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代嫁 血色黄昏,一抹残阳沉入地平线,浩瀚无边的大漠弥漫着滚滚黄沙,一阵阵清脆的驼铃声响起,一只长长的迎亲队伍缓缓前行。 狂风席卷着乱石,吹得人睁不开眼,走在前面的几个宫人举着的仪仗已在手中摇摇晃晃。突然,马受惊了一般嘶鸣起来,像脱靶的箭一样失去控制。 突发的状况车夫来不及控制,受惊的马飞一般的带着马车狂奔起来,车中本来静坐的女子因马车的失控受到了惊吓,花容月色的脸惨白起来,身子随着惯性向前倒去,“小姐,小心!”身旁的侍女流苏忙扶着面带白纱的女子,将女子扶回马车内的软垫上。 扶着流苏的手,女子坐下后低低唤道:“流苏,看看这是怎么了?”流苏掀开卷帘,发现车夫已经不知何时滚落到路边,马车已经离开队伍有一段距离。流苏急忙转回身回答:“小姐,马失控了,武少将正骑马赶过来,您不要担心!” 话未说完,一道黑影快速跃到眼前,只见那人左手抓住马鬃,右手一按马背,双脚一蹬,又腾身飞上马背,扬起手中的马鞭向马头一拦,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马嘶鸣了几声便安静下来。 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女子不安的心稍稍放下,扬起葱白玉手轻轻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郡主受惊了,臣护主不力,请郡主责罚”。 流苏闻声撩开半边卷帘,只见露出一张五官轮廓分明的脸,男子低垂着眼睑,恭敬地单膝跪地,绣着大片牡丹的紫绣衣袍虽因刚才制马的原因下摆有些脏,却依旧掩不住少年的绰绰风姿。 “武少将不必自责,一路上幸好有将军的护送,将军对本郡主有恩,本郡主若责罚将军则于情于理不合,武将军快快请起。”女子软软动听的声音传来,少年低声道:“多谢郡主。” 起身抬头,匆忙的一眼,少年那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快到捉不到的惊艳,马车中的女子着了一身深蓝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花白玉簪绾起,淡上铅华。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虽白纱遮面,可露出的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如一汪清泉一样清澈,好像有一种魔力,使人情不自禁的沉沦。 卷帘落下,少年回过神来转身牵着马按照原路往回走,平静的心湖中荡起一圈圈莫名的涟漪。 不知何时,流苏端了一盘点心放在女子手旁,轻轻说:“小姐,您吃点一品糕吧,这是出宫前高嬷嬷塞给我的,她老人家知道您最喜欢吃一品糕了,所以让我给小姐带着。一路上您吃不好睡不好,奴婢看着也心疼。” 女子轻轻托起一块糕点,金黄色小巧的糕点躺在女子纤纤玉手中,宛如一轮明月。手轻轻放下,细柳之眉微微蹙起,望着盘子里的糕点微叹道:“难为高嬷嬷了,这些年还好有高嬷嬷照顾我,否则当年我早已死在那场动乱中。此去一别,不知何年再见。前方是福是祸还未知晓,流苏,你不该跟着我的。” “小姐,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流苏慌忙跪下,秀气的小脸泪光闪闪,声音哽咽起来:“流苏从小无父无母,流落街头行乞,若非小姐救下流苏,流苏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小姐对流苏的大恩大德,流苏一辈子无以回报,流苏愿意一辈子跟着小姐,小姐去哪里流苏就去哪里……”。 女子扶起泣不成声的流苏,柔声道:“傻流苏,我是去大琉国和亲的,你跟着我会很危险的。” 流苏连连摇头,抓着女子的手急忙说:“不不,正因为危险,所以我更要跟小姐一起去。小姐放心,我绝不会给小姐惹麻烦的。” 女子用手指轻点了一下流苏的额头,嗤笑道:“你啊,那么笨,不怕麻烦惹你,就怕你惹麻烦呢。那么大的姑娘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啊,快擦擦脸,等会让你心仪的武少将看到了,还不笑话你?”说罢,从袖口里抽出一条绣着火红枫叶的丝帕塞到流苏手里。 一听到郡主提到武将军,流苏连忙胡乱的擦了眼泪,红红的小脸露出一丝羞涩,转过身背对着女子低声嘟囔着:“小姐就会拿奴婢开玩笑,奴婢身份低微,怎敢妄想……” 女子浅笑着将流苏拉过来,用银筷夹起一块一品糕放在流苏嘴边,柔柔的说:“我的好流苏,不生气了啊,来,尝尝嬷嬷做的糕点,嬷嬷做的糕点可是月璃国王宫最厉害的厨子都比不上的哦。” 禁不住美食的诱惑,流苏别扭的转过身佯装生气,月牙般的眼睛却直直盯着一品糕,含糊不清的说“那……看在嬷嬷的份上,我就勉强原谅小姐了。”说罢一口将一品糕吞进嘴里,酥脆的一品糕甜而不腻,皮如薄纸,流苏两腮被糕点塞得鼓鼓的,嘴角沾着残屑的样子甚是可爱。 意识到了身边人的安静,流苏停止了往嘴里塞糕点,放下手中的一品糕,流苏抬起头便望到了女子略带忧伤的眼睛,那双美丽灵动的眼睛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也感染了流苏,流苏红着眼睛垂下头小声的说道:“小姐,本不应该是你去大琉国和亲的,若不是为了救王爷,你就不会答应皇后……”。 淡淡的声音打断了流苏的话“好了,流苏,事已至此,我们已别无选择,你对我的心意我都知道,只是我们到了大琉国要万事小心,大琉国不比月璃国,以后要谨言慎行,万万不可出错。” 流苏扬起小脸微微点头,一旁的女子望着似懂非懂的流苏,白纱下的绝世容颜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虽然前途一片渺茫,但是至少她不是一个人,还有流苏陪着。 残阳的血色已经褪去,星子如稀松的雨点,点缀于漆黑的天幕,一轮冰月当空挂。撩起卷帘的女子,半倚在窗边,望着浩瀚无际的天边,幽幽叹道:“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 轻轻放下卷帘,皓月伊柔声唤流苏拿来绝弦,轻抚摸着琴身,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把琴放平,玉手轻挑银弦,双手在古琴上拨动着,十分流畅。灵动的指尖传出宛然动听的曲子,有节奏,宛如天籁之音。伴随着古琴,婉转又有些哀愁的歌声缓缓流出。   「绿纱裙,白羽扇,珍珠帘开明月满,长驱赤火入珠帘。无穷大漠,似雾非雾,似烟非烟。静夜思,驱不散,风声细碎烛影乱,相思浓时心转淡,一天青辉,浮光照入水晶链,意绵绵。心有相思弦,指纤纤,衷曲复牵连。从来良宵短,只恨青丝长,青丝长。多牵伴,坐看月中天。」 过了许久,结束了这首曲子的弹奏,缓缓站起拿出随身携带的绣帕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绝弦琴,眼神露出满满就像深情,就像深深望着一个爱人,多情的眸子写满浓浓的思念…… 脑海中又一次出现了那个白衣似雪,温润如玉的男子。想起了最后一次相见的场景,朦胧的月色,一拢白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他低垂着眼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长长的睫毛在那心型脸上,形成了诱惑的弧度,人随音而动,偶尔抬起的头,让人呼吸一紧,好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只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中东西,让人抓不住,却想窥视,不知不觉间人已经被吸引,与音与人,一同沉醉。只是那一眼,便足够使她沉沦一生……         正文 【第2章】遇险   “启禀郡主,离大琉国还有很长一段路程,眼下夜色已深,不宜前行。请郡主暂且在马车上稍作休息,末将这就派人就地扎营。”武少将清冷又恭敬的声音传来,拉回了皓月伊陷在缠绵回忆里的思绪。   