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1回 避追杀负美逃千里 结浪荡狎妓耗万金(1) 一轮明月高高地挂在中天,皎洁的月光像清澈的泉水,透过参天大树的枝杈,洒落在崎岖的山路之上,用一块块奇形怪状的光斑,把山路描画得斑驳陆离。仰头看去,月光又像一层透明的雾,给一棵棵数围粗的大树披上朦胧的纱巾,使它们看上去如同一群争妍斗媚的少女。 山路旁,一条小河忽急忽缓地流淌着。舒缓时,水面闪耀着无数的光点,好像是天上的星星沉到了水底,又像是无数颗宝石浮上了水面;急湍时,水流与岩石撞击,发出琮琮铮铮的声音,好像是仙女用纤纤玉指,轻轻拨动着玉丝做的琴弦,演奏着瑶池仙乐。小河一直沿着山路流淌,到了山坳里,突然转了一弯,穿过山路,流进路旁一片浓密的荆棘丛中。山路在这里中断了数尺,不知什么人在河水中放了几块大石,要想继续往前走,只能踩着石头过河。 月亮渐渐西斜,透过树冠的月光越来越少,山林里变得幽暗起来,少了一些明快,多了几分神秘。一片薄云飘来,挡住了月亮,山林里变得更加黑暗,就连山路上也黑乎乎的,看不出两三丈远。一股强劲的山风掠过林梢,山林发出低沉的吼声,好像数不清的野兽在咆哮。随风偶尔传来一两声夜猫子的凄厉的叫声,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脊背发凉。野狼也来跟着添乱,嗥叫声时远时近,此伏彼起,令人毛骨悚然。本来静谧安宁、令人沉醉的山间月夜,变得神秘而又恐怖。 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在这充满危险的夜半时分,在这条若有若无的羊肠小路的那一端,隐约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疏疏落落的月光下,出现了一条人影。 那人走到山坳里,在小河旁停住脚步,把背上背着的一个大口袋解下来,放在一边,自己俯下身,用双手捧起河水,贪婪地猛喝起来。喝饱之后,他又捧起河水浇在头上、脸上。他搓了两把脸,站起身,使劲伸了伸腰和胳膊,又活动了活动全身的关节,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两只原本有些无神的眼睛又发出精光。看起来,河水的清凉极大地解除了他的疲劳,让他的精神重新饱满起来。 这是一个大汉,身材魁梧,身高六尺半还多,用现在的尺寸说差不多有两米,生得虎背熊腰,满脸的络腮胡须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梳理过,长有寸许,湿答答地粘在脸上,把下半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豹眼和一个硕大的狮子鼻。猛地一看,这人还真像一头威武的雄狮。 他从腰上解下一个葫芦,拔下塞子,在小河中“咕嘟咕嘟”地灌了满满一葫芦水,然后走到大口袋旁边,解开捆着袋口的绳子。袋口打开后,里面露出一个女人的头。这个女人好像熟睡着一般,双目微闭,气息悠长。月光朦胧,看不太清她的脸,但从高挺的鼻梁和紧闭的小嘴可以看出,她应该是一个漂亮女子。 大汉怜爱地亲了亲女子的脸,在她身上按了几下,女子就像睡醒了一样,发出一声轻轻的嘤声,慢慢地睁开了双眼。霎时间,就像月光照耀下的两潭秋水一样,女子的双目中浮动出两点星光。那是一双勾魂摄魄的美目,堪称世间难寻,天上无双。就在这时,遮挡月亮的云飘走了,山路又变得明亮起来。月光照在女人的脸上,照出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一个人间难觅、天上无双的绝世美人。 大汉坐在地上,用左臂托起姑娘的上半身,温柔地说:“妹妹,喝点水吧。”说着把葫芦递到姑娘嘴边。姑娘抬起美目,凄楚地看了大汉一眼,小嘴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声娇叹,一下子就把大汉的魂给勾住了,他傻呆呆地看着姑娘的眼睛,连水都忘了给姑娘喝。 姑娘见状,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说:“你倒是把水给我呀。”大汉这才清醒过来,傻笑了一声,脸上浮现出羞赧的神色,把葫芦的口送到姑娘的嘴边。姑娘喝了几口水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鼻翼扇动了两下,两大颗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到腮边。 大汉轻轻地为姑娘擦去眼泪,张口想说两句安慰姑娘的话,可是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突然,旁边大树上,不知什么鸟发出几声“嘎嘎”的怪叫,姑娘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把头藏进大汉的怀里。大汉紧紧地搂着姑娘,沉醉在姑娘淡淡的体香中。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嗒嗒”的声音,好像是马蹄声,大汉顿时紧张起来,侧耳谛听。声音越来越清晰,确实是马蹄声无疑。一声长长的呼哨响起,声音清晰,接着又是一声,若有若无,两次呼哨声距离不同,好像是相互应和。大汉不敢怠慢,在姑娘身上点了两下,姑娘很快就又昏睡起来。大汉把葫芦挂在腰间,把口袋扎好,让姑娘趴在自己背上,用绳子交叉着在身上绑了个十字叉,又横着在姑娘臀部下面绑了一道,在自己的腰间把绳子系紧,然后身子微微前躬,跨过小河,沿着山路向前奔去。 刚走出十几步,大汉突然停住脚。他望着前面高高的山峰,心想:“这样跑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虽然我轻功超群,但毕竟背着一个人,时间长了,免不了被后面的人追上,得想个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大汉忽然想起,刚才自己在低头喝水时,见小河流进了一片灌木丛。河旁的灌木长得非常茂密,枝条垂下来几乎都贴到了水面,他顿时有了主意:“顺着小河往下游走,就可以找到一条河。再顺着河往下游走,就可以走出大山。找到河后,可以伐木造筏,我就大大地减轻负担。” 想到这里,大汉回到河边,离开山路,沿着小河走了下去。 走到灌木丛旁边,大汉下到河水中。河水深不到腰,他一边趟水前行,一边用手去拨灌木的枝条。哪知手刚一触及枝条,就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把脸凑过去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枝条上长满了密麻麻的尖刺。他想退回去再走山路,但这时追赶的人已经越来越近了,说话声都已经清晰可闻。大汉无奈,只得俯身在水中,准备从枝条下面爬过去。他深呼一口气,把头潜入水中,尽量把身体放低,慢慢向前爬行。 大汉细心地体察着姑娘头部的高度,既怕太高了让姑娘被荆棘刺到,又怕太低了让姑娘被水呛到。实在憋不住气时,他就稍稍抬起头,侧着脸,把嘴露出水面,喘上几口气。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大约挪了几十步,追赶的人就到了附近。马蹄声和人的脚步声急促杂乱,显然有好几个人。大汉屏住呼吸,一动都不敢动,担心弄出响声,被那些人发现。 追赶的人显然并没有发现大汉在此停留的痕迹,跨过小河,沿着山路一直向山上追去。大汉趴在水中,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一点动静都听不见了,这才趟着河水继续往前走去。走了约摸有五十丈远,一大丛茂密的灌木挡住了去路,河水钻进了灌木丛中。大汉爬上岸,想绕过灌木丛继续沿着河水走,却再也看不到河水的影子,听不到河水的声音。小河在这里突然消失了,好像是流入了地下。 大汉无奈,只得在树林中穿行,试图找到道路,好走出这片树林。这片树林看上去不是松树,没有那么高大,但很是茂密,大树之间长着小树,小树之间长满一人多高的灌木和半人多高的蒿草,在林间穿行非常困难。大汉用刀拨着灌木和蒿草,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转了半天,别说路,就连野兽走过的痕迹都没发现。 前面有个小山包,坡度不是很陡,大汉想爬上去看看地形。他拽着灌木,攀着树干,爬到山包顶上。到了顶上,大汉这才看清楚,这个山包活像个大馒头,高不过一丈,方圆也就十几丈。与下面一样,山包上也长满了树木、灌木和杂草,往远处看,山包下面大树的树冠把视线挡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见。没办法,大汉决定翻过这个山包继续往前走,看看前面有没有适合瞭望的地方。刚走到山包的中央,大汉忽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往下坠落。大汉下意识地双手乱抓,抓住了两根藤条,减慢了下落的速度。饶是如此,落地时他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脚和屁股都摔得生疼。姑娘也摔在地上,她虽处在昏睡状态中,好像也感觉到了疼痛,轻轻地哼了一声。 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大汉这才缓过劲儿来,连忙解下口袋,把姑娘放出来,解开她的睡穴,检查她有无摔伤。 姑娘醒过来,见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心中大为惊慌。她颤声问道:“有人吗?” 大汉轻声回答:“妹妹莫怕,我就在你身边。” 姑娘定了定神,又问:“咱们这是在哪里,怎么这么黑呀?” 大汉没有回答,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摸索着从里面取出火石、火绒和火折。他把火绒与火石放在一起,用一把小刀的刀背用力敲打火石,并轻轻对着火绒吹气。火石迸出的火星落在火绒上,引燃了火绒,大汉用火绒点燃火折。 卷一 第1回 避追杀负美逃千里 结浪荡狎妓耗万金(2)   借着火折微弱的光亮,大汉仔细观察周围的情况。这是一个像井一样的竖洞,洞口直径有六七尺,底部略大,深约两丈。洞顶周围被茂密的灌木所遮盖,只能看见一小块天空。此时月亮已经偏西,根本无法照到洞中,所以洞中才会漆黑一片。有一些藤条沿着洞壁垂下来,几乎垂到洞底。   大汉捡了几根干枯的藤条,扎成一个火把,用火折点燃,洞内顿时明亮起来。大汉这才对姑娘说:“妹妹,刚才咱们从上面掉下来,掉在这个洞里。这个洞是在一个小山包上。”   姑娘坐在地上,揉着被摔疼的双脚,充满忧虑地问:“这个洞这么深,咱们能上得去吗?”   大汉安慰姑娘:“不用担心,我可以拽着这些藤条爬上去,再用绳子把你吊上去。”   “你那么大个子,那些藤条能禁得住你吗?”姑娘很担心。   大汉胸有成竹地说:“你请放心,别看那些藤条细,却非常结实,吊三个我都没问题。”   这话说得信心十足,其实大汉忧心忡忡,不过他担心的不是能否爬得上去,而是爬上去之后能否摆脱追赶。他已经被追赶了两个月,在最近半个月里每天徒步走一百多里,有时候还得背着姑娘。特别是近两天,姑娘骑的毛驴累死了,他一直背着姑娘翻山越岭,实在已经心力交瘁。他的体力消耗早已超过了极限,完全是被一种说不清楚的感情和意志支撑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说不定什么时候他的意志就会崩溃,整个人立时就会垮下来。   大汉不想让自己的忧虑对姑娘的情绪产生消极的影响,所以说话时故意显得一切都在掌握中。大汉知道,虽然在赶路时姑娘被自己背着,但被点睡穴的感觉很不好受,姑娘的精神也很疲惫。如果姑娘感觉到自己的悲观情绪,说不定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念头。万一她一个想不开寻了短见,自己不但这两个月的苦白吃了,以后的生活也会失去意义。   听了大汉的话,姑娘放下心来,问:“咱们掉到这里,那些人就找不到咱们了吧?”   大汉点点头:“是的,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咱们会在这里。”   姑娘高兴起来:“那咱们先别急着出去,等他们走远了再说吧。”   “好的,就听妹妹的。”大汉对姑娘言听计从。   姑娘感叹道:“要是这里头有水有吃的该多好,咱们待上一个月不出去,那些人就只能回长安了。”   