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楔子   秦诗语想,她还是不够坚强。   以至于在宾客们一致的起哄声中,连看都不敢看对面的男子一眼就落荒而逃。   不小心撞到了一旁的香槟桌台,一刹那哗啦啦碎了一地的玻璃。   秦诗语脚步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跑了出去。   原本还在喊“亲一下,亲一下”的宾客看着仓惶逃离现场的伴娘一瞬间都噤声了。   没几秒,台上的伴郎亦是神色不明追了出去。   直到包厢那两扇门再次阖上,议论声四起。   在一众不解错愕声里,还是主持人首先缓过神,笑了下,扬声说:“各位宾客,看来我们的伴娘啊是第一次当,没经验,以至于太害羞了,既然伴郎已经追出去了,那我们继续婚礼仪式。”   秦诗语慌不择路的跑着,迎面走来几个人,看到她一手提着礼服裙摆,双眼通红活脱脱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皆是一愣。   秦诗语慌忙低头侧身拧开就近的一扇门,出来便是楼梯口。   酒店一共二十九楼,她所在的是二十六楼,直接从楼梯上了顶楼天台。   到了天台,秦诗语走到遮蔽的角落里,颓然坐下,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臂弯间,轻声抽泣。   温宸找到秦诗语的时候,她还在哭,肩膀微微耸动,明显克制压抑的啜泣声,一声,一声,沉沉的敲在他的心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诗语觉得心情稍微缓解了一点,才把头抬起来,披散在肩的头发黏在湿哒哒的脸上,红肿的眼睛微眯着,眼前的事物都像隔着一层水汽,湿朦朦的,就这么坐着发呆。   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刚才真的太失礼,把好友杨曦的婚礼都搞砸了。   蓦地,眼前横出一只手,手骨分明,拇指甲盖修剪的浑圆,甲面上有弯弯一道月牙,手里拿着一块手帕,净白的手衬在深浅蓝色方格上,好看的像个艺术品。   秦诗语此刻却没有欣赏的冲动,惊慌抬头,猝不及防落入一双深邃黑不见底看不清情绪的眸里。   温宸居高临下的看着秦诗语,她抬头那一刹,将她眸底慌乱,无助,还有一丝不可明辨的沉痛尽收眼里,眉头几不可察的蹙起。   不知是不是哭了太久的关系,来人又站在太阳的光碎里,秦诗语有点恍惚,脑子涨涨的缓不过来,盯着眼前的人,时光错乱,想起曾经在学校的天台,亦有人给她递了一块手帕。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许久,谁都没有说话。   “擦一下吧。”最终,还是温宸先开口,语气没有波澜,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无奈。   秦诗语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猛地回神,仓皇低下头,垂在地上的左手紧拽着裙角,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哪怕已经被看到了。   这是他们分别六年重逢后说的第一句话。   眼前的手没有挪动半分,僵持了会儿,秦诗语迟疑的接过手帕。   坐得太久腿都麻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站起来,正欲转身离开,冷不防被人抓住手臂,他的手指沁寒如玉,凉的她微微一颤。   “喝口水吧。”   温宸递过来一瓶水,秦诗语觉得嗓子眼干的发疼,却没有伸手,低不可闻的说了句‘不用,谢谢’就抽出手臂越过他,下楼。   温宸看着她的背影闭了下眼睛,终究还是狠不下心,从早上看到她的那一刻起,多少次想要质问她为什么当年一声不响的离开,连句解释都没有,满腔的怒意却在刚才看到她盈着泪水,无助,茫然,红肿,微微用力才睁开的双眼时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一如当年,她做错事,或是有事央求他的时候,只要抿着嘴拿眼怔怔的看他,一眨不眨,他只有投降妥协的份,什么脾气什么怒火通通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文 第2章 初心   炎炎六月,晌午阳光正烈,知了都叫的格外响,一声亮过一声。   Z大教学楼天台有个屋檐处在风角,阳光晒不到,更重要的是不易被人发觉,是个乘凉午歇的好去处。   温宸原本正阖着眼假寐,轻风拂过,听着知了声,神经也随之放松。   细细碎碎的低泣随风吹来,也不知哭了多久,声音没有减弱,反而有变响的趋势,温宸听着那渐渐响亮的哭声竟是没由来的心口闷燥。   秦诗语从寝室一路跑到教学楼天台,顺着一面墙壁坐下来,手臂紧拢着双腿,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埋头抽泣起来,渐渐哭出声音,最后哭的声嘶力竭才停歇。   早上接到爸爸的电话,直奔养老院,赶在奶奶断气前见了她最后一面。   养老院内驻的医生见到她之后,经过爸爸点头同意,摘掉了奶奶的氧气罩,奶奶的眼神浑浊,干枯苍白的嘴唇及不可见的蠕动,然而却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奶奶,我是小语,我在这里,奶奶你怎么了?”她跪在床边,抓住奶奶的手。   奶奶的眼神涣散,已经没有了聚焦,却是看着秦诗语的方向轻轻扯了下嘴角,合上了本就耷拉着的眼皮。   病床边的仪器发出尖锐的“滴——”声,所有波动的线条都变成直线,然后所有生命体征全部停止。   医生上前检查了一番,最后对他们说:节哀。   她当时完全反应不过来,就这么看着奶奶安详的睡眼,甚至嘴角眉梢都带着笑的样子,她觉得奶奶只是睡着了,睡着了而已,一会儿就会醒来对她说:小语,来了啊,奶奶给你留了几个苹果,特别甜。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晕晃晃的,照在奶奶的侧颜上,映衬的奶奶的脸几近透明。   爸爸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她看着医生给奶奶盖上白布,之后爸爸送她回学校,下车前,爸爸说:小语,奶奶走了,你不要太难过,爸爸先走了,有事打爸爸电话。   秦诗语看着爸爸满是红血丝的双眼,木讷的点头,下车,走在校园的小路上时,刚才发生的一切一幕幕在脑海里重现,疼痛慢慢苏醒,她再也忍不住,边走边哭,最后跑到了教学楼,找了个无人的脚落放声痛哭。   温宸弯身拿起刚刚带上来的矿泉水,从兜里掏出手帕。   秦诗语头顶采光一暗,热辣的太阳被挡去一半,抬头,就看到一双清澈深黑的眼眸。   “擦一下吧。”