女子缓缓站起身,轻移莲步,柔柔俯身掀起卷帘,对着笔直立在马车旁的男子轻柔说:“劳烦将军了,本郡主累了,下来走走。”车旁的随从闻罢,立刻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皓月伊轻轻踩着随从的背在流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一阵风吹过,面上轻盈的白纱如精灵一般在黑夜里舞动,丝绸般墨色的秀发随意飘散在腰间,与飘扬的白纱形成鲜明对比。曼妙的身影立在风中,如误入凡尘的仙子,令人目眩神迷……   武逸轩愣愣的望着皓月伊向前走去的背影,失神的站在原地。蹲在地上的随从站起身子轻轻咳了一声,武逸轩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表情别扭的转过身指挥大军就地扎营。 武逸轩平时对士兵要求严格,除了训练他们作战的武艺,还训练他们野外生存能力。因此没多久就帐篷就扎好了,篝火溅起的火星如萤火虫般飞来飞去,嫣红的火光使这个清冷的夜多了些温暖。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打斗声,蹲在地上用树枝拨弄火堆的武逸轩扔掉手中的树枝,立刻拿起身上的佩剑足尖轻点,迅速往前方飞去。只见郡主和流苏已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一个白衣男子正挡在郡主前面,吃力的与那群黑衣人周旋。三个黑衣人如鬼魅一般缠住白衣男子,手中的软剑如毒蛇一样直逼男子的面门,出手狠毒,招招毙命,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男子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白色发带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全身散发着跟他的剑一样冰冷的气质,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深邃得看不到底的眼睛正戒备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剑锋。“啊,有刺客!”   突然传来流苏的一声尖叫,男子急忙回头便看到流苏被从后面偷袭的黑衣人一脚踢倒在地,白衣男子的手臂因分神瞬间被利剑刺伤,锦绣白袍被鲜血染成朵朵红梅。趁着男子不注意,黑衣人手中的一剑便朝着皓月伊迎面劈来。皓月伊来不及说话,就地打了一个滚,连着滚了七八丈远,抱着流苏从地上爬起来,心里在揣测这几名黑衣人是谁派来的。   武逸轩见状身如轻燕般来到皓月伊身边,狠狠一脚将皓月伊面前的黑衣人踢飞,将皓月伊护在身后,灵巧避过后面致命的一剑。电石火花之间,数支冷箭忽然从远处飞来,两个蒙面人骑着马手挽着长弓,风一般的逼向他们。 雷霆之势,退不可挡。武逸轩用手中的剑挡了两旁的冷箭,而背后那一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中胸口。锋利的箭头刺破肌肤那一瞬间,皓月伊下意识的尖叫出声。武逸轩的身体越来越沉,意识有些模糊,手中的剑毫无招架之力。   伤口流出的血是浓黑色,可见箭上涂了剧毒。眼看黑衣人离皓月伊越来越近,武逸轩一边后退护着皓月伊,一边对着同样有些吃力的白衣男子喊道:“我拖着他们,你先带着郡主走,一定要保护好郡主!” 白衣男子闻声后缓缓向武逸轩身边靠去,一手吃力的揽过皓月伊,躲过黑衣人的攻击,提气运力跨上旁边的马趁着苍茫夜色向远处逃去。被白衣男子抱在怀里的皓月伊挣扎道:“不,流苏还在那,快放我下来……”。   慌乱的手捶打着男子的手臂,男子秀眉轻皱,不带任何感qing色彩的声音沙哑的道:“你想死吗?我只能护了你一个人,其他人……听天由命吧。” 皓月伊像没听到一样依旧试图脱离男子禁锢在腰间强有力的手,可是徒劳。皓月伊低头抓起男子的手臂准备狠狠咬一口,可是却发现手指触到了沾满了湿湿的,粘稠的血。   停止了挣扎,皓月伊望着黑夜中男子看不清的脸道:“你流血了,伤的重不重?”身后的男子没有回答,只是举起手里的马鞭狠狠的朝着马屁股挥去,吃痛的马儿加快了速度,像离弦的箭一样向前跑去。坐在马背上的皓月伊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担心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流苏和受伤中毒的武逸轩。   不知跑了有多久,沉默的男子突然勒紧了马,被抱在怀里的皓月伊由于惯性向后倒去。皓月伊无意识的抓住了男子的腰,意识到不妥便匆匆放手,而面上的白纱早已不知去向。 男子望着不远处亮起微光的帐篷说道:“前面应该有人,我们下马过去看看。”说罢,白衣男子不顾手臂的伤痛迅速跳下马,初次骑马的皓月伊吃力的扶着马背打算下马,怎奈双腿酸痛使不上劲。眼看皓月伊摇摇欲坠便要摔下来,于是男子伸出手轻轻一拉便将皓月伊从马上来了下来抱在怀里。   男子突然的举动使得皓月伊白皙的小脸透出一抹微红。将皓月伊放到地上,男子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白玉小药瓶,从里面倒了少许液体,二话不说的就往皓月伊脸上乱抹一通。皓月伊来不及阻止,待男子停下来,皓月伊急急的问:“你给我脸上涂的是什么?你不是想害我吧”   “这是特质的易容药水,没有副作用,只是会让脸出现一些类似于过敏的红痕,药水涂脸上后只有特制的馥郁膏才能恢复。”说罢,男子又从靴子里抽出一把短匕首,对着女子的裙摆和衣袖狠狠的划了几下,只见原本深蓝色织锦的美丽长裙出现几道丑陋的口子。 对上皓月伊带有疑问的眼睛,男子沉声说道:“待会你不要说话,配合我就好,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         正文 【第3章】夜宿   “喂,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皓月伊喊道。“蓝子楚”。冷冷丢下这三个字,蓝子楚转身向帐篷走去。   蓝子楚接近帐篷还有几步远,只见帐篷外两个手持利剑的魁梧男子亮出剑阻止他靠近。蓝子楚忙拱手道:“两位大哥,我与娘子是经营丝绸的,路上遇到了劫匪,钱财所剩无几,想暂且借宿一晚,麻烦两位大哥行个方便。”   一虎背熊腰的身着色灰布袍的男子手中的利剑指着蓝子楚厉声道:“快走,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再不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蓝子楚没有动,不动声色的将剑往前推了推,陪着笑脸道:“求两位大哥了,这沙漠荒无人烟,我们夫妻二人无路可去了,求大哥通融一下吧。”那身穿灰色布袍的男子将剑抵着蓝子楚的脖子上,恶狠狠的说:“再不走,就把你的小命留下!”。   身旁一直未说话的蓝衣中年男子,伸出手拦住灰衣男子,低低说道:“二弟,主子正在休息,把主子吵醒了会怪罪下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发他们走算了。”边说边望着帐篷内的方向对灰衣男子使了个眼色。灰衣男子收回剑,大大咧咧道:“留着你的小命,还不快滚。”   蓝子楚还不死心,向前移动几步对着蓝衣中年男子拱手抱拳,声音沙哑:“这位仁兄,在下和娘子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眼下夜已深,恳请阁下留宿我们夫妻二人一晚,天一亮我们便走。大恩大德,在下将没齿难忘。”   “不是我们不帮你,而是我们现在真的不方便留宿你们,你还是走吧,再不走难免会招惹麻烦上身。”转过头对灰衣男子道:“二弟,这个时辰三弟该回来了,主子也还等着呢,我去看看。”说罢,向帐篷内走去。   “尹超,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吵闹?”   半个身子刚踏进帐篷内的蓝衣男子,对着一个侧卧在软塌上的身着绯色锦袍的男子恭敬的说道:“回主子,是一对过路夫妻想跟主子借住一宿,奴才和二弟刚才赶他们走了,只是那男子没有离开的意思。”   