大汉受到启发,说:“妹妹,你放心,小山包下面就有条小河,就是咱们喝水的那条小河。吃的也应该没问题,这里山高林密,野兽少不了,等追咱们的人走后,我上去抓只狍子,咱们烤狍子肉吃。别说一个月了,住上一年都没问题。”   “吃喝是没问题,就是这里太靠北了,到了冬天,肯定冷得不行。再说了,老住在洞里也不是个事,总见不着什么阳光,人哪儿受得了哇?”姑娘想得还挺周到。   大汉安慰道:“妹妹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咱们在山包下面盖一座房子,这里有的是树,木头要多少有多少,用木头造的房子很保暖。到了冬天,咱们在房子里生一盆火,就算外面冰天雪地,屋里也暖暖和和。只要不出门,一点都不会觉得冷。”   “我可以不出门,你不行啊,你不出门,咱们吃什么呀?”这话说得对,光有住的地方还不行,最重要的是要有吃的东西。   “这事很简单。”大汉满不在乎地说:“趁现在还不冷,我打一些野兽,用兽皮做衣服,暖和得很。”   “万一碰上老虎怎么办?”姑娘的担心不无道理,深山老林里,难免有虎豹豺狼。   听了这话,大汉高兴起来:“碰上老虎才好呢,我还从来没吃过老虎肉,正想尝尝。”   姑娘撇撇嘴:“你说得轻巧,要是让老虎尝了你的肉呢?”   大汉把脑袋一拨愣:“那不可能,我一身的武艺,别说一只老虎了,就算一窝儿老虎,我也能对付。”话是这么说,大汉从来没见过老虎,不知道老虎有多厉害,不知道他能不能对付得了,为了安慰姑娘,他只能这么说。   “那要是……”姑娘的担心没完没了。   “妹妹,别想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大汉打断姑娘的话,说:“咱们赶紧吃点东西,睡上一觉,天一亮我就去给你抓狍子。”   大汉从随身的狗皮口袋里掏出一条肉递给姑娘,自己也拿出一条,咬了一口,使劲嚼起来。显然是太过劳累了,一条肉还没吃完,大汉就靠着洞壁沉沉睡去,嘴里还含着一口没咽下去的肉。   姑娘长时间被点着睡穴,处于昏睡状态,这种状态并不能让她真正得到休息,可是又影响她的睡意。她感到全身软绵乏力,靠在洞壁上,想睡又睡不着,想起来走走又怕打扰大汉,只能静静地坐着。火把烧尽了,洞中又恢复了一片漆黑。黑暗让姑娘感到恐惧,她想跟大汉说说话,可是大汉已经鼾声如雷,她只能强迫自己早点睡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姑娘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大汉名叫路子豪,山东齐郡人,出生在一个习武世家,父母都是武功高手。父亲十八般兵器样样拿得起来,尤其擅使一口泼风短刀。母亲使用双剑,其实真正的绝活儿是飞镖暗器和轻功。路子豪具有习武的天份,从刚会走路的时候,父母就教他练武。到了十来岁,他已经把父母的武功招式全部学会,所欠只是火候不足、缺乏实战经验而已。路子豪喜欢武功到了痴迷的程度,每天不练上两个时辰,心里就觉得痒痒。到了二十来岁时,他兼采父母所长,练成了一身好功夫,拳脚枪棒都有一套,像父亲一样特别擅长短刀。一把四五十斤重的厚背砍山大刀,他舞动起来能达到泼水不进的地步。别看他身材魁梧,体重足有二百斤,可他的轻功却非常了得。普通的房子,他纵身一跳就能够到房檐,双手在房顶上一撑,整个人就能蹿到房上。在房顶上奔跑,房瓦几乎都不带动的,声音很轻。从房顶上跳下来,像猫跳下来一样,只能听到衣服带动空气发出的声音,如果身穿紧身衣,则一点声音都没有。   路家从路子豪的曾祖父那一辈,就以保镖为业。时值南北朝乱世,盗贼如蚁,保镖生意十分兴隆,路家代代都出武功高手,声名远播,坐等客户上门,生意就多得做不过来。三代下来,到路子豪的父亲这一辈,已经挣下十几万贯的家私。路子豪十岁那年,父亲保镖时遭遇一伙流窜的剧盗,双方没有谈拢打了起来。   镖师与强盗,表面上看是敌对关系,实际上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如果没有强盗,就没人会花钱请镖师保镖,镖师这个职业就无法存在。如果没有镖师保镖路过,强盗就没有财物可抢,只能喝西北风。不管是镖师还是强盗,大家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活着是最重要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拼命。所以,保镖的遇见劫镖的,不会见面就打,通常会先盘盘对方的根底。如果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则弱的一方会主动退避。如果双方实力相差不大,通常会各退一步,谈判解决。一个有名的镖局,与其说依靠的是武功高,不如说依靠的是路子广,正所谓三分武功、七分关系。路家镖局,正是这样一个以深厚武功为基础,人脉关系极广的镖局。在经常走的几条路线上,大小山头上的强盗都给路家镖局几分面子,只要看到镖车上插的是路家的镖旗,通常不会骚扰。路子豪的父亲投桃报李,每逢重大节日,都会派人给有名的山头送上一份人情。正是靠了这些关系,多年以来路家镖局保的镖从来没有出过事。   这一次保的是一只大镖,一百万辆银子,装了一百多车,事关重大,路子豪的父亲这才亲自押镖。然而这一次碰上的是一伙不讲江湖规矩的强盗,他们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这只镖的底细,提前在路上设下埋伏,拦住车队。路子豪的父亲按照保镖的规矩跟对方商量,情愿把保镖收入的一半分给强盗,可强盗对此不屑一顾,非要把全部镖银留下。路子豪的父亲当然不能同意,来文的不行,只好动武。   双方战作一团,路子豪的父亲出于保镖的原则,不愿在江湖上结下死扣,不想要强盗的命,只图把他们击退,所以没有使出十分功力,轻易不用杀招。可是这伙强盗不但要劫走全部镖银,还想杀人灭口,以除后患,出手狠辣,招招想要人命。路子豪的父亲一不留神,被强盗砍伤,跟随他的镖师也出现伤亡。既然对方毫不留情,路子豪的父亲不得不使出绝招,接连杀死几名为首的强盗。其他强盗被他的高超武功吓破了胆,鼠窜而去,他也因为失血过多、真气消耗过度而晕倒,回到家里卧床不起,迁延数月之后,不幸身亡。   路子豪的母亲是个性情刚烈的女子,发誓杀尽这伙强盗,为夫报仇,料理完丧事后,关闭镖局的生意,把全部镖师撒出去,还雇佣了很多捕快,查探那伙强盗的消息。经过一个多月的打探,终于查到了那伙强盗落脚的山头,路子豪的母亲带领全体镖师围剿了那个山头,将全部强盗尽数歼灭。没了主事的人,镖局再也开不下去了,路子豪的母亲变卖了镖局的财产,先给死伤的镖师发放了抚恤,又给剩下的镖师发放了遣散费,她则闭门教子,不再过问外面的事。   围剿强盗盘踞的山头时,路子豪的母亲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一场恶战下来,动了胎气,胎儿流产,路子豪的母亲也坐下了病根,从此健康状况恶化,一年之中有大半年需要卧床静养。   没有了父亲的约束,母亲也没精力管教他,路子豪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终日在坊间游荡,与一帮街头混混结为朋党,日逐呼鹰嗾犬、吃喝玩乐。由于他豪爽大方,挥金如土,那些混混们贪图他的钱财,想出各种新鲜花样,骗他花钱。家人也曾把他在外不务正业的事说给他母亲听,他母亲因为只有这一根独苗,未免有些溺爱不明,每每说男孩子调皮贪玩实属正常,并不十分在意。于是路子豪的恶习越来越重,等他母亲意识到情况严重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长大点以后,路子豪又迷上了嫖与赌,不用说,从此花钱更如流水一般,还不到二十岁,偌大家业就被他败光。母亲急怒之下吐血而亡,路子豪虽不听母亲的话,却很是孝顺,变卖掉最后的家产,风风光光地为母亲办了丧事,从此便无牵无挂,夜宿青楼,昼游赌场。   试想那青楼赌场,都是销金的窝子,家道败落的路子豪,囊中银两有限,按理说连生计都成问题,又如何能长时间在青楼赌场中栖身呢?    卷一 第1回 避追杀负美逃千里 结浪荡狎妓耗万金(3) 原来,路子豪有一样天赋异秉,就是耐力持久。从十四五岁开始,他就在一帮浪荡公子的诱惑下开始出入青楼楚馆,甫一出道就表现不俗。五六年间,路子豪逛遍了齐郡的大小青楼,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他的耐久力也在增强。他每次都能让伺候他的姑娘享受到身为女人的至乐,而且欲罢不能,魂牵梦绕。 除了天生的资本外,路子豪还有一点与一般嫖客大不相同的地方。他跟姑娘在一起时追求的不仅仅是自身的快感,而是与姑娘同乐,每让姑娘享受到至乐,他就会有一种强烈的成就感。为了追求这种成就感,他每次跟姑娘在一起时都极其用心地在姑娘身上下功夫,随时观察姑娘的反应,根据姑娘的反应随时调整刺激的部位、手法和力度。路子豪似乎还特别善于体察姑娘的感受,一个动作、一阵呼吸、一声呻吟,都能让路子豪了解到姑娘身心上的感受。如果姑娘为了取阅他而假装有快感,他也能感觉出来,会非常生气。慢慢地,齐郡的姑娘们都知道了路子豪的这一特点,在他面前不再做作,是什么感觉就怎么表现,想要什么就明确告诉他,这样一来就让路子豪对女人更加了解。家业败光时,路子豪在青楼楚馆中已经混迹了五六年,光顾过的姑娘达数百人,整个郡城及周围几个城镇叫得出名的姑娘他都光顾过。 不管什么技艺,要想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以下三个条件缺一不可:一、天份;二、用心;三、勤奋。路子豪既有天份又用心,加上数年来在数百名姑娘身上的探索和实践,练就了一手摆弄女人的绝技。即使面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他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到她的敏感区,能够针对她的特点给予适当的刺激,令她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达到至乐。在路子豪光顾过的姑娘中,还没有一个能够在他的三管齐下之下坚持到三分钟。路子豪不但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让女人达到至乐,而且能让女人连续多次达到至乐,让女人如仙如醉。 凭借着以上本事,路子豪在齐郡青楼界赢得了“肉身金刚”的美称,全齐郡的姑娘都以被他光顾为荣。被他光顾过的姑娘无不企盼着他再次光临,没被他光顾过的姑娘则翘首以盼,盼望着能一沾雨露之恩。路子豪每到一家青楼,全院的姑娘就会争先恐后地挤在他周围,企盼着他的垂顾。被他选中的自然欢呼雀跃,没有被选中的也不死心,排着队在房门外等候,等中选者招架不住时前去分一杯羹。经常有当红姑娘送帖子来,请他前去赴会。 要说那些姑娘,其实也挺可怜的。不管嫖客胖瘦俊丑,只要人家花了钱,她们就只能被嫖客选择,而不能有任何自己的意愿。不管自己喜欢不喜欢嫖客,不管嫖客的资质俊丑、技巧高低、耐力强弱,她们都要假装非常舒服。职业的要求让她们把与男人上床当成一种历行公事,每次接客时都想着尽快让客人缴枪,把客人打发走了事。虽然每天都接客,甚至一天不只接一次,但她们极少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天可怜见,生出一个路子豪,让她们在悲惨的人生中能够得到一点小小的慰藉。 有需求就有市场,路子豪成了姑娘们的宠儿,为了吸引他的光顾,有姑娘对他大开方便之门,半价迎宾。其他姑娘见样学样,你打五折我就打三折,你打三折我就打一折,互相攀比谁的折扣大。终于有人提出,可以免费为路子豪服务,从此路子豪光顾青楼再也不用掏钱。 不用花钱,路子豪感到非常高兴,因为此时他手上已经没多少钱了,变卖最后的家产换来的钱,除去给母亲办丧事的开销外,剩下的钱也快被他花光了。现在路子豪不光能省掉出入青楼的开销,还能省掉租房子的费用,因为他能力极强,夜夜杀伐,不知疲倦,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泡在青楼里,另外要住处也没用。他光棍儿一人,无牵无挂,秋末买的冬衣,穿到第二年开春就送进估衣铺,等天冷了再买,他的全部家当,用一个包袱就可以包过来,即使每天搬一次家也不麻烦。 但这样还是不够,路子豪还需要吃饭穿衣,变卖家产剩的那点钱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另外,路子豪还喜欢游玩取乐,喜欢赌搏,这些爱好更费钱。