温宸微微弯腰,将手帕递出去,声音低低的,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惜。   眼前的人两颊绯红,小巧的鼻翼还在轻轻煽动,白皙的脸经过泪水的洗刷更加素净透明,仿佛可以看到皮肤底下的细血管,尤其是这双大眼睛像会说话,有被人撞破的惊慌,更深处是化不开的悲伤和无措,就像一只被人遗弃无助的小鹿,瑟缩在墙角嘤泣,让人没由来的心疼。   温宸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心疼的时候,眉头及不可察的蹙了下。   见她呆愣楞的没反应,索性走到她身边席地坐下,再次把手帕递到她面前,没有收回的意思。   秦诗语踌躇间伸手接过手帕,低头擦脸。   “喝口水吧。”温宸拧开矿泉水,递过来,他的语调始终低低的,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秦诗语接过喝了几口,冰凉的水划过喉咙,像一只温暖的手轻抚过,喉咙舒适许多,不像刚才那么口干舌燥,才想到道谢,声音还透着些微沙哑:“谢谢。”   她好像听到他恩了声,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印象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是擦肩而过,他是z大的风云人物,是老师的得意门生,和她同在计算机系却很少在同一个课堂上遇到的校草——温宸。   永远都是一脸清傲,孤冷,生人勿进,所以哪怕是众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都没人敢接近他。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着,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只有知了声声回荡在耳边。   自从天台事件之后,温宸看到秦诗语会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秦诗语便回以一笑。   他们隔三差五都会在天台碰到,这里似乎成了两个人的秘密花园,倒也谈不上熟络,但偏偏又有一丝道不清说不明的亲近,在天台共处的时候,也都是各想各的,很少说话,偏生这样的相处非但不尴尬,反而意外的融洽。   六月中旬秦诗语请了两天的假给奶奶送丧,回校那天心情很低落,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去上晚自习和图书馆。   七月不知不觉到来,大一结束,寝室里其他三个都忙着暑假实习的事情,秦诗语暑假回曲水镇舅舅的公司实习,不免落单。   这天吃过晚饭,从食堂回宿舍经过教学楼时,脚步一顿。   临近傍晚,华灯初上,虽然没有毒辣的太阳,夏日的晚风始终带着浓浓的暖意,一阵阵拂面而来。   秦诗语在天台上站了一会儿,身后脚步声由远而近,转身,见到来人,微微一笑。   温宸走到她身侧站定,双手肘撑在栏杆上。   就在秦诗语以为他不会说话时,听到他低声问:“暑假实习落实了?”   秦诗语点头:“恩,去我舅舅的公司实习,离家比较近。”   从入校的第一天就知道他的名字,去年高考他是全省的状元,而她仅以一分之差的成绩和他同时进了Z大计算机系,自此他们的名字便一左一右并排被刊登在了校报上成为招生的广告。   而彻底让温宸在z大走红的,还是开学那天,校长亲自上台为他做表彰,之前校报上刊登的是他模糊的全身照,并不能看清他的五官,而这次的开学典礼校内网给了他好几张特写,点击量瞬间爆破,一度瘫痪了校内网。   几天后更有一个八卦贴详细的描述了他的身高体重甚至家世,据称他父亲是做生意的,很有钱,原本优异的成绩加上帅气的五官已经够让人惹眼了,现在再被爆出如此优渥的家世,整个人设都完美的无可挑剔,至此便成了女生们寝室卧谈会的热门话题,没有之一。   “你呢?”   “我暑假去康达实习。”   “A市康达科技吗?我毕业后最大的梦想就是进康达。”秦诗语一脸崇拜,康达前几年在一众跨国科技公司里脱颖而出,现在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科技公司,国内有数十家分公司,而总公司就在A市。   “恩。”   “那你暑假不回家了?”   “我是A市人。”温宸开口道。   “那你高中怎么在M市读的?”秦诗语惊讶,如果她没记错,他是M市华庆高中的。   “我父母的事业在那边发展,所以我在那里读的初中和高中。”温宸侧头,就见一双似水涧眸盈着灯光望着自己,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话:“我是曲水镇的。”   “这么巧,我也是!”秦诗语眸光一亮,诧异之下是难掩的惊喜。   “我知道。”   秦诗语一愣。   “校报上有写。”温宸的语气里有一丝失落,其实他知道关于她的并非来自校报,他们第一次见面,并非学校天台,很显然她不记得了。 正文 第3章 一往情深   他是在曲水镇出生的,爷爷奶奶早逝,父母忙于工作,妈妈是独生女,外婆住在A市,小时候他就寄住在外婆家,由外婆一手带大,他喜欢称呼外婆“奶奶”,直到九岁那年跟着父母去了M市,外婆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不愿意离开,之后年级大了,腿脚不便,还是不愿意去M市跟他们一起生活,协商后才同意去A市的养老院。   他很少来A市探望外婆,父母工作忙,来A市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逢年过节通常都是安排人来A市接外婆过去M市小住几天,再送回来。   直到外婆住进养老院,连过年都不愿意去M市了。   在M市他读的寄宿高中,周末回家,还记得那天是礼拜天,晚上回来听舍友宋霖说有个小姑娘从A市过来找他,说他外婆病重住院了,让他马上回A市一趟,笑侃他魅力真大,什么时候在A市认识了美女,还带去见过家长。   男生虽然不比女生八卦,但这个女孩子从A市过来找他,在男生寝室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父母在国外出差,他第二天赶乘最早的班车去了A市第一医院,就听到阵阵哭声从房间传来。   推开门,医生和护士围在床边,有一个女孩子伏在床边,握着他外婆的手,哭的甚是凄凉,女孩如瀑的黑发随着她肩头的耸动微微晃动,像是上好的绸缎随风飘扬。   若不是看到床上躺的是外婆,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病房。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哭声丝毫没有减弱,反而越哭越响,莫名惹的他心神烦乱。   “小姑娘,别哭了,你都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饶是见惯了生死的护士,听着这哭声亦不免恻然。   “小姑娘,你联系你的父母过来给你奶奶处理后事吧。”为首的医生检查了一番,道。   “我联系不上,何奶奶的,家人。”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句话都说不完整。   “联系不上她的家人?”医生显然没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   “我,我不是何奶奶的,孙女。”   “你在这里守了一夜,你不是孙女,那你是谁?”一旁护士忍不住问。   女孩抬手擦了下眼睛,缓了一会儿,才解释:“何奶奶是我奶奶的朋友,住在我奶奶隔壁。”   虽然还伴着抽噎声,却能听出她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口音,甜美糯软。   “那怎么办,要不你再给他家人打电话试试能不能联系上?”护士道。   “我是她孙子。”温宸进门,开口。   女孩转头,一双硕大的眼睛哭的通红,惹人犹怜。   “你父母呢?”医生看了他一眼,询问。   “他们明天早上会到。”   “那好,你先跟我去办一下手续,等明天你父母来了,再办后续事宜。”医生点头。   等他回到病房的时候,里面空无一人,那个女孩已经离开,只有外婆一个人安静的躺在病床上,老人鬓边的白发稀疏,面容安详,走的时候应该没有痛苦。   他缓步走到病床边,就看到老人手里攥着一张褶皱的纸条,这是年初他来看外婆时,随手在撕下的纸张上写的自己的手机号码,外婆坚持要他写下自己就读的高中和寝室号码,却从没给他打过一次电话。   仿佛有遥远的声音传来,外婆的声音在耳边喊他:宸宸,起床上学了。   宸宸乖,多吃鱼聪明点。   宸宸,快回家吃饭了。   宸宸,跟奶奶上楼睡觉了。   宸宸……   宸宸……   直到他十几岁,已经是个大男孩了,外婆见到他还是喜欢叫他宸宸,宸宸。   而这之后,再没有人会摸着他的脑袋,叫他宸宸。   牵着他的手,去逛菜场,问他喜欢吃什么。   他不善言辞,很少给外婆打电话,每次通话都不超过三分钟,外婆来来去去总是叮嘱他要按时吃饭,要好好读书,一直把他当做九岁小孩,然后心疼话费,匆匆挂断。   以前听人说过,老人在世的时候,要好好孝敬,离世的时候,才不会那么多遗憾。   他不懂,他总觉得外婆还很年轻,还有很多很长的时间等他毕业工作后孝敬她老人家。   现在才深深体会到遗憾,外婆死前还挂念着他,他却没能赶过来见外婆最后一面。   “奶奶,孙儿不孝……”温宸双手握着老人冰凉的手,将头靠在上方,再止不住泪。   后来,他想找这个女孩,护士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翻看昨天的未接来电,十来个,都是从养老院奶奶房间的座机打出来的。   外婆的丧礼之后,又忙着高考,就将这件事淡忘了。   没想到,会再遇见她。   在茫茫人海的A市,这样轻易的就遇见了。   她和他是同一期入学的新生,他们的名字一左一右被刊登在校报上,画报上的图片很模糊,可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秦诗语。   念着这个名字,心头就觉得暖暖的,这名字倒是跟人十分符合,那天她的哭声和一双哭红的眼睛一直深深的印在脑海里。   没想到她的高考成绩仅比自己低一分。   可她却没认出他。   他也不急着接近她,而是远远的看着,她待人总是面带微笑,一对杏仁大眼水汪汪,弯弯的柳眉衬的一张脸更是温柔似水,他慢慢期待和她的相遇,哪怕只是擦肩而过,他想弄明白再遇的欢喜,究竟是什么?直到那天在学校天台,再一次听见她的哭声。   平静无波的心湖被圈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带着难以置否的心疼。   暑期两个月,他时时想起她的笑,她的眉眼,才惊觉自己对她已经心动许久,且一往情深。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那些。”秦诗语耳根微红,话里有点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回家?”温宸换了个话题。   “我爸爸下星期过来接我。”   “好。”   秦诗语对他这个好字有点不太理解什么意思。   暮色渐浓,远处灯火通明,温宸就站在这一片光影里静静的看着她,他穿着白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散开,袖口随意挽起,双手插兜,额前的刘海被清风微微吹散,五官轮廓都不甚明切,然而一双眼睛却是亮的发黑,眸光清澈又似带着灼热的暗涌,看的秦诗语突然就乱了心跳,胸口发烫。 正文 第4章 表白   实习回来,大二的课程在微凉的初秋拉开序幕,秦诗语发现和温宸碰到的几率越来越高。   课堂上,操场上,晚自习,图书馆,甚至是选修课。   碰到也没什么,都在计算机系,但温宸只要发现秦诗语的身影,就会自主走到她旁边坐下,秦诗语心里打鼓,却不敢多想,只道他是无意为之。   几番过后室友杨曦,青青,梦梦都忍不住问,大神最近在你身边出现的频率好高,你们俩是不是瞒着我们暗度陈仓了吧?   “我跟他就是认识而已。”秦诗语莫名心虚。   “我感觉你们不止认识这么简单!”杨曦摇头,随即反应过来:“你跟大神认识这种事情,你居然都没跟我们说过?”   “我跟他不熟……”秦诗语小声反驳。   “你们怎么认识的?”梦梦探着脑袋,也是一脸好奇。   “就这样认识的。”秦诗语打着太极。   “什么叫就这样认识?你肯定有事情瞒着我们!”杨曦不信。   “你们别瞎猜了,我跟他就是偶尔会在老师办公室碰到,有过一些交流。”秦诗语找了个官方说法。   “那你怎么都没跟我们提起过?”   “我跟他这不也不是很熟啊,走了,走了,上课要迟到了。”秦诗语逮着机会就先溜了。   “不对啊,我经常看到大神对你笑,他对别人可没这么和蔼可亲,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杨曦在后面边追边问。   秦诗语假装没听到,内心却暗自窃喜,他对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好感?暑假前的那天,在天台上,他说他是曲水镇的,他说他知道她也是,是不是说明他从一开始进校就有注意到她了?   不不不,一定是她想太多了,他这么优秀,只要他招招手,立马有一群小姑娘蜂拥而上,更重要的是他什么都没说,两个人除了在天台上的小秘密之外,平时也没什么多的交集,况且暑假分开两个月也没联系过,这样一想,心里涌上满腔的失落和苦涩。   走进教室,她和杨曦坐在一起,里面还有两个给另外两只占的位置,杨曦坐在最右边靠走道。   