男子轻启薄唇,唇角微微弯起,随意的说道:“不是说了吗?在本殿下面前可以不必称奴才。”“奴才诚惶诚恐,奴才就是奴才,不敢在主子面前放肆。”尹超越发恭敬起来。男子懒洋洋的问道:“那是个怎样的人?”。   知道主子问的是帐篷外那个想要借宿的白衣男子,尹超神色淡淡,“看言谈举止不像是个普通的山野村夫,虽然手臂受了伤,但应该也是个会武功的人。说是和他娘子是过路商人,路上遇到了劫匪。”尹超说罢微微抬头,只见主子神色慵懒地坐在那里,脸如灯火般,明了又暗,暗了又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尹超,请他们进来。”凤眸微微眯起,漆黑的眼眸中带着玩味的意思。   尹超转身走出帐篷,只见那被尹超喊作二弟的灰衣男子正推搡着蓝子楚。尹超出声制止道:“二弟,住手,主子请这位公子和夫人进去。”蓝子楚听罢,连忙拱手道谢,转过身向不远处站在原地等着的皓月伊走去。   等了许久不见蓝子楚回来,皓月伊有些着急,手指绞着衣角来回踱来踱去。看到走来的蓝子楚,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向前走了几步,扬起早已被药水掩盖绝世容颜的小脸,问道:“去了那么久,怎么样了?”   蓝子楚刚才赔笑的脸早已不知何时换成了来时路上的面无表情,依旧不带任何感情的说:“等会跟着我,不要乱说话,不要乱走动。”说罢,便拉着皓月伊的手走向帐篷。   皓月伊不满的甩甩手,企图甩掉握着自己手的男子。男子冷冷的声音传来:“你如果晚上想要自己在沙漠里挨冻受饿的话,你就自己待在这吧。”说完松开皓月伊的手大步向前走去,皓月伊见蓝子楚丢下自己,于是急急加快脚步向前追去。跟在蓝子楚身后来到帐篷外,蓝子楚对着尹超微微点头,然后牵着皓月伊的手走进帐篷。   只见帐篷内那人俊美绝伦,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羁,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另人目眩的笑容。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一袭绯色锦衣更显得妖艳无比。   蓝子楚拉着皓月伊走向前,恭敬的站在距离男子几步之外,抱拳拱手说道:“在下蓝子楚,多谢公子相助,公子的恩情来日有机会,子楚必当涌泉相报。”   男子那双微挑的凤目轻眯,从蓝子楚身上扫过,声音低沉:“蓝公子言重了,在下只是尽点自己的微薄之力而已。敢问公子路上遇到何事,怎会弄得如此……狼狈?”   蓝子楚不好意思的摸着血已经结痂的胳膊,说道:“在下与娘子以贩卖丝绸为生计,谁知路上遇到了劫匪,在下学艺不精,寡不敌众,受了点伤。好在劫匪只是劫走了钱财货物,没有要了我们夫妻二人性命。”对着躲在自己身后的皓月伊使了个眼色,“娘子,还不过来谢过公子。”   皓月伊莲步轻移,缓缓向前施了一礼,“多谢公子相助。”声音软软糯糯,煞是好听。皓月伊微微垂着头,柔顺的模样,只是细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起身退到蓝子楚身后,抬头的瞬间男子看到了皓月伊那脸上的道道红痕和被利剑划破的衣裙,眼底滑过一丝探究,但很快的便隐藏去。 蓝子楚捕捉到了男子眼中的异样,于是笑道:“我家娘子去年得了场怪病,容颜有损,虽然寻医无数,可也找不到医治的办法。如若吓到了公子,还望恕罪。还不知公子贵姓,改日蓝某定会上门拜访。”   男子恍若天人的脸上挂着丝丝浅笑,勾起唇角说:“蓝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既然相遇,就是有缘。在下辛迪,公子暂且住下,有需要的话派人告诉我一声便好。”对着帐篷外喊:“来人。”   尹超闻声进来,垂着眼眸低低回道:“主子有何吩咐?”。男子放下手中一直把玩着的折扇,淡淡道:“带蓝公子和夫人下去休息,派人准备最好的酒菜和换洗的衣物。” 尹超对着蓝子楚做了个“请”的动作,蓝子楚对辛迪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了帐篷。       正文 【第4章】身份   蓝子楚刚踏出帐篷,迎面便走来一个黑衣少年。匆匆瞥了一眼,只见那黑衣少年长相风神俊逸,步伐轻盈,可见武功高强。没有多停留,蓝子楚牵着皓月伊装作恩爱的模样跟随在尹超身后。   那少年撩起帐篷快步走进去,匆匆对着那抹逶迤的绯红行礼,声音掷地有声:“主子,属下半路上从月璃国的探子手里截获到一封密信。本想抓活口严加审问,但探子服毒自杀了。不过,属下可以肯定的是这封密信是发向大琉国的。属下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说罢单膝跪地,从胸口的衣襟内掏出一个竹筒双手奉上。辛迪慵懒的接过竹筒,从中抽出一张薄薄的纸条,纸条上只有短短的几个字,“除掉和亲郡主”。   辛迪看后,邪魅无双的脸上带着浅笑,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先起来,还有任务等着你呢。”跪在地上的少年起身拱手:“谢主子。” 辛迪走近少年,用手掩着嘴贴近少年的耳朵小声吩咐了几句。“快去快回,这次任务失败,你就主动去暗影局领罚吧”,辛迪转身做回软塌轻轻说道。“是,子墨遵命。” 说罢如一阵风一样消失了,帐篷内瞬间只留下一双凤眸盯着密信的辛迪。随后,辛迪望着缓缓在香炉中燃烧的纸条脸上挂起了邪魅的笑容。   “到了,今晚就请蓝公子和夫人暂且先在这里将就一下吧,我这就派人给公子和夫人送来酒菜和换洗的衣物,如果有需要公子尽可吩咐下人通知我一声就好。”尹超领着蓝子楚和皓月伊来到不远处的帐篷,然后对着旁边的下人道:“你,跟着我去给蓝公子和夫人准备酒菜和衣物,等会给公子送过来。”说罢,对着蓝子楚点点头转身离去。蓝子楚和皓月伊掀开布帘,走进帐篷。   这间帐篷内的摆设虽不如辛迪的那间豪华,也算是所需之物应有尽有,可见主人想的多么周到。帐篷中间当地放着一张长一丈左右,宽一尺多的大理石书案,案上摞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有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内插的狼毫笔如林一般。一张中间镶以秀丽的云石,上面雕刻有精美的吉祥如意图纹的美人榻。几张紫檀木玫瑰椅,一张精致的小圆桌上摆满了茶杯、茶壶、茶碗、茶盏、茶碟、茶盘等上好的白玉茶具。一个散发着不知何种香气的紫金香炉,两只蓝色琉璃花瓶。一张精雕细琢的雕花木床,锦被绣衾,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淡绿透明色的纱幔低垂着,营造出一种朦朦胧胧的气氛。床前立着一个翡翠屏风,屏风上画的是一轮红日照耀下气势磅礴的万里江山。屏风后面有一只沐浴用的木桶,装下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皓月伊打量着屋内的摆设,浅笑道:“嗯,还不错,就凑合一晚吧。”蓝子楚绕过皓月伊身边,来到书案旁,坐在玫瑰椅上随意的翻看着书案上的法帖。 见蓝子楚不说话,被忽略的皓月伊有些不满的朝蓝子楚走过去,对着蓝子楚就是一拳。这措手不及的一拳刚好打在蓝子楚受伤的手臂上,只见那结痂的伤口又有红色血迹流出。 没想到打在蓝子楚的伤口上,皓月伊不好意思讪讪的说道:“那个……对不起啊,我忘记你受伤了。疼吗?”说完便拉起蓝子楚受伤的手臂看来看去,脸色僵硬的蓝子楚冷哼一声:“你说疼不疼?要不你挨一剑试试?离我远点。”   皓月伊有点气结,柳眉轻皱,粉嫩的红唇张了张,嘟囔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负气的转身走向圆桌,无聊的把玩着那白玉茶杯。帐篷内瞬间恢复了安静,表面貌似无聊的皓月伊内心却不平静。今晚一切都是太不寻常了,先是马车失控,然后遇上杀手,接着是素不相识的蓝子楚相救,现在又是遇到了一看就是身份不凡的辛迪。一个个疑问好像一张无形的网罩住了皓月伊,太多问题需要细细思考。心里担心流苏和武逸轩情况,不知道以武逸轩的状态能否脱险,况且还带着个不会武功的流苏,恐怕凶多吉少。