特别是赌博,路子豪好赌,赌技却一般般,赌运也不好,输得多赢得少,平均下来,赌十次能赢两次,倒会输五次,另外三次不输不赢。这样一来,扔在赌场的钱比花在他自己身上的钱多好多倍。不过路子豪好赌而不迷,有钱就赌,没钱就不赌,对于输赢也不在意,不像大多数赌徒,赢了还想赢,输了又想翻本,就好像骰子上有根绳子拴在他们心尖上,欲罢不能,所以路子豪顶多是把手头的钱输光,从来不欠赌债。 怎么才能挣到钱呢?路子豪曾经想过当佣工,可他在齐郡大小也是号人物,给人家当下人,丢不起这个脸,再说当佣工也挣不到多少钱。路子豪还想过开镖局,思量很长时间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路子豪倒不是怕保镖的营生辛苦,是受不了不能吃喝嫖赌的生活。有人说了,保镖的人到处走,可以有机会逛各地的妓院和赌场,正合路子豪的爱好,怎么说不能吃喝嫖赌呢?没错,镖师走南闯北,有大把的机会吃喝嫖赌,可是一个镖师要是走到哪里就嫖到哪里、赌到哪里,必然会放松对镖车的看护,哪个主顾敢委托他保镖呢?所以,一个镖师不管对吃喝嫖赌有多大瘾头,在保镖期间也得收敛。路子豪甚至想到了利用自己的轻功去偷,可他毕竟是正经人家的孩子,不耻于小偷小摸,干大票吧,一郡之内乡里乡亲的,他又有点不忍心,另外他也担心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鞋。 路子豪翻来覆去地琢磨,除了武功之外,自己还有什么技能,突然就想到了胯下功夫。姑娘们既然肯为他免费,相互之间还竞争得厉害,如果让她们出点钱,她们应该不会不肯。打定主意后,路子豪立刻付诸行动,向各家青楼宣布了他的收费决定和收费标准。刚开始这么做时路子豪还不太放得开,怕姑娘们不情愿花钱,不敢收得太多,挣够吃穿之外,有点零花钱他就心满意足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不光是姑娘们,连老鸨们都强烈支持他的收费决定。 姑娘们不但愿意花钱请路子豪照顾她们,甚至还有人说,路大爷天赋异禀,奇货可居,不收费那是对女人施恩,如果收费,就得价符其值,收费太低有损于他的高大全形象,言外之意,路子豪定的收费标准太低了。有人愿意多出钱,路子豪当然高兴,不过他也产生了一个烦恼。站在路子豪的角度,出钱越多越好,姿色特佳的姑娘,即使出价稍低一点,他也愿意。然而越是姿色好的姑娘越是走红,收入越高,财力就越强,如果还在收费标准上照顾她们,姿色稍差的那些姑娘就完全没有机会了。即使在收费标准上一视同仁,要是那些财大气粗的美貌姑娘不断抬搞价码,也会把姿色稍差的姑娘挤到局外。路子豪不希望出现这种局面,他倒不是可怜那些姿色稍差的姑娘,而是不想让自己被少数几个美貌姑娘垄断,在他看来,貌美固然是好事,经常变换口味也不可缺少。 为了避免自己被美貌姑娘垄断,路子豪想出一个竞标的办法:每个月的月底,姑娘们开价竞购他下一个月的时间,想买几天、每天出多少钱,写在纸条上交给他,他选择出价最高的人。至于哪一天照顾哪个人,他再跟被选中的人协商。这样一来,财力雄厚的美貌姑娘可以多买几天,财力一般的普通姑娘可以只买一天,单价虽高,全月的花费都在自己可承受的范围内。当然了,只要有能力竞得一天的时间,那个姑娘就不会是太差的,至少能排在二等。通过竞标的方法,路子豪既能多挣钱,又能接触较多的姑娘。 前边说过,不光姑娘支持路子豪收费,就连老鸨也支持,这一点不大容易理解。有人可能会问:“姑娘为了享受乐趣,倒贴银子请路子豪光顾,这可以理解,难道老鸨也允许路子豪白白占用姑娘的接客时间吗?”问这话的,显然是不清楚路子豪在青楼界的影响力。成年以后的路子豪身负盛名,等闲的姑娘他根本就看不入眼,只光顾那些高级姑娘,所以他无形当中给被光顾的姑娘以及姑娘所在的青楼做了广告。他光顾哪个姑娘就表示哪个姑娘好,他去哪家青楼哪家青楼的生意就红火。特别是在路子豪推出公开竞标的办法之后,能够在竞标中取胜,还标志着财力雄厚。姑娘的财力雄厚,自然是因为受嫖客的欢迎,所以哪个姑娘能在竞标中获胜次数多,就表示哪个姑娘受欢迎的程度高,嫖客们就更加捧她的场,路子豪在哪家青楼住的日子多,就表示哪家青楼的生意好,嫖客们就更喜欢光顾。不光姑娘之间在竞争,青楼之间也在竞争,有的青楼暗地里给姑娘发放补贴,如果她在竞标中获胜,老鸨会承担一定比例的费用。 自从开始竞标后,路子豪的收入猛增,可他并不是一个过日子的主儿,基本上是挣得多花得多,挣得少花得少,挣多少花多少,从来没想过攒些钱娶个媳妇或者赎回以前的房产,甚至都没想过年老力衰以后靠什么谋生。 路子豪沉醉在温柔乡、金玉窟中不能自拔,这样下去如何是个了局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卷一 第2回 混沌子正邪集一体 出千儿骂詈醒冥顽(1) 有一天,路子豪的赌运非常差,连赌连输,身上的银子几乎都输光了。一把骰子掷下去,他又是小,把最后一锭银子往赌桌上一扔,骂道:“他妈的,今天老子走背字儿,银子都输光了,就此打住,等老子有了钱再来。” 赌场老板凑上前说:“路公子,时间还早,别急着走嘛。没银子没关系,我先借给您,您什么时候有了再还我,利息优惠。” 路子豪摆摆手:“向老板,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这个人从来不借钱赌博。” “您输了那么多,怎么也得翻点本儿回来吧?”赌场老板扇风点火地说。路子豪是个极讲信誉的人,借了他的钱肯定不会赖账,一有钱就会还,所以他极力拉拢这个主顾。 路子豪笑道:“向老板,我赌博纯粹是为了找乐子,不是为了赢钱,翻不翻本儿无所谓。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钱,从来不借钱。等过几天,我有了钱再来。” 路子豪迈着大步,带着一股风走出赌场,从拴马桩上解下自己的马,没有认镫,也没有扳鞍,双腿一用力,腾身而起,在空中转了九十度,稳稳地落在马鞍上。 走了几步,路子豪看见路边坐着一个老叫花子,拿着个破碗,一见有人经过就颤颤巍巍地说:“大爷,赏两子儿吧,饿得不行了。” 路子豪掏出一把铜钱,大约有二十来个,挥手冲老叫化子一甩,只见一道金光闪过,那些铜钱全部飞进破碗中,一阵“叮铃当啷”,蹦得满地都是。 老叫化子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看到地上撒了不少铜钱,高兴地冲路子豪连连作揖:“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路子豪仰天“哈哈”大笑,催马飞奔,吓得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 远远地,路子豪看见一个大姑娘走过来,飞身下马,牵着马迎上去。离近了一看,是位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他认识,以前是邻居。路子豪笑嘻嘻地走到近前说:“哟,这不是小芹妹妹吗,你这是去哪儿呀?” 那位叫小芹的姑娘点了下头,算是行过了礼,小声说:“是路大哥呀,我去买点东西。” 路子豪坏笑着说:“我骑马送你去吧。” 小芹羞红了脸,使劲摇着头说:“不用了、不用了,不远,马上就到了。” “哈哈哈……长大了知道害臊了。”路子豪大笑几声,用暧昧的口气说:“你忘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小芹低下头没应声,路子豪把缰绳搭在马鞍上,伸开双臂,冲小芹走过去,边走边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小芹妹妹越长越漂亮了。来,再让路大哥抱抱。” 小芹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路子豪乐得“哈哈”大笑:“看你吓的,我跟你闹着玩呢。姑娘大了,哪儿还能让男人抱呢?就算你愿意让我抱,我也不敢呀,我怕你娘用笤帚疙瘩打我,除非你嫁给我。对了,小芹妹妹,有婆家了吗?” 小芹红着脸,低着头,一言不发。路子豪凑上前一步,说:“小芹妹妹,你要是还没有婆家,就嫁给我吧,嫁给我我就可以抱你了。你小时候我抱你,你长大了我还抱你,我抱你一辈子。” 见路子豪嘚啵个没完,小红生了气,咬了咬牙,骂道:“路大哥,你别这么没羞没臊好不好,你满嘴胡唚什么?” “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识逗哇,说着说着就恼了,不好玩儿。”路子豪摇摇头:“算了,不跟你逗了,你赶紧买东西去吧。” 小芹如蒙大赦,从路子豪身边匆匆跑过去。 “等一下。”路子豪冲着小芹的背影叫道。 小芹转回身,乞求道:“路大哥,你别闹了,好不好?” 路子豪摆摆手,说:“我不逗你了,问你一句正经话。你娘的病好点了吗?” 小芹摇了摇头:“还是那个样子。” “唉。”路子豪同情地叹了口气,说:“你也真够可怜的,老娘生着病,老爹身体也不是很好,干不了重活儿,挣不着多少钱,又没个大哥帮衬着,家里的事全靠你一个人张罗,这么大了还没找婆家。我这会儿身上没带多少钱,这点银子你拿着吧,给你娘请郎中抓药,早点把她的病治好,你也好出门子。”路子豪掏出一块碎银子,大约有半两重,递给小芹。 小芹摇摇头:“路大哥,你没少接济我们,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三钱五钱的算什么接济?我有钱的时候不是在赌场就是在城外,碰不上你,就想不起你们家的事。碰到你的时候,总是我没钱的时候,想多帮你一点也没能力。听大哥的话,拿着。”路子豪抓起小芹的手,把银子塞给她。 “路大哥,你是个好人,就是……就是……爱开玩笑。”小芹看了路子豪一眼,又低下头。 路子豪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这点臭毛病,总也改不了,小芹妹妹,你别往心里去,我对你真的没有非份之想,只是开玩笑。” 小芹点点头:“我知道,路大哥,以后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了,好不好?” “好、好,一定、一定。”路子豪这时候答应得挺爽快,等到了下一次,他会依然故我,因为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答应小芹了。 小芹知道路子豪的秉性,无奈地摇摇头说:“路大哥,那我走了。” “好,回见,回去替我向你爹你娘问好。”路子豪冲小芹挥挥手。 跟小芹调笑了几句,路子豪心情大好,牵着马在街上遛达起来。走到一家门前,门一响,从里面走出一位二十出头儿的小媳妇,端着半盆水,泼在路上。 路子豪玩心又起,迎上前招呼道:“弟妹,忙着呢?” 小媳妇抬头看是路子豪,警惕地盯着他,问:“你有事吗?” 路子豪随口扯了个谎:“我有事找二狗,他在家吗?” “在呢,你找他准没好事。”二狗媳妇说话豪不留情。 路子豪露出很无辜表情,说:“看你说的,好像我是个坏人似的。” 二狗媳妇讥讽道:“你是不是坏人我不知道,反正你不是好人。” 见二狗媳妇伶牙俐齿,路子豪眼珠一转,说:“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不是好人,借了钱就不还了。” 一听“钱”字,二狗媳妇赶紧问:“你借过二狗的钱?” “没错,我借过他两钱银子,这不正要还给他嘛。既然你说我不是好人,这银子就不还了,反正也落不下好名声。”说罢,路子豪做势要走。 “慢着。”二狗媳妇赶紧叫住路子豪,问:“路公子,你不是从来不借钱吗?” “没错,这辈子我从来不向人借钱,这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路子豪装出一副正气浩然的样子,说:“我这次借钱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别人。要是为了我自己,打死我都不借。” “为了别人借钱,到底是怎么回事?”二狗媳妇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女人,好奇心害死人,她不知不觉间上了路子豪的圈套。 “是这么回事。”路子豪信口胡编:“前几天我跟一群朋友到城外打猎……” “你能有什么朋友,都是狐朋狗友。”二狗媳妇一有机会就得挖苦路子豪一下,看来她是真不待见路子豪。 “你说得没错,确实是狐朋狗友。”路子豪顺着二狗媳妇的话茬儿说:“你男人姓胡,叫二狗,是我最好的狐朋狗友。” 二狗媳妇闹了个没趣,吐了口唾沫,问:“呸,快说,到底是为什么借钱?” “我本来正想说,谁让你打岔?你这一打岔,我给忘了。”路子豪欲擒故纵。 “不说拉倒,我还不想听呢。”二狗媳妇不上当,做势要回家。