抱着晃悠,只要一见到女儿,心里的石头就变成了一江春水。 又过了两年,刘建的生母王氏去世,临终前对江都王刘非哀求道:“我知道刘建不严加管教难以成器,但建儿从小被宠坏了,一下子对他如此严厉,他心里会很别扭。如今他自己也有了孩子,已是为人之父,你要给他留些自尊,何况他脾气也好了很多,以后你就不要再打他了。” 从此以后,江都王刘非不再责打刘建,但对他的态度仍然很严厉。刘建对父亲则始终耿耿于怀,满腹怨气,只是表面上伪装出恭敬孝顺的态度。心中一套阳奉阴违的计谋,才使江都王刘非没有把他的太子头衔废掉。但是,背着数条人命的刘建在当地恶名远扬。 婶娘对刘细君叙说了她父母亲部分事情的经过,目的是要已经逐渐成人的刘细君初步了解她的父母,另外,今天晚上细君提出这一个话题后,不能让这一个苦命的女儿失望,满足她的要求。至于他的父亲谋反后来被汉武帝诛杀夺去了性命,母亲也惨遭杀害的事实,婶娘没有给细君说清楚,她也不想说清楚。 目的很明确,婶娘不想让细君年幼的心灵受到伤害太大。 扬州,在多年风云变幻的漫长岁月里,几经兵火劫难,也几度辉煌灿烂。因而它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独特的古城风韵。那些世代相传、脍炙人口的传说故事,在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像清泉一样流淌……在文化上,它拥有各种技术、艺术、学术精华,素以富裕、文明、秀美著称。 刘细君就是在这种先进文化与经济发达的地方一年又一年成长着,尤其是在叔叔刘胥的王宫内,在文化与文明的聚集地,在富裕和优厚的生活基础上,由于高水平的熏陶和礼节礼貌的养成,慢慢地成长为时代的娇女。无论是琴棋书画、文笔纸墨,还是文化修养、衣着举止,造就的卓越不凡和优秀品质,给今后的成功,给光耀历史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在扬州生活中的刘细君,随着年龄的增长,通过长时间的接触,她看到了叔叔广陵王刘胥,因为自己的个人爱好,想法十分的过于荒唐,经常与猛兽搏斗,有时手毙猛兽,在心理上喜欢挑战项羽,力量大的能扛鼎举石。但是,他勇而无谋,决而不断的性格,不但使汉武帝刘彻不喜欢这个整天做着驯兽员梦想的人,而且引起了朝廷怕他“反叛”的疑虑,给他一生仕途发展都产生了很大阻力。注定了一生都不可能被朝廷利用,只能无所作为的梦想中度过每一个日日夜夜。 在那个时代,大汉朝为了国家的安宁,与邻国“和亲”求好,是汉朝前几代帝王惯用的办法。假如皇帝那一天想要招宫室之中的女儿前去“和亲”,派到广陵地区的女性,作为广陵王刘胥自然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女远嫁。叔叔的意图很明显,让自己收养的侄女去顶替自己的女儿也未尝不可。这万里的路程,谁都心中知道,但凡和亲的公主,哪个受得了和亲的路途遥远和那里的恶劣环境,不是在路上颠簸而死,就是到了目的地以后,由于心情郁闷和生活艰苦过了几年就死去了。接着新的“和亲”女又会派下来。假如有一天,和亲的女性下派到扬州区域,自己的侄女在这里吃喝住玩,都是自己的花销,这要是叔叔提出让细君前去和亲,她自然是义无反顾的,因为这个生命几乎就是叔叔给她的。 “天生我材必有用”,天意与社会造就了刘细君这个人,这个人就要为时代有所担当,刘细君在风景秀美的扬州生活着,成长着,修养着,豆蔻年华的刘细君已经能诗善文,精通音律,为人处事,进退相宜,宫中上下,口碑甚好。她就这样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展示自己时机的到来。 卷一 第三章1 第三章 滔滔黄河水咆哮而过的白天和黑夜,演绎沉淀着厚重的岁月。以惊天动地气势,编织出万马齐喑的血脉与呼吸,把胸中汹涌而来的绿色和金黄,带着泥沙俱下的泪水和表情,造就了炎帝子孙奔流不息的奋进与兴旺——黄河,像一条丝带,滋润着华夏子孙!黄河,像一位母亲,哺育着中华优秀的儿女!黄河,像一条巨龙,引领着中华民族一路高歌勇敢向前!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 就是这一条抚育大中华的浑黄,它在大地上摇摆的身躯,从青海高原一路向东,用母亲博大的情怀慈爱的滋养着两岸的生灵,有时也会发怒,冲破河堤肆意横流,让地貌重新布局,让百姓痛失家园。 公元前105年(元封六年)初,先前经常泛滥的黄河又发怒了,在河南濮阳地区瓠子口决堤,横流的河水顿时使下游地区一片汪洋泽国,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的百姓处在了水患灾难之中。 祭拜完泰山返回长安途中的汉武帝刘彻,带领群臣亲自到黄河决口处视察。他伟岸的身躯站在瓠子口的大堤上,视察灾情以后,向群臣和百姓庄严的发出了,“治理黄河、修复瓠子口大堤”的号令。随即下旨命大臣汲仁、郭昌二人征调数万民工堵塞瓠子决口,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刘彻相信星相师的话,先将一匹白马、一只玉璧沉入河中,命令随驾群臣和护卫官员自将军以下一律和百姓们一起,从远处背负柴草、树枝,拉运砂石、土方,经过近二十天的奋战,终于将决口堵住。泛滥的黄河水又驯服的沿着悬在地面以上的大堤流入东海。 决口堵住以后,刘彻又命人在原决口处兴建宫室一座,名叫宣防宫。派出水利专家和一些水性好的百姓,一方面专门在此供奉河神,另一方面巡查此处的河堤水情;又动员人在瓠子口上游不远处开挖了两条渠道,将黄河水分流到北行的两条河流,以减轻黄河水泛滥时的压力。整个河流的布局基本恢复到大禹治水后的河流旧状。自此,下游地区的百姓再也不受水灾之害,又恢复了安居乐业的生活。 消除水灾的汉武帝,身临庆功宴会上接受百姓的祝福,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在群臣的拥戴声中,他高兴万分,喜悦难以言表,高兴无以展现,于是,他乘兴提笔写下了第一首瓠子歌:   瓠子决兮将奈何,浩浩洋洋兮虑殚为河。   殚为河兮地不得宁,功无已时兮吾山平。   吾山平兮巨野溢,鱼弗郁兮柏冬日。   正道弛兮离常流,蛟龙骋兮放远游。   归旧川兮神哉沛,不封禅兮安知外。   皇谓河公兮何不仁,泛滥不止兮愁吾人。 啮桑浮兮淮泗满,久不反兮水维缓。 汉武帝边写边吟诵着,众位大臣在周围小声地附和着,夸赞着,献媚着……临到结尾众位大臣山呼万岁,万万岁!余兴未尽的刘彻随即又命人铺纸,提笔写就了第二首瓠子歌:   河汤汤兮激潺湲,北渡污兮浚流难。   搴长茭兮沈美玉,河伯许兮薪不属。   薪不属兮卫人罪,烧萧条兮噫乎何以御水! 穨林竹兮楗石菑,宣房塞兮万福来。 回到长安后,一日早朝,大臣公孙卿迎合汉武帝信奉神仙以求长生不老的意念,上本奏道:自从参拜泰山以后,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圣上应亲近神仙,讨之秘诀,求得长生万年。 “朕如何能够亲近神仙?”汉武帝刘彻问道。 “神仙喜欢幽静的山中,喜欢住在幽静高楼之上。”公孙卿急忙迎合答道。 “那你有何主意使神仙降临长安?”刘彻急切地又问道。 “应该在长安城建造楼阁,多备法器、香台、蜡烛与供果,以备神仙随时降临。”公孙卿急忙答道。 “准奏!命人修建宫殿。”刘彻准允了公孙卿的本章。 于是,汉武帝刘彻命人组织人员,大兴土木,在长安兴建蜚廉观、桂观,在甘泉兴建益寿观、延寿观。还委派公孙卿携带皇帝符节,布置好全部设备,恭候神仙降临。随后又兴建了通天茎台,在台下建筑高台,摆设祭祀器具,还兴建了甘泉宫前殿,并对其他各处宫室进行改造扩建。一个占地面积庞大的迎接神仙降临的建筑在长安城建起来了。这一年的六月,在神仙还没有光临的时候,甘泉宫斋房中发现长出了一棵九茎灵芝。群臣们都说这是祥兆,汉武帝刘彻大喜,为此,下令大赦天下,万民称颂。 还是在这一年,汉武帝派将军赵破奴率领五万大军攻击西域车师国。在浩浩荡荡的大军一路西行之际,赵破奴悄悄地率轻骑兵七百余名先到新疆,在楼兰王认为汉朝大军还远离国土调兵遣将准备迎战的时候,赵破奴的七百勇士夜间已经拥进城里,生擒了楼兰王,然后大军占领了车师国,取得了均定性的胜利。在车师屯兵操练,威迫乌孙、大宛等国,增加了汉王朝在西域的威望和影响。 占领车师国,生擒楼兰王的捷报传送到长安,汉武帝大喜过望,随即下旨封赵破奴为浞野侯。副将王恢因辅佐赵破奴攻袭楼兰国有功,被封为浩侯。自此,从酒泉到玉门沿路都有了汉朝设立的驿站与边防军事要塞。 还是这一年的夏天,乌孙王猎骄靡再度遣使带着良马千匹、狐皮五百张,熊皮二百张,雪莲千棵及草原上一些珍奇之物为聘礼,来到汉朝京都长安。上表请求汉武帝赐婚,迎娶汉家公主为妻。 乌孙王汉朝求亲的消息,霎时间传遍京城,百姓们以新闻的形式互相传播着,刘氏诸王心中忐忑不安,各王府内疑虑不安,生怕这一“荣誉”降临到自己府上,搞得阖府不安。直到汉武帝下旨封原江都王刘建之女刘细君为公主,择日进京,从长安出嫁乌孙国猎骄靡以后,才真正意义上形成了官民同贺的喜庆场面。 不可推卸的贵为公主封号,无力改变的的远嫁之路,不可选择的命运安排,不可改变的现实状况……同时,也是让细君公主知道,这是一次自己不能够忍受的,何况别有用心的,每个女人都讨厌的婚嫁安排。即使你出自真心,即使你把掩藏的真相说出来,无父母无亲人、孤立无援的细君公主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受人辖管,只得受人摆布。 圣旨传到了扬州(广陵),刘细君被封为公主的喜讯使扬州沸腾了,使整个王府沸腾了。敲锣打鼓的喧闹掩盖了细君公主的哭泣声,张灯结彩的喜庆遮掩了细君公主心中的愁结,充耳的祝贺声音擦拭了细君公主流出的辛酸泪水……无力改变的现实,不能改变的命运,在细君公主惆怅的心灵中酸辣苦甜地翻滚着。她痛苦,痛苦自己的父母死得太早,自己的身世悲惨无助,自己面前的路不知道有多少艰辛。同时,还有一丝欣慰,欣慰自己终于结束了寄人篱下的生活,欣慰在父母亡故以后被大汉朝封为公主,为自己的族人及亲戚挣回一道耀眼的光芒。她是一个女人,她是女人中的一位少女,她是一个凡人,她是凡人中一位多才多艺的女儿,她面对时代的面孔,面对社会的现实,她奋力与命运争斗着,她必须奋力争斗! 叔父刘胥在王府内大摆宴席,迎宾送客,祝贺自己的侄女封为公主,同时也接受着他人的祝贺;婶娘在后宫指挥众人忙碌着,买锻购绫,裁布缝衣,为细君公主准备出嫁的衣物;宫女丫鬟们轮流前来问安,探问公主有何吩咐……。这个喜讯像熊熊烈火一样炙热地蔓延着,王府之内,上庭下院到处是热闹的场面,喜悦的面孔,热情问候,刘细君被皇上封为公主的荣誉压盖了整座王府,不,整座扬州城。 遵照朝廷圣旨上规定的时间,细君公主向长安出发的一天到了,王府内从天还没有明就开始忙碌了。首先是叔叔刘胥王服整齐,满脸笑容,一大早就指挥众人把细君公主乘坐的车帐,宫女丫鬟坐的车辆在大门外一字摆开,细软和所需物品装上车,二十多名牵马赶车仆役已经在车边站立等候,百人护送兵士控马在两边等候。王府后院婶娘在指挥宫女丫鬟给细君公主梳洗着装。 细君公主一切收拾停当以后,在王府的前庭拜辞仪式开始了。鼓乐声中,只见细君公主面对上座的刘胥夫妇慢慢的跪下,俯首磕头,向端坐在椅子上的叔父和婶娘辞别道: “叔父婶娘在上,女儿就要远行,给您二老叩头了” “女儿西行路途遥远,望你保重身体,以慰藉我们牵挂思念的心绪。”在此场合下叔叔刘胥不便说话,婶娘和声细语地说道。平时细君在身旁不觉得什么,此时离别,婶娘一股心酸从胸中涌出,泪水已经满眶欲流。 “感谢二老……多年来的抚育之恩,细君……无一报答,羞愧难忍,望你们保重身体,等待女儿有机会回乡请安……赎罪。”临别的细君公主面对上座的叔叔婶娘,此时想起自己的亲生母亲,悲情难控,哽咽难声。 “远离家乡,不同在自己府第,女儿要事事处处谨慎小心,遇事不可任性,目光放远,求得功成名就,给我们争光,给府第争光。”