微微轻叹一声,转过头去看一身白衣的蓝子楚。这是怎样的一个男子,怎么会出现的那么巧合?是真的路过,还是另有阴谋……此时的蓝子楚,一身白衣虽沾染血污,发丝零落,头发有几绺从白色的发带散落遮住半张脸,可是棱角分明的侧脸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依旧俊朗冷峻。书案旁,专心看法帖的蓝子楚意识到有一道目光直视着自己,于是抬起头便对上了皓月伊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睛。感觉到了皓月伊的异样,蓝子楚不冷不热的问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你能从我脸上看出花来?”   既然被发现了在看他,皓月伊索性一手托起红痕斑斑的小脸,眨着灵动的大眼睛盯着蓝子楚,故作天真的问道:“我很好奇,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蓝子楚一时没想到沉默许久的皓月伊会问这个问题,淡淡道:“名字告诉过你,只能告诉你我有要事在身,路过刚好救了你,凑巧而已。”   显然这个答案不能让皓月伊满意,放下手中把玩着的白玉茶杯,皓月伊淡然起身来到书案旁。一只手撑着书案,一只手将蓝子楚半圈在玫瑰椅上,巴掌大的小脸凑近蓝子楚,呵气如兰:“你以为我会相信一个陌生人会对我拔刀相助,拼死相互吗?况且,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是去大琉国和亲的郡主。别告诉我,你看上了本郡主的美貌。” 皓月伊一双漆黑的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近在咫尺的俊颜,不放过蓝子楚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皓月伊突然的靠近,让蓝子楚莫名的紧张。面前的小脸,虽然因药水的作用道道丑陋的红痕,可是却掩不住那娇美的容颜。一双清丽的眼睛像一汪深潭一样吸引人,使人情不自禁的陷下去。如蝶翼般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皮肤白皙滑嫩,吹弹可破。   两人的脸近的几乎要碰在一起,灼热的气息迎面。蓝子楚意识到气氛的怪异,打算站起身推开皓月伊。 谁知刚起身蓝子楚的脸便碰到了皓月伊的唇,皓月伊愣了一下,然后红着脸快速向后退到离蓝子楚三步远的地方。 这时,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小丫头手中端着换洗的衣物走了进来,声音恭敬:“公子和夫人好好休息,奴婢准备了酒菜,一会儿会端进来。”   正文 【第5章】不解   将手中端着的换洗衣物放下,小丫头笑道:“奴婢名叫婉儿,有什么事情公子和夫人吩咐就好,奴婢就在外面。”秀气的小脸上,两个小酒窝甚是可爱。说罢,婉儿便退了出去。 帐篷内又只剩下了蓝子楚和皓月伊,安静的气氛使尴尬的两个人都及其不自然。蓝子楚故作轻松的将手中的法帖扔向桌案,起身离开玫瑰椅,绕过皓月伊走到角落摆放的一盆蝴蝶兰旁,用手漫不经心的抚弄着那娇柔的花瓣。   傻站着的皓月伊心里暗骂了蓝子楚一句,然后怏怏的坐回去。觉得这样沉默下去也不妥,皓月伊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开玩笑道:“那个……蓝子楚,你把我这个和亲郡主“拐跑”了,后果会很严重哦。” 正蹲在角落里闲的无事“辣手摧花”的蓝子楚充耳不闻,皓月伊见蓝子楚把自己当作纯透明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死死瞪着蓝子楚的背影。   “喂,你觉得辛迪为什么留宿我们啊?”皓月伊不甘的叫道,最后一个“啊”拖成了一个长音,怕蓝子楚听不到似的。   蓝子楚承受不了背后皓月伊那道太过“炽热”的目光,无奈的站起身来,半倚在门边环抱着双臂饶有兴趣的看着气鼓鼓的皓月伊。 那张俊秀的依旧是面无表情,语不惊人死不休:“拜托,麻烦你还是好好照照镜子,你看看你的尊容,有谁敢拐跑你?人家辛公子肯留宿你那是你运气好,没有吓到人家就不错了。我看,你就不要想入非非了!”   “喂,你在人家辛公子面前一口一个“娘子”叫的倒是挺顺口的,刚才怎么不见你这么拽?要不是本小姐,你今晚就喂狼吧。”皓月伊不甘示弱的回嘴。   “算了吧,现在你的这张脸跟毁了容的没什么两样,哪怕你再是美若天仙,估计也没人看你一眼。嗯,对了,没有我的解药,那你这可真要顶着这样一张脸过一辈子了……”蓝子楚戏谑的说道。   蓝子楚毫不留情的打击使皓月伊恨不得将蓝子楚那一张波澜不惊的面孔撕碎,“哼,懒得理你。”咬牙切齿的扭过头独自生闷气。 她活了16年,还没有一个人这样过分的评价过她的容貌。而被他气成这样失态的自己,也是许久不见了……曾几何时自己开始习惯戴上冷漠的面具,除了对身边的高嬷嬷和流苏特别上心以外,其他的人其他的事情都不能影响到早已麻木的心……当然,还有那个人,那个记忆里永远白衣胜雪,一尘不染的男子……是有多久不敢轻易流露自己的喜怒哀乐?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自己的脆弱隐藏起来,为了保护身边的人把自己伪装成无坚不摧?是自己7岁那年亲眼看到父皇母后惨死在黑衣人刀下,南郡灭亡的时候?是自己流落街头丧失一国公主尊严的时候?还是看到高嬷嬷的儿子为了保护自己惨死的时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是不是从那人以后,她就不会再把真心给任何人? 这个冰冷的世界让她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她不想让自己再尝试被那背叛的滋味………虽然那只是个误会,可即使那人并没有背叛她,她也容忍不了他的欺骗……她忘了,好像时间已经把这个刚满16岁的女孩子风化了。虽然如花一样的年纪,可是她的心已经如此苍老……   本来想戏弄皓月伊的蓝子楚,意识到了对面那道纤弱身影的沉默,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望着那样突然安静的皓月伊,环抱双臂的蓝子楚陷入沉思中。 他一直以为皓月伊身为娇生惯养的郡主,一定会是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脾气,遇到刺客会慌乱无比,会嚎啕大哭,会蛮不讲理,会……各种形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词语他都有想过,可是却没有想到的是,皓月伊的表现出人意料。面对突入其来的刺客,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的镇定从容,临危不乱已不是一个男子可以比得上。 一个高高在上的郡主生命攸关的时刻,还会在意身份地位,毫不起眼的丫头和侍卫的生死,真是奇怪。明明从未骑过马,还死撑着僵直身子那么久。想起皓月伊坐在马上死咬着嘴唇倔强的小脸,蓝子楚幽深的眼眸闪过一道柔光。 见识过刚才她古灵精怪的样子,本该以为她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但面前的皓月伊漆黑的大眼睛满目忧色,眸子里流露出的悲伤太过浓重,将一旁的蓝子楚也感染了,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守护……时而淡静娴雅,时而古灵精怪,他很想知道,究竟在皓月伊身上发生过什么,能让这样一个女子难过的让人心疼……   “蓝公子,夫人,晚饭来了。”婉儿端着饭菜迎面走来,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便放下手中的托盘转身欲离开。   婉儿的声音打断了依旧沉浸在悲伤里的皓月伊,“哎,等会。”   婉儿小巧玲珑的身影停了下来,看向叫住自己的皓月伊,询问道:“夫人还有什么需要吗?” “那个…………我想洗澡。”皓月伊手指不自然的习惯性把玩着胸前的头发,眨着泛红的眼睛小声回答。   “请夫人和公子先用餐,稍后婉儿会将夫人沐浴的香汤送过来。婉儿就在外面,夫人用餐完毕唤婉儿进来就好。”说罢,施礼离开帐篷。   转过身深呼吸一口气,皓月伊用衣袖不着痕迹的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故作轻松的走到桌子面前。扬起玉手将筷子伸向那水晶托盘,优雅的将一小块精美的芙蓉酥放在嘴里,张开粉嫩的小嘴轻轻尝着。   蓝子楚望着那道清秀的身影,一举一动透露着大家闺秀的庄重优雅,好像刚才那个跟自己吵嘴和忧伤得让人心疼的女子不是她。   尝完一块芙蓉酥,虽然喜爱甜食,可筷子却并没有再夹起第二块。这芙蓉酥虽做的样式精美,味道香甜可口,可在心里还是抵不过高嬷嬷的一品糕。想起高嬷嬷来,皓月伊的秀眉间又出现了那刚隐藏下去的淡淡哀愁。         正文 【第6章】沐浴   将手中的筷子轻轻放下,皓月伊独自微微叹气。蓝子楚自动忽略到皓月伊眉间的淡淡哀愁,大步来到皓月伊对面坐下。拿起筷子不客气的夹起离皓月伊最近的那一盘蟹黄鲜菇,一脸“满足”道:“嗯~这个味道不错。蟹黄肉鲜嫩,应该是先将鲜菇用油炸,然后以上汤煨之。煮滚后才把蟹黄加进里面的,因为加了油的缘故才去了蟹黄的腥味。”说罢,意犹未尽的夸张咂咂嘴,又大大方方的将手伸向水晶碟子里的玉簪出鸡。   满嘴油渍的蓝子楚刚想张嘴说话,对面神色淡淡的皓月伊轻启薄唇:“古人有云:‘食不言,寝不语’”。说完,拿起碟子里的勺子,舀了一勺冰糖雪梨放进嘴里,清甜的雪梨仿佛暂时可以让皓月伊的心不那么苦。   一时语塞的蓝子楚艰难的咽得下嘴里的鸡肉,冷哼一声。然后负气的将筷子一一伸向桌子上的酥炸鲫鱼,鼎湖上素,芝麻凤凰卷,连那两盘提子干和蜜金钱桔都没有放过。   看着满桌的菜被蓝子楚风卷残云般“消灭”完了,皓月伊无奈的摇摇头。心下想到,本以为蓝子楚是一个冷漠的人,可竟然也有孩子气一面。虽认识短短几个小时,自己还不了解蓝子楚的为人,可至少她能感觉到他对她是没有恶意的。   皓月伊轻抬玉手,端过桌子上的白玉茶壶,拿过自己面前的茶杯缓缓倒了一杯茶,无声的推到一脸不爽的蓝子楚面前。 没想到皓月伊会倒茶给自己喝,愣了几秒然后含糊不清的嘀咕了句“谢谢”,端起茶杯面色不自然的喝起来。   “婉儿姑娘~”,皓月伊对着帐篷外面唤道。   婉儿闻声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将桌上的饭菜撤了吧,准备香汤,我想沐浴。”皓月伊声音有些疲倦。   婉儿动作迅速的收拾好了残羹剩饭,然后提着几桶热水倒入屏风后的大木桶里。然后细细撒上玫瑰花瓣,牛奶以及青木香,零陵香等香料。 撩起袖子用手试了试水温,婉儿道:“夫人,奴婢试了,水温刚好,需要奴婢服侍您沐浴吗?”   除了流苏,皓月伊还不习惯洗澡的时候身边有别人服侍,连忙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你下去吧。”   听到皓月伊的话,婉儿点点头便提着木桶出了帐篷。   皓月伊从玫瑰椅上站起来,理所当然的对着蓝子楚说:“我要洗澡,麻烦你出去”,说完身姿摇曳的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向屏风。   心情因为刚才皓月伊那杯茶刚恢复过来,此刻又愤懑起来。不满的对着皓月伊屏风后的背影喊道:“喂,那么晚了你让我出去?外面风那么大,你有没有良心啊?”   倒映在屏风上的那道曼妙身姿没有说话,只见一只白皙玉手将外穿的深蓝色锦衣长袍搭在屏风上,其次是女子的白色中衣,最后是淡粉色的亵衣。 伸出如玉的足尖试试水温,然后将身子浸没在洒满玫瑰花瓣的温水中,墨色青丝漂浮在水面形成一张妖异的网。   蓝子楚听到水“哗哗”的声音,便意识到皓月伊已经进入到木桶里在洗澡了。脸上快速飘起一抹羞红,即使皓月伊此时看不到他,还是立刻转过身,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透过屏风皓月伊看到蓝子楚背对着她,皓月伊嘴角轻扬,无所顾忌的将整这个身子都浸在热水中,悠闲的轻轻往身上洒着水。将身体向后靠在在木桶的桶壁上,一手搭在木桶边,一手玩起水面上飘荡着鲜艳的玫瑰花瓣。水刚好漫在胸前,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   腾腾热气弥漫在帐篷内,不知是室内的水蒸气还是屏风后那撩人的水声使得内心焦躁的蓝子楚面红耳赤。终于,“我出去透透气。”蓝子楚丢下这句话便匆匆走出帐篷。   见到蓝子楚走出帐篷,侯在外面的婉儿忙问:“公子有什么吩咐吗?”   “呃,没事,里面太热了,我出来凉快下,而且有点闷,出来透透气。”蓝子楚边说边故作悠闲的迈着方步向前走了几步,做出一种夜间赏景的姿态。   听到了这句话,婉儿的嘴角抽了抽,无语的望望天空,又望望前面距离自己几步远的蓝子楚,心想:这个蓝公子也真奇怪,外面那么大的风竟然出来乘凉?这天上漆黑黑的,也不见一颗星星,难道大晚上不睡觉的出来赏月?可这月亮今晚也没出来啊……琢磨不透,婉儿便无奈的摇摇头。做下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不能多嘴,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好了。于是重新在原地站好,任蓝子楚自己一个人在帐篷外面来回的走来走去。   不知蓝子楚在婉儿面前走了多少圈,直到终于在婉儿被蓝子楚快要绕晕的情况下,蓝子楚进了帐篷。 屋内的水蒸气渐渐已经散去,没有听到水声,蓝子楚走到桌子旁的玫瑰椅坐下,由于身体在外面吹冷风太久而声音颤抖的问道:“喂,你洗澡那么长时间,你洗完了没?”   屏风后面的皓月伊没有回答,蓝子楚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依旧没有声音。“喂,皓月伊,你没事吧?” 蓝子楚着急的起身走到屏风后,见皓月伊双手搭在木桶两边,身子趴在木桶里舒服的睡着了。肤如凝脂的玉背袒露在蓝子楚眼前,第一反应是立刻用手捂住眼睛。 转而想到皓月伊洗澡那么久水应该已经凉了,在凉水里泡太久会受凉的。为了不使皓月伊再“拖累”自己,还是仁慈的把她从水里抱出来吧。   手刚伸出接触到木桶,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子有些不妥。于是转身走出去,对依旧守在外面的婉儿说道:“婉儿姑娘,我家娘子洗澡时间太久了,在木桶里睡着了。我想把她抱出来,可你看,我这手臂受了伤,实在是不方便啊。请姑娘帮忙把我家娘子抱床上吧。”说完,还一脸“不好意思”的抬了抬自己还未包扎的手臂。         正文 【第7章】噩梦   婉儿听了蓝子楚的话,扬起可爱的小脸笑吟吟的对蓝子楚说道:“蓝公子对夫人真是贴心呢,婉儿这就进去服侍夫人。” 找了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的蓝子楚,听到婉儿的话后刚才那张无害的脸瞬间表情僵硬。呃,自己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贴心”这个词来形容他……   转身踏进帐篷内,绕过桌子,婉儿便看到了屏风后面趴在木桶上睡着的皓月伊。 那张依旧红痕累累的面容,此时白皙的皮肤因泡澡泛起圈圈红晕,阖上的双眼睫毛如羽翼一样微微颤抖,如果不是脸上那道道丑陋的红痕,那么面前这张脸该是怎样的惊世面容呢?暗暗惋惜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将木桶中沉睡的皓月伊扶出来,擦干了身上的水轻轻放在床上。拿过放在床上换洗的衣服给皓月伊换上,轻轻将绯红色的锦被盖在皓月伊身上婉儿便提着木桶出去了。   “蓝公子,奴婢已经给夫人换好了衣服,公子进去休息吧。”婉儿出声提醒着背对着自己发呆的蓝子楚。   “哦,谢谢姑娘了。”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蓝子楚转过身子对着身后的婉儿淡淡说道。   “公子客气了,没事的话奴婢先下去了。”