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路子豪赶紧说:“我们刚到城外,就看见路边有一对母女,母亲躺在路边,女儿急得直哭。我上去一问,才知道她们家遭了灾,没吃没喝,当娘的饿得走不动路,做闺女的也饿得不行,想搀着娘走也搀不动。我看不过去,就给了她们一些吃的,可是光给吃的也不行呀,下一顿怎么办呢?看着那位大姑娘挺可怜的,我就想给她点钱。我一摸身上,太巧了,那天连一个铜板都没带,只好借点钱送给母女二人。你也知道,我那群狐朋狗友,包括你男人,平时都是花我的钱,跟我出去都不带钱,带了钱也说没带,我想借也没人可借。还就得说二狗兄弟实诚,是我最好的狐朋狗友,不知道他从哪儿坑蒙拐骗了两钱银子,本来是想背着你留作私房钱的,先借给了我。” 听了这话,二狗媳妇脸色大变,咬牙切齿地骂道:“这个挨千刀的,竟敢背着我藏私房钱,看我不找他算账。” 看二狗媳妇的神情,路子豪知道他的诡计已经得逞,赶紧说:“对对对,是得找他算账。我去给你做证,他要是敢不承认,我就当面揭穿他。那天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不承认也没用。弟妹,你前头走。” 二狗媳妇气冲冲地往家走,路子豪追上去,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笑道:“好弹,好弹。” 二狗媳妇尖叫一声,头也没回,胳膊抡开了,用小腿带动大腿,大腿带动屁股,屁股带动腰,腰带动上身,上身带动大臂,大臂带动小臂,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把铜盆向路子豪横扫过去。这一盆要是扫中,路子豪肯定得头破血流,可路子豪是什么人呀,他早有准备,把身子一蹲,铜盆从他头上带着风扫过。二狗媳妇一盆扫空,手一滑,铜盆飞了出去,落在柴禾堆里。这下子尴尬了,二狗媳妇转过身子,胸部正好对着路子豪的脸,路子豪不由分说,双手掐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胸部乱拱。二狗媳妇大惊,挣了几下没挣脱,想喊人帮忙,又怕胡二狗听见,只好小声骂着,抡起双拳在路子豪头上乱捣。 路子豪目的达到,松开二狗媳妇,往后跳了一步,笑道:“弟妹,你身上的肉比前一阵子又多了,二狗睡在你身上肯定舒服死了。” 二狗媳妇被路子豪占了便宜,不肯干休,怒斥道:“朋友妻,不可欺,你连朋友的老婆都欺负,真不是东西。” 路子豪嘻皮笑脸地说:“朋友妻是不可欺,狐朋狗友的妻可以欺。” 只因为自己骂了一句狐朋狗友,结果被路子豪抓住了把柄,一提起胡二狗,就强调他是狐朋狗友,二狗媳妇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没处发,如今路子豪又以狐朋狗友为借口说她可以欺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依不饶地说:“你占了我的便宜不能白占,得赔钱。” “赔多少钱?”路子豪嘻皮笑脸。 “你把那块银子赔给我,不行,那本来就是我的,你得另外赔给我两钱银子。”二狗媳妇漫天要价。 “嗬,隔着衣服摸了一下就要两钱银子,你比赛西施还贵呀。”路子豪就地还钱,其实不是为了压价,是想借机再跟二狗媳妇调笑几句。 “赛西施跟我能比吗?她是个婊子,本来就是卖肉的,我可是良家妇女。”二狗媳妇说得理直气壮。 “良家妇女收钱让男人摸,是不是?”路子豪揶揄道。 二狗媳妇喝斥道:“你胡说,是你先摸了我,这钱是赔给我的。” “那不都一样吗,反正是我摸了你一下,你就管我要两钱银子。”路子豪狡辩道。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你给不给吧,不给我可就喊人了。”二狗媳妇说不过路子豪,干脆耍起赖皮来。 “你喊吧,二狗不是在家吗,让他出来给咱们评评理,看看摸你一下值不值两钱银子。”路子豪心里有底,不但不怕二狗媳妇的威胁,还反过来将了她一军。 卷一 第2回 混沌子正邪集一体 出千儿骂詈醒冥顽(2) 胡二狗不务正业,总喜欢围着路子豪转,捧路子豪的臭脚,没少从路子豪那里捞好处。二狗媳妇知道,只要路子豪给钱,别说只是摸她一下了,就是要睡她,胡二狗也会乐呵呵地把她送到路子豪床上。路子豪口口声声要让胡二狗出来评理,她不由地有点气短,缓了一缓,问:“那你说给多少?” 路子豪掏出一把铜钱,说:“我今天赌运不好,钱都输光了,就剩下这些,都给你吧。” 二狗媳妇伸手来接,路子豪把铜钱放进她手里,趁机抓住她的手,轻轻抚摸起来。二狗媳妇缩回手,笑骂道:“爱占便宜的小贼,买一下还得饶一下吗?” 路子豪笑道:“不是我喜欢占便宜,是你太骚,总让我想占你的便宜。” “去,你个大色狼,自己色还说别人。”说这话的时候,二狗媳妇亦嗔亦喜。 路子豪扭头要走,二狗媳妇紧着问:“慢走,你还没还银子呢,想赖账是不是?” 路子豪“嘿嘿”地坏笑了两声,揶揄道:“你知道我从来不借钱的,怎么还相信我借二狗钱的话?” 二狗媳妇还不相信路子豪是在骗她,天真地问:“你不是说是替别人借的吗?” “那是骗你呢。”路子豪终于说了实话:“要不你能把屁股对着我吗?” 路子豪平时没个正形,看见有点姿色的大姑娘就会调笑几句,看见有点风骚的小媳妇就会动动手脚,二狗媳妇经常被他揩油,所以一看见他就非常警惕,紧紧地盯着他,防止他再占自己的便宜。这一回,因为生胡二狗的气,二狗媳妇放松了对路子豪的警惕,结果又让路子豪得逞。不过这一回她没有真生气,反而冲路子豪抛了个媚眼儿,嗔怪道:“死相,不就是想吃吃豆腐吗,用得着动那么多心眼儿吗,直说不就行了?”这回路子豪付了钱,她不再反感路子豪揩她的油,反而暗示以后还可以这样。 “哈哈,直说就没意思了。”路子豪转身上马。 “跟谁说话呢?”胡二狗听见外面有说话声,走出屋门。 二狗媳妇赶紧把铜钱藏进袖筒里,扭回头说:“啊,是路公子。” “怎么不请他进来坐坐,站在门口说话多不好?”胡二狗想从路子豪那里捞点好处,态度格外殷勤。 二狗媳妇有点慌乱,掩饰道:“啊,我请他了,可他说还有事,就不进来了。” 胡二狗走出大门,见路子豪已经上马,问:“路公子,不进去喝碗水了?” “不喝了,我还有事。”路子豪头也不回地说。 “路公子,明天咱们去打猎吧。”胡二狗在后面大叫。 路子豪挥挥马鞭:“好吧,你再叫上几个人吧。” 路子豪信马由缰,在大街上闲逛,希望再看到一两个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继续开玩笑。忽听前面有吵闹声,夹杂着哭喊声,一群人围在那里,路子豪赶紧催马过去,一打听,原来是个流氓在欺负卖炊饼的小贩。小贩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用小车推着一摞笼屉,沿街叫卖炊饼。本街上的一个流氓,买了炊饼不想付钱,老者不依,二人拌起嘴来。街上的人围上来看热闹,知道是流氓无理,不敢仗义执言,都窃窃私语,指桑骂槐。 流氓知道众人都向着老者,心中发恼,劈手把手里的炊饼扔在老者脸上,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做的炊饼越来越小,用的面越来越黑,还想要那么多钱,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你想讹老子,没门儿,老子不买了。” 流氓扭头就要走,老者伸手抓住他的袖子,说:“嫌炊饼不好你给我放回去,你给扔在地上,我还怎么卖?你得赔钱。” 流氓一甩胳膊,把老者甩了个跟头,喝道:“我又没拿你的炊饼,你凭什么管我要钱,你这不是明抢吗?” 流氓又要走,老者抱住他的腿,大叫:“我们做小本生意的,挣俩钱不容易,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说我欺负人,好,那我就欺负欺负你。”流氓说着,抬起脚就在老者头上踹了一下子,老者疼得大叫一声,松开抱住流氓腿的手,捂住自己的头。流氓不依不饶,对老者又踢又打,打得老者满地打滚儿,连声哀嚎。 看热闹的人实在看不过去了,有人叫道:“手下留情吧,再打就出人命了,他那么大岁数,你也下得了这些的狠手?” 流氓发了一通邪火,气消了一点,也怕真闹出人命来,便就坡下驴,对老者说:“要不是有人替你求情,今天我就把你这把老骨头全都撅折。看在大伙儿的面子上,今天我就先饶了你,不过还得让你长点记性。”说罢,流氓飞起一脚,把小车踢倒,车上的笼屉满地乱滚,炊饼撒得到处都是。老者一看,心疼得伏地大哭起来。 路子豪跳下马,挤进人群,看到这番情景,不由地怒气勃发。流氓撒完了野刚要走,路子豪追上去,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像拎小鸡子一样把他拎了回来。 “哎哟、哎哟、哎哟,谁这么大胆子,敢动本大爷?”流氓大叫起来。 路子豪骂道:“你是哪个婊子养的没爹的杂种,敢在路大爷面前称大爷,去你娘的吧。” 说着,路子豪把流氓抡起来掼出去,流氓吓得“哇哇”乱叫,重重在摔在地上,挣扎着想爬却又爬不起来。路子豪一个箭步跳上去,飞起一脚,把流氓踢得腾空而起,摔了个仰巴叉。流氓被摔得喘不上气来,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路子豪还不罢休,伸手抓住流氓的衣襟把他拎起来,“噼噼啪啪”一通大嘴巴,打得流氓人头变成了猪头,鼻孔、嘴角都流出血来。 打完了,路子豪这才问:“你是怎么回事?” 流氓用力睁开眼睛,看清楚是路子豪,顿时傻了眼,哭道:“路公子,你不分青红皂白,一句话不说,上来就是一顿打,现在才问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话说的?” 路子豪骂道:“不用问我就知道,你他娘的准是又在这儿撒野欺负人,是不是?” “冤枉呀路公子,不是我欺负他,是他卖的炊饼质次价高,用劣质货坑我。”流氓狡辩道。 “放你娘的罗圈儿拐弯儿屁。”路子豪气得大骂起来:“那位老人家在这条街上卖炊饼至少有十几年了,从来没听说过他坑人骗人,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坑人了?” “真的是他坑人,不信你去看看他卖的炊饼。”流氓嘴还挺硬。 路子豪不屑一顾,质问道:“我不用看,就算他的炊饼不如以前好了,你不买就是了,为什么又是打人又是砸车?” “他、他、他非得让我付钱,他欺负我。”流氓强词夺理。 “啪——”路子豪扇了流氓一个响亮的大嘴巴,骂道:“胡说八道,从来只听说过你欺负人,他那么大岁数了,又是做小买卖的,敢欺负你?” 旁边有人说:“他买炊饼不给钱,人家非得要,他就用炊饼打人,都掉在地上。人家让他赔钱,他就又打人又砸车。” “是不是这么回事?”路子豪喝问。 流氓低头不语,路子豪又扇了他一巴掌,再问:“是不是这么回事?你要是不说,老子把你的后槽牙打下来。” “差、差不多。”流氓害怕再挨打,只好承认。 “啪——”路子豪又给了流氓一巴掌,问:“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差不多?” 流氓再也不敢遮遮掩掩,哭丧着脸说:“是,就是这么回事,都是小的的不对,求路公子放过小的吧。” 路子豪警告说:“放过你可以,不过你要是再敢欺负人,让我看见了,就不像今天这么简单了,不打断你的狗腿,我就不姓路。” “不敢、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流氓知道路子豪说到做到,一连声说“不敢”。 流氓爬起来想溜,路子豪一把把他拽回来,问:“怎么,就这样走吗?” “那、那应该怎么走?”流氓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么,点着头说:“好,小的明白了,小的爬着走。” 路子豪骂道:“你他妈是狗哇,怎么会想到爬着走?” “那、那小的倒着走。”流氓又想出一招。 路子豪又骂:“你的腚眼儿能看见道儿哇,倒着走也不怕让狗啃了你的屁股?” 流氓实在没办法了,满脸为难地说:“路公子,你不会让小的头朝下用手走吧,小的可没那种本事。” “你他娘的怎么走关老子屁事?”路子豪说:“老子是说,你打了人,砸了车,就想一走了之,有那么便宜的事吗?赔钱。” “好、好,小的赔钱、赔钱。”流氓乖乖地说:“路公子,您说个数儿。” 路子豪看了一下现场,掰着手指头说:“你把老人家打伤了,他得请郎中治伤,医药费你得赔。老人家受了伤,好多天都做不了生意,没法赚钱,你也得赔。还有那些炊饼,肯定不能要了,笼屉摔坏了,得换新的,小车也得修理,这些都得你赔。我就给你少算点,总共二十两银子吧,快掏钱。” “二十两?!”流氓大叫起来:“那也太多了吧,二两都用不了。” 