婶娘说完,禁不住悲伤涌心,已经泪流满面了。 “二老嘱言,细君当牢记在心,我……我就此拜辞了。忘二老多多保重身体!”细君公主和着泪水又俯身叩首,深深的拜了下去。 “女儿快起身……”婶娘叔父走下座位,婶娘把细君公主拉了起来。 随即。细君公主在众多宫女丫鬟的簇拥下 向大门口走去。 大门外,人山人海,百姓涌动,一部分人是由于细君公主乐施好善,受过她馈赠的人,这些人使劲向前涌动,为的是能在公主离开扬州的前夕,再一次表述自己感激话语,向这一位菩萨心肠的女孩表示祝福。另一部分人是闻到喜讯前来看热闹,观看这千载难逢的盛大场面。但是他们都一个共同的心愿,用自己热烈的眼神,送这一位为扬州争得荣誉的细君公主起身西行。 礼炮声响了,送行的音乐奏响了,满车的旌旗映衬着王府的大红灯笼,悠扬的音乐拌合着掌声、笑声、祝愿声编制了一曲时代的颂歌,在美丽妖娆的扬州城上空悠扬飘逸。 “细君公主,我们爱你,祝你一路平安!”百姓们心灵的呼喊迫使细君公主擦拭掉眼泪,扬起头满脸含笑向众乡亲告别。细君公主把灿烂的笑容留给了扬州,留给了扬州的百姓,留给了历史的文字。 走到车前,细君公主转身再一次下跪,向叔叔婶娘辞别,向扬州的父老乡亲辞别……起身后,在离别伤感的眼泪还没有代替笑容的时候,细君公主坐进了豪华的皇家车辇,她的两名贴身侍女阿婵与阿菱其中一人抱着她心爱的琵琶,同时也上了这辆豪华的车辇。随着三声炮响,在欢快的音乐声和万余人目光送行中,送细君公主车队缓缓的启动了。 再见了,风光秀丽的扬州,你用江南如丝的细雨浇灌的柔嫩花朵,借着时代的阳光含苞开放了,她用自身的馥郁留给了扬州的历史,使后人为她骄傲;再见了,文化蕴蓄的扬州,你用诗书典雅熏陶的巾帼典范,踏着社会的节奏启程了,向着长安,向着比长安更远的地方,去开辟另一块文化板结,让那里的人走向文明的生命。 再见了,经济繁荣的扬州,你用如水的丝绸裹就的凄艳灵魂,借助沧桑的岁月人为的升华了,这一次要用芳龄纯洁担当责任,去完成汉朝帝国重要的任务,使边境的百姓长久地安居乐业。 再见了,丝竹之乡的扬州,在人杰地灵的水乡亲手制作的琵琶以优美的旋律带入草原,后人公认为细君公主就是这这件乐器的创造者和第一演奏者。 送细君公主的车队经过扬州城的主要街道向城外驶去,当地的老百姓伫立在街巷边,台阶上,石桥上,楼房的栏杆边观望着这队豪华显眼、派头十足的队伍,羡慕和向往富足与豪华,名气与高贵,盼望着自己有朝一日也成为万人瞩目的人物。 遵照皇上的旨意,广陵王刘胥要亲自送细君公主到长安。所以,刘胥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卫队的一部分人员雄赳赳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车仗仆从,再后面又是护送的卫队另一部分人员。 护送细君公主到长安车队从扬州出城后,一路西行,忘不掉的牵挂,难以消除怀念的惆怅,像海浪一样一阵接一阵在心头翻滚。十六岁时的年华啊!在平常人生命的长河中虽然暂短,有谁知道?在刘细君总共二十一年辉煌生命历程中占多大的比例?哪一位大凡人想让自己的女儿这样远嫁?像这样撕心裂肺地分离?如同……。 车仗继续前行,离扬州城越来越远了,大路上除了“吱呀——吱呀——”车轴声和马蹄声,偶尔一两句吆喝声,其他声音没有了,因为乡村的百姓不知道这个车队的来由,只是躲在远处观看。细君公主在车内不时的扒开车撵的窗帘向外张望着,她看到满地的庄稼青绿一片,到处的水田粼粼闪着银光,田野中劳作庄稼汉辛劳的身影在水光中浮动着。她想……过不了多长时间又快到菱香蟹肥的时候了,自己最爱吃邵伯湖的糟蟹了,最爱吃菱湖的菱角了,想着……今日离别扬州,离别邵伯湖,离别邗江,何时才能相见重温童年的梦境?想到此,细君公主的心已经流泪了,脸上也流泪了。 车仗行驶到邵伯湖岸边大仪集的地方,只听到前面的队伍出现混乱骚动,一阵制止的喝令声此起彼伏,刘细君似乎听到有人呼喊侍女阿菱的名字。她急忙推了坐在身边阿菱一把说道: “阿菱,有人喊你!”细君公主说完连忙喊叫停车。阿菱掀开帷帘向前望去,只见一位青年头扎暗红色方巾,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正用一杆枪与武士们打斗。这是谁?怎么这么熟悉,突如其来的变故使阿菱与细君公主慌乱以后看清了。 “是我幼儿时期在一条巷道里玩耍,几年不见面的青儿哥。公主,咋办?”阿菱没有主意的向公主求救。 “住手——!”细君公主一个弱女子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大声喊道。 骑马走在前面的广陵王刘胥急令武士们住手,只见青儿飞马跑了过来。细君公主踏着宫女们放下的软凳,在阿菱与阿婵搀护下走下车辇,护卫的军士赶紧让出了一片空地。在向前行走的时候公主推了阿菱一把,自己站在离青儿不远处,则若无其事的像是休息,又像是与阿菱一起会见一个共同的熟人。阿菱快步走到青儿面前羞赧地问道:“青儿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听说你要走了,我几次到广陵府去看你,他们都不让我进门,见你一次面真的不容易!”青儿见到阿菱,满脸难为情中带着几分无奈说道。 “青儿哥,真是难为你了,你还记得我!”阿菱看到幼时的伙伴,强烈的童稚之心把她拉回了以往,她看到青儿长高了,英俊了,一股男子汉的豪迈掩盖了记忆中的幼小与无知。 “你去长安,我也去长安,在后面保护你!”青儿站在阿菱面前气喘吁吁地说着,不知是刚才由于跟武士们争斗累的,还是见到阿菱难为情的缘故。 “不,我到达长安以后,还要随公主去更远的地方,是一个你我都不知道的地方。”阿菱听了青儿的话,一股热流涌遍全身。生活中人与人相互利用着,很少有人关心自己了,只有这种纯真感情爆发出的语言才有这样大的威力,才有这么大的心灵撞击力。 “无论你到什么地方,我就到什么地方,就在后面保护你。”青儿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固执地说道。简单而直爽的语言足以让阿菱泪眼婆娑了。 “青儿哥,我们两人已经见面了,你还是回家去吧,家中还有大娘需要你照顾,她离不开你!”阿菱在一种莫名其妙的快慰中想起了青儿的家庭,想起了多年前青儿家中头发花白的老母亲。在流落街头的年月里,自己没有父母亲了,感觉到青儿有一位母亲真好,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 “我母亲前年就已经就因病去世了,现在我一身无所牵挂,所以才能西行送你!”此时青儿好像恢复了常态,看着阿菱略带着伤感依然坚定地说道。 “青儿哥,不行,我此番西去,长路漫漫,艰辛颇多,不知何时才能回乡,不能再让你付出劳苦,万一……。”阿菱带着见面的喜悦,带着离别的伤感进一步向青儿解释,她不想让幼时伙伴的生命,让这纯真的友谊去跋涉前景难料的陌生之路。 “我不怕万一,即便如此,我也无所憾悔。”青儿没有等阿菱把话说完就急忙说道。显示出意志坚决的态度。 “青儿哥,你回去吧!我随公主西去是身不由己,你是自由的……”阿菱还在劝说着青儿,目的让他赶快回到扬州城,她感到在昨天浩荡送别场面的人群中,青儿这一张熟悉的面孔是最珍贵的。 “你不要再说了,我不回去了,把你送到了目的地以后,我再回扬州城。”青儿坚定地说道。 “公主,我们该起程了。”一名卫队的头目走上前来提醒道。细君清楚地知道,显然这是叔父刘胥的指令。不过这一句话阿菱也听到了。 “来人,取些银两送给这位哥哥,让他回扬州城。”细君公主高声说话是让阿菱知道,在此耽搁的时间很长了,虽没有直接回答卫队头目的话,已经做出了准备出发的决定。她是通知阿菱与青儿尽快告别分手。 “你把这个带上,记住——我始终就在你附近。”青儿说着把一个布袋交到阿菱的手里,根本没有理睬银两的事情,转身上马向前飞奔而去。 阿菱望着青儿远去的背影,也转身搀扶着公主上了辇车,坐定以后再回首相望时,青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无际的田野之中,只给阿菱留下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和满腔的思念。 青儿回去了吗?坐在车中的阿菱靠在软背上,眯着眼睛随着车子的晃动思考着,但愿他能听话回扬州城,你傻呀,为什么连送的一些银两不拿就走了,银两是你生活的本钱,况且这也是我的主人细君公主的一番心意。尽管是公主送的,也代表着我阿菱幼时的友谊。 青儿可能没有回去。以阿菱对他的了解,他肯定在某一条路上或许在同一条路上,与自己距离不远的行走着。他说过“把你送到了目的地以后,再回扬州城”。青儿,你在哪里?你要听话回到扬州去,不然,我阿菱不会原谅你! “不,要想办法见到青儿,动员他回去。”阿菱自言自语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把放在怀中的布袋抚摸了一下。 “还在想你的小伙伴啊?”细君公主看到阿菱上车以后不说话,关心地问道。 “多谢公主……,”阿菱没有正面回答公主的问话,只是亲昵的往西君公主身边靠了靠,到底什么意思,从她们两个人相视一笑中得到了答案。 一天傍晚,车仗到达了安徽省的灵璧县。 在驿站停车驻马以后,洗漱完毕的细君公主在众宫女的簇拥下走出大门外,她背负着西方的晚霞,向东面一处高坡上走去,在一处山岩前悄然伫立,手抚巨石,东望乡关,眼神久久不忍离去,她想到此时与家乡一别,何日才能回到温柔的鱼米之乡,想到此禁不住潸然泪下,泪眼向东,月亮已经升起,细君公主想,这就是自己在扬州城看到的月亮,多少次仰望你,仰望你寂静的心境和淑贤的脸庞,心中涌现出无限的向往和诗情……如今,月又皓然当空,皎洁如玉,大方的赐给一个离家女子满身的光华,还像扬州时那样似薄纱般的轻柔,又似白雪般的纯洁,像天真烂漫的孩子,又像矜持含羞的少女,叫人怜惜,又叫人生情。哦……,那里飘来的乐声,和着这满地的银辉,悠扬宛转的箫声飘散在虽夜还明的江南夜晚,回荡在青山绿水之间。多么想怀抱一叶琵琶,拨动琴弦,在清静的月光下,融入在这诗话般的景致,做一个长久不醒的梦……。宫女们几次催促她回房中去,细君公主都没有动身,只听见她轻轻的吟道: 万里愁绪在一方, 灵璧多情留娇娘。 石崖应记胭脂痕, 我以泪水润月光。 由于细君公主长久的抚石站立,以至于在岩石上留下一枚清晰的手印,留下了怀念故土的见证。这手掌印后来经匠人摹刻,深深地留在灵璧石上,遂成一方纪念景观,被后人称之为“细君灵璧手印”。凡经过安徽灵璧县的人们,听到这一个凄美的故事,都心酸不已。 卷一 第三章2 二十多天以后,风尘仆仆的细君公主到了长安城。 汉代长安是在秦朝离宫的基础之上扩建的,秦朝因为国家的统一、国力的强盛,宫殿多宏伟壮丽,而经过了汉初刘邦、项羽相争之后,有些宫殿损坏,在经过了长期战乱后汉朝复归统一,尤其是随着国力的逐渐强盛,建筑风格又重现了秦汉时期的气魄宏伟的特色。“汉代皆沿秦制度”,建筑风格也是这样,作为中华民族历史上又一个统一、强大的汉王朝,建筑风格在秦朝的基础上,又有了新的发展。 长安城的整个布局,可概括为五宫、十二城门、八街九陌,东西九市、一百六十闾里等几项主要建筑。 未央宫、长乐宫、桂宫、北宫、明光宫,合称为五宫 长乐宫位于东南,宫垣东西约六百丈,南北约七百丈。吕后曾居此,以后成太后居地。未央宫在长乐宫西,位城西南角,东西长七百五十丈,南北长约七百丈米,皇帝居此,为朝会、布政之地。桂宫在未央宫北,东西长两百六十丈,南北长约五百四十丈。这三个宫为太后、皇后和皇帝内室居地。 未央宫建筑在长乐宫以西半公里左右的地方,公元前200年(汉高帝七年)由丞相萧何主持所筑的皇宫。当时未央宫建造极为豪华,它建在一个高台地上,由多个殿宇和台阁组成,周围约两千六百丈。建章宫是由一组庞大的、密密层层的宫殿群组成的。殿宇台阁林立,号称千门万户。它平地崛起,殿宇比未央它还高。