温宸缓步而来,在杨曦旁边站定,低头说:“不好意思。”   杨曦没弄明白温宸是什么意思,看了看秦诗语也是一脸茫然。   见他一直这样看着自己,指了指自己的座位。   温宸笑了下,她恍然惊悟,捧着课本就窜到了后面,落座后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什么让座?那是她先占的位置啊!这里这么多空位,他为什么非要坐她的位置?   温宸神色自若的在秦诗语身边坐下。   “温同学……”秦诗语开口。   “叫我温宸。”温宸侧头,打断她,眼里一片清明。   “你是不是找我有事?”秦诗语被看的心头一跳,低头咽了下口水掩饰自己的心乱,轻声问。   “是我表现的不够明显吗?”温宸微微蹙眉,似在思考什么。   “啊?”秦诗语抬头看他,一脸不解。   “我是90年二月生的,水瓶座,不抽烟不喝酒,也无其他不良嗜好。”温宸说到这里,顿了下,捏着钢笔的右手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接着道:“初中高中没有早恋,到目前为止,没谈过女朋友。”   秦诗语傻呆呆的看着他,嘴巴不自觉张开,他是什么意思?   “我是独生子,父母在M市开公司……”温宸依旧旁若无人的说着。   “温同学!”秦诗语疾声打断。   “叫我温宸。”温宸好看的眉毛皱了下,再次纠正。   “……”秦诗语被打断后忘记刚才要说什么了。   “刚才说的是我的基本资料,其他的需要你自己慢慢了解。”温宸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嘴角的弧度上扬,眼里的笑更浓。   了解?了解什么?秦诗语觉得一定是她的理解能力出现了问题,她为什么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老师来了。”温宸放下手中的钢笔,翻开课本,修长的手指在书的右上角轻敲了两下,侧头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秦诗语,声音又放低了几分,带着明显的笑意,“你再看下去这节课我就没法集中精神了。”   秦诗语一张脸瞬间爆红,连耳朵后面的颈脖处都烧的厉害,猛地回头只差没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课本里。   温宸刚才的语调不高不低,并没有刻意避开其他人,于是方圆三米内的同学都听得一字不落,脸上神情在短时间内快速变化,疑惑,茫然,然后转为震惊。   天,校草温宸刚才表白了!   天,校草温宸刚才在课堂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同系的秦诗语表白了!   没几分钟,校园论坛上爆出了温宸在课堂上对秦诗语表白的视频,基于两个人的知名度都非常高,一瞬间就炸开了锅。   全校的女生纷纷哀嚎‘失恋’的痛苦,以及对秦诗语的嫉妒和羡慕。   更多的人对他们俩在一起的事情表达了见怪不怪,才子配才女是天经地义的组合,早在他们的成绩榜单高调的刊登在校报上时,看着那并排的两寸照片都觉得真是郎才女貌,迟早要在一起的节奏。   唯独有一些言辞偏激的键盘虫,说秦诗语一看就是心机婊,白莲花,从人格攻击上升至问候全家,骂的话难听的不行,整整刷了好几页。   诗语初看到不气愤是假的,但就恼了一会儿,接着淡定的在底下回复:熬夜等于慢性自杀,生气一小时等于熬夜六小时,你们没必要为了一个不认识的我做傻事。   最后配上了一个笑脸,点击发送。   关了网页,拿出模拟试卷专心的做了起来。   可谓一语激起千层浪,杨曦不淡定的一直在给诗语播报论坛实时更新,直到一个小时论坛被关闭才闭嘴。   自此,秦诗语陡然成了理科生里文采最好的,文科生里数学最好的名副其实的才女。   “小语啊,你难道真的都不生气吗?”青青小心的观察正在做习题的诗语。   “不啊,生气是拿别人的过错惩罚自己。”秦诗语漫不经心的回答,手下圆珠笔刷刷不停。   “小语啊,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口才居然这么好。”杨曦一脸崇拜的看着秦诗语。   “我小学参加过全省作文比赛,得过一等奖。”秦诗语头也不抬。   “那你后来怎么会选理科?”梦梦投来不解的眼神。   “因为我数学比语文更好。”秦诗语抬头,一脸从容。   “天呐,还让不让人活了!”其余三只仰天大喊。 正文 第5章 怎么会是你   “不过杨曦你真的太逊色了,大神一个眼神,你就中了美男计了。”青青回想方才视频里杨曦主动让位,鄙视道。   “你不知道,他那时候看着我,我觉得我要是再慢一步,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杨曦捂胸,心有余悸。   “你就编吧,明明就是中了美男计。”梦梦同鄙视。   “我真的没有!”杨曦捶桌。   众人无视之。   “大神就是大神,连表白都出人意料,真真真的太浪漫了,谁说理科生都是单细胞生物,你看,我们的大神明明就是高智商高情商的高富帅啊,可惜没能当场观摩。”青青双手捧脸,她和梦梦就是去了一趟厕所,居然就错过了这么震撼人心的时刻,真的是太悔恨了,还好其他人手快录了视频啊。   “小语,在他面前,你真的是弱爆了,透过视频我都能深深的感受到大神那眼神,秒杀啊。”梦梦点头如捣蒜。   “不是秒杀,是绝杀,毫无反击之力。”杨曦正了正脸色,学着温宸的语气,说:“你再看下去这节课我就没法集中精神了。”   “小语,你真的太花痴了!”青青喊。   “啊啊啊啊,全军覆没。”梦梦表示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秦诗语拿过身后的靠枕扔向杨曦,羞得说不出一句话。   ‘滴滴’短信提示音,拿出手机,就看到一串陌生号码。   “晚上去晚自习吗?”   正在疑惑是谁的时候,紧跟着又进来一条短信‘我是温宸’。   编辑了信息‘你怎么有我的号码?’准备发过去,想了想又删除了,拼拼写写半天,最后回了个‘嗯’字。   刚才下课后,她真的是落荒而逃,连再见都没和他说,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心跳加速,激动得不得了。   后来,她问过温宸,对她的第一印象怎么样。   温宸很认真的看了她一眼,说:爱哭。   秦诗语想起来,辩解:那个时候我奶奶过世了,所以我才哭的,才不是爱哭。   温宸笑。   她继续问:那你有多喜欢我?   “唔,很喜欢。”   “那是有多喜欢?”   “喜你成疾,药石无医。”温宸想了下,笑道。   她抿着忍不住笑意的唇角,又问: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的?   温宸揉她的脑袋,说:“很早以前。”   “是第一次在天台相识的时候吗?”   “不是,更早。”   “那是看到校报的时候?”