路子豪举起手威胁道:“妈的,我说二十两就是二十两,在这条街上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流氓害怕路子豪打他,可是掏二十两银子他肉疼得很,怀着一线希望说:“当然是……您说了算,可是您也得一碗水端平吧?” “你的意思是老子办事不公平,是不是?”路子豪懒得跟流氓废话,先扇了他一巴掌,然后才问:“老子办事公平不公平?” “这个……”看着路子豪在空中挥舞着的大巴掌,流氓吓坏了,不得不说:“公平,很公平。” “老子让你赔二十两,多吗?”路子豪不依不饶。 “不多,不多。”事到如今,流氓再也不敢不顺着路子豪说。 “那还磨蹭什么,还不快掏钱?”路子豪步步紧逼。 “小的、小的、小的没带那么多银子。”流氓想拖延时间,希望这阵风一过,路子豪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他就可以赖账。 路子豪知道流氓的心思,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好,那我跟你去拿,不过我得收十两银子的跑腿费。” “不用了、不用了,小的突然想起来,我带了、带了。”流氓赶紧大叫。 流氓掏出二十两银子,路子豪一把抢过来交给老者,说:“你把这里收拾一下,回家好好养伤,养好身体再出来卖炊饼。” 二十两银子对于老者来说是一大笔财富,他哆哆嗦嗦地不敢接。 “放心地拿去吧,他以后再也不敢欺负你了。”路子豪把银子硬塞进老者手中。 老者千恩万谢,在围观众人的帮助下,收拾起笼屉和炊饼,一瘸一拐地推着车走了。 路子豪回头对流氓说:“我警告你,从此再也不许欺负人,要是让我知道你还在这里横行霸道,我就把你的胳膊腿全给你撅折,让你在床上躺一辈子。” “不敢、不敢,小的再也不敢了。”流氓连声保证。 “滚吧。”路子豪做势要踢流氓,流氓吓得夹着尾巴一溜烟儿地跑开去。围观的人们一起为路子豪鼓掌喝采,纷纷称赞他行侠仗义、打抱不平、除暴安良。路子豪得意洋洋地冲人群抱拳拱手,飞身跳上马,继续闲逛。 卷一 第2回 混沌子正邪集一体 出千儿骂詈醒冥顽(3) 过了一段时间,路子豪手上攒了几十两银子,又来到赌场找乐子。 赌场老板一看见他,就笑着迎上来:“路公子,多日不见,您变得精神多了。” 路子豪“哈哈”一笑,说:“阳可补阴,阴也可补阳,阴阳相济,想不精神也不行呀。今天有什么新鲜的人或者事吗?” 路子豪栖身妓院、花妓女的钱的事,齐郡城里很多人都知道,路子豪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逮着机会还要炫耀几句。 赌场老板说:“有个叫皮三的家伙,是南城的,手气太旺了,把把赢,刚玩了一个时辰就赢了好几百两银子。” 路子豪眼睛一亮:“噢,还有这么厉害的角色呀,我去会会他。” 赌场老板劝道:“路公子,您还是算了吧,他势头正旺,不可力敌,还是稍微等一会儿,等他气衰之后再上场。” 这种劝说对于路子豪来说等同于拱火,他把手一摆:“这话就不对了,我路子豪是害怕硬茬儿的人吗?越是硬茬儿我越要碰一碰,大不了输几两银子,没什么了不起的。” 在赌场老板的引领下,路子豪走进一个房间,里面有十几个人正在看两个人掷骰子,面冲门坐着的就是皮三,围观的人都是输给皮三钱的人,正在跟皮三赌的那位显然也输了不少,急得满头大汗,额头青筋暴露,两只眼睛都红了。 路子豪一向看不起这种输点钱比死了亲娘老子还急的赌客,没说话,默默地站在一边观战。那皮三果然不简单,三个骰子好像知道他的心意似的,掷下去后总是比对方多一两点。时间不长,与他对赌的那个人就输光了所有的银子,再看皮三面前,二十五两的大锭摆了十几个,十两、五两、一两的小锭堆了一堆,粗略算下来,总共有六七百两。 跟皮三对赌的那个人刚一离座,路子豪就分开众人,坐在皮三的对面,说:“听说你今天运气很旺,把把赢,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咱们赌一把,我不求赢你的钱,只要赢你一把就行。” 皮三皮笑肉不笑地说:“路公子,请恕我直言。我听说你大部分时间都泡在赌场里,不过赌技不怎么样,他们这些人差不多都比你厉害,没有一个人是我的对手,你恐怕也……” 路子豪笑笑说:“我这个人不护短,不行就不行,你说得没错,我只是好赌,并不善赌。你可能是比我技术高,赢你我没把握,不过赌博这个东西一是靠技术二是靠运气,就算是瞎猫碰死耗子,我也能赢你一回吧。” “路公子,这话说得可有点不好听。”皮三说:“你可以自认是瞎猫,别把我说成死耗子。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奉陪到底,看看你有没有瞎猫的运气。” “好,我刚来我先做庄,一把一轮换。”路子豪伸手把骰子推到皮三面前。 皮三问:“你想下多大注?” “他们都下多少?”路子豪要先探探路。 皮三用得意的口气说:“刚开始还有人下二两,后来都害怕了,改成一两。” “那我就下五两。”路子豪偏不信这个邪。 “你带了多少银子?”皮三的口气里露出轻蔑,继续刺激路子豪。 路子豪把两个二十五两的大锭和三个十两的小锭放在赌桌上:“八十两,今天就带了这么多,输完为止。” 一个赌客好心地提醒路子豪:“路公子,您可千万别说这种话,不吉利。” 路子豪不以为然地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你赢你怎么都能赢,该你输你们怎么都得输,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不信那一套。皮三,咱们开始吧,你先掷。” 皮三拿起骰子,空心攥在手里,吹了口气,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保我把把都会赢……” 路子豪笑道:“你这个人好没道理,祈祷神仙保佑,也得向财神祈祷,从来没听说过太上老君管招财进宝,你向他祈祷管什么用?” “不用你管。”皮三说:“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我只信太上老君,太上老君总是保佑我,不信你看着。” 皮三一抖腕子,三粒骰子落进碗里,滴溜溜儿乱转。皮三高喊:“大,大,大……” 旁观的人一齐起哄:“小,小,小……”声音盖过了皮三。 路子豪不动声色,两眼紧盯着快速转动的骰子。 骰子停了下来,四、五、六,十五点,看来赢面很大,皮三得意地往后一靠,对路子豪说:“请吧。” 路子豪拿起骰子,在手心里转了转,放进碗里。 “小,小,小……”皮三高喊。 “大,大,大……”旁观的人大喊。 骰子停下来,三、三、四,十点,输了。围观的人一阵叹息,皮三则显得得意洋洋。 路子豪并不在意,说:“这回该我先来了。” 这回,路子豪掷出了十一点,而皮三则掷出了十二点。双方不断交换着先手,不管是先掷还是后掷,都是皮三赢。旁观的人越来越沮丧,路子豪也暗自有点心急。 第十把,路子豪做庄的最后一把,他掷出了十七点,旁观的人鼓噪起来,路子豪也暗自高兴。皮三只有掷出十八点才能取胜,即使掷出十七点,因为路子豪是庄家,也是路子豪赢。 现场的人都认为路子豪赢定了,再看皮三,还是那套动作,祷告以后,一抖腕子,把骰子扔进碗里。十几双眼睛都盯在骰子上,一眨都不敢眨…… 骰子停下了,“唉……”,现场响起一片叹息声,三粒骰子都是六点,皮三以十八点取胜。 换皮三做庄了,由路子豪先掷,局面没有任何起色,路子豪还是把把输。八十两银子眼看就输光了,第十五把,路子豪掷出了十八点。旁观的人兴奋起来,路子豪心中也燃起了希望。输掉八十两银子他毫不在意,但是他说过至少要赢一把,如果一把都赢不了,他觉得很丢面子。 再看皮三,不急不慌,照老一套掷下去,也是十八点,因为他是庄家,还是他赢。 路子豪面前只剩下五两银子,皮三皮笑肉不笑地问:“路公子,还赌吗?” 路子豪故作轻松地说:“当然,我说过,输光了算,这不还有五两吗?”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皮三抖手一掷,又是十八点,这是跟路子豪赌博时掷出的第三个十八点。 胜负已分,不管路子豪掷出几点,结果都会输。皮三用挖苦的口气问:“路公子,你还用掷吗?” 路子豪面无表情,说声“当然”,一把抓过骰子,用力一捻,三粒骰子都被捻碎。碎渣掉在碗里,夹杂着几滴亮晶晶的水银珠。 路子豪怎么突然想到捻碎骰子了呢?原来,他发现一个规律,凡是皮三先掷,掷出的点数就比较大,凡是他先掷,皮三就总是掷出比他大一两点的数。由此,他怀疑骰子有问题。皮三也是好胜心强,要是输几局给路子豪,路子豪也不会起疑心,可是路子豪一开始就说,他不信一局都赢不了,皮三跟路子豪斗气,偏不让路子豪赢。尤其是最后一把,皮三表演得更过火,为了确保自己完胜,不给路子豪一丝一毫的机会,他掷出了十八点。全场他只掷过三次十八点,前两次都是取胜的唯一可能性,后一次则是绝对保证取胜,这不能不令人怀疑,为什么每当需要的时候,他就掷出十八点。他这一过火的表演,引起了路子豪的怀疑,把戏被戳穿。 “骰子里头灌了水银!”旁观者们大叫起来。 皮三突然变得脸色煞白,大声叫道:“把赌场老板叫来,他给咱们用灌了水银的骰子。”他试图把火引到赌场老板身上。 旁观者们不明就里,鼓噪着叫赌场老板出来给个说法,路子豪却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皮三。皮三看了路子豪一眼,抬起胳膊,路子豪一跃跳上赌桌,伸手抓住皮三的两个手腕子,让他不能动弹。 赌场老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匆匆跑进来,看到这一幕,诧异地问:“诸位,出什么事了?” “你为什么给我们用灌了水银的骰子?”有人质问赌场老板。 “灌水银,怎么可能?”赌场老板大惑不解。 “你看看那碗里,不是水银是什么?怪不得我们一把都赢不了,原来你跟皮三串通一气,骗我们的钱。赔钱,加倍赔偿。”众人越发鼓噪起来。 “冤枉,冤枉呀。”赌场老板连连作着揖,大声说:“诸位,你们都是我的老主顾了,皮三是头一回来,我怎么可能跟他串通骗你们的钱呢?” “别闹了。”路子豪大吼一声。等众人安静下来以后,路子豪说:“来两个人,搜皮三的身上。” 过来两个人搜查皮三,在他袖子里搜出三粒骰子。 “这才是我们骰子。”赌场老板大叫起来。 路子豪大声说:“诸位,看明白了吧,今天这事跟老板没关系,是皮三这狗日的用自己带来的灌水银的骰子替换掉了赌场的骰子。” “好你个狗日的皮三,竟然骗到老子门上了。”赌场老板大怒,冲外面高喊:“来人,给我往死里揍这狗日的。” “不用你动手了,我自己来吧。”路子豪说着,抬起手一通猛抽,打得皮三的脸变成了发面馒头。 “打死他,打死他。”有人高喊。 “先让他赔钱,赔完钱再打。”又有人提议。 皮三被打得连声哀求:“路公子饶命,饶小的一命吧,小的愿意加倍赔偿。” “加倍赔偿就完了吗?”赌场老板说:“把他右手砍掉,让他再也骗不了人。” “老板饶命,各位大爷,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听说要砍手,皮三吓得尿都流了出来。 路子豪虽然很生气,但他从小就受父亲的教导,得饶人处且饶人,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说:“诸位,听我说两句。皮三所为虽然可恨,但是罪不至死,砍他只手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我提个建议,大伙看怎么样?” “路公子,您说,我们洗耳恭听。”众人乱哄哄地说。 路子豪说:“跟皮三赌钱的人,除了拿回自己输的钱外,再让皮三双倍赔偿。他偷换赌场的骰子,还诬陷赌场提供灌水银的骰子,败坏了赌场的名声,赔赌场一百两银子。大家觉得怎么样?” “这个办法行,让这小子赔出一千多两银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骗人。”旁观者们都赞同路子豪的建议。 “诸位,听我说。”赌场老板开言道:“别人赔两倍就行了,但不能只赔路公子两倍。路公子发现了皮三使用假骰子,帮我们挽回了损失和名誉,应该得到厚报。我建议,桌上这些银子全归路公子,皮三欠的大家的银子,让他写欠条。”赌场老板提这个建议,一半是出于对路子豪的感激,另一半是为了他自己。他知道,路子豪拿走这些银子后,最终还是会扔在赌桌上。 “同意,同意。”众人纷纷响应。 皮三此时只求能保住他的手,别人怎么说他就怎么应,给每个人写了一张欠条。赌场老板找来一个口袋,把七百多两银子装起来交给路子豪。 路子豪左手拎着口袋,右手拎着皮三,走出赌场,右手用力一甩,把皮三甩出两三丈远,摔了个七荤八素。 皮三爬起来,跑了几步,估计路子豪追不上他了,回头冲路子豪恶狠狠地骂道:“姓路的,你别得意,老子记着你,总有一天找你报仇。” 