婉儿提着几只木桶步履轻盈的离开,步伐有力不像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所以蓝子楚初步断定,这个看似纯真的丫头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婢女,即使真是婢女也是一个会武功的婢女,而且武功还不低。心里作了判断,于是蓝子楚便进了帐篷。   蓝子楚坐在床榻边,静静看着那张熟睡的脸。眉如远山眉黛,面如珠盘锦玉。皮肤白皙如玉,睫毛细长,微微弯曲,像是细小的蝴蝶,优雅翩然。薄薄的唇瓣略微苍白,紧紧地抿着,带着一丝倔强。眉头也紧紧蹙起,暮霭沉沉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仅仅是这样看着,他就已经忍不住伸手去摩挲她紧皱的眉头,只希望能将它们抚平。而那双掩藏在宛如蝴蝶般睫毛下面的双眸,他能想象到,若是睁开,她会有多么风华绝代。   暗暗叹气,抽回抚平皓月伊眉头的手,转身绕过屏风走到书案旁坐下。蓝子楚费力的将受伤的衣袖卷上去,可因受伤后没有及时包扎,血已经结痂成块,皮肤上的血迹和衣服粘连在一块。每往上卷起一点衣袖,就会连带着撕扯着皮肤疼。“嘶”蓝子楚倒吸一口气,终于将整个袖子都卷了上去,也因为一下子撕扯的用力太大疼得额头浸出细细汗珠。从胸口衣襟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药瓶上有一朵淡淡的兰花标志。将瓶中的金疮药撒到伤口上,然后咬着牙忍受着疼痛一手扯过托盘里的纱布笨拙的包扎起来。   包扎完的蓝子楚望了望桌案旁的美人榻,无奈摇了摇头,只有一张床,那么他今晚只能睡在这美人榻上将就一晚了。疲倦的阖上眼睛,双手抱臂一副警惕的姿态侧身睡去。   沉睡中的皓月伊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有一条漆黑的,没有尽头的小巷子。   四周一片漆黑,即使她视力再好,也伸手不见五指。身体极度虚弱,她只能依靠着墙壁慢慢向前行走。明明不远处就有一道微弱的光芒,可是不管她怎么走,总是与那道光芒隔着那么远。   胸中气血翻滚,感觉有什么东西像要宣泄而出。竭力忍着胸口的疼痛,倚着墙壁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走去。身体越来越累,双腿慢慢虚弱下来,咬牙继续向前走,终究抵不过体力透支的虚弱,沿着墙壁缓缓倒下去,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幻觉。   一群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趁着漆黑的夜从四面八方进入了南郡国王和王后的寝宫里,如从地狱里来的嗜血修罗一样,刀光剑影里毫不留情的杀掉了守门的侍卫和婢女。意识到了皇宫内进入了刺客,禁卫军统领韩正立刻带着一群侍卫与刺客厮杀起来。只是这支皇宫里最强的铁骑军,也敌不过这些行动如鬼魅的黑衣人,整个寝殿外面顿时血流成河。犀利的哭喊声,求饶声,各种杂乱的声音充斥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正在灯光下陪伴皇上批阅奏折的王后听到了外面的骚动,立刻开门后便看到横倒一片的尸体,匆忙关上门,可已经来不及了。 几个黑衣人已经破窗而入,手中凌厉的剑朝着皓一凡直劈过去。 “雪儿!雪儿,你怎么了,千万不要吓我!”皓一凡怀里抱着因失血过多而虚弱如折翼蝴蝶的王后苏沐雪,惊慌失措的大喊道。“一凡……照顾好,照顾好伊伊……。”说罢,这样一个如青莲一样的女子便永远的阖上了双眼。   蒙面人见王后为皓一凡挡了那致命的一剑,比刚才更为狠毒的一剑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了过来。皓一凡抱着苏沐雪迅速就地打了一个滚,可依旧背部受了一剑。放下怀中的苏沐雪,皓一凡悲愤的连忙抽出腰间的软剑,立刻轻点足尖,与那群黑衣人厮杀起来。那群黑衣人招式怪异狠毒,皓一凡不敢有丝毫懈怠,迅速化解着黑衣人的招式。可这时体内几股真气乱窜,直攻五脏六腑。   交手的黑衣人感觉到了皓一凡的力不从心,意识到了他体内的噬心散发挥了药效。于是示意其他几个黑衣人立刻联合使出绝杀招“魅影七杀”,而此时的皓一凡内心像被万只毒虫啃噬一般,全身内力正在一点点的散去。对于“魅影七杀”的连环攻击,皓一凡毫无招架之力,终于身子支持不住了,向前一倾,嘴角溢出的鲜血染污了身上那件明黄色的龙袍。为首的黑衣人见皓一凡已经如刀俎上的鱼肉般,手中的利剑毫不犹豫的对着倒在地上的皓一凡刺去……   鲜红的血溅到了被风吹起的白纱上,白纱上的血妖艳如曼珠沙华……       正文 【第8章】谈话   “父王!母后!”一声惊叫,沉睡的皓月伊被那睡梦中那刺眼的鲜红惊醒了。 缓缓坐起,身子倚在床榻上。伸手一摸,脸上冰凉一片。脑海中又出现父皇母后惨死的样子,那一幕她永远都不会忘。亡国之恨,杀父之仇,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她皓月伊必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喂,你没事吧?”刚睡着便听到皓月伊一声尖叫的蓝子楚立刻从美人榻上翻身一跃,快步来到皓月伊床前。   皓月伊低垂着的眼眸,瞬间隐去了眼底的狠戾之色。抬眼间依旧是一片清澈,淡淡道:“没事……我只是,做恶梦了而已。”   敏感的蓝子楚捕捉到了皓月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于是盯着皓月伊那张神色淡淡的脸,“真的没事吗?”   皓月伊伸手往身上拉了拉有些下滑的锦被,似不愿多说话般低低“嗯”了一声。知道皓月伊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蓝子楚便知趣的没有追问。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蓝子楚也早已无心睡眠。于是便躺回美人榻,“喂,聊会天吧。”蓝子楚隔着屏风喊道。   “你想聊什么?”皓月伊淡淡的声音传来。   “我想知道你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能劳烦江湖上闻名丧胆的杀手组织‘暗夜’来杀你?”   竟然派了“暗夜”?即使没有身处江湖之中,但皓月伊也知道那江湖上排名前10的杀手组织“暗夜”可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不仅要花费大手笔的佣金,还要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所以,要杀她的那个人一定身份不低,而且一定要让她这次有去无回……那么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会是谁呢?皇后窦艳茹?应该不会,她还没有恨死自己到这个地步,她只是想把自己赶出宫,少掉一个跟自己争宠的竞争对手罢了……那么会是谁呢?该不会是有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可除了高嬷嬷和流苏之外,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些人都已经死了……细细的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头绪。   “我也不知道。”皓月伊无奈的回答。   “那你接下来打算该怎么办?是回月璃国还是……”蓝子楚第一次表示“好心”的关心问道。   “接下来怎么办……”皓月伊眼中一片黯淡,喃喃重复了一遍。接下来怎么办她还真没有想过,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她以为只要答应了皇后和纯然郡主去大琉国和亲,他们就会放过那个人。她以为只要顺利接近大琉国皇帝,那么就离复仇近一点……可是,现在这情况该怎么办……如果回月璃国的话,皇后和纯然郡主知道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当然还有那个腹黑的皇上也不会轻易放过她,还会连累那个人……如果去大琉国的话,凭借一己之力怎么可能……   “是呀,接下来你要怎么办?