那个时候俩人还没有交际,不会就看了下照片就喜欢上她了吧?   “不是,还要早一点。”温宸摇头。   “还早?怎么可能?我们以前都没见过。”   “宸宸。”温宸给了提示词。   秦诗语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这个名字好耳熟,一下子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华庆高中。”   华庆高中,宸宸。   秦诗语恍然大悟,瞪大眼睛,“啊,你就是何奶奶的孙子,宸宸?”   “恩。”温宸点头。   “是你啊!”一脸的难以置信。   “嗯,是我。”   “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温宸笑。   “不是,我的意思是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秦诗语觉得人生真是奇特。   “这就是天意,让我和你相遇。”   秦诗语想,可能真的是天意。   何奶奶住在奶奶隔壁,俩人经常作伴,因此她打从心底就跟何奶奶亲近,如同对自己的奶奶一般敬爱,何奶奶也总是笑眯眯的叫她语丫头,经常拉着她的手说:真是个好姑娘啊,可惜太小了,太小了啊,你要是叫我一声奶奶多好啊。   秦诗语起初以为老人家见她经常来探望奶奶,触景伤情,想孙孩了,笑呵呵的改口:奶奶。   语气甜甜的,像抹了蜜的牛奶糖,何奶奶高兴的合不拢嘴,直道:乖,真乖,等你大点,我就介绍我孙子给你认识,我家宸宸也是个很优秀的孩子,长的又帅。   秦诗语哭笑不得,敢情何奶奶是想给她做媒?   一群老人家闲着没事,平日里凑在一起听戏,闲聊,子女大都在外地,一年都来不了一趟,更别提孙子孙女了,就她隔三差五的往这里跑,现在的小年轻还有几个这么孝顺的?   有孙子的都笑着等她长大了就嫁给自家孙子,何奶奶一听就不高兴了,说:谁都不许和我抢,语丫头是我孙子的,没听她都改口喊我奶奶了?等他们一满十八岁,我就让我儿子上她家提亲去。   于是,语丫头是何奶奶内定的孙媳妇就这么传开了。   秦诗语只道他们老人家开玩笑,谁知她真的和他在一起了,想到这里,莫名红了耳根。   “我第一次见你,你就在我外婆的床前哭,哭的那么伤心,我在门口站了很久,你一直在哭。”温宸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情形。   “何奶奶去世,我很难过。”   “你以前去过M市?”   “没有。”秦诗语摇头,小时候一直在父母身边,很少出远门,那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去一个陌生的城市。   那天坐长途大巴三个小时才到M市汽车客运中心,人生地不熟,好在遇到个热忱的大叔,告诉她在哪里坐车可以到华庆高中,转了两趟巴士才到华庆高中。   华庆高中是一所男中,周日学校没课,校园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男生,她随手拉住一个人问路,那男生看了她半天,像是看什么稀奇的动物,最后挑眉,意味深长的问:“小姑娘,你去208寝室找谁呢?”   “麻烦你告诉我208寝室怎么走就好,谢谢。”秦诗语被看的不自在。   男生倒也不为难她,指了路就走了。   秦诗语第一次进男生宿舍,炎热的六月天,大多的男生都穿着背心和裤衩在楼道里晃来晃去。   大概他们也料想不到男中会突然出现个女生,还是个长得很标致的漂亮女生。   “小妹妹,你找谁啊?”有人朗声问。   秦诗语没有回答,低着头飞快的走着。   好不容易找到了208,敲了半天门,里面才有人应声:“进来。” 正文 第6章 谢谢你,走进我的生命   秦诗语推开门,就见一个男生穿着裤衩,光着膀子聚精会神的在玩电脑,唰一下红了脸,忙的背过身子,又不敢看走道上的其他人,只能低头,看自己的鞋子。   男生粗暴的骂了句娘,丢开鼠标,“又死了。”   “宋霖,有美女找,你还玩什么游戏呢?”有人吹了声口哨。   宋霖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人,一愣,“你找谁?”   看着姑娘的背影,立马意识到自己光着膀子,随手捞了件短袖套上。   “哟,看到美女紧张的衣服都穿反了啊。”有人调侃。   秦诗语微微转头,待看清楚他穿了衣服后,才转身。   “我找,宸宸。”何奶奶从没提过她的孙子全名叫什么,弥留之际,嘴里喃喃着宸宸,宸宸,手里紧紧捏着一张磨损的厉害的纸条,上面是一串手机号码,还有几个苍劲有力的字,华庆高中208,下面应该还有一串号码,只是磨损的厉害看不清楚了。   “成成?哪个成成?”宋霖反问。   “就是宸宸。”秦诗语感觉后面围了一群人,耳朵更红。   “冯程程吗?”有人笑。   “你们够了啊!”宋霖出声喝止那些人,他看不清秦诗语的脸,她头低的都快压上胸口了,听着声音年纪不过十七八,带着女孩子特有的软甜。   秦诗语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冲动了,就这样跑来找人。   “你是不是找错了?我们这里没有叫成成的。”宋霖再次出声。   “没有,他就在华庆高中208室,是宝盖头,写个星辰的宸。”秦诗语深呼吸了几口,想到何奶奶奄奄一息的样子,来了勇气,抬头解释。   “啊宸?他不在,你找他什么事情?”宋霖恍然大悟。   “我有急事找他。”秦诗语慌了。   “宋霖,人小姑娘大热天的过来找他,你给啊宸打个电话问问啊。”后头有人喊。   宋霖拿出手机,问:“你哪位找他?”   “你就说何奶奶病危,在A市第一医院,想见他。”   “何奶奶?是啊宸在A市的奶奶吗?”宋霖一愣。   秦诗语点头。   反复拨打了几次,无人接听。   “他家里电话也没人接,晚上等他回校了我告诉他。”宋霖挂了电话。   “那我先走了。”秦诗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不能再耽误了,晚上只有一班长途大巴回A市。   转了两趟车,赶上回家的大巴,秦诗语很难过,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牒,何奶奶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她心心念念的孙子过来见上最后一面。   “你怎么知道我在华庆高中读书?”温宸问。   “何奶奶之前提过一次,犯病的时候,我正好在养老院,她手里拿着你的号码,我打了很多通,都联系不上你,养老院又联系不上你父母,之后我跟着去的医院,医生说何奶奶情况很不乐观,强撑着一口气就是心愿未了,我知道她是想见你,又是周末没课,我就决定去M市找你,可还是没碰上,何奶奶走之前一直在念你的名字。”秦诗语想起那时候何奶奶还拉着她的手,嘴巴蠕动,哪怕没发出一点声音,她也知道,她在念宸宸,鼻子不由一酸。   “谢谢你。”