路子豪笑道:“好哇,爷我等着你。” 皮三知道路子豪武功高强,报仇的话只是泄愤而已,不可能付诸实施,心有不甘,又骂道:“姓路的,你别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其实你什么都不是。婊子卖逼给大爷,你卖鸡巴给婊子,你比婊子还下贱。” 听了这话,路子豪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围观的人听不下去,纷纷说:“路公子,你怎么能让皮三这么侮辱你,去揍他,把他的嘴撕烂。” 皮三吓得抱头鼠窜,路子豪若有所思,过了半晌才摇摇头,摆摆手,一句话都没说,把口袋扔在马背上,骑着马默默地离开。 皮三的谩骂刺痛了路子豪的心,让路子豪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他的人生由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欲知路子豪做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决定,且待下回分解。 卷一 第3回 美貌姬赧颜尝至乐 阖城妓致赆送情郎(1) 路子豪低着头骑在马上,一直往前走,有人冲他打招呼他也不理,看见大姑娘小媳妇他也没心情调笑,街上的人都感到有些诧异:这可不像路子豪,他今儿个怎么了? 一直来到齐郡最大的青楼倚红院,路子豪把马交给龟奴,直奔赛西施的房间。 赛西施是倚红院的头牌姑娘,是齐郡烟花界的翘楚,保持齐郡粉头冠军的头衔已长达六年。她之所以能稳居第一,除了容貌出众、多才多艺外,还得以于一次炒作。在那次炒作之前,她的名声与另外两名姑娘在伯仲之间,难分高下,从那次炒作之后,她的身价陡然提升,把另外两名姑娘压在下面。令人称奇的是,搞这次炒作的,既不是赛西施本人也不是倚红院,而是一位对赛西施不服气的嫖客。 嫖客对姑娘不服气,这话听起来新鲜,应该是满意或不满意才对吧?嘿,还就是不服气。原来,赛西施是个超级冰美人,十三岁下海以后,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快感。她的体力还极强,就算男人们连续折腾她一天一夜,她都不觉得疲劳,无论多强的男人,她都能应付自如。没有一个嫖客能够征服她,便给了她一个“花柳观音”的绰号。是呀,嫖客们都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战得过观音菩萨呢,嫖客们给她起这么一个外号,一半是夸赞她战力非凡,另一半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 一位外地富商慕名而来,号称是走南闯北、东征西讨,还没有他降服不了的女人,点名要战赛西施。二人同宿一夜,富商发现,自己那点本事,在赛西施面前只能走一两个回合。富商不甘心栽这个跟头,抓住老鸨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大做文章。老鸨夸口说,无论多少男人都降服不了赛西施,富商当即与老鸨打赌,说只要不限制人数,一定能打败赛西施。老鸨一时逞强,应了这个赌局,富商当即出重金征招了二十个以耐力持久著名的汉子联手对付赛西施。老鸨见状有点后悔,怕赛西施顶不住输掉赌局,丢青楼的脸,可是事已至此,打退堂鼓更丢脸,只好硬着头皮让赛西施上阵。 那天,二十条汉子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上场,一个接一个地败下阵来,而赛西施在汉子们忙碌之时居然呼呼大睡起来。富商见状不妙,又临时征召了四十个身强力壮之人,发誓不击败赛西施决不罢休。四五个时辰过去了,富商找来的六十个人全都败下阵来,而赛西施已经足足地睡了一觉,还好整以暇地吃了早饭。看赛西施的样子,好像再来四十个大汉也对她无可奈何,富商彻底打消了再去找人的念头,垂头丧气地付了赌金走人。从此,“花柳观音”的大名响彻齐郡,赛西施稳稳地坐上了头把交椅。 赛西施成名之时,路子豪还只是个刚入行的小毛头,他没有信心能摆平赛西施,不敢去招惹她。后来,路子豪声名雀起,有了“肉身金刚”的美誉,他担心自己的威名断送在赛西施手上,更加回避她。赛西施从来没尝到过男女之事的快乐,对这种事没有半点兴趣,自然也不会花钱竞标,所以二人从来没有过来往。 人怕出名猪怕壮,偏偏有好事者,想看一下到底是“花柳观音”厉害,还是“肉身金刚”厉害,提议摆个擂台,让路子豪和赛西施公开比武。 这一提议首先遭到了赛西施和倚红院老鸨的反对。在赛西施看来,姑娘确实是人尽可夫的下贱货,但再下贱也不能在一群人的围观下让男人玩弄。另外,她并不相信路子豪能让她动情,跟路子豪打赌,除了丢人现眼外,她什么都得不到。老鸨反对,是因为她知道路子豪的厉害。倚红院里的姑娘,除了赛西施外,都被路子豪光顾过,她们一致认为赛西施不是路子豪的对手,老鸨担心,万一赛西施敌不过路子豪,齐州头把交椅的位置可能不保。毕竟赛西施已经二十多岁,对于一个姑娘来说,黄金年龄已经过去,能坐住头把交椅,一大半靠的是吃老本,老本一输,赛西施会从此一蹶不振。 路子豪对这一提议也不感兴趣,他既不缺女人又不缺银子,没必要冒着折损名声的风险去跟赛西施较量,听说倚红院老鸨拒绝了赌赛的提议,他顺水推舟,表示对赌赛不感兴趣。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提议赌赛的人遭到拒绝后并不罢休,反而四处游说,号召广大嫖客集资,为赌赛作彩头。这一提议得到了热烈响应,特别是那些曾在赛西施床上折戟的嫖客,非常希望路子豪能把赛西施战败,他们凑了重金去邀请路子豪,答应他一旦获胜,就以百两黄金相酬,即使败下阵来,也可以得到十两黄金。 十两百两黄金,路子豪并不放在心上,还是照辞不应,对于那些人的软磨硬泡也不予理会。无奈,一些路子豪喜欢的姑娘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她们大都是出于对赛西施的嫉妒,希望路子豪能杀一杀赛西施的风头。路子豪什么人都可以拒绝,唯独不会拒绝女人,什么事都可以拒绝,唯独女人的要求很难拒绝,几位姑娘撒娇卖嗲地一闹,他只好点头同意。 路子豪一同意,提议赌赛的那些人看到了希望,又去找倚红院老鸨,说赛西施不管输赢,都能得到十两黄金的彩头。老鸨贪图钱财,同意赛西施参加赌赛,赛西施身不由己,老鸨让她参加她不敢说不字。于是,赌赛的事就确定下来。 一个月圆之夜,倚红院大厅之中搭起了擂台,台上放置大床一张,四周插了十几根小孩儿胳膊粗的红蜡烛,照得厅中亮如白昼。擂台四周摆了两圈椅子,椅子后面摆了许多条凳。为此次赌赛出资赞助的人坐在椅子中,其他嫖客就坐在条凳上。倚红院的姑娘们,在二楼的栏杆旁占好自己的位置,等待着雌雄大赛的开始。 离比赛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就是现在的半个小时,观看比赛的嫖客已经达到数百人,大厅里坐得满满当当。这些人都是花了入场费才得到进场观战的资格,老鸨借此小赚了一把。比赛结束后,其中一部分人还会留在倚红院,或吃花酒,或叫姑娘,到那时老鸨赚得更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老鸨这种人,她又生出一个赚钱的道道儿——赌胜负。参赌的人下注赌路子豪取胜或者赛西施取胜,赌输了的人把赌注留下,赌赢的人按照下注的比例瓜分全部赌金。老鸨负责登记每个人的赌注,抽取全部赌注的半成作为报酬。 嫖赌是一家,喜欢嫖的人大都喜欢赌,参观比赛的人全部参赌,基本上都赌赛西施胜。他们听说过赛西施独战六十名大汉的故事,在他们想来,路子豪再强,也不可能超过六十名大汉。特别是那些参与集资的人,他们希望路子豪输,那样他们就不用出彩头了。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曾经跟赛西施打过赌的那位外地富商,他恰好路过齐郡,听说比赛的事,慷慨解囊,出黄金二十两。路子豪即使输了也可以得到十两黄金,就是他承诺的,给赛西施的十两黄金也是他出的,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路子豪与赛西施比赛,战胜赛西施。倚红院的姑娘们也纷纷参赌,她们无一例外地赌路子豪胜,出于嫉妒心理,她们都希望路子豪获胜,让赛西施出丑。 为了让赛西施同意比赛,老鸨把十两黄金的彩头分一半给赛西施,不过赛西施并不希罕区区五两黄金,老鸨的话她不敢违抗,只提出一个条件,用帷帐把床围起来。观战的人当然不喜欢这样,但老鸨无所谓,别人看得清看不清,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关心的只是银子。 时辰一到,路子豪和赛西施出场,钻进帷帐中,宽衣解带,战在一起。观战的人们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紧盯着二人,也只能看到两个朦胧的身影。 看见赤裸的路子豪,赛西施的心不由地沉了一下,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威武雄壮的男性。“这么大的家伙,如何受得了呀?”有了这个想法,还未曾交手,赛西施的心就先有点虚了。 路子豪对这次赌赛非常重视,已经做了充分准备,带来一罐炼好的猪油当作润滑剂。阅人既多,路子豪知道,完全没有性感的女人非常少见,通常人们所说的冰美人,不过是敏感度较低,甚至只是敏感区与常人不同,一般人找不对而已。只要能找到她们的敏感区,并予以适当的刺激,她们同样能够达到至乐。路子豪自信,凭他的经验,在半个时辰之内肯定能找到赛西施的敏感区。只要控制好节奏,他坚持半个多时辰绝对没有问题,一旦找到赛西施的“死穴”,战胜赛西施就易如反掌。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路子豪的预料,尽管他三管齐下,使出浑身解数,不但没有找到赛西施的敏感区,甚至没能从赛西施的表情里看出一丝一毫的舒服。恰恰相反,赛西施双眉紧皱,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显然对路子豪难以承受,又痛苦又辛苦。 卷一 第3回 美貌姬赧颜尝至乐 阖城妓致赆送情郎(2) 眼见着半个时辰就快到了,路子豪开始有点沉不住气:“难道赛西施真的是一个万里无一的冰美人?”路子豪不死心,又细细地在赛西施身上抚弄了一遍,而赛西施则是“外甥打灯笼——照舅(旧)”,仍然没有欢娱的反应,只是眉头锁得不像开始那么紧了,大概是已经麻木了。 路子豪战之不利,这一点所有的人都能看出来,赌赛西施赢的人暗自高兴,赌路子豪赢的姑娘们则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姑娘们不甘心认输,也不是知道是谁挑的头,她们组成一支啦啦队,为路子豪呐喊助威,齐声高喊:“路公子,加油!路公子,加油!” 姑娘们的行为引起了观战者的不满,他们觉得这样对赛西施不公平,为了给赛西施鼓劲,他们纷纷高喊:“赛姑娘,加油!赛姑娘,加油!” 有人叫板,姑娘们不服气,叫得更响了。她们人少,叫不过观战者,想出一招,一边叫一边有节奏地用力拍打栏杆,以壮声威。观战者们见样学样,一边叫一边拍打椅子或凳子。一时间,倚红院变成了蛤蟆坑,吵得人脑仁儿疼。 老鸨当然希望赛西施赢,她跑到楼上,大声喝斥姑娘们,不许她们给路子豪加油,姑娘们只好闭嘴。姑娘们不喊了,观战者失去了对手,喊着不带劲,也渐渐停下来,现场这才安静下来。 旁观者的加油声对路子豪和赛西施没产生任何影响,本来嘛,这又不是体育比赛,喊口号让他们加油,不但对他们没有帮助,反而会起反作用。 半个时辰过去了,路子豪感到自己已是强弯之末,再看赛西施,趴在床上,居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一世英名就要付诸东流,路子豪彻底绝望了。 原以为路子豪和赛西施之间会有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没想到却如此平淡,看客们眼睛看不清楚,耳朵听不到什么动静,觉得索然无味,有人拉着姑娘到房里去享福,留在现场的人也是哈欠连天,神情萎顿。 路子豪这下才真正领教了赛西施的厉害,同时也对赛西施产生了一腔怨恨。没有反应倒不算什么,但在大战之时居然睡着了,还打起鼾来,唯恐旁观的人不知道似的,这对路子豪简直就是一种藐视。眼见着就要栽一个大跟头,数年来在青楼里打拼挣来的名声就要毁于一夜,路子豪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没有任何预警,突然改变攻击目标。 