你可是和亲郡主,和亲路上走失一个和亲郡主那可不是一件小事。”   “我……还没有想好。”皓月伊一脸纠结的实话实说。   “呃……好吧,反正闲着也是没事,本公子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天。如果你想好了,无论你是回月璃国,还是去哪里,公子我都会护送你回去。只要不是遇到“暗夜”那种变态杀手,本公子敢担保任何人都伤不了你一根汗毛。”渐渐褪去了冷漠的蓝子楚,终于暴露出了自恋的本质。   “你会有这么好心吗?”面对蓝子楚的主动“关心”,皓月伊有些质疑。   蓝子楚听到皓月伊竟然质疑自己的用心,不满的嚷道:“喂,皓月伊,本公子救你是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打算一路护送你是因为本公子侠肝义胆,菩萨心肠。你不要质疑本公子的用心好不好?”蓝子楚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被冤枉有些委屈,因为奉师命寻找“泣魂玉”的他,所以回去的路上便遇到了刺客包围皓月伊,打算一路护送她只是因为第一眼看到她的面容时想到了那个人……   “皓月伊”……第一次听到他竟然叫她的名字,她不记得自己有告诉过他啊,而且他既然已知道自己就是去大琉国和亲的月璃国郡主纯然,那么怎会知道她真实姓名叫“皓月伊”呢……难道,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么,这一路来他到底是有何用意?   见皓月伊不说话了,蓝子楚问道:“喂,你怎么了?不是哑巴了吧?”   “蓝子楚,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皓月伊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没有想到皓月伊突然会问这个问题,蓝子楚支支吾吾:“嗯……那个……当然是你告诉我的。”“我告诉过你吗?”皓月伊表示疑问。   听到皓月伊不确定的声音,蓝子楚舒了一口气,语气轻松的说道:“嗯,你告诉过我啊,你不记得了吗?肯定是你忘了。”想起皓月伊身上的装扮,于是不着痕迹的岔开话题,“对了,你不是去和亲的吗?怎么没穿喜服啊?”   “喜服太累赘,我还是喜欢自己的衣服,所以路上就换掉了。”知道蓝子楚是故意岔开话题,皓月伊秀眉微皱。不管蓝子楚是什么身份,至少她没有感觉到他对自己的恶意,所以去大琉国的这一路上蓝子楚不会伤害她,有他护送自己会安全不少。只要到了大琉国,那么自己就会跟蓝子楚毫无交集。既然他假装不知道,那么自己也不必去点破。   “蓝子楚,明天护送我去大琉国。”皓月伊又淡淡加了一句“呃……大琉国?你去大琉国干吗?”蓝子楚对于皓月伊的决定有些不解。   皓月伊无视蓝子楚的疑问,幽幽叹道:“我本就是去和亲的,和亲郡主不去大琉国去哪里?再者,月璃国和大琉国的这次和亲是表面是为了友好往来,实则是为了奠定合作关系为基础。如果和亲郡主还没有到达大琉国而路遇不测,那么有心人还不知道会如何利用这次机会呢,结果可想而知……。”如果不去大琉国,她又如何实施她的复仇计划呢……当然,最后这句话蓝子楚不会听到,因为她是在心里默默说的。       正文 【第9章】游戏 帐篷外,没有人察觉到一个身影趁着黑夜如风一样闪过。   “听清楚了吗?”正拿着毛笔在铺满宣纸的书案上作画的男子慵懒的问道。   “主子果然料事如神,如主子所想,那一对男女不是普通人,那女子是月璃国送去大琉国和亲的郡主,虽然属下不知蓝公子的身份,但看那人的言行举止,他的身份必定也是不寻常的。”如鬼魅般闪进来的黑影恭敬的说道。   一袭妖艳绯红色锦衣的辛迪像是没有听到对面人的声音似的,将狼嚎丢在一边,身子往后面的椅子一靠,眼帘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的神色。慢慢执起旁边矮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下,唇角带着晶莹剔透的酒水,眼底没有丝毫感情,“月璃国送去大琉国的和亲郡主?呵呵,他们还真是心急呢……。”   察觉到周围的空间瞬间下降,室内的温度竟然比外面的还要冻人,于是站在原地的黑影继续说道,“主子,那女子应该不是靖王爷的女儿纯然郡主。属下隐约听到蓝子楚喊那个女子‘皓月伊’,而且他们并没有睡在一张床上,蓝子楚是睡在美人榻上的。可见,两人是假夫妻。”   脸上慢慢绽开点点笑容,看着自己的暗卫黑影,辛迪懒懒道:“半年前本殿下去月璃国时曾听闻,靖王爷膝下只有一宝贝女儿纯然郡主,因老年得女,所以靖王爷和夫人对纯然郡主极其宠爱,郡主虽有倾城之貌,但刁蛮狠辣的性子却不是一般人敢惹得起的。”   “那属下要不要把这两人……”黑影出声问道,他知道主人明白他未说完的后半句话。   辛迪手指轻敲着桌面,“叩叩叩”一高一低颇有节奏感,嘴角的笑容越发深沉:“黑影,即便这两人不是大琉国派人杀的,就算死的不是真正的纯然郡主,但月璃国和大琉国之间也会必定心生间隙,如果在这时再伺机煽动两国之间的矛盾的话,本殿下可以坐山观虎斗。不过现在本殿下有更好的想法,所以这两人暂时还不能杀……黑影,你先退下,继续注意着他们的动静。”   “等会,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无论如何都要将让大琉国的皇帝看到这幅画。”辛迪幽幽一笑,那一笑风华绝代,竟比那从帐篷外透进来的月光还要亮眼。手指抚上书桌上的那幅画像,看了看细长的凤目又眯了起来。   接过辛迪递过来的画,接着外面的月光,黑影看清了画上人的模样,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姿容端庄美丽,云鬓半偏,一副慵懒的模样。等到他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整个身子微微颤了下。   那双眼睛……还来不及细想,背后传来冷冷的声音:“黑影……。”   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属下遵命”声音落下,瞬间辛迪面前便空空如也。   既然她不是纯然郡主,那么为何要代替纯然郡主去大琉国和亲呢?大琉国和月璃国和亲的目的必定是两国联手,巩固联盟,那么月璃国为何要送去一个假郡主呢……边想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小小的酒杯在他的指尖转来转去,每每看到要掉下来时,却又落到另一个指间中。让人的心也跟着那酒杯一上一下的,忍不住为那小酒杯的命运担心,让人恨不得将那酒杯接住,放稳。   想起那张有些丑陋的斑斑红痕的脸,辛迪漆黑的眼眸流露出一丝玩味……既然是你自己加入了这场游戏,那么本殿下就将计就计吧……皓月伊,我很期待你的表现,希望你不要令本殿下失望……   给蓝子楚分析完了利弊,皓月伊叹了口气,掀开身上的锦被,缓缓起身走下床。轻声来到放着烛台的矮桌旁,用银拨子挑着烛芯,声音无奈:“蓝子楚,这大琉国是一定要去的。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蓝子楚听到皓月伊的话,意识到了皓月伊已经下定决心了,是自己把问题想的太简单,所以也不知该如何回复。 帐篷内又恢复了沉默,烛台上的烛泪一滴滴的滴落到桌子上就像此时皓月伊的心一样。   天渐渐亮了,鱼肚白的天空,薄雾冥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梳妆完毕的皓月伊转身看着从屏风后面换好衣服走出来的蓝子楚,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洁净而明朗的白色锦服,内松外紧十分合身,发丝用上好的无暇玉冠了起来。眼睛很漂亮,深邃幽蓝如深夜的大海,冰冷寒冽也应该如深夜的大海。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的观察蓝子楚,突然发现这样子故作深沉,不说话的蓝子楚还是比较可爱的。嗯……皓月伊还是第一次用“可爱”这个词形容一个男子。   