东西有20多丈高的凤阈。由于建章宫建筑在建章门以西,所以整个建筑群同未央宫隔城相对。 细君公主进了皇宫,第一次见到汉朝中央集权地的庞大、伟耸与辉煌。心中想道这里比扬州王府大多了,自己就是依托这里的富裕与强盛,高大与气派出嫁的。贱薄地生命有如此辉煌的支撑,也不枉为人一世了。假如父母在天有灵,你们看到了吗?你的女儿贵为大汉朝的公主为你们争得了荣誉,为你们洗净了满脸罪恶的灰尘,让今人与后人每每提到你们的女儿之时,也提到你们的名字。 一日,汉武帝刘彻在长乐宫召见了细君公主和她的叔叔广陵王刘胥。在座的还有皇后、昭仪、婕妤、经娥、容华等嫔妃。这样的召见不是朝堂上官式的宣见,也不是刘家皇帝家族内部的拜见,而是高于家族拜见低于朝堂宣见的一种见面,既体现出了家族的亲情,可以畅所欲言,也可以提出过分的要求,这些内容都会被记录在案,起到朝堂上当庭圣旨的作用。所以汉武帝在这里召见细君公主是经过一番思考的。这一座长乐宫,是皇帝经常处理重要事务的地方,它铭记了张骞从这里出发开辟了伟大的丝绸之路;今日刘细君在这里被皇上召见西行和亲,担当起靖边卫国的大任 ;六十年后,王昭君从这里自愿出塞和亲匈奴,祈求边民平安……。 细君公主对着皇上伏地跪拜道:“刘细君拜见皇上,祝皇上万岁,万万岁!” “君儿,自你六岁一别,一晃已十载了。抬起头来,让朕看一看我大汉朝公主的面容!”细君公主感到头顶上的声音洪亮依稀熟悉。只是多了一份沧桑。是了,自己的亲叔侄,亲兄弟,一个一个离他而去,怎能没有沧桑? “孙女遵旨,望皇上恕罪!”说话间细君公主慢慢地抬起头来,观看眼前至高无上的皇上和领导后宫的皇后,他们在这雄伟的长乐宫内,在众多佳丽五光十色衣饰的装点下,是那样的尊严伟大,皇后是那样的雍容华贵。使细君公主心中流露出一丝不适应的伤感。 汉武帝刘彻看清了细君公主的面容,面前这一位豆蔻年华,含苞待放,刘家远房的女流被自己一道圣旨册封为公主,为了大汉朝的一统江山,就要去西域担负着和亲的任务。小女初长成人,脸色还带着稚气,心灵更没有成熟,她能理解朝廷和亲的伟大战略吗?真的需要这样一位刚谙世事的初成女人,牺牲一生的青春年华去和亲吗?此时的汉武帝刘彻见到细君公主后倒升起了一丝怜悯之意。但是,他还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从坚毅的脸色上可以看得出来。 “孩子快起来,一家人不必这样多的礼数,快起来,快起来!”皇后倒是显得亲热,急忙离座下来用一只手拉起细君公主,对身后的宫女吩咐道:“看座!”命细君公主坐在自己的身旁,身后的嫔妃竭力的附和着,气氛显得亲热无比,从形式上看细君公主已经成为皇帝大家族中的一员。 皇后拉着细君公主柔软纤细的手,仔细端量着她娇嫩的面容,心中暗自思量,孩子,是啊!在你之前,已经有三位公主去外藩和亲了,它们都名为公主,但是哪一位公主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不是罪臣之女就是远房女儿,大汉朝多的就是头衔和物质,随便给你个什么“公主”、“廷尉”的爵衔,对朝廷来说是无用的,对你们这些人来说是受用的。西行之路虽然有诸多艰辛,孩子,你还是去吧!这是朝廷的大事,即便我有博大的母爱也不能改变眼前的现实,也不能改变你的命运啊!于是,皇后急忙收住思路说道:“孩子,此番前去,你还需要什么?尽管给我说,我都能满足你!” 此时,细君公主离座跪伏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说道:“启禀皇上,此番细君为国西行和亲,万死不辞!只是……。” “孙女又有何难处?快快讲来!”汉武帝刘彻急忙问道。 “细君此去塞外,路程千里迢迢,远离皇家故土,即便思念汉朝疆土,也难回乡拜祭,一是要求皇上经常派人前去探望细君,以慰藉思乡之心。二若是细君能有寸功之时,请皇上册封细君,给犯罪已亡的父母挣一个脸面,小女心愿足矣。”细君公主望着皇上说着,此时,由于心中离别之情的滚疼和怀念父母的苦楚,她已经哽咽难声、泪雨滂沱了。 “孩子,你放心前去吧!我一定满足你的所有请求!每年定期前往乌孙国看你。你若为国家建功立业,理当彪炳汉史,被后人称颂。”汉武帝刘彻说话的同时,看到细君公主悲伤不已的表情,也有一丝难言的伤感涌上心头。心中暗想,罪不该赦的刘建竟然有此明礼大义的女儿,实在难得,他倘若地下有知,也应该瞑目安息了。 “谢皇上,我皇万岁,万万岁!”伤心的细君公主勉强支撑着虚弱的身体,泪流满面的磕头谢恩。 “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出来,有皇爷我给你做主!”刘彻似乎关心地问道。 “臣女大谢皇上,有您这一句话,此番前去西域,虽然路途遥远,臣女万死不辞!” 此时,无法改变命运,无奈的刘细君也清楚地知道,即便自己提出父母亲的事情,皇上也不会改变当时的判决,因为每一名统治者都不希望自己的统治地位受到威胁,篡权欲谋反是重中之重的罪行。另外,自己也不是汉朝遣外和亲的第一人,也只能如此了。以前那些名不见经传的,许多远嫁的女子都没有留下姓名,这些女孩子大多都是十多岁,而且都是年轻貌美的时候,可是皇上偏偏却让她们远嫁。这些地位低贱的女儿只能任人摆布,所以和亲的路已经很长了,但是她们的名字确实没有多少人知道,她们都是代替王公大臣的女儿,作为和亲的使臣,她们肩负的担子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和美貌让和平能够长久稳定下来,这样做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情。自己这种无奈的举动,到底是替谁人远嫁?反正是替比自己地位高的人远行罢了。刘细君想到此,脑海里一丝有所担当的快慰闪现出一种义无反顾的无畏感。只是不尽泪水还在义无反顾的流淌着。 此时,细君公主被又起身的皇后双手从地毯上拉了起来,连声的安抚道:“公主不哭,公主不哭,我们去后宫休息……”于是,站起身来辞别皇上,率领众位嫔妃回后宫去了。 细君公主西行的人员和物资数量按照皇上的的谕旨,筹备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行政要员10人,主要负责公主一路的食宿和领导护送的卫队,制定西行路线和行军速度;护送卫队和旗手100人,负责公主和车仗的安全;公主贴身侍女和宫女20人,主要照顾公主的生活起居;厨师、乐师、礼师等20人,主要负责公主日常生活中的饮食与活动;银匠、石匠、木匠等各种技术的匠人30人,负责把先进的农牧业和手工业技术传授给乌孙国;医生、翻译、向导、驭手等50人、其他仆役、杂工30人;乌孙国迎接人员20余人;随行商贾100多人。随行各种车辆100辆,乘马、驮马、辕马300匹,骆驼200峰,犍牛100头,专门骑乘驾车,驮载物资;朝廷批准带到西域的丝绸、麻布、玉石、玛瑙,金银器皿,香料等物品已经准备就绪;朝廷已经下旨晓谕沿途各地郡县和关卡,做好送亲队伍的接待和物资供应,随时补充水源、给养、草料、牲畜等各种物资。 元封六年(公元前105年)的三月九日,阳春之风把沉默寂静一冬的田野叫醒,梳洗打扮后穿上绿色的盛装,又翻过厚厚的城墙,跨越耸立的楼殿,多情的分开含苞的花蕾,抽出枝码的嫩叶,树在春风阳光下青了,草坪绿了,花儿咧嘴了,小鸟歌唱了,就连早已开冻的小溪也弹起了琴弦……。 今天是细君公主出嫁的日子,刚到辰时,长乐宫高翘的廊檐下已经是大红灯笼高悬,红绸吊挂,鲜花满阶,大红地毯从长乐宫门台阶一直向南,经过长乐前殿、长定殿、长秋殿、长寿殿、永宁殿、临华殿、神仙殿、温室殿、椒房殿、建始殿、广阳殿、中室殿、月室殿、大夏殿、长亭殿、金华殿、承明殿,一直延伸到宫外。各个殿台阶的两厢,安排的乐队,慢慢地吹奏着欢快的乐曲,在春风里荡漾回响。彰显着红色,宽宽的地毯两边,站满了文武官员及他们的家眷侍女,官员们人人官服整齐,朝靴干净,嫔妇们浓妆艳裹,各显姿色,都是为着皇帝家的公主出嫁而来。这是破天荒公主出嫁,这是历史上亘古未有的送行,这是一个出名的女人叫响那个时代婚姻嫁送,皇帝要出面,皇后要出面,后宫的三宫,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要参加。换一句话说,当今皇帝老子要嫁孙女出门,文武百官及家眷们谁敢不来庆贺? 巳时一刻,汉武帝刘彻走出了长乐宫的高门,接着,皇后、三宫、嫔、世妇、御妻按级别鱼贯而出,只有皇后并排坐在刘彻的身旁,其他嫔妃分别站在汉武帝刘彻和皇后身后大殿的廊檐下红地毯上。 随着一名太监“皇上驾到——”高喊声,一声接一声的传到了长乐宫的大门以外。大门外护送车仗的卫士、侍从、驭手和其他人员顿时精神起来,他们知道离出发的时间不远了。 “阳春三月,天宇碧透,四海安宁,国泰民安,值此风和日丽,万物升华之际,细君公主婚嫁辞别皇家宗族仪式——开始!”一名礼宾大臣高声喊道。 “鸣炮奏乐!”礼宾大臣喊完话后,随即象征着细君公主十六岁的十六声铁炮接连响起,所有的鼓乐也响起来了。 “文武大臣列队向皇上叩拜贺喜!”两边大臣和嫔妇们纷纷跪下来连连叩头,齐声喊道:“祝贺皇家大喜!祝贺皇家大喜!” “同喜,同贺!”刘彻抬起手来又说道:“诸爱卿平身!”于是文武大臣们站立起来又分两边站下。 “婚嫁公主刘细君辞别皇家宗族最高族长——!”礼宾大臣又清亮的喊道。 只见细君公主从台阶下侧面走出来,在众位宫女跟服下款款走到红地毯的中央,身体稍微站定,微微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皇帝和众位后宫嫔妃,右手轻轻的握着左手指微微下蹲,弯曲了一下腰肢,接着双膝跪到了地毯的软垫上,后面随行的宫女们也都一起跪了下去。细君公主轻轻叩头清楚地说道: “皇爷在上,细君感谢皇宫多年养育之恩,今日拜辞,就要远别,恳请皇爷和后宫长辈们保重龙凤之体!” “我的公主快起,今日相别,就要远行,你到西域乌孙之后,要处处以皇家声誉为重,事事以汉朝利益为要,不要辜负朕的一片苦心!”刘彻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说道。 “臣女谨记皇爷教诲,就此拜别了。只是请求皇爷莫忘远在边疆臣女,我到乌孙国以后,会写书信递送给皇爷的”细君公主说完话又拜了下去。 “朕赐细君公主书信直达皇案特权,书信八百里加急快递的特权!”刘彻在感受辞别仪式时,心中升起了凡人所具有的离别伤感之情,听到细君公主话说到“书信”之事,破例特许她的书信像边疆告急文书一样可以特快专递。以便慰藉一个小女孩为了国家牺牲自己的忠心。 “感谢皇爷爱戴!皇爷万岁、万万岁!”伏地叩头的细君公主声泪俱下地谢道。 “拜辞仪式结束,送细君公主启程!”礼宾大臣高声说完。汉武帝刘彻站起身来,右手前伸,从形体上做了一个请公主起身上路的动作。皇后起身走下台阶,代表皇上把娇小玲珑的细君公主拉起身来,又在耳畔耳语了什么,向前送了几步,就被其他的嫔妃代送了。 “文武百官恭送细君公主启程!”礼宾大臣又一声清亮的喊声。 随即,文武百官们默默站立,低首拱手,静静的恭送细君公主从面前人墙形成的通道中走了过去,只有少数女眷们偶尔抬头看清了细君公主离别的伤感和满脸的泪花。 细君公主似乎无奈的向前走着,从眼前连自己都不知道也没有走过的路上走着,她似乎是人到中流,无力靠岸也无力回头,只能顺着大汉朝社会潮流和舆论强大的推力向前,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只有义无反顾,没有一点停靠的希望和要停靠的滩涂。 细君公主被人簇拥着向前行走着,从这一条象征着喜庆热烈,两面摆满鲜花的长长的红地毯上面走着,她的名声随着今天盛大的庆典得到空前显赫和升华,她用青春年华的绽放给本来雄伟的皇宫又镶嵌了一颗耀眼的明珠,以至于这颗明珠在汉朝的历史上都大放异彩。 