半梦半醒中的赛西施突然感觉身体像分成两半一样,疼得杀猪似地嚎叫起来。旁观的人被吓了一大跳,有些坐在条凳上的人把凳子都坐翻了。已经回到房里的嫖客和姑娘,衣服都没顾上穿,就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事。巡街的差人以为发生了凶杀案,也跑进来察看。 路子豪不管赛西施大声哭叫,也不管她拼进全力挣扎,把她死死地摁在床上,动作丝毫都不放松。不一会儿赛西施就无力挣扎了,只能趴在床上任人宰割,嘴里有气无力地哭叫着。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奇怪的事发生了,在路子豪的狂暴之下,痛哭嚎叫的赛西施逐渐安静下来。刚开始人们还以为她已经失去了知觉,但不一会儿就听到她发出快活的哼声。哼声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大叫。 旁观的人再次变傻了,这次他们是被赛西施的表现惊诧得傻了。路子豪也大为吃惊,“死穴”在这里面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闻所未闻。 找到了赛西施的“死穴”,路子豪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信心大增,鼓动余勇,再接再厉,把赛西施搞得如癫似狂。就在赛西施彻底乐晕过去后,路子豪也到达最后关头。 路子豪赢了比赛,赢了一百两黄金的彩金,从此名声更响。赛西施输了比赛,头把交椅的位置却没丢,她的奇特体质引起了众多嫖客的兴趣,生意反倒比以前更火爆了。最高兴的是老鸨,她赢了一笔赌金,又能从赛西施身上捞到更多的银子,乐得连北都找不着了。倚红院的其他姑娘却说不清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她们押路子豪押对了,每个人都挣了不少钱,可赛西施的头牌地位却更加稳固了。 赛西施得到了众多嫖客的光顾,不过那些嫖客资质有限,没有一个人能让赛西施感到快乐。没尝过滋味的时候还好过一点,初尝荤腥的赛西施,从此再也离不开路子豪。她一直是在竞标中出价最高的人,每个月都要买四到五天,花费百十两银子。比她稍逊一筹的两名姑娘,通常每个月只买两天,其他姑娘,没有一个人有财力能够月月购买,只能偶一为之。 看见路子豪走进来,赛西施又惊又喜,迎上来问:“路公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她马上看出路子豪神情有异,又问:“哟,您好像不太高兴呀,是不是把银子输光了?我的公子,输点银子算不了什么,不必为此挂怀,输了多少,奴家给您。” 路子豪叹了口气,说:“赛姐姐,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是为银子不高兴。” “哟,那是有人欺负您了?”说完这话,赛西施又不以为然地说:“可着整个齐郡城,有谁敢欺负您呀?” 路子豪摆摆手:“没人欺负我。” “那到底是为什么呀?”赛西施有点糊涂了。 路子豪没有回答赛西施的问题,而是问:“赛姐姐,你说我是个男人吗?” 赛西施乐了:“哟,这话是怎么说的,您怎么会不是男人呢?您不但是个男人,而且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雄壮奇伟的大丈夫,全天下您也是头一份,整个齐郡没有一个人能望您的项背。” “赛姐姐,你就别挖苦我了。”路子豪摇着头说:“我只是长了一副男人的身子,却没长男人的心。” 路子豪从来没说过这么严肃、这么深沉的话,赛西施感到事态有点严重,坐在路子豪身边,搂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问:“路公子,您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说?” 路子豪说:“今天有个叫皮三的人在赌场出老千,被我发现了,我把他揍了一顿,逼着他赔大伙的钱。他不服气,走之前骂我,说……唉,太难听了,反正那意思就是说,我花你们的钱,比你们还不如。” 人人都说姑娘下贱,可路子豪却不这样认为,在他的观念里,姑娘用自己的身体换钱,不偷不抢,不坑蒙拐骗,比小偷骗子强盗强多了,甚至比黑心商人也强得多。虽然他曾经是大家公子,但他从不轻看姑娘,一向对她们平等相待。他从不说“婊子”二字,对于初次见面的姑娘,他通常称姑娘,熟识以后,就以姐姐或妹妹相称。他嫖妓并不只图自己快乐,也要带给姑娘快乐,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非常用心地研究和探索女人的感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他光顾过的姑娘都感念他的好处。 听了这话,赛西施非常生气,愤愤不平地说:“公子,这个皮三是个什么人物,怎么敢这么放肆?您为什么不撕烂他的嘴,让他如此胡唚?” 路子豪摇摇头:“他的话虽然难听,可道理是对的。你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问你,男子汉大丈夫有整天泡在烟花巷里的吗?有每天拿着女人的钱大把挥霍的吗?我家也曾是个大户人家,我要真是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干出点大事来,即使不能上报君王、救民水火,至少也得重振家业、光大门庭,告慰九泉下的父母。我要真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光不能花你们的钱,还应该多多地挣钱,帮你们赎身,让你们脱离苦海。唉,我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下作得不行。” 赛西施眼圈变红起来,感动地说:“公子,奴家见过数不清的男人,一个个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人五人六的,自以为了不起,把奴家看成贱人,可在奴家眼里,他们都是下作之人。但凡有一点君子之风,他们也不会到奴家这里来,奴家看不起他们,只是碍于奴家的身份,不能不强颜欢笑侍奉他们。您是奴家见过的唯一一个不轻视奴家的人,奴家愿意花钱跟您在一起,不光是因为您能带给奴家身体上的快乐,也是因为只有跟您在一起的时候,奴家才觉得自己是个人、是个女人。您今天说出这一番话来,显然是有了想法。您是一个有大志向的人,只是以前没有醒悟,才沉迷于烟花巷中,今天您清醒过来,肯定会去做一番大事业,从此,奴家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跟您在一起了。这令奴家很伤心,说心里话,奴家宁愿您什么事都不干,奴家养您一辈子,可奴家也明白,您一旦有了别的想法,奴家再留您就太自私了。奴家不认同您下作的说法,但是奴家支持您去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您具体有什么打算吗?” “我还没想好。”路子豪说:“除了一身武功,我没什么本事,只能前去投军,混个前程。” 赛西施连连摇头:“不好、不好,不能去投军,打仗会死人的。” “不投军我又能干什么呢?”路子豪感到很为难。 赛西施说:“您不是说您家以前是开镖局的吗,您可以接着开镖局呀。保镖虽然也有危险,总比打仗要好得多。” 卷一 第3回 美貌姬赧颜尝至乐 阖城妓致赆送情郎(3)   路子豪叹息道:“开镖局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镖局该怎么开,我根本就不知道。再说,要想让人家找我保镖,镖局就得气派,得请很多镖师,那可得花一大笔银子。”   “奴家也不懂镖局的事,不过奴家有一点想法。”赛西施建议:“镖局的房子可以租,不用一开始就买下来。镖师的薪酬,可以按趟支付,不保镖的时候没钱,保完一趟镖,收入大家分,不用先自己花钱养镖师。奴家这里还有一些积蓄,多了不敢说,万把两银子还是可以帮您的。如果不够,还可以找别的姑娘商量商量,我相信她们也愿意帮您。”   路子豪把赛西施抱在怀里,亲着她的额头说:“赛姐姐,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我不能要你的银子,我即使真开镖局,也得靠自己的力量。”   赛西施劝道:“公子,跟奴家不用见外。您要是觉得用奴家的钱名声不好,就算奴家借给你的。将来您挣了钱再还奴家,要是挣不到钱也不用着急,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还,一直没有就不用还了。”   “这件事再说吧,我还得好好想想。”路子豪又亲了赛西施一下,说:“不管怎么说,我都得谢谢你,有你这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不是因为你的银子,是因为你的情分。”   “您要是真感奴家的情分,就别急着走,再陪奴家几天。”赛西施希望在路子豪离开齐郡之前再跟她好好欢聚一番。   路子豪说:“放心吧,我下个月才走。这个月已经竞完标了,我不能说话不算数。赛姐姐,这个月我还可以陪你三天。时间早已经定下了,月末那天轮到的不是你,我不能为你而改变日程,辜负别的姐妹。不过你放心,下月初二我再走,初一那天我陪你。”   路子豪放出消息,这个月过后,他要离开齐郡,满城姑娘闻知,如丧考妣。这个月有幸竞得时间的,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与路子豪卿卿我我。这个月没有竞得时间的,一个个抚膺长叹,埋怨天不佑我。特别是那些有能力竞标而没参与竞标的,更是懊悔不及,顿足捶胸。   与赛西施度过最后一个缠绵之夜,四月初二这天一早,路子豪离开齐郡,踏上前往京城长安的行程。隋朝时,京城称大兴,就是唐朝的长安,与汉朝的长安不是一回事。为了便于看官阅读,本书中皆称长安。还有一些地名,在小说涉及的年代中,名称时有变化,在小说中通常采用比较为人熟知的那个。   路子豪本想悄悄离开郡城,可赛西施坚持要设祖于郊外,为路子豪饯行,倚红院的所有姑娘也要出城相送,路子豪拗不过她们,只好应允。   辰末未至,用现在的时间说就是九点钟不到,路子豪用过早饭,离开倚红院。放在平时,这个时间青楼里面静悄悄,姑娘和嫖客都在熟睡,今天的倚红院却早早苏醒。姑娘们不管有没有客人,都早早地起床梳洗打扮,在大厅里静等路子豪动身。   路子豪手挽赛西施走在前面,众姑娘跟随在后。龟奴打开院门,路子豪一下子就愣住了。倚红院大门外,站满了红装绿裙的女人,足有两三百位,把街道挤的密不透风。原来,不知道路子豪今天离开的消息怎么泄露了出去,满城的姑娘,凡是被路子豪光顾过的,全都不约而同地前来送行。   路子豪松开赛西施,跨出门外,离院门最近的两位姑娘,就是曾经与赛西施齐名的两位,一个叫张小小,一个叫郑翩翩,双双上前施礼。   张小小说:“公子,闻知您今日启程,奴等相约前来相送,在城外设下酒席,与公子饯行。”   路子豪拱拱手说:“张姐姐,我特意没把启程的时间告诉众位姐妹,又选了早上离开,就是怕打扰大家,不承想还是惊动了各位。这么多姐妹前来相送,这番情意,我路子豪如何承担得起?”   郑翩翩接着说:“公子不必过谦,奴等沦落风尘,为世人所贱,唯蒙公子平等相待,视同姐妹,此情此德,奴等铭心刻腑,永不相忘。薄酒一杯,难尽眷恋之情,略表寸心而已,望公子勿辞。”   赛西施在路子豪身后说:“公子,既然众姐妹有此情意,你就成全大家吧。”   路子豪冲众女一揖到地,朗声说:“郑姐姐,各位姐姐妹妹,你们对子豪的深情厚意,子豪铭记在心。恭敬不如从命,各位姐妹先请。”   “公子请。”众姑娘齐声说。   龟奴牵过路子豪的马,路子豪接过缰绳,牵着马往前走,张小小拦住道:“公子且慢,奴家为您牵马坠镫。”   “使不得、使不得。”路子豪连连摆手。他见街上没有轿子,知道众女都是步行相送,不肯上马:“你们都走着,我怎么能骑马?”   郑翩翩说:“公子莫辞,给奴等最后一个服侍您的机会。”   赛西施也劝:“公子就答应了吧,让张、郑两位姐姐执辔,奴家引缰。”   路子豪无奈,只好把缰绳交给赛西施,认镫上马。   赛西施手执缰绳走在前面,张小小、郑翩翩一左一右抓住辔头,牵着马缓缓而行。众女左右分开,让路子豪通过,然后排着队跟随其后。所过之处,裙幅轻摆,莲足频现,绢扇微摇,香风四溢,好一派春光明媚的景象。路上行人见此,纷纷避让路旁,驻足观望,交头接耳,询问路子豪为什么要携美游街。