察觉到皓月伊凝视自己的目光,蓝子楚不好意思的用手拽了拽长袍的下摆,忐忑的问道:“呃……你这么看着我,不好看吗?”   皓月伊淡淡笑道:“没有,还不错。”   “哈哈,看你崇拜的眼神我就知道,本公子穿什么都好看。”听到皓月伊的话,蓝子楚无比自恋的走到皓月伊面前转了两圈。   “蓝子楚,你怎么会那么喜欢白色?你难道不知道办丧事的人才最喜欢白色吗?”果然,蓝子楚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皓月伊的打击声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听到皓月伊后面这句话,刚才沾沾自喜的蓝子楚气的差点吐血,忿忿道:“喂,你竟然诅咒我,你简直是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   无视蓝子楚的愤怒,皓月伊带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蓝子楚,我可没有说是给你办丧事哦,是你自己说的。”当然,前提是忽略掉皓月伊脸上还未用药水洗去的丑陋红痕。   “哼,皓月伊,我告诉你,本公子最喜欢的颜色还就是白色!”蓝子楚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看着皓月伊   白色……皓月伊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个人,那个人也是最喜欢白色……可是,同样喜欢白色的蓝子楚却跟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相差太远……眼前的蓝子楚褪去冷漠的外表后,显然是一个幼稚的大孩子。而那个人,却永远总是温润如玉的样子。         正文 【第10章】花雕 “蓝公子,夫人,我家主子请二位一起去主子的帐篷内用餐。”这时,婉儿的声音传来。 “走吧,身为客人让主人等是不礼貌的行为。”皓月伊无视一脸不满的蓝子楚,径自站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皓月伊没有理会自己就走了,蓝子楚收起脸上的不满加快脚步跟在皓月伊的身后。 帐篷外的灰衣男子依旧是那副蛮横的表情,可见这个人是个没头没脑的愣头青。旁边的尹超对着蓝子楚说道:“蓝公子,这是我二弟马怀。我二弟人不坏,就是脾气有点暴,还望公子不要介意。”说罢,做了个“请”的动作。蓝子楚对尹超笑着点点头,牵着皓月伊进了帐篷。 帐篷内,一张圆桌上摆满了各种佳肴,很难让人想象这是在沙漠而不是在皇宫。野合虾仁,酥姜皮蛋,青瓜拼腰果,一品官燕,虎扣龙藏,清汤雪耳,蟹肉海棠果,七彩冻香糕…… 坐在桌子旁依旧一袭绯红的辛迪对着走进来的蓝子楚和皓月伊客气又不疏离:“蓝公子,蓝夫人,在下准备了一些粗茶淡饭,还希望二位不要嫌弃。” 蓝子楚望着满桌佳肴,玩笑道:“公子真会说笑,这桌上的每道菜都是罕见的佳肴,可见公子的厨子堪比皇宫里的厨子,若称这些美味佳肴为‘粗茶淡饭’的话,那么皇宫里的厨子也不过如此吧。” 辛迪轻轻一笑,不予置评。“蓝公子,蓝夫人,请。” 蓝子楚欣然坐在辛迪对面,皓月伊挨着蓝子楚坐下。身边的下人端过酒壶为辛迪斟上酒,然后也将蓝子楚和皓月伊面前的酒杯斟满。 辛迪举起酒杯,“来,先干为敬!” 蓝子楚执起面前的白玉瓷杯也一饮而尽,眼睛一亮,“最初含在口中,甘冽苦涩难以下口。不过久而久之,却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喝下去后,心中宛如火烧,却又觉得无比畅快!真是好酒!” 旁边的皓月伊仅仅闻着面前的酒味儿,她就已经觉得很刺鼻。不过是抿了一点点,皓月伊已经觉得舌头又辣又苦,根本难以再继续。但是看到辛迪幽深的眼眸,眼一闭,皓月伊直接仰头灌了下去。对面的辛迪眼底露出一丝惊讶之色。 一杯酒下肚,皓月伊白嫩的面颊快速染上了酒后的潮红。面颊连带着耳朵全身都开始一点点发热,喉中哽咽难受,心中更是像有一团大火在不停地燃烧。 “这可是正宗烧酒,异常甘洌。”辛迪看着皓月伊努力克制着面上的神色变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来,这种酒确实不适合女子喝。” “来人,将十八年沉的花雕摆上来。”话说完,辛迪直接将那杯烧酒仰头喝下,眉宇间的慵懒魅惑之色更甚:“花雕酒性柔和,酒色橙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甜醇厚,比较适合女子。”说罢,若有深意的看向皓月伊。 一旁的蓝子楚将皓月伊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放下酒杯笑着说:“让公子见笑了,我家娘子不胜酒力,还是让在下和公子畅饮吧。”说罢,筷子不着痕迹的夹了菜放到皓月伊面前的碟子里。 见辛迪传过来的丫头已经在给皓月伊倒酒,皓月伊伸手端过酒杯,望着橙黄清亮的花雕酒轻轻抿了一口。“果然是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甜醇厚。”皓月伊笑着看着对面的辛迪。 辛迪眼眸微沉,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花雕,唇角噙着的浅笑越发慵懒惑人:“花雕酒虽然酒性温和,不过切忌贪杯。” 蓝子楚见皓月伊面色陀红,于是便示意侯在边上的婢女奉茶。蓝子楚给皓月伊倒了杯茶水喝,于是举起面前的酒杯:“辛公子,在下敬你一杯,感谢公子对在下和娘子的帮助。”说完,一饮而尽。 “还未问蓝公子和蓝夫人是哪里人,不知在下让人做的这些菜是否合口味?”辛迪饶有兴趣的望着正在小口小口吃着青瓜拼腰果的皓月伊。 手中的筷子顿了顿,蓝子楚夹起盘子里的七彩冻香糕放在皓月伊面前的碟子里。满脸“温柔”的看着正埋着头不说话的皓月伊,“公子盛情款待,子楚和娘子感恩不尽。我们夫妻二人以贩卖丝绸为生,经常奔波于各地。以后希望能顺便寻得良医,可以治好娘子的脸。” 见蓝子楚避重就轻,辛迪也不介意,恍如天人的脸上扬起一贯邪魅的笑容:“蓝公子和夫人,还真是恩爱啊,着实让在下羡慕。” 埋头吃饭的皓月伊听到辛迪刻意加重的“恩爱”两字有些不满,抬起头悄悄瞪了一眼蓝子楚。 三人吃过饭后,辛迪示意婢女将剩余饭菜撤了下去。四下无人,辛迪望着正在饮茶的蓝子楚问道:“蓝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蓝子楚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神色淡淡:“在下打算和娘子去大琉国,还要麻烦公子借马匹给在下一用。” 辛迪目光掠过坐在旁边不说话的皓月伊,不解的问道:“大琉国?” “实不相瞒,在下听说大琉国有位神医名莫言,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宅心仁厚。所以子楚想带着娘子去大琉国,看看能否有机会寻得神医来治好娘子的脸。”蓝子楚面无异色的回答。 坐在蓝子楚身旁的皓月伊低垂着眼眸,心里暗暗鄙视:这人说谎话真是信手拈来,撒谎也不带脸红的……忽然觉得头有些晕,身子有些乏力。皓月伊以为是自己不胜酒力的缘故,试图让自己的身子不要从椅子上滑下。 蓝子楚发现了皓月伊的异样,连忙走到皓月伊的椅子旁边,扶着她的肩关切的问道:“娘子,你没事吧?” 辛迪望着扶着皓月伊肩的蓝子楚,声音冷冷:“蓝公子对夫人还真是关心备至呢,只是在下不知蓝公子是否对每个姑娘都这样温柔多情呢?” 蓝子楚因担心皓月伊,所以没来得及捕捉到辛迪声音里的变化,依旧淡淡的说道:“公子说笑了,在下心中只有娘子一人,怎会对别的姑娘心生妄想?” “只是,你眼前的这位姑娘根本就不是你的‘娘子’。蓝公子,我说的对吗?”辛迪勾起一抹慵懒的笑,只是一双桃花眼里不带一丝温度。 “呵呵,辛公子果然是人中之龙,在下的雕虫小技怎能入得了四殿下的眼?”只是以殿下身份竟然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实在是让在下汗颜。”蓝子楚点破辛迪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