细君公主豪迈的向前走着,她十六岁的心虽然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小鸟,但是这一只小鸟已经被过多责任的囹圄豢养,需要她幼稚的生命勉为其难的担负起国家的责任,尽管她力不从心,她也无力卸掉责任,只能勇往直前。 长乐宫门外,细君公主被人簇拥着,带领两名贴身宫女登上了最大的一辆红顶黄色的帏车,随即几百名随从人员各就岗位,随着三声炮响,鼓乐齐鸣,笙瑟相和,人声鼎沸,呼声相应。在掌声、乐声、笑声中的世界里百姓频频祝福;在鲜花、礼花、胸花的海洋里人们挥手相送。 在朝廷委派特使张疆域带领下,随从官员、乐队、杂工以及侍女等三百多人,带着大量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等陪嫁妆奁,护拥着细君公主经过大街向西进发。一路上浩浩荡荡,旌旗蔽日,鼓乐喧天,十分壮观。长安城万人空巷,沿街百姓两旁站立,笑脸注目相送,相送细君公主远行。 卷一 第三章3 数百人的车仗出了长安城,一路缓缓西行,漫漫征途。细君公主回望长安,城郭的轮廓已经渐渐模糊了,这模糊的轮廓永远的留存在了细君公主的记忆之中。 是啊!想去的没有让去,不想去的倒是非得去……人的命运有时真是变化无常,就在数月前,正值豆蔻年华的细君公主,还无忧无虑在江南暖地凝脂气朦的王府花园,白天玩着扑蝶花间,夜晚堂前拜月的游戏,突然一道圣旨贵为公主,陡然间需要为国家承担责任,去西域和亲,怎能不让她举目无亲的处境更加孤独,更加无助呢? 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听到谈婚论家的话题对她来说仅仅是停留花苞上,一听心跳而已。现在却无奈的别无选择的要把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托付于万里之遥一个从来没有在梦里出现过的异族男人手中,怎能不让她无依无靠的心灵肝肠寸断,五脏具焚呢? 一个初谙世事的女人,不,实际上是一位快要成熟还没有成熟的女孩,不知是罪孽还是福运的降临,因一次和亲走进很多人没有走近的西域大草原,用短暂的生命演绎了存在的真实价值。 一具划时代的精灵,飞越千山万水,以惊天地泣鬼神的豪迈之情,开元了女流史诗的先河,把巾帼的柔气变作了沧桑的文字,在历史的画卷中书写出了辉煌、伟大、颂歌、惋惜与柔情。 一道精彩无比的长虹,从汹涌澎湃的东海岸边,跨过京城西安,到西域乌孙王国万顷草原,化作了一条有泪有笑,有颂歌有惋惜的历史之路。自此,在这一条艰辛的丝绸之路上,日夜行走着瓷器、丝绸、铁器,还有和平与文化,为她繁荣歌唱。 离开长安几天来,在前往乌孙的途中细君公主,一直闷闷不乐,尽管身边两名贴身宫女好言相劝,仍然是不思饮食,思念家乡。 一日,车队到了宝鸡,已经夕阳西下。当地官员把车队迎进官驿以后,指挥官张疆域指挥众人首先安排好细君公主住处,卸掉驮运物资,才让众人用饭休息。 细君公主半卧在床上,面对桌子上的饭食和当地的出名小吃,一点食欲都没有。朝廷派来的宫女劝说没有用,阿菱与荷花劝说也没有用。细君公主只是推托身体累,腹中不饿没有食欲。 阿菱与荷花耳语一阵,阿菱走出门外去了。过了一会儿又笑着回来了。 一会儿,只听外面的卫兵传报:宝鸡郡守夫人王氏给细君公主请安。 细君公主急忙坐起身来,让两名宫女整理服装,指示阿菱与荷花把餐桌上的饭食撤掉。荷花忙着挑亮灯火和其他的事情,阿菱似乎没有听见细君公主的话语,而且故意高声对外面喊道: “传郡守王夫人晋见!” 只见一名妇人黒髻高挽,头插玉簪,脸抹脂粉,身着艳服,躬着身体走了进来,见了公主纳头便拜,口中说道:“官妇王氏参见公主,祝公主千岁,千千岁!” “夫人请起身,看座!”细君公主欠一欠身体说道。因为她看到王氏打扮得浓妆艳裹,大红大绿的衣裳有一点觉得好笑。 “谢公主!”王氏起身连忙说道。当她抬眼看到餐桌上的饭菜时,又惊呼说道:“请公主恕罪,贱妇来的不是时候,原来公主还没有来得及吃饭,请公主恕罪!请公主恕罪!” “王夫人请坐!其实已经过了饭时,我只是不想吃罢了!”细君公主本来正在休息,受到打搅后有一点不高兴。看到王氏见到自己以后,言语和举动诚惶诚恐中还带一些轻佻,心中不想难为她。 “你瞧,你瞧,这……这……”王氏指着桌子上的饭菜,浓重的陕西话带着一点诙谐嗫嚅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你想说什么?不必拘束。”细君公主看到王氏话语结结巴巴,好像急得脸上浸出了汗珠。 “我准备给公主送些当地的出名小吃,想不到公主这里已经都有了。嘿嘿……。”王氏说着走近饭桌,一手拢着宽大的衣袖,另一只手指点饭菜说着:“这些……还有这些饭菜不足为奇,这一盘凉皮可是……可是像……。”王氏说着,扭着脖子仔细的端详着。 “可是什么?”可能是细君公主讨厌宫中的礼节太多太繁杂了的原因,王氏见到自己的随便举动倒产生一种亲近感,所以她急切地询问道。 “这一盘凉皮像是秦镇的……嗯,就是秦镇的……。”王氏自言自语说着话,脸上露出馋贪神色。用右手拿起筷子准备夹食,随即又放下了,用手自打了一下脸又说道:“你看我这馋虫又出来了,这是公主的饭菜,你怎么敢动啊!” “凉皮……”公主侧过身去看到刚才王氏准备用筷子夹食的凉皮,在盘子里韭菜叶一样的厚度,有韭菜叶一样宽,晶莹剔透的盘曲在一件青花瓷的盘子里。 “公主呀!这秦镇的凉皮,你可不知道啊!这可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到了秦朝就越做越精了,越做越好了。有一次秦始皇出宫巡视,到了户县的一个村庄,吃到了这种凉皮,连说‘好、好!’,后来大臣们都仿效皇上争食这里的凉皮,时间久了,这个地方被秦始皇赐名‘秦镇’,这里的凉皮也成了皇朝的供物……连当地老百姓都吃不上了。你看……我瞎说了……这些故事公主你可能都是知道的。”王氏说着,不停的用眼瞅着公主的脸色。 “哦……嗯!你说吧!”细君公主早年生活在扬州,后居长安深宫,所听到的都是儒家学说,根本没有机会接触或知道民间的这些传说。她只是好奇地应答着。 “这秦镇正宗的凉皮呀!制作前先虔诚的洗手上香,净化心灵,然后在瓦盆内用大米粉加水调成糊状 ,用木棍顺时针搅拌三百六十五圈,稀稠适度。然后平铺在多层的笼屉上,用旺火蒸熟。出笼的凉皮揭下来像一个锅盖,吃时再用三尺多长,五寸宽的大铡刀切成细条或细丝……嘿嘿……这凉皮!”王氏说着话用眼悄悄地观察着公主的脸色,故意停顿了一下。又看着站在旁边的阿菱、荷花和其他宫女。 “凉皮制作这样麻烦?”公主细心地听着。 “是呀!我的公主……拌凉皮的时候,加入青菜丝、小豆芽等,再加上佐料辣椒油,好的口味全在辣椒油上,调好的凉皮全呈红色,红里透亮,辣里透香……。”王氏故意馋得吸溜了一下嘴,看着公主放肆大胆地说着。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了,公主已经被她的巧语笼罩住了。 “是这样的啊!”细君公主好像条件反应,也跟着倒吸溜了一口气,此时她感到一股香味扑鼻而来,情不自禁的朝餐桌上的凉皮看了一眼。 “公主,你知道吗?调制成的凉皮,那个筋、那个薄、那个细、那个软,风味独特,人吃人爱;那个香啊!那个酸啊!那个麻啊!那个辣啊,恰到好处,人爱人吃……你看,你看,我这嘴里的哈喇子流出来了。请公主恕罪,在你面前丢丑了。”王氏嘻嘻哈哈地说着话,故意刺激着公主。站在旁边的宫女们听到王氏的语言也会心的一笑。 “那……。”细君公主站起身来,眼睛单单地看着餐桌上青花瓷盘子中的凉皮,似乎感觉到了王氏刚才叙说凉皮的筋、薄、细、软,香、酸、麻、辣,一股食用的欲望在心中油然而生。 “原来这正宗凉皮呀!一般的人是吃不上的。”王氏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说了。 “这是为什么呀?”细君公主急切地问道 “在很早以前,秦镇有一家富户,儿子娶了媳妇,两年以后,给他们加添了一个大胖小子。老爷子高兴之时传下话来‘儿媳想吃什么尽管地买,就是天上的星星肉也要买来’。儿媳说‘我嫁到你们秦镇来,就是为了吃你们的正宗凉皮,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吃,就想吃凉皮’。老爷子为难了。”王氏说着又停了下来看着公主。 “为什么为难呀?”细君公主紧张地问道。 “因为凉皮是朝廷的贡品,老爷子买不来啊!”王氏说着嘿嘿地笑着。 “那后来怎么办了呢?”公主也笑着问道。 “老爷子无奈地说‘我还是想办法去给你买星星肉吃吧!’”王氏说完先笑了起来,公主和阿菱、荷花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随即几个人坐在餐桌前,有滋有味的吃起凉皮和其他的饭食来。由于王氏的幽默语言,吃饭时倒冲淡了公主与官妇,主子与仆人的等级关系。 席间,公主突然问王氏,“夫人怎么称呼?” “公主问我的名字吗?”王氏眨着狡黠的眼睛问道。 “是呀!”公主边吃饭边说道。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就叫这个。”王氏说着话用筷子一指餐桌上的一碗面。 “这是什么?”公主不懈地问道。 “这种面食叫做‘油泼辣子[比昂][比昂]面’。因为这一个‘[比昂]biang’字太难写,在当地有许多学问的教书先生都不会写这个字,因而显得无比的神秘与深奥。”王氏故弄玄虚地说道。 “那这是一个什么字?教书先生都不会写,总得有人会写啊!”细君公主是读书之人,所以想知道结果。 “我们这里原先有一位大学问先生说,这个字的写法是‘一点飞上天,黄河两道弯,八字大张口,言字往里走,左一扭,右一扭,东一长,西一长,中间加个马大王。心子底,月字旁,留个勾搭挂麻糖,推个车车逛咸阳。’”王氏摇头晃脑学着大学问的先生叙说着,惹得细君公主和几位宫女笑声不断。 “那这一个‘[比昂]’字到底怎么写的啊?”细君公主焦急的问道。 “我只会说这一个字,不会写着一个字。”王氏脑袋一歪无奈地说道。 “那……那……你的名字到底叫什么呀?”细君公主又笑着问道。 “我的名字叫王[比昂][比昂]。”王氏笑着对众人说道。 “王[比昂][比昂]?”细君公主反问道。 “对了,就是说我的名字叫‘[比昂][比昂]’。”王氏笑着说道。 “[比昂][比昂]?这么拗口啊!”阿菱大笑着问道。 “是啊!你要是把我加上油泼辣子,就变成‘油泼辣子[比昂][比昂]面’了。”王氏诙谐地说道。 “你怎么叫这样一个名字?”众人笑够了,公主看着王氏惊奇地询问道。 “在当地来讲,因为这个油泼辣子[比昂][比昂]面里含有深奥地学问,同时也太好吃了,我们这里的人都爱吃这种面。”王氏继续说道。 “那……尽管面好吃,和你有什么关系?”细君公主不解地问道。 “在我老娘生下我的时候,接生婆向我老爹道喜并要他给我起一个名字,我老爹正在香甜的吃着油泼辣子[比昂][比昂]面,随口说道:“就叫‘[比昂][比昂]吧!’从此以后,我的名字就叫[比昂][比昂]了。”说完话的王氏一脸正经,假装自豪的坐在那里。其他人包括公主在内可都是笑弯了腰。 “这是啥名字?哈哈……”荷花大笑道。 “[比昂][比昂],哈哈……”阿菱也大笑着说道。 “我的公主,你还是吃一口(biang biang)这个面,尝一次这个面的味道,就把我的名字记住了,一千年都不会忘掉,嘿嘿……。”王氏不知是直爽的还是故意的幽默地笑着说道。 “哈哈……我现在就吃……就吃biang biang你了……哈哈。”细君公主笑了一会儿,指了一下王氏,然后用手掩着口伸出了筷子。 “吃[比昂][比昂]了,哈哈……。”阿菱、荷花及其他人也笑着伸出了筷子。 笑声冲出灯火辉煌下的窗棂,从屋内向着夜空飞扬。 笑着,吃着……刚才还是愁眉不展的细君公主,此刻忽然之间忘却了一切烦恼,抛弃了一切忧愁,有了贪婪的食欲……。 细君公主能高高兴兴地吃饭,这都是阿菱的功劳。 阿菱清楚的知道细君公主自从离开扬州以后,就食欲大减。到了长安城以后,作为叔叔刘胥已经完成护送公主进京城的任务,高兴之余还领到了皇上的奖赏,自然到长安城的好去处潇洒风流去了,具体自己什么时间回扬州,细君公主什么时间启程西行,他都不去细问了。