温宸揽她入怀。   谢谢你,走进我的生命里,让我爱你。   “小语!”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秦诗语陡然回神。   “你跑哪里去了?没事吧?”杨曦一手拽着红色晚礼服的裙摆踩着高跟疾步跑过来抓住她的手,一脸担忧。   “我没事,对不起。”秦诗语想到刚才自己搞砸了她的婚礼,歉疚的低头。   “是我该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会来,还是伴郎……”杨曦也是一脸歉疚,她知道当年秦诗语和温宸的事情,所以事先和宋霖确定过温宸不会来,诗语才答应回国当她的伴娘,直到新郎团过来迎亲,破门而入看到宋霖身后的温宸时,她也是震惊的无法回神。   “不关你的事情,是我的问题。”秦诗语摇头。   “不说这些了,你先去房间休息下,结束了我去找你。”仪式刚结束,她就跑出来找她了,诗语刚才跑出来,手包都没带。   秦诗语从杨曦手里接过手包,点头。   杨曦匆匆回去婚礼现场,大家都等着新人敬酒。   秦诗语换下小礼服,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抬手揉了揉额角,坐了一天的飞机,昨晚刚睡下两小时不到就被叫起来化妆,又经过方才那么一出,此刻疲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温宸拿着房卡刷开进来的时候,就见秦诗语侧身偏头靠在沙发上,阳光隔着几层纯白的纱帘直直映在她恬静的脸上,仿佛有金色光点在她周身起舞,她的眉眼也笼着一层柔光。   示意身后的服务员稍等,掩上门放轻脚步走进来。   从床头柜上拿了酒店的定金收据单退出房间将门带上,走到门口把东西递给服务员,关上门又折了回来。   因为是大热天,酒店里的空调开的格外低,秦诗语就坐在空调口,穿着一件藕色轻纱连衣裙,胸口一片雪白若隐若现,空调的冷气吹得她的裙摆微微漾着,也不知梦见什么了,弯弯的柳眉轻蹙着,记忆中,她的眉头从来都是舒展着,一双翦眸盈着笑意。   温宸抬起右手,小心翼翼的替她拂开几缕垂落眼前的碎发,仔细的看着她的眉眼,到现在都觉得像在做梦,她就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六年不见,记忆中,她有婴儿肥,现在是标准的鹅蛋脸,褪去了青涩。   空调发出细微的簌簌声,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全世界都安静了。   秦诗语听到落锁声,睁开眼睛坐直身子,肩上的西装外套滑落,她低头微微一怔,将西装握在手里,鼻息间窜入一股似有若无熟悉的味道。 正文 第7章 匆匆那年   “宋霖那一群朋友闹着要去包厢续摊,你要不要一起来?”杨曦开门进来。   “我不去了,我早上查过下午五点有车回曲水镇。”秦诗语摇头。   “你要回曲水镇?”杨曦一愣。   “恩,回去看看。”秦诗语站起身,离开六年了,也该回家看看。   “那你再住一晚,明天我陪你回去。”杨曦皱眉,她也不想去续摊,但碍于都是宋霖儿时的玩伴,从外地赶过来参加婚礼,大家兴致又这么高。   “不用,大学四年每个月我都有回去,不至于丢了的,车票我已经在网上预订了。”秦诗语看了下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发车,这边过去车站差不多半个小时,要出发了。   “那不行,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一个人我不放心。”正说话间,杨曦手机响了,是宋霖那群朋友在催,杨曦说了句马上就来了便挂断电话。   “没关系的,你去吧,我不至于回家的路都不认得。”秦诗语扯出一抹笑,宽慰道。   杨曦还是不放心,偏偏刚挂断的电话又响了,还是那群半醉不醉的人,挂了电话,正好有人从隔壁房间出来,一看是熟人,立马叫住,“小磊。”   被唤作小磊的人走过来。   杨曦说:“小磊,你帮我送我朋友去一下车站。”   郑磊是宋霖的表弟。   “恩,好。”   杨曦转头,对秦诗语交代道:“那你自己小心点,上了车发短信给我。”   “恩。”秦诗语也不再拒绝。   “表嫂,你放心吧,我会送她上车的。”郑磊说。   杨曦还想说什么,电话再次催来,她只能匆匆下去。   “我叫郑磊,是宋霖的表弟,你要去哪个车站?”郑磊礼貌的做了自我介绍。   “汽车南站。”   “恩。”   秦诗语这次回来只待十天,就带了一个20寸的行李箱,拿出行李箱,鬼使神差把手里这件西装外套也塞了进去。   郑磊想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她轻巧避开道谢后表示不重,自己来就可以了。   到了酒店大堂,就见左侧一个人影匆匆跑来。   “小磊总算找到你了,手机怎么打不通,小文和人撞车了。”来人边跑边喊。   “怎么回事?”郑磊抬手看了下手机,没电了。   “不知道,电话里很吵,他只说撞车了,让我们赶紧过去一趟。”来人还踹着大气,想来已经找了他一阵了。   郑磊欲开口,想到身后的人,微微侧头。   “你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可以了。”秦诗语说。   来人这才发现郑磊背后的秦诗语,一眼就认出她是伴娘,干净不施脂粉的皮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红,长长的睫毛微垂,一席藕色无袖连衣裙,黑色细绳松松系在盈盈一握的腰部,及膝的裙摆缀着碎花,越发显得亭亭玉立。   “那不行,表嫂把你交代给我,我得把你安全送到车站。”郑磊坚持。   来人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粗着嗓子道:“知道了,已经找到了,我们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他对郑磊说:“小文叫我们赶紧过去,事情好像有点麻烦。”   郑磊皱眉,这边火急火燎的催他赶紧,这边又放不下表嫂交代的事情。   僵持了会儿,来人看到大堂右侧信步而来的伴郎时,招手,扬声叫道:“伴郎,你有开车吗?”   温宸走近,看了眼背对着他的秦诗语,方才点头:“有。”   “太好了,你能送一下伴娘吗?我们急着走。”   秦诗语正待拒绝,就听到身后的人道:“可以。”   郑磊见温宸答应,才说:“她要去南站坐大巴,那麻烦你送一下。”   “好。”   郑磊和来人匆匆离开。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秦诗语想了想,也没转身,微低着头想说自己坐车走,却被人生生打断。   “顺路。”温宸径自从她手里拖过行李箱,往前走去。   秦诗语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最后无力松开,跟上他。   