有人听说过路子豪要离开齐郡的消息,猜测众女这是为路子豪送行,这又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数百人跟在众女后面看热闹,一直跟到城外。   众女平日缺少走动,人又多,走得非常慢,用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城外。   张小小、郑翩翩已经派人在城外路边的杏林里摆下酒席,赛西施也让龟奴把自己带来的酒肉摆到席上。   张小小问:“公子,此去有何打算?”   路子豪说:“赛姐姐劝我开个镖局,重振祖业,她愿意助我万金,作为资本。我非常感谢赛姐姐此番美意,但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才能有限,就算能把镖局开起来,也达不到祖上的规模,万一蚀了本钱,赛姐姐这一番情意我虽死难报。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前去长安投军,用我的武艺杀敌立功,挣个前程。”   赛西施不无忧虑地说:“男子汉大丈夫,沙场扬威,博取功名,自然是条正道,只是刀枪无眼,祸福难料,我实在放不下心。”   郑翩翩深有同感,嘱咐路子豪:“公子,奴家也赞同赛姐姐的提议,愿住公子一臂之力。奴家没有赛姐姐那般富有,三五千金还拿得出来。奴家不用公子偿还,公子无需担心亏本。”   路子豪被感动了,抱着郑翩翩亲了一口,说:“郑姐姐,赛姐姐也是这么说,我相信你们说的都是真心话,我非常感激,可是我真的不能要你们的钱。你们吃的是青春饭,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的几十年,全指着那些钱过活,我说什么都不会冒着赔光的风险要你们的钱。劝我的话赛姐姐已经说了好几箩筐,我意已决,你就不用再劝我了。”   郑翩翩叹口气说:“唉,公子是男子汉大丈夫,自然不会为奴等女流之见所动。既然公子心意已决,奴家不再多言,唯有数语相嘱。公子,临敌之际,请多加小心,切勿贪功冒进,以身犯险。须知人生富贵,各有天命,不可强求,唯公子贵体,需格外珍惜,勿使令尊令堂九泉之下不安,奴等姐妹千里之外挂怀。”   张小小倒了两杯酒,递一杯给路子豪,慨然道:“公子,奴家女流,身份卑贱,不能随公子杀敌,效木兰替父,但愿公子此去得遂心愿,马到成功,扬名立威,封候拜帅,封妻荫子,光耀门庭。奴家曾服侍公子,也觉面上有光。这杯酒奴家敬公子。”   路子豪接过酒杯,说声“多谢张姐姐”,一饮而尽。   赛西施是真为路子豪担心,不过听了张小小的话,她感到自己在临别之际说这些忧虑的话,可能会影响路子豪的心情,便也倒上两杯酒,对路子豪说:“公子,我也敬你前途无量,威震宇内。请满饮此杯。”   “谢谢赛姐姐。”路子豪接过酒杯,一抬头把酒倒进嘴里。   郑翩翩倒了两杯酒,双手端到路子豪面前,说:“公子,悲莫过于生别离,公子此去,不知此生是否有幸能够重逢,奴家想与公子喝个交杯,望公子不要忘记奴家。”   “不会忘,不会忘。”路子豪接过郑翩翩左手的酒杯,与她两臂交叉,低下头,一口把酒吸干,大声说:“赛姐姐、张姐姐,各位姐妹,你们对我的好我会一直记在心上,今天远道相送之情更是没齿难忘。但愿我此去投军,得偿所愿,杀敌立功,升官发财,到那时我衣锦还乡,再来与各位姐妹厮守。”   路子豪这番话,令赛西施、张小小、郑翩翩潸然泪下,不是被感动的,而是悲从中来。她们都已经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作为姑娘来说,韶光已逝,若不是容貌超群、才艺出众,早已门前冷落。凭着这两样,她们暂时还名列齐郡烟花界的前茅,但她们心里很清楚,一代新人换旧人,她们的地位随时都可能一落千丈,就像这残春的杏花,远看还很茂盛,一经风雨就会凋谢。她们心里很清楚,路子豪跟她们并无特殊瓜葛,只是因为她们长得漂亮才对她们格外垂青,路子豪即使不走,将来齐郡有了更漂亮的姑娘,他也会弃她们而去。路子豪衣锦还乡,至少也得是好几年以后的事,那时候她们已经人老珠黄,路子豪不可能还像今天这样对待她们。就算路子豪仍念旧情,她们自惭形秽,也不好意思接受路子豪的美意。今日一别,便是永诀,怎么不令她们伤心堕泪?   好像非要让三人伤心似的,一阵轻风吹过杏林,落英缤纷,花瓣飘落在桌上,铺了一层。    卷一 第3回 美貌姬赧颜尝至乐 阖城妓致赆送情郎(4) 众女排成长长的一队,依次向路子豪敬酒道别,这个道“公子珍重”,那个说“勿忘奴家”。 赛西施心中凄苦,情不自禁地叩桌而歌:“和风畅兮暮春光,送公子兮杏林旁。花飘谢兮人将老,前途渺兮意彷徨。” 路子豪正忙着喝酒,没顾上细听赛西施唱的是什么词,等赛西施唱完后,他半真半假地鼓掌大叫:“好听,赛姐姐唱得好听。” 郑翩翩深深地叹了口气,凝视着路子豪,接着唱道:“臂相交兮各尽觞,愿公子兮勿相忘。从此夜兮更漏永,待天明兮守寒窗。” 路子豪又鼓掌大叫:“好听,郑姐姐唱得好听。” 张小小用力拍了下桌子,用激昂的声调唱道:“岱岳巍兮河水长,男儿志兮赴沙场。杀敌寇兮挂金印,沐皇恩兮还故乡。” 这一段词路子豪听明白了,用力拍着巴掌大叫起来:“好听,张姐姐唱得好听,歌词也好。” 赛西施说:“公子就要远行了,也唱一段吧,给我们姐妹留个念想。” 路子豪喝下一杯酒,摇摇头说:“这种事我可来不了。” 张小小笑着对赛西施说:“他不是来不了,他是没时间来。” 赛西施和郑翩翩都笑起来。路子豪这会儿确实顾不上唱歌,他正忙着喝酒抱女人呢。 两百多个姑娘排着队给他敬酒,一个个泪眼巴叉的,路子豪看着心里很不好受。说实话,在这些姑娘里头,大部分他都不认识,是否光顾过她们他都不记得了。自从收费嫖妓以后,有能力请他光顾的姑娘不过百人,那些人他还记得住,剩下的那一百多人大概是以前他光顾过的,时过境迁,早已忘怀了。不过既然人家前来相送,总是一番情意,不管认识不认识,路子豪一律真情对待,喝完酒后,把敬酒者用力拥抱一下,认识的就说“某姐姐保重”或者“某妹妹再见”,不认识的就估摸着年龄大小,姐姐妹妹地浑叫。 众女敬酒用的是小杯,一杯也就盛一两多酒,不守架不住敬酒的人多,百十个人敬下来之后,路子豪已经喝了十几斤。那时候的酒度数低,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啤酒,十几斤酒对于酒量如海的路子豪来说算不了什么,只是肚子涨得不行,路子豪对后面敬酒的姑娘们说:“大家稍等,我得先方便一下。” 这些人都是跟他坦诚相见过的,用不着避讳,路子豪看了看风向,走到下风口的杏树下,解开裤子,“哗啦哗啦”地尿了一大泡。 系上裤子回到桌旁,路子豪对赛西施说:“赛姐姐,刚才你让我唱歌,我没想出词来,现在我有了。” “好哇,那您就唱给我们听听。”赛西施高兴地说。 “我来击板。”张小小和郑翩翩同时说。 张小小和郑翩翩拍了下桌子,路子豪唱道:“姐妹送兮杏林旁,情意重兮酒肉香。抱美人兮喝美酒,肚内涨兮尿水长。” “哈哈哈……”路子豪一曲唱完,众女当即乐翻,很多人乐得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张小小笑得前仰后合,动作过猛,坐翻了椅子,摔在地上,路子豪赶紧过去把她拉起来,替她掸去身上泥土。 被路子豪这一闹,悲伤的离别气氛一扫而空,众女变得欢快起来。 赛西施掏出两锭金子,对路子豪说:“公子,常言道穷家富路。您此去长安,少不了花费,这二十两金子,权作赆仪,顶不了大事,略表奴家一片心意而已。” 路子豪连连推辞:“使不得、使不得,你挣点钱不容易,还是留着自己花吧。我有钱,在赌场上赢了六百多两,还有这个月攒的三百多两,足够我花的了。” 赛西施说:“您一向挥金如土了,一千两银子能顶什么事,还是收下吧。” “一千两够我花了。”路子豪说:“从今以后,我不赌不嫖,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大手大脚了。” “公子,收下吧,收下吧。”张小小和郑翩翩在一旁相劝,每人各掏出十两黄金。 “收下吧公子,收下吧,我们也有一点心意。”其他姑娘纷纷劝说。 众情难却,路子豪抱拳拱手对众女说:“各位姐姐妹妹,你们的一番好意,路子豪铭记在心,以后定当相报。” 张小小和郑翩翩大概早就跟众女商量好了要送赆仪给路子豪,已经准备下一个羊皮口袋。她们把口袋放在桌上,众女敬完酒,就把自己的银子放进口袋,已经敬过酒的姑娘另外排起一队,往口袋里放银子。有能力竞标的姑娘送得比较多,都在十两以上,多的有二三十两,其他姑娘多的三五两,少的一二两。各人能力不同,银子数量不一,但她们对路子豪的眷恋之情都是一样的。 列位看官,如果您觉得嫖客大把大把地花姑娘的银子,离别时众姑娘祖饯相送、厚赠赆银的事是在下胡编乱造的,那您就错了。请看《喻世明言》第十二卷《众名姬春风吊柳七》,那里面记述的是,宋朝著名词人柳永才情绝世,深得东京城内名妓仰慕,以一睹为幸。柳永“朝朝楚馆,夜夜秦楼。内中有三个出名上等的行首,往来尤密,一个唤做陈师师,一个唤做赵香香,一个唤做徐冬冬。这三个行首,赔着自己钱财,争养柳七官人。”更有江州才色第一的谢玉英,追随柳永到东京,“从不见客,只与耆卿(柳永字耆卿)相处,如夫妇一般。耆卿若往别妓家去,也不阻挡,甚有贤达之称。”柳永死时,一文不名,“陈师师为首,敛取众妓家财帛,制买衣衾棺椁,就在赵家殡殓。”下葬之日,“只见一片缟素,满城妓家无一人不到,哀声震地。” 凡狎妓者,得似柳永这样,算得上令人称叹了,路子豪就是如此。所不同者,柳永胜以才,路子豪胜以具,一文一武,各擅其长。当然,送柳永的是京城名妓,送路子豪的只是齐郡名妓,路子豪的影响力稍逊一筹。不过跟路子豪日后取得的成就相比,柳永则不值一提,列位看官请耐心往下看。 时已过午,众女才敬完酒,路子豪抓了一大把碎银子,对跟随赛西施来的龟奴说:“众位姐妹走了这么远的路,又站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经累坏了,这些银子给你,你赶紧回城,通知各位姐妹家里,有轿的抬轿来接人,没轿的用这些银子雇轿来接人,轿子不够就雇马车,牛车、驴车也行,反正不能让一位姐妹走着回去,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龟奴答应一声,接过银子,向城里飞奔而去。 路子豪冲众女拱拱手说:“赛姐姐、张姐姐、郑姐姐,众位姐妹,时辰不早了,我还要赶路,就此别过,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后会有期……”众女齐声响应,这句话确实是她们的愿望。 赛西施、张小小、郑翩翩,一起动手,把桌上的炖肘子、酱牛肉、烤羊腿,装进一个小口袋中。赛西施说:“公子,刚才喝了那么多酒,一口菜都没顾上尝,这些东西带在路上吃吧。” “谢谢三位姐姐。”路子豪接过小口袋,挂在马鞍上。他拎起装银子的皮口袋掂了掂,有百余斤重,扎好口,搭在马背上。为了携带方便,他已经把此前挣的银子换成了黄金,只留下几十两散碎银子带在身上。幸亏是换成了黄金,否则带着小两百斤银子,他就只能牵着马走了。 路子豪再次冲众女拱拱手说:“三位姐姐,各位姐妹,子豪告辞了。”说完,飞身上马,在马屁股上猛抽一鞭,飞奔而去。 “公子保重……” “公子再会……” “别忘了我们……” 众女冲着路子豪的背影一起高喊,乱哄哄的,根本听不清谁在说什么。不知道是谁,没忍住哭出了声,很快就传染了所有的人,杏林里顿时哭声一片,震得枝头残存的花瓣飘飞如雪…… 路子豪没听清众女喊什么,哭声却听得很清晰。说心里话,他对这些姑娘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只是在一起厮混久了,突然要分手,有点舍不得。众女远道相送,多有馈赠,令他很是感动,如今又哀声动地,他的心里也酸溜溜地很不是滋味。为了不听那令人伤感的哭声,他连连挥鞭,驱马疾驰,一口气跑出十来里地。 看不见郡城了,路子豪这才勒住马,飞身跃下,在路旁撒了泡尿,拿出一只羊腿啃起来。听不见众女的哭声了,他心情大好,周围的一切他都觉得好看,赛西施等人的影子已经变得很模糊,他不再想她们。路子豪是那种心大之人,跟女人在一起时,他是真对她好,可分开之后,他不会特别思念某一个人,这也许跟他身边总有女人有关。跟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想另一个女人,他觉得是件不道德的事,所以他只对跟前的女人好。 一顿就喝了三四十斤酒,路子豪觉得头微微有点发晕,被温暖的太阳一照,又觉得有点犯睏。前一天晚上,为了不让赛西施感到遗憾,他把全部本领都施展了一番,很晚才睡觉,睡眠有点不足。不过对于路子豪来说,这算不了什么,啃完羊腿之后,他又吃了几块牛肉,打了两个饱嗝儿,抹抹嘴,重新上路,直奔长安。 欲知路子豪能否在长安找到机会,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