作为贴身侍女阿菱,从细君公主在扬州一进刘王府,她就服侍细君公主,名为主仆,实为姊妹,在有些事情上比姊妹的情谊还要深厚。细君公主离开长安以后,由于连日来食量很小,精神越来越差了。白天长时间的旅途颠簸,每到吃饭时就是半碗饭,有时就是稍微喝一点水。傍晚到了驿站,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细君公主总是先休息后吃饭,有时不洗漱、不吃饭就和衣而眠了。 阿菱虽然不知道到达乌孙国还需要多长时间?路程还有多远?假如照此下去,细君公主根本走不到乌孙国就呜呼哀哉了。今晚,到了宝鸡驿站以后,阿菱实在心疼细君公主,就和荷花商量了一下,把细君公主食量减少的事情汇报给了送婚特使张疆域。张疆域闻此事大吃一惊,惊的是假如护送的细君公主没有到达乌孙国,或者途中殒命,这些差错足以使自己项上的人头落地了。 最后商量决定有郡守的夫人前去调节气氛,如果不行,然后随队医生再进去诊脉调理。如果再不行,一面继续前进,一面发信使急奏皇上,请求定夺。可是郡守夫人王氏凭三寸巧舌竟然奇迹般的使细君公主吃饭了。 “王大姐,你们这里还有什么名吃啊!”吃饭中细君公主向王氏突然问道。 “哎呀!公主,我王[比昂][比昂]不敢当,不敢当,我怎么敢与公主称姐道妹的。”王氏没有回答有什么名吃,而是吃惊公主对自己姐姐的称呼,急忙离座下跪叩头。 “你不必拘礼,从年龄上你大我小,自然是姐妹相称呼了。况且你我投缘,一见如故,你这一位姐姐想赖也是赖不掉的了。”细君公主笑着说道。 “哎呀!我……我王[比昂][比昂]娘家祖坟上烧了高香,我有一个公主的妹妹了,我给妹妹叩头了,还有,我给我们的祖宗们叩头了……。”王氏浓重的陕西方言和诙谐举动惹得细君公主和旁边的宫女们大笑不止。 细君公主使眼色叫阿菱与荷花搀起了王氏,几个人重新坐定品尝着餐桌上的佳肴。细君公主好像还没有忘记刚才的话,依然问道: “姐姐这里还有什么佳肴名吃?” “名吃吗?我们这里还有羊肉泡馍、肉夹馍、锅盔……一些名吃。”王氏想着、说着,还不停的用手比划着。 “等等,你不要说那么快,什么是羊肉泡馍?”余兴未尽的细君公主像是问阿菱、荷花等人,又像专一询问的王氏,因为她最后才把眼光落在王氏的身上。 “公主常居深宫,吃的都是御膳名肴,对于民间的风味小吃知之甚少,所以,你就不知道了。”快嘴荷花这一次抢上了应答的机会。 “传说,牛羊肉泡馍是西周时期“牛羊羹”的基础上演化而来的。西周时期,周武王有一次大宴各路诸侯,因为人多,曾将牛羊肉在大锅内炖熟,被当时的人称为“牛羊羹”招待各路诸侯。这种方法既实惠又方便,久而久之成为诸侯相聚场合时的“礼馔,就是招待宾客用的饭食了。”王氏摆出一副有学问的样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还有历史渊源?”细君公主自言自语地说道。 “公主妹妹哎,羊肉泡馍实际上羊肉或牛肉的汤汁泡馍。先用优质牛或羊肉加佐料入锅煮烂,汤汁备用。再把烙好的“虎背菊花心”——坨坨馍,掰成碎块,加辅料煮制而成。”这一次王氏来了精神,说话时又眉色飞舞起来。 “这羊肉泡馍的味道有什么特点?”细君公主转脸问王氏。 “它烹制精细,料重味醇,肉烂汤浓、肥而不腻,香醇味美、诱人食欲,粘绵韧滑、香气四溢,营养丰富。若是食用后再饮一小碗高汤,更是暖胃耐饥,余香满口,回味悠长。吃的时候配一碟特制的糖蒜调味,口感就更好了。”王氏形象地说着,好像自己现在正在津津有味吃着羊肉泡馍,一切味道和特点都从她的巧嘴中流泻出来。 “羊肉泡馍真的这样好吃吗?”细君公主的问话实际上也代表阿菱等人的心意。  “据说在一个什么朝代,有一位大臣向皇帝敬献了一碗羊肉泡馍,皇帝吃了很是高兴,就被封了个大官,后来这个人又升为尚书光禄大夫。你说羊肉泡馍好吃不好吃?连皇帝都吃动心了。”巧嘴王氏有意无意的表达了讨赏的念头。 “原来当地有这么多的出名小吃,看来我们这些人是孤陋寡闻了。”细君公主悄悄地咽了一口吐沫说道。 “公主妹妹要是不急着西行,我带着你把这里出名的小吃用个遍。你今天要是不吃,以后就没有机会了。”越来越胆大放肆的王氏无顾忌的就说漏了嘴。 “大胆的王氏,你怎么给公主说话?什么是‘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快嘴荷花早就看不惯王氏顺杆爬的德行,这一次抓住机会训斥起王氏来。 “我是该死,你看我这嘴,我说的意思是公主妹妹倘若现在没有机会吃,只能等以后再有机会来吃了。”王氏自知说漏了嘴,赶紧设法弥补。 “姐姐不必较真,不过你的学问,你的巧嘴如簧妹妹实在佩服了。”细君公主安抚地说道。 “王氏还不跪谢公主?”荷花厉声说道。 “跪谢公主?”王氏不知道什么原因要跪谢公主。 “公主已经封你‘巧嘴王氏’,你还不跪谢吗?”荷花厉声的提醒道。 “哦……哦……”王氏似乎明白了荷花的意思,嗫嚅着跪了下去。 “不要难为她了,不要难为她了!”细君公主和颜悦色地说道。 “‘巧嘴王氏’,哈哈……。”荷花高兴地笑着。 “哈哈……。”了解其中缘故的阿菱也笑着。 “哈哈……。”已经感觉到被戏弄的老练的王氏也笑着。她这一笑,既活跃了气氛,也使自己走出了尴尬的处境。 不过,如今在陕甘宁一带凡有卖羊肉泡馍的饭店,都有一位巧嘴的媳妇招揽顾客,据说这就是细君公主赐封“巧嘴王氏”的化身,不知是真是假? 卷一 第四章1 第四章 拂晓时分,黑夜把使用了一个晚上的帷幕收起,启明星像灯笼一样高高地挂在天空,朦胧、微明的苍穹像一面硕大的镜子,树木、房屋、烟纹、云缕,都像一张张剪影,静静的张贴在这块银幕上。随着光线越来越亮,周围的群山与大地上的万物都慢慢的清晰起来。催促起程的风已拉响了笛声,又一天漫长的旅程从脚下铺开。送亲的队伍簇拥着细君公主向着西方,向着天山脚下的草原,踏着人烟越来越少,弯弯曲曲的路又出发了。 细君公主感觉到,每天的启程时间是准时的,每天的路程是辛苦的,每天“吱呀——吱呀——”的车轴声,“嘚……嘚……”的马蹄声,成为经常不见村庄,证明身边还有人存在的感觉。一路进发,黑土地变成黄土地了,平原变成崇山峻岭了,水田变成梯田了,绿色变成黄色了……还有哪些变化呢?噢——,还有,离家越来越远了,风的土腥味越来越重了,自己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了。她感到一路西行就像登山一样,心灵与身体的疲惫正在加快耗费生命的速度。但是,这是无奈的选择,她只好用生命承载着使命继续前进,哪怕是生命的终止! 陇西,当地人习惯将这个地域划分为陇东、陇南、陇西三陇之地。 过了陇东以后,车仗队伍沿着陇西境内的秦岭下的山谷西行。此时的路线,一会在谷底弯弯曲曲绕行,一会儿顺着山梁旋到山顶,像一条白色的裙带在坡与谷中跌宕起伏,时隐时没,飘飘欲飞。上坡时,载物的马匹、骆驼、犍牛犹可前行,只是车仗爬坡困难,需要众多的军士推着、拉着才能上去;下坡时更是军士们拽着、扯着才能下去。 此时,考虑到细君公主的安全,她只能在众多侍女扶持中步行。行走的细君公主,放眼望去,黄土坡、土黄色的草、黄色的天空,满目皆黄的氛围积淀了厚重的梦想。层叠的山体经过岁月之风的雕琢,显着裂痕,布满阴影,像一层又一层人生的年轮高高的砌起,不知何处是生命的最高点。 在山谷内行走,有时看似路尽,忽而又宽阔延伸,有时快马飞奔,忽而又下车前行,迂回中有含沙的凉风相伴,弯曲中有浑黄的溪流随行,不尽的黄色连着黄色,满眼的荒凉连着荒凉,怨恨的遐想连着遐想,艰难的路程,终点到底在何方? 在一处山脚下,队伍停了下来,细君公主被皇家婚姻特使张疆域派人在一处用布篷幔临时搭建的凉棚下小憩。其他随行的军士、匠人、商人沿路边就地席卧休息,喝水吃食物,驮马、骆驼等也喂一些草料。 据向导介绍,陇西境内诸山大多是秦岭山系支脉的分支,由于渭河纵贯中部,成为南山、北山的自然分界。渭南诸山为秦岭山脉支脉向西延伸的分支,干峰为露骨山,其余为支山,渭北诸山则为西倾山脉分支东北行的支山,干峰为马衔山。目前,车仗迤逦前行的路就是在南山与北山之间渭河的河谷中行走。 细君公主坐在凉棚下,望着在太阳光下耀眼的黄色中远处雄踞一方的一座山体,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山?她也不愿意知道那是什么山!只是看到东西走向的山上有零星的松柏,丛生的灌木。山腰一个泉眼喷出的清水,在一处悬崖形成了很小的一个瀑布,由宽渐窄的绿色像裙带一样在山腰上缠绕着,绿色处大概就是那一股泉水流经的地方。在层层叠叠、起伏连绵、浩瀚宽大的黄土高原能见到这一抹绿色,细君公主顿时感到给自己的精神注射了一剂兴奋,一剂清凉。 几天来,对着黄色看久了,联想到皇帝、黄河、黄土,倒看出一些敬畏和尊重,似乎觉得历史的记忆变得复杂隐秘,扑朔迷离。是对是错?是仇是爱?是进是退?当笔墨游走在复繁的传说和文字记载之中时,神游脚步和目光接近今天积攒的历史遗迹时,多少年后,一定会发现历史的脚步在这黄色的土地上印得很深。谁都知道,从今天起,尽管自己途经这里还要继续向前行走,事件的本身会历经千年的风雨冲刷,而停留在黄土结构深处的脉动和气息,一定还会透露出历史的许多秘密。就像今天一位弱女子担负着国家的责任,西行远嫁,为了一方黎民百姓的安宁! 是啊!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实行郡县制,把全国分为三十六郡,他仍然在发祥之地设置陇西郡,治所未变。辖地相当于现在的兰州市、定西市、天水市、陇南地区一部和临夏一部的总面积。当时的陇西,是为要塞之地,布兵可以西拒西羌匈奴之强大的敌人、东护长安京城之要郡,是兵家必争之要地。岁月一路而来,历史的笔锋在陇西的土地上已经斑斓生辉,沉积了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 如今,历史的车轮驶进汉朝,记载的手笔有时候也会变幻莫测,风起云动,是战乱;灾荒或者某人的一时冲动,是狂放;孱弱的途径,就是细君公主小憩的地方……厚重的黄土,也会将这样大大小小的、具有历史符号意义的、值得歌颂的事迹深深的记载黄土之下。因为这是一个值得记载的、万人称颂的历史事件。 送亲的队伍伴随着“吱呀——吱呀——”、“嘚……嘚……”的声音又西行了。 细君公主坐在带帷帐的暖车里,河套里的风有些清冷,不时的掀起窗帘和门帘想和公主叙谈着什么。可在车外山坡上,灿烂的杏花仍在清冷里绽放开来,随风飘来的清香一阵又一阵沁润着肺腑,给黄土高坡的春天添加了新奇与生气。队伍顶着斜阳游走在山腰之上,穿行在松柏和桃杏树混杂的丛林里,向着为迎接细君公主张灯结彩的陇西县城靠近。细君公主心里想,是谁在这荒芜的山巅栽植了一片杏林与桃林,撩拨得人想入非非、心事重重……。 颠簸中的细君公主陡然想起了烟花三月的扬州,正是柳树抽芽,桃花开放的时候,扬州的大街小巷,城河两岸,到处是柳绿桃红。柳树和桃花,不仅扬州有,其他地方也有,但像扬州这么有特色,还是不多见的。扬州的柳树和桃花之美,不仅在西子湖畔,石拱桥头,即便是大街小巷也遍植杨柳和桃树。所以每年的春天,嫩绿的柳枝,五彩的桃花,把整个扬州城装扮得格外的娇艳,而这种桃红柳绿之美,正是扬州春天的特色所在。“两岸花柳情依水,一路春光爬高山。”这 既是赞美瘦西湖之美,也突出了扬州的桃红柳绿的特色之美。 “哦——这是渭河吧?”思想中的细君公主望着帷帘外面忽然说道。因为车队拐了一个山弯,行进的路在傍着河流而蜿蜒。 “就是渭河,是黄河水系较大的支流!”坐在身旁的阿菱随口接道。 “你看那浪花翻腾的河水,收集了昆仑山千万年凝聚起来的晶莹和灵气,就象一个天真活泼的女孩,一路欢歌,一路跳跃,在崇山峻岭间穿行。就像人一样,在时间中经过千里的奔跃,终于渐渐成熟,慢悠悠的在这宽阔的山涧,凝成安宁静穆的一湾,成长为一个娴淑婉顺、美丽温柔而坚韧顽强的少女。”细君公主凝视着帘外自言自语地说道。 “公主,你再说什么呀?”阿菱听到细君公主自言自语的声音,推了她一下问道。 “哦!我在说渭河水……阿菱,你看到了吗?你看那岸边一溜高高地矗立起的巨大水车,哎呀!你看那水车苍老的身躯依然乌黑油光,在和煦的阳光下显示着担当负重的大气,这种古朴和厚重,加上它那悠悠的转动与轻轻的吟唱,这不就是一首庄严古老的、充满聪明才智的睿智之歌吗?”细君公主坐在车内看着缓缓流淌的渭河,似乎神智融入了其中,呼吸和脉搏与河水一起跳动着。 “我看到了,那岸边高大的水车,转动的水车上每个水斗里流出的水,像条条白丝带在阳光下闪烁。”阿菱坐在细君公主的身旁高兴地说道。 “阿菱,你看……那河水中的羊皮筏子,轻轻地悄悄地在渭河的中心漂移着,多么无畏的精神!多么无畏的行动!尤其是操纵羊皮筏子勇敢无畏的人,在波涛浩渺充满死亡的激流中,竟然娴熟的驾驭着生命漂向对岸,令人在生畏中敬仰啊!”细君公主远远看着河中的一幕,河面虽然宽阔,没有浑浊的漩涡,没有呼啸的浪涛,河水如此的安宁,静静的,平平的,不细细地看,甚至于感觉不到水的流动。羊皮筏子漂流在河水的怀抱中,似乎体验到的,有一种安稳、踏实和温暖的感觉,让细君公主在感叹中充满敬意。 “哎呀!我是不敢坐那羊皮筏子,我有一点害怕,真害怕翻到……”阿菱一想到在细君公主面前,下面的话没有说完就停止了。 送亲的队伍迎着温暖的春风向西行走着……。 在路的一边,绵延千里的河水挟风雷之势,在黄土高坡,扬起那不屈的头颅、沸腾着滚烫的血脉,就像一个刚劲强悍的汉子,浩浩荡荡地奔涌而来,匆匆的脚步到此却戛然而止,拖曳下一幅数百丈宽的尾巴,直将它那庞大的身躯深深地投进宽阔的河床,就如一个桀骜不驯的小伙在母亲面前低下骄傲的头,服帖温顺夹杂着可怜。在路的另一边,则是一带平川沃野,在河水乳液的滋润下,庄稼葱绿,树木成茵,葱茏遍野,牛羊成群,富庶安静,就象一个美丽的少女,在母亲的怀抱里极尽妩媚和柔情,张扬着春天的活力;河的对岸,连绵的山头穿着土黄的衣服,像高低不同的士兵群立着,威武而大气,不知是守护着黄河还是接受河水的检阅。渭河——就这样以她母亲博大的情怀和无穷的魅力,将他们性格迥异形态各异的儿女紧紧地搂在一起,在眼前融成一幅绚烂多姿植人心田的图景。 渭河就好像经纬在黄土高坡一根独弦乐器,激扬博大、铿锵有力的旋律,让人眼前时常浮现出它热情勃发、千回百转,豪气盖天的英姿。细君公主感觉到,走近了渭河才领略到她另一种迷人的面容。 此时,细君公主面对渭河如此波澜壮阔的大气与威严,她的心灵被深深地震撼了。 这才是真正干旱地区的河流啊!这才是真正的母亲的胸怀啊!温柔中包含着刚强,安宁中蕴蓄着激情,以自我牺牲的精神,博大仁慈的心胸给代代炎黄子孙以无私的爱,坚毅不屈、勇往直前的精神铸造出了勃勃生机的中华魂! 千里渭河 我的故乡 风是山谷的歌 雨是山梁的装 弯弯的黄土路上 迎娶我的新娘 宽大的渭河 我的故乡 我的出生地 养育着爹和娘 无论天涯与海角 永远在我心上 细君公主循着歌声望去,只见远处山坡上一位穿着黑色衣服,头上扎着白羊肚子毛巾的汉子,挎着背篓,手提长铲,跟着羊群,一边在山腰的羊肠小道上行走着,一边放声歌唱。粗狂的喉咙发出高亢的声音犹如渭河峡谷的咆哮,在群山之间穿透着。 滔滔渭河水 一路向东方 深深峡谷底 高高山脊梁 落日红又圆 炊烟直且长 爱像烈火烧 风冷亦凄凉 浓浓的思哥情 泪眼望沧桑 苦短的人间路啊 不容人细思量 妹一声呼唤 喊出了泪满眶 哥一声应答 穿透了妹心房 留住情 留住爱 留住一梦日月长 不一会儿,在另一座山头上也传来一位女性高亢的歌声,是和声,还是对唱?不得而知。总之,黄土高坡豪放粗狂的声音给这里的山和水都注入了精神。就连行进队伍中的人员都纷纷仰脸向山头上观看。 队伍继续向前走着,临近陇西城的时候,看到两山对峙间的大路上,兀然挺立着一座木制的亭楼在一个荒凉的土台之上。别看木楼形单影孤,却有气度,有风骨。虽然遭到风剥雨蚀,雕梁画栋颜色班驳,几根木柱略有腐朽,可是,仍然迎风傲然地挺立在那里。细君公主在心里暗问,是谁将如此精巧的楼阁修于荒野之地?孤立无援的经受岁月考验!自然界在人的点缀下,实际上有时就是多此一举。 到了陇西城,经过宽厚的门洞,来到大街上,因为时间稍微早一点,街道上的店铺还在营业卖货,挂在门口的酒肆、小吃、杂货铺招牌在空中摆动着,来来往往的人们按照自己的意愿在街道上游动着。细君公主通过帷窗看到,街市纵横交错,商店鳞次栉比。一些粮店、烟坊院、车马店、水店院门前人们熙熙攘攘。沿街两旁摆卖药材、食盐、硼灰、碱灰,辣皮子、烟叶、麻绳、陶器的地摊连绵不断。摊架上的荞麦饼、腌驴肉、咸牛肉、卤煮肉应有尽有。一些花土布被高高的挂起,在夕阳中依然鲜艳夺目。尤其是第一次看到不同于中原人脸型的商人,虽然公主不知道他们是少数民族人还是外国人,这种面目的区别还是给人带来一丝新奇的感觉。一些商人纷纷停下生意,在议论着这一支队伍突然到来缘由的时候,使细君公主看清了他们脸上的表情。 车仗经过街道,越来越多的人们驻足好奇地观看着,他们有一部分人并不知道这一支特殊的队伍是干什么的,看长长的驼队像是商贾,看兵士众多枪刺如林像是军队,看豪华车气派大方像是权势人家携家眷上任,看黄色帷帐……就不好说了。反正是这支队伍的到来,给县城带来了无限的风光和话题。 这一天,细君公主兴致很高,不太疲乏的身体使她刚进驿站就带着阿菱与阿婵等侍女们来到了大街上,她想看一看这里繁荣与当地人的风俗,即使是不太好的风光,因为她感到离家越来越远了,尤其是见到不同于中原脸型的人,她猜想着自己未来的和自己要过一生的男人是一位什么脸型的人,是一位什么体型的人……。 忽然,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阿菱的眼帘,是他,是青儿哥。他牵着马,提着枪,好像刚从一家饭馆吃完饭向一条巷道走去……。 “青儿哥……”激动地阿菱忘情地喊道。 那个男子似乎听到了有人喊他,也没有回头观看,飞身上马,提枪远去了。只剩下阿菱原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后来她觉得有些站立不稳了。 细君公主与跟在身后的宫女们听到喊叫,正当不知何故时,只见阿婵贴过身去扶住阿菱轻轻地说道:“傻瓜,站稳了!” “公主,我们到前面看一看吧!”阿婵尽力掩饰着说道。 “外面风挺大,我们不逛街了,还是回驿站吧!”实际上聪明的细君公主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众宫女跟着细君公主回到了驿站,进了房间门以后,阿婵让阿菱躺在炕上,只看到只见阿菱两眼微闭,似有昏睡之状,阿婵走近炕头轻声喊道: “阿菱、阿菱——” 阿菱没有回声,阿婵向细君公主看了一眼,像是求救。公主似乎明白了阿婵的意思,急忙让外面的宫女们端来一杯当地的酽茶,阿婵接过来以后,用调羹送入阿菱公主口中,正当阿菱下咽到喉头时,一股西北特有的苦辣,刺激得她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接着睁开眼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公主与阿婵会意的笑了一下,她这才放心的靠在土炕的软垫上,靠近炕桌品尝着宫女们端来的香茶。 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一切又消失得那么迅速,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又好像发生的这一切公主她们三个人都在预料之中。其他的宫女不知原委也不理解,不理解的也不敢询问。 掌灯时分,是开饭的时间,阿菱、阿婵及宫女们依然像往常一样服侍公主吃饭。 当地的一位老厨师把抬来的食盒屉子打开,从里面端出来的糖油糕、豆腐脑儿、莲花豆、麦甜醅、糯米、醪糟、酿皮,还有韭菜包,羊肉小笼包……一应摆到了餐桌上。 因为细君公主出生在东海之滨,口味爱甜喜酸,远麻惧辣,所以上来的食物多以她的口味为标准。由于刚才不该出现的一幕扰乱了公主的心绪,满桌的食物都没有引起她的食欲。当一种像黑色陶罐端到桌面上时,引起了细君公主的注意,她急忙问道:“请问师傅这是什么食物?” “回公主的话,这是蜜枣甑糕。”正在摆放食物的师傅停下来手中的活答道。 “蜜枣甑糕?”公主反问道。这是她看清了送饭的师傅中等身材,瓜子脸型在灯光下有些发黄,精瘦的身体虽然年老还依然精神矍铄。 “对,是蜜枣甑糕,是黄土高原的名吃。”师傅微微弯腰回答道。 “这是你……”公主话没有说完从炕沿上溜了下来,因为一位年长者来伺候自己,她内心感觉有些失礼。 “是,这是我亲自做的,请公主品尝。”师傅看到细君公主下炕来,后退一步说道。 “这里面……”公主说着话伸手就想去揭开陶甑的盖子。 “公主,不行!”师傅急忙上前挡住了。只见师傅用一块干净抹布垫在手指间,解开了盖子后,一股诱人的甜香扑面而来。 “好香甜的米糕啊!怎么蒸的这么好!”细君公主闻着了香味欣喜地说道。 “做这种蜜枣甑糕要有耐心,心急了不行,心慢了也不行”老厨师怜惜的望着公主颇有经验地说道。 “是的,制作出这么好吃的糕点,肯定非常麻烦……。”细君公主会心的看了一眼老厨师说道。 “做蜜枣甑糕要把好四关:一是要泡好米,要用糯米在清水中浸一晌,把米心泡开,淘洗数遍,去浮沫,沥干水分。”老厨师听到细君公主对自己做的蜜枣甑糕有兴趣,眉开眼笑的介绍起来。 “是这样……。”细君公主像是听话又像是默记着什么。 “二是装甑,先将洗干净的枣子在甑的底部铺一层,再铺一层米,向上一层比一层多,最后以枣收顶。”老厨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脸上放着红光。 “哦——,是这样……”细君公主耐心的听着。 “三是火功,用火不能急躁,大火先煮半个时辰,然后再用慢火煮半晌。”说话的老厨师已经用刀切出一小块蜜枣甑糕放在一只带花的陶瓷碟中。 “老人家好刀工啊!”细君公主看到老厨师从一大块蜜枣甑糕的中间挖出了四四方方,边沿整齐的枣糕,惊奇的夸奖道。 “四是加水,一是为甑内的枣米加一些温水,使枣米交融,二是从放气口给大口锅加凉水,使锅内产生热气冲入甑内,用蒸汽再加热。”老厨师看了周围宫女侍女一眼,更加兴奋地介绍着。 “哦——,是这样……。” “自然放凉了最好吃,你吃一口啊!黏而不粘牙,香中不腻,甜中透酸,凉中还温……。”老厨师说着笑着,形容着比划着。 “可是你这枣糕是热的啊!”细君公主高兴地忽然反问一句。 “是的,我这蜜枣甑糕是热的。今天风儿有一点大,夜晚有一点凉气,考虑到行程一天的公主身累心热,吃冷食宜郁结,所以,就端热糕上桌,等慢慢凉到与公主身体温度差不多的时侯再吃,就是最好的糕点了。”老厨师说完后,象一位爷爷一脸慈祥的望着细君公主,室内的气氛在慈祥中活跃起来。老厨师看到细君公主和悦漂亮的脸色,心中美滋滋的想到,今天史无前例遇到远嫁的公主在陇西郡,并且有幸亲手给公主做一次饭菜,是自己这样大把年纪一生的光荣,也是自己在当地厨师界手艺的肯定。千载难逢的机会,万年不遇的喜事啊!所以,今天他的心情特别激动。当他看到细君公主的眼神还在餐桌上游移的时候,他接着又指着一盆菜说道:“这是陇西地区的著名小吃烧鸡粉。主要以鸡肉、鸡蛋、淀粉、菠菜汁及多种调料加工而成,” “哦——”细君公主眼光没有离开餐桌应了一声。 “你看这褐汤绿粉、肉蛋兼备,假如酷暑时凉着食用,清爽可口,消暑解热;严冬时趁热食用,鲜香味厚,以烧鸡粉滋补则有速效作用,故而南北皆宜,四季都可食用,老幼喜爱。”老厨师高兴地解说道。 “是的,是的……你老人家厨艺就是高超,看着都让人激发食欲。”细君公主由衷地说道。 “这是陇西腊肉,其原料,选用的是陇西岷县山区闾井一带的蕨麻猪,该猪体形小,多不过百斤,腿细、皮薄、肌肉紧密。由于野外牧养,多运动,致瘦肉比例高,且滋味鲜美。成品肥瘦相间,红白分明,滋味醇美,瘦肉不柴,肥肉不腻。”老厨师说着用手小心地揭开了陶瓷盆上的盖子,一股肉香扑面而来。 “哎呀!蒸熟后真是香味扑鼻,诱人食欲啊!”细君公主赞叹的说道。连一旁的宫女们都馋得吸溜鼻子。 “公主你看,这是金钱肉、卤鸡蛋,荞粉酿皮鸡丝面。 牛肉羊肉担担面,桂花元宵羊肉串。韭菜包子刚出笼, 酥饼锅盔大肉面。这是一碗饸饹面,馋得涎水往下咽。 浇汤扯面味道鲜,吃上一碗想一碗……。”老厨师向背经文一样地叙说着,说的细君公主高兴得咀中直涌口水。 “阿菱,赏赐老人家!”细君公主高兴地说道。 只见阿菱取来二十两银子,一只雕刻精致的玉石烟壶,用木盘端送到老厨师面前,慌得老厨师急忙欲下跪谢恩。细君公主高兴地说道:“老人家,免礼了!”站在身边的阿婵一把掺住老人,老人没有跪下去。连声说道:“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卷一 第四章2 饭毕,公主卸妆洗漱以后,尽管外面的灯火依然通亮辉煌,兵士与商人还在忙碌着,细君公主便在阿菱等人的服侍下,静静地坐在炕上慢慢地喝着茶,说话消食。服侍公主的其他宫女都被打发出去了,让她们在外间房子里休息去了。只留下从扬州带来侍女阿菱、阿婵留在里间自己的身边。因为这是从西安出发以来的规矩,时间久了就成了习惯,成了服侍细君公主吃饭、就寝及其他琐事约定成俗的习惯。 像往常一样,正该是主仆三人闺蜜中说话的时候,阿菱却坐在一边默默地不吭声。细君公主知道阿菱的心思,让阿婵打开了青儿送给阿菱的布包,三个人静静地坐着,看着布包里面的物品,里面的四角菱被她们三个人快吃完了,只剩下四只了。当时还是阿婵提出建议说,我们留下四只菱角,因为这四角菱是扬州的特产,我们三个人和青儿每人一只。阿婵说出此话出于什么心理和原因,没有人分析,没有人去想,没有人深究,似乎不用去深究人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四只四角菱静静地躺在那里,由于此布包是阿菱的“宝贝”,也是三个人共享的家乡之物。四角菱都发干了,颜色越来越黑了。只有又像石又像玉的一件圆形佩件溜光溜光的卧在那里,在灯光下发出微弱的光芒。对于公主和阿婵来讲,青儿送给阿菱的四角菱可以分享,唯独这一件玉佩是阿菱特有的。这一次细君公主远嫁西行,带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已经价值连城,阿菱从来都不索要也不关心,唯独这一个小布包或者说这个小布包内溜光溜光的玉不玉、石不石的物件最连她的心。时常是从驿站出发的时侯自己抱着小布包还问别人:“我的小布包哪里去了?” 大概是每天的行程由于疲劳,三个人经常这样默默地坐着,似乎在回忆一天路上的风景,或许每个人都在想自己心中心事,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亲人与亲戚。在三个人年龄都不大心中什么事情是最主要的,只有自己心中知道。 细君公主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好像在闭目养神或者在思考着什么?因为公主既没有说睡觉也没有睡觉前的象征——打哈欠。阿菱与阿婵只能陪公主坐着消磨时间。 阿菱今天偶然看到青儿的出现,担心他路上受罪或生病的心稍稍的安静了。从身影上看他是健壮的,只是比在刚出扬州时脸色黑了,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仍然显示着精神,大概是从小就在流浪风雨中练就身板,不然他在这极端困苦中早就知难而退或者死于非命了。阿菱不知道他怎样生活的,他怎样吃饭和住宿的,他的马匹能否驮载他顺利前进,他的盘缠是否够用,每天能否吃饱肚子……一连串的疑问在她的脑海里翻腾着。她想要是知道他住在哪里就好了,可以偷偷的给他送一些银两。大概他不愿见自己是怕劝他回扬州去,你的决心已定已经来了,我不会再逼你回扬州了,青儿啊!我与你联系,寻找你,是为了帮助你,向西的路还很远,你能坚持吗?你能坚持到底吗?你用什么坚持到底呢?好在你随着大队人马西行,你可不要单身独闯崇山峻岭和戈壁沙漠啊! 阿菱还想到,自己随细君公主远嫁西行,心中倒也无所牵挂,自从自己在扬州进了刘胥的王府,什么时间进的王府,连自己都记不清了,因为从街上被刘府的家人买到王府后,自己只是模糊的记得爹娘的面目,爹娘从来也没有来看望过自己,更不知道自己的家乡籍贯,只是模糊的知道家门口有一个很大的坑塘,坑塘的四周有很多稻田,小时候跟村里的小孩们在稻田里抓过田鸡和小鱼。后来生活在扬州的一条小巷道里,那时就认识了青儿和她的母亲……一位慈祥母亲。进了刘王府以后一直在老夫人身边,自从公主后来进了王府以后,自己就被老夫人指派伺候公主了。所以就无所牵挂的跟着公主,主要是为了生活上的愉快。使她高兴的是跟着公主从扬州到了西安,看到了很多金碧辉煌楼阁亭台,穿着各种颜色朝服的文官武将,就连权力伟大不可一世的皇帝自己都见过,比自己的爹娘开眼多了。优厚的条件,优美的环境,优裕的生活使她对自己的家乡和亲人的思念渐渐淡薄了。尤其是细君公主对自己的信任,白天时常跟随公主身边,夜晚还要侍寝公主,某些时候就连皇帝宫中赐给的宫女老妈都得让她三分,使她一颗年轻的心得到了满足和膨胀。 阿婵的处境比较特别,她是在扬州城一次被人贩子买卖时哭喊着逃跑的时候,撞倒在路过的王爷刘胥马前,当刘胥下马扶起她时,她为了不被抓回去紧紧地抱住了刘胥的腿,刘胥看她可怜,指令下人把她送到了王府,进入了王府的歌乐班,由于阿婵聪明伶俐,对音乐得天独厚的悟性,古筝、琴弦演奏极为出色,当细君公主演奏琵琶曲的时候,她由于对这样一件没有见过的乐器好奇,经常站在旁边观看,细君公主教她演奏简单的曲目,她一学就会。久而久之成了细君公主的“弟子”,细君公主把她要到自己的房内,自此改变了她的人生。所以,她既是细君公主的侍女,也是细君公主的知音“弟子”。因为她伶俐嘴快,经常代替细君公主发号施令,处理棘手的事情。 三个人由于年龄相差无几,所以,在生活中既是主仆关系,又是姐妹关系。尤其是在这次西行遥远的路上,这种乡情和感情关系的空间得到了更广阔的施展,得到了更高的升华。在施展与升华中三个人知道的事情成为核心的秘密,外面的宫女、士兵和随行的匠人们是无从知道的。 “公主,你说我们家乡扬州的菱角怎么和外地的菱角不一样,是四个角?”阿菱看着花布上的菱角首先打破沉默问道,作为侍女她不想因为她的情绪冷落了公主。 “这个嘛,说起来话长啦……。”细君公主被突然的提问惊了一下,睁开眼睛随口说道。 “公主,你给我们两个人讲一讲,让我们也开一开眼界嘛!”阿婵也在一旁撺掇着道。 “以后给你们讲,肯定会给你门讲,我今天累了,我们都休息吧!”公主说完伸展了一个懒腰,接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阿婵、阿菱看到公主打呵欠,知道今天已经没有希望听细君公主讲故事了,因为哈欠是她要睡觉的信号,这是跟随他多年来的经验。 夜,寂静的夜慢慢地降临了。 细君公主躺在炕上,尽管是夏季,感到身下微微有些热量,这是山区人常用的一种热情方法,外地人或贵宾到来的时候,他们总是在家中经常不住人的炕上烧上几把火,然后再用一些小炭火慢慢地在下面燃着,使冷炕微微有些热气。更何况是皇家公主的到来,州郡的官员早已经派有经验的人把凉炕烧暖,免得公主身体受凉引起疾病。他们知道公主在此地一旦出事,他们是担罪不起的。舒适的温度加上疲劳很快使细君公主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阿菱悄悄地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困意。躺在身边的阿婵也已经发出了微微的呼吸声,阿菱知道,公主与阿婵已经进入了梦乡,毕竟三个人年龄较小,都有贪睡的习惯,尤其是阿婵更是爱睡觉,似乎瞌睡虫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头只要一挨枕头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阿菱躺在床上不敢翻身,她怕惊醒了阿婵明天会取笑她。她青春的思想,在由灯光和月光散落的室内组成斑驳光点的黑夜中不停的放飞着……青儿今晚住在何处?他的老母亲怎么就去世了?童年的时间这位老母亲可是几名孤儿的依靠,一群幼童的主心骨,她老人家总是那么随和,那么慈祥,那么善解人意。孤儿们外出被人欺负了,哭泣着回家的时候,她总是把孩子们搂在怀里,擦着幼稚脸上的眼泪叙说着,给予温暖和力量;一旦有些好吃的的食物,她又会笑着说着带着和悦的眼神把食物分给几个人,堵住几个贪婪的小嘴巴。她老人家怎么就去世了呢?过了一会儿,一个白皙窄瘦的脸膛,一头淡黑色的头发被脑后的小鬏大部拢住,只有刘海的短发在眉毛上面任意飘荡,一件印花小褂罩住上身,一条黑裤配着一双黑鞋总是那么利索的身影浮现在眼前……一位慈祥的母亲啊! 自己进王府以后应该抽时间去看一看她老人家,是的,应该带一些好吃的东西去看一看她老人家,她一生由于家庭困苦,可是什么好食物也没有吃到啊!只要有一点好吃好穿的,也被像自己童年一样的流浪儿女们抢着“享受”了。 是哪一年……记得有一次几小伙伴在清流溪捉田鸡,自己不小心扎伤了脚,青儿哥把自己背到三孔桥,坐在青石板的台阶上,几个小伙伴轮流用草帽端水,把脚洗净后,又轮番把自己背到青儿的家中。老人家看到以后,用嘴对着自己的小脚掌上的伤口,直到吸出血来,又烧了一些棉絮灰,一边敷在伤口上面一面说道“这样才不会感染,过几天就好了。”真的,几天以后脚上的伤口慢慢的好了起来……。 想到此,阿菱一种自责心理在胸中泛起,当时,由于被卖到王府,自己一下子走进了高楼大厦、锦衣光鲜,生活富裕的王府,为什么偏偏忘掉了这位伟大的母亲。 在日常生活中,会有这样一个现象。越是看惯了的东西,便越是习焉不察,新旧都难看出;越是不常见的,越是兴致点极高。如果你改变这种习惯,对习以为常的东西保持一定的距离,永远用新的眼光看待一切事物,就会有另一种现象……或许在幼时脑海里一张白纸上童年的生活太深刻太明显的缘故,不知不觉在新生活中忘记了以往,尤其是比以往生活更好的处境,掩盖过去苦难的岁月。如今,阿菱在偶然中突然想起来以往的事情,原来的深刻画面在自己脑海里越来越明显。如今,青儿哥为了自己的安全,不辞辛苦保护自己西行,可是自己连以往的亲情,尤其是老人的爱护之情却弃之脑后,黑暗中阿菱两行悔恨的泪水从眼睛里涌出。这些或许是良心的泛起,是一个幼女对以往的回忆,是一个已经离开故乡的人在痛苦中的抛洒和忏悔。 远处传来更时提醒的鼓锣声,大概外面起风了,因为这种鼓锣声是随着风声传进了阿菱的耳鼓,她依然没有进入梦乡的信息,懒洋洋地躺在床铺上,本不想翻身的无聊地翻了一个身,也没有感觉身体有所舒服,只是换了一个躺卧的姿势。就好像西行的路上,这个驿站的心烦和另一个驿站的心烦没有一点区别一样。 阿菱的思想粘着青儿的感情无目的地想象着,青儿,你是随着大车队行进,还是随着商队行进?无论怎样前进,你可不能离我们太远啊!我不希望你离我太远,因为我们这群人——有可能是走在这条路上最大的一群人,离我们越远,你的危险性就越大。我们是幼时的好友,是鱼米之乡的乡友,我不想让你出现危险,尤其是危及生命的危险。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我要想办法给青儿送一些银两,这样他在路程上的日子就好过了……怎么送啊?怎么找到青儿?自己是个女孩子,尤其是服侍公主的侍女,找人显得目标太大了。哎呀!想起来了,阿婵不是与护卫车仗班的张保认识嘛!委托他去找青儿肯定方便,对,就这样办。叫醒阿婵,现在就去……还是等明天吧!还是瞅机会去办理这些事情,欲速则不达。尽管托阿婵办理此事会遭到她的“刁难”与羞笑,她还得去求她办理。想到此,黑暗中阿菱自己先笑了一下。 当思想的事情有了一个满意的结果,一阵睡意涌上了阿菱的心头,她把自己交给了黑夜,随着黄土高坡上悠长的风做出了一个悠长的梦。 又是一个早晨,尽管陇西山区中午阳光明媚,百草吐绿,百花盛开,春意盎然,但是清冷——这是山区春天早晨送给人特有的礼物,大概黄土高坡要提醒人们永远要记住:这是山区,这是渭河母亲流经的地方,提示你早晨出门要多带衣衫和路途的崎岖艰苦,做好多方面的心理准备。 细君公主在接受皇家婚姻特使张疆域请示“已经准备完毕,请公主允许出发!”以后,在阿婵的催促下又加了一件衣服才上车的。 随即“吱呀——吱呀——”的车轴声,“嘚……嘚……”的马蹄声又响起了单调的音乐,只有早晨的清冷随着多情送行的风以微弱的声响,时不时的加入西行曲的合奏,清冷的早晨产生一种清冷离别的凄凉。 陇西清露压驿尘, 晨明寂静歇耳音。 群山相阻人西去, 唯恐娇女无回音。 车仗队伍向西慢慢的离开陇西城,细君公主掀开帏窗,情不自禁的回头迎着早晨的阳光再打量一次只住宿一晚的郡城。好像这一座郡城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陇西的蜜枣甑糕、腊肉、鸡丝面,金钱肉、卤鸡蛋、荞粉酿皮?还是老厨师精湛的手艺?不是,因为在这一座城里她见到了青儿的身影,并且定出了怎样接济青儿的计划。所以她的回望有两种愿望,一是在看一看这一座美丽的郡城,二是在回望中说不定会偶然又看到青儿的身影。第一个愿望实现了,第二个愿望在逆光中只看到一队乘马的士兵与长长的商贾驼队。 太阳越来越高,随着越来越高的太阳温度也越来越热,尽管山沟里的风还在刮着,除了在空气中多了一些土腥味外没有送来一丝凉爽。细君公主刚才的举动被阿菱与阿婵看在眼里,根据多年的经验告诉她们,她虽然贵为公主,实际上是一位小姐姐,除了公主固有的脾气,就是在她思考问题的时候不要去打搅她。 公主从窗外收回眼光,无聊的端坐着。过了一会儿,阿菱好像找到了说话的时机: “公主,给我们讲一讲扬州四角菱的故事吧?” “公主,你看……阿菱想知道她为什么四个角了?你就讲给她听好吗?”阿婵急忙说道。 “是啊!青儿送给我们蓝底白花的包裹里就是四角菱,而且都是邵伯湖的四角菱,多么难忘啊!”细君公主把青儿送给她的包裹说成是送给我们的包裹,很明确的是菱角三个人都吃了。 “是呀,是四角菱!”阿婵重复这一句话的目的是让公主快往下讲述。 “邵伯湖里的菱不但是四个角,而且个头大、味道美、皮儿薄,远近闻名。”细君公主像是回忆,又像是体验,坐在车中眼神望着前面行进的队伍,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们已经吃过了,自然知道这些哦!”阿菱催促着说道。 “你们不知道,每年秋天一到,邵伯湖方圆百十里的湖面上就飘出一阵阵清醇的菱香,菱香随着微风飘逸,其味道甜丝丝的,又约略带一丝丝苦涩,沁人心脾,令人陶醉。”细君公主如同身临其境,似乎徜徉在邵伯湖岸。 “哦!就是……个头大、味道美、皮儿薄,远近闻名。”阿婵又重复道。 “你们不知道,刚从水里采下来的鲜菱,绿得像翡翠。煮熟了的老菱,黄得像金子。每逢菱熟时节,四乡八镇的商贩就雇了车、船到邵伯湖边买菱,然后再运到各地去卖。”前进的车辆晃了一下,路上荡起一股烟尘。细君公主依然不紧不慢按照自己的思想叙说着邵伯湖的四角菱。 “各地的菱角都是两只角,邵伯湖的菱角怎么会是四只角呢?”快嘴的阿婵扶着车厢的栏杆,禁不住快语问道。 “这里面有一段凄美的故事……。”细君公主低声说道。 “我的公主,我的祖宗,你往下说啊!”阿婵说完看了一眼阿菱,两人相视会心的一笑,算作默契。 “很久以前,扬州一带的邵伯湖水域的湖与河一带的老百姓十分穷苦。因为这里水多,十年九涝,庄稼常常是种得多、收得少,饥荒年头到年尾……。”细君公主说着停顿了一下。 “哦……。”阿菱、阿婵附和着,两双眼睛望着细君公主。 “收不到庄稼,老百姓就只好去捕点鱼虾来充饥,不料后来,鱼虾都被一种叫‘水猴子’的怪物吃了。老百姓没有吃的,饿死的饿死,逃荒的逃荒。这样过了一代又一代,这里的老百姓越来越少了。”细君公主伤感地说道。 “……。”阿菱、阿婵没有说话,只是相应的点了点头。 “有一年,扬州的湖区出了两个有志气的孩子,稍大一些是个男孩,因为是在一条河边长大的,名叫里儿;小一点是个女孩,因为是在一个湖边长大的,名叫艾儿。他们的父母都是辛勤的农民,但一年苦到头也养不活自己的孩子,只好让孩子自己去找活路。里儿与艾儿遇到了一起,就像亲兄妹一样。”细君公主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阿菱与阿婵。 “他们两人要干什么?”阿婵心急的问道。 “他们看到这里的百姓艰苦的生活,发誓一定要找到一种植物,这种植物要既好吃,又在水里生长,利用好家乡的水利资源,使家乡的人们从此不再忍饥挨饿。”叙说的细君公主透过车帘目视着前面行走的队伍,但是她的语言却不知何故停了下来。 “公主,他们到哪里去找啊!”还是阿婵的声音在询问。 “于是,他们两人就离开了家乡,到处流浪,寻找解决百姓生活危机的那种植物去了。他们不知走了多少路,过了多少河,爬了多少山;饿了,就从树上采些野果子吃,渴了,就从河里捧一把水喝,困了,就相拥在路边睡一会儿。走啊,走啊……有一天,他们忽然闻到一种奇异的香味。里儿和艾儿循着香味找过去,不觉来到深山谷的一个大湖边。”细君公主叙说着,似乎深有同感,眼角充盈着泪水。她在想,他们都可以找到他们要找的东西,自己千里迢迢、兴师动众要找的东西是什么?要找的东西在何方? “在大湖里看到了什么?”阿婵刚说完,就被阿菱轻轻地打了一下,嫌他不看公主的表情,抢话太快。 “原来,那香味就是从湖里散发出来的,只见在湖中心,长着一片从没见过的水草,草上开着一朵朵金黄色的花,结着一颗颗像玉那样洁白、像珍珠那样滚圆的果子。”细君公主说着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这一种植物找到了?”阿菱过了一会儿轻轻地问道。 “香味好像就是那果子发出来的。‘我去把它摘来吧?’里儿说。 ‘可是,谁晓得这湖水是深是浅呢?’艾儿有些担心。 ‘不要紧,我会游水!’里儿说着脱了衣服,‘咚’一声跳下了水。里儿游水的本领很好,这艾儿是知道的,一路上过了多少河,总是里儿背着她淌过去的。果然,不一会,里儿就从湖心摘了几颗果子,游回岸边了。 ‘啊,真美!真香!”艾儿从里儿手里接过那圆圆的、晶莹的、不知名的果子,看着,闻着,“但不知道它能不能吃呢?也许倒是有毒的?……”艾儿又有些发愁了。 ‘让我先尝一尝吧!’里儿说道。 ‘不行,你不能尝,万一有毒呢?我们还是去找我们发誓要找的那种东西吧!’艾儿说道。   ‘说不定它正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呀!还是让我来尝一尝吧!’里儿说。 ‘要尝,我先尝!’艾儿抢着说道。”细君公主对这两个人像叙述故事一样叙说着。 “公主,别让她们乱吃,小心有毒!”阿婵担心地嚷道。 “两个人争了起来,争了半天也没有结果。这时,里儿和艾儿不约而同地暗暗想了一个主意——趁对方不注意,把那果子塞进自己的嘴里去。结果,两个人同时吞下了那奇异的果子。忽然,两个人都高兴得蹦起来,大声说:‘好吃!好吃!’原来这种果子吃起来又香、又甜、又脆。”细君公主高兴地说完后,用手在阿婵的脑门上戳了一下。 “……”阿婵没有说话算作回答,等待着听下文。 “‘有了这种东西,家乡的百姓再也不会挨饿了!’里儿和艾儿欢喜极了,他们又采了很多果子,跋山涉水回到了家乡。他们把这果子种在了里下河中,但是由于河水太急,果子给冲走了。他们又把这果子种在一个湖里,但湖水太死,果子没有发芽。怎么办呢?里儿和艾儿又是愁、又是急。” “那他们两个人怎么办呀?”阿菱和阿婵在摇晃的车中不知谁问了一句。 “‘我们把它种到邵伯湖里去,邵伯湖的水是活水。’里儿说道。‘对呀!邵伯湖的水是活水,但是又流得很慢很慢,种在那里一定行!’艾儿说道。果然,那果子在邵伯湖里发芽、开花、结果了,而且很快长满了整个湖面。远远望去,邵伯湖上像铺了一层翡翠——那是叶子,翡翠上缀满了金色的、银色的星星——那是花和果。芬芳的气味从邵伯湖飘出几十里、几百里,人们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都纷纷到这里来采果子吃。大家知道这是里儿和艾儿找来的果子,从此以后不再为吃发愁了,都夸里儿和艾儿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里儿和艾儿更是开心得不得了,他们每天在湖边,看着这果子怎样开花、怎样结果,看着人们怎样欢天喜地的把果子采回去……”细君公主微笑着想象力非常好的叙说着。 “他们两人终于为家乡办了一件天大的好事。”阿菱两个人说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可是,有一天早上,他们又跑到湖边,一看,啊呀!花、叶都被搅得乱七八糟,果子只剩下一点点,一定是水猴子吃的!里儿愤愤地说。原来,水猴子是非常凶恶、贪吃的家伙,它住在水底下,把鱼虾都吃尽了,又闻到水面上的香味,就在夜里偷偷来吃果子了。”细君公主说完看了一眼两个人脸上的反应。 “该死的水猴子,想办法杀死它。”阿菱气愤的说道。 “艾儿非常伤心,她坐在湖边哭,哭了三天三夜。里儿也呆呆地望着湖面,一动也不动。人们劝他们回去,但他们不肯。第四天早晨,里儿对艾儿说:‘不要哭了。我们一定要找一个办法来对付水猴子。’艾儿揩揩眼泪说:‘有什么办法呢?’里儿用手指向远方说:‘我们再出动找!艾儿说:’好!’于是,里儿和艾儿又离开了家乡,他们把剩下的一点点果子盛在袋子里,随身带着。不知道他们走了多少路,过了多少河,爬了多少山;饿了,就吃点果子,渴了,喝点河水,困了,就睡在路边。走啊,走啊,有一天,天已经黑了,他们就在路边准备露宿忽然,看到了远处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细君公主叙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看到了什么东西?”两个人同时带着吃惊地腔调问道。 “看到了……看到了远处空中出现了一颗明亮的星星,那星星光芒四射,十分耀眼,慢慢向他们飞来。艾儿有点害怕,紧紧靠在里儿身后。里儿一面安慰艾儿,一面睁大眼睛盯着那颗星星。星星越来越近了,渐渐来到了他们面前,突然一变,变成了一个英俊、美丽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颈子上挂着一条蓝色的项链,项链上拴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宝贝。” “ ‘你是什么人?’里儿护着艾儿大声问道。 ‘你们不要害怕。我的名字叫星儿。你们的名字叫什么呢?’那小孩咧嘴笑着说道。 ‘我叫里儿,她叫艾儿。你为什么叫星儿呢?’里儿见星儿很诚实,就对他说道。 ‘因为我也是在河边长大的,不过那不是地上的河,而是天上的银河,我是银河边上的一颗小星星,所以叫星儿。’那个叫星儿的小孩说道。 ‘你既然是天上的,为什么又要到地下来呢?’里儿又问他。 ‘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没有姐妹,每天在天上到处遨游,快活极了,也孤单极了。今天我在天上忽然看见你们兄妹,就飞下来想和你们做个朋友,好吗?’星儿说道。 ‘好的。看样子你比我们都小,就做我们的小弟弟吧?’艾儿见他十分伶俐可爱就说道。 “哥哥、姐姐,你们既然生活在里下河和艾菱湖,又为什么到这里来呢?”星儿听了很高兴,就随口问道。 里儿和艾儿就把自己出来的原因向星儿说了一遍。星儿一听,说:‘原来如此!这件事小弟可以帮忙。’里儿和艾儿听了又惊又喜,齐声问:‘你能保护我们的果子不让水猴子吃掉吗?’星儿点点头,说:‘能!不过你们先回去吧,过些天我会来找你们的。到那一天,我要送给你们一样东西。’说完,他又变成一颗小星星,像来的时候那样,渐渐飞上天去了。”细君公主说完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