车子启动后,车载音乐自动开启,王菲空灵的歌声悠悠传来。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眼,是否还能红着脸。   就像那年匆促刻下永远一起那样美丽的谣言。   如果过去还值得眷恋,   别太快冰释前嫌。   谁甘心就这样,   彼此无挂也无牵。   我们要互相亏欠,   要不然凭何怀缅。   匆匆那年我们见过太少世面,   温宸抬手用力按了下开关。   秦诗语怔忪间,音乐戛然而止,车内陡的安静下来,周身的空气陡然降了好几度,不知是不是冷气开得太强,竟起了鸡皮疙瘩。   温宸薄唇微抿,下巴紧绷着。   秦诗语不敢出声,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只有紧攥着裙摆的双手泄露了她的心情。   她感觉的到身边人此刻正强压着怒意,记忆里,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从没有动过怒,唯一一次发怒是她被抢劫。   那天和梦梦在路边等公交,有人经过她身边,只觉脖子一疼,下意识摸上脖子,空无一物,她第一反应是这条项链是他送的生日礼物,想也没想就去追劫匪,梦梦在后面惊慌失叫。   高中时,她是田径队的,拿过第一名,追了好长一段路,眼看劫匪越来越近,直到追进了一条小巷,劫匪突然不跑了,转过身,看着她笑了起来。   路灯一闪一闪,他的笑在一明一灭的灯光下莫名阴鸷恐怖。   她倒退了两步,转身拼了命的往回跑,路口那么远,阴森森的小巷静的可怕,没有一个人,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头皮一紧,整个人被拽的往后仰,手肘撞地,一阵火辣的疼。   “小贱娘们儿,胆子倒是不小啊,敢一个人追过来,我不过想劫个财,你倒是把自己也送上来。”贼人跨身坐在秦诗语身上,拽着她的手,笑的淫荡。   “流氓,放开我!”秦诗语心跳骤然一停,恼怒大叫。   “放开你?你都追着我跑了这么久,我不满足你,才是流氓!”劫匪冷哼。   秦诗语张嘴正要喊,劫匪用手捂住她的口,粗糙的手掌摩擦的她皮肤生疼。   她害怕极了,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 正文 第8章 他的怒气   此时,有人大喊了一声:“你在干嘛!”   劫匪抬头看到几个男子从上面巷口下来。   秦诗语听到人声,更是挣扎的厉害。   “放开她。”   劫匪看情形,瞪了秦诗语一眼,“算你今天走运!”   起身逃了。   “你没事吧?”几个男子走近,其中一人扶起秦诗语。   “这条巷子这么偏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有没有伤着哪里?”   秦诗语摇头,后怕的直掉眼泪。   “小语……”梦梦带着哭腔从路口一路跑过来,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我没事。”秦诗语摇头,擦掉眼泪。   “刚才真的吓死我了,我都追不上你。”梦梦抓着秦诗语的手,边哭边说。   “我没事了,不哭了。”秦诗语被梦梦这一哭反倒平静下来,转身道谢:“谢谢你们。”   “今天也算你凑巧遇见我们,女孩子这么晚了还是不要在这种小巷子里走。”为首的男子道。   走到大路上,就见一辆车急刹车停下,温宸从车上下来,看着秦诗语一脸的泪痕和红肿,眉头紧皱。   “温宸,你怎么来了?”秦诗语惊愕。   “你朋友?”为首的男子冲温宸笑了下,说:“既然你朋友来接你们了,那我们先走了。”   与他们道别,上车。   “你怎么会在这里?”上车后,秦诗语觉得车内的气氛异常安静,偷偷抬眼窥了眼不发一言的温宸,心虚的问。   “刚才你去追那个劫匪,我都被你吓死了,是我打给温宸的。”梦梦惊魂未定,说话还带着哭腔,她真的是被吓坏了。   梦梦说完,温宸的下颌紧绷,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指节骨青的泛白。   秦诗语大气都不敢出,紧拽着衣角的手泄露了她的不安。   到校门口,梦梦下了车,她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却被他抓住手腕。   梦梦见状知晓他们有话要说,便先回寝室。   “你是不是生气了?我跟他们不认识,我下午说自己有事,不是和那些人出去,你不要误会,我刚才去追劫匪,他们刚好经过救了我。”秦诗语解释,一脸焦急。   他约她吃晚饭,她想着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拉着梦梦去选礼物,就骗他说晚上有事,刚才他看到她和那群人在一起,莫不是误会了?   温宸刚才还没看到,现在才看到她的脖子上有一道血痕。   见他盯着自己的脖子,秦诗语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懊恼自责,“对不起,项链被扯走了。”   那是他送她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她抬手间又瞧见她手肘上的皮破了,一大块的淤青夹着血肉模糊,温宸的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秦诗语知道他在生气,很生气很生气,低声解释,带着委屈,“我就是想过几天是你生日,想去给你买生日礼物,所以才骗你说晚上有事的……”   “你为什么去追劫匪?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温宸沉着脸,心有余悸。   “当时我没想那么多,他把项链扯走了,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我就只想着要把项链拿回来……”秦诗语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项链没了就没了,你要是出点事怎么办?”温宸开口打断她,不免气恼她的冲动。   “你别生气了,我没事,你看,我不好好的吗?”秦诗语抓住他的右手,轻晃他的胳膊,放软了语气。   “要是那些人没有经过呢?”   “你不也马上就到了吗?”秦诗语抬头望着他,眸光盈盈,是坚定的信任。   只要他来了,什么危险都不怕。   温宸原本一肚子的火,被她这么一撒娇一糊弄就熄灭了,叹了口气,“以后不准做这么冒险的事情,知道吗?”   “遵命!”秦诗语如释重负,露齿一笑。   晃神间,看着车子驶出环城路,秦诗语才发现他们开的方向和南站背道而驰。   “我去汽车南站。”秦诗语以为他方才没听清她要去哪里坐车,看了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发车,A市到曲水镇一天只有两班车,错过这一班就要等明天中午十二点的。   “我回家。”   “你在路口放我下来,我打车过去南站就可以了。”秦诗语以为他要回A市的公寓,一个在北,一个在南。   ‘呲——’的一声急刹车,秦诗语被惯性弹离又被安全带重重勒回,胸口一阵闷疼。   “就这么不情愿和我在一起吗?”温宸紧绷着下颌,语气骤冷。   秦诗语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局促不安的捏紧安全带。   车子停在交通要道,且只有一条车道,一刹那喇叭声四起,温宸恍若未闻,就这么侧头直直望着秦诗语,一双湛黑深邃的眸子此时蓄着满腔的怒意,仿佛两把火炬,要将人吞噬。   漫天吵杂的喇叭声都被隔在窗外,车内冷凝的气氛和安静让人喘不过气。   ‘砰砰砰——’有个高壮的男人上前敲窗,一脸的暴怒,动作甚是粗鲁,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他的火气,玻璃被敲的震天响。   “你他妈会不会开车,堵在路口,老子赶时间,要谈情说爱回家去!”   温宸却是头也不回,依旧看着秦诗语,似在要一个答案。   男人见自己敲了半天车内的人依旧无动于衷,伸手去拉车门,那力劲似乎要把车门扳手给掰下来。   “你先开车吧,别停在这里。”秦诗语看着车外凶神恶煞的男人,颤声开口。   温宸深深吸了口气,一脚踩在油门上,敲窗的男人手下骤然一空,险些摔倒,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子破口大骂。   车子四平八稳的驶入环城大道时,秦诗语才明白过来他说的回家是指曲水镇,可即便她误解了,他有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吗?   莫名觉得委屈,喉头发涩,眼睛涌上一股潮意。   一个小时的车程,秦诗语却觉得这是她度过最漫长的一个小时,也是最短暂的一个小时。   漫长到她把过去两个人在一起的那两年都回想了一遍,他从没对她发过脾气甚至大声说过话,即使惹他生气,最后都只是无奈的揉揉她的头发。   短暂到她还贪婪的享受空气里有他的气息,让她心动又心酸的气息,转眼就已经到了。   都说全身的细胞七年更新一次,他们已经分开六年,为什么对两个人在一起时的细节还记得如此清晰?是不是再过一年就好了?就不会再想起,不会再难受了。 正文 第9章 钢琴曲   不过,他们以后估计也见不到了,这一个小时约莫是最后独处的时光。   秦诗语坐在车里,透过挡风玻璃看着熟悉的家门,怔怔的望了几秒,这是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此刻却突生怯意。   夕阳西下,橘色落日染红了半片天际,融在黄昏里的老房子却没有半点暖意,反而透着渗人的森寒,也不知是久不住人的缘故,还是人心凉了。   一阵轻缓流畅的钢琴声响起,秦诗语下意识的伸手去摸包里的手机,拿出来才发现不是自己的。   温宸看着她的举动轻皱了下眉头。   钢琴声还在响,秦诗语听着这熟悉的钢琴声,一阵恍惚。   记得那天在他公寓里看到一张他穿着黑色燕尾服弹钢琴的照片,才知道他会弹钢琴,照片里的他十二岁,眉眼青涩,低头专注着琴键,认真且从容自信,他说那天是去参加全国青少年钢琴比赛,他妈妈给他拍的。   她好奇,第几名?   第一名。   她忍不住感叹上帝的不公平,他家世好,成绩好,长的好,尤其是他这双手简直得天独厚,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写的一手好程序,还弹的一手好钢琴,真真什么好的都给他一个人占去了。   他盯着她看了半响,神色认真的点头,说:恩,上帝确实把最好的都给了我。   她刚想说他真臭美,一点都不懂得谦虚,话才到喉咙就品味出他刚才那句话其实是变着相夸她,不由两颊发烫。   之后学校的钢琴房如若有空闲,秦诗语就拉着温宸过去,听音符在他指尖流泻而出,灵巧的手指在黑白钢琴键上跳跃。   冬日的午后,暖阳在他周身晕开一圈圈的光,在她心底亦是挑起一波波的涟漪,他侧头望来,唇角微弯,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温柔和宠溺。   她出生在冬天,十二月二十二日,大三那年,21岁生日那天,他送了她一个usb,里面就是这首他谱的曲子,为她谱的曲子,都说钢琴音色单纯却又最丰富,最能代表弹奏者内心的声音,这首曲子节奏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低回如情人间的呢喃,时而明快就像恋爱中的人儿雀跃愉快的心情。   坐在寝室里,耳塞里循环着钢琴声,看着窗外结霜的枝叶,她的心却仿佛回到了夏天,暖洋洋的。   她把这首钢琴曲设置成了他的来电专属铃声。   后来遭逢变故,出国后她删了很多东西,偷拍的他的照片,两个人的合照,两年来的短信,所有和他有关的一切,唯独这首钢琴曲舍不得删,她的通讯录里还留着他的号码,即使知道手机再也不会响起这首歌。   刚出国那时候经常一个人戴着耳塞单曲循环,起初觉得心酸,听着听着听久了竟能让内心平静下来,近两年已经很少听了,今天骤然听到这首钢琴曲,竟然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铃声不依不挠,大有不接就打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温宸不紧不慢的从兜里拿出手机。   才按下接听,电话那头就传来噼里啪啦的丢来一大堆的话,许是对方嗓门太大,连带着坐在车厢内的秦诗语都听的一清二楚。   “老大,你在哪里?到H市了没有,季总已经在会议室了,他……”   “我在A市,你自己看着办吧。”温宸低声道。   “我?老大,我不行,我都没谈过这么大的项目,况且跟科桥这个项目我们前后足足耗了四个月,好不容易约起来今天谈合同细节,万一被我谈砸了。”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被吓的不轻,“老大,我试试跟季总重新约明天谈,你看行吗?”   “不用了,我这几天都没时间。”   “不是,老大,最近也没别的大项目需要你亲自跟进啊,交代他们去办不行吗?况且我们这边谈完马上就回去。”   “我去不了。”   “不是,老大,我真的搞不定……”   温宸利索的挂断电话,阻止那端的人继续说下去。   秦诗语伸手解开安全带,下车。   同时,温宸也从车上下来,从后备箱拿出她的行李箱。   秦诗语低声道谢,转身拖着行李箱走到家门口,摸出钥匙开防盗门,钥匙怎么都插不进去,仔细一看,才发现锁眼处被人撬过,许是防盗门太牢固,小偷撬不开,却导致她也开不了。   锁匠过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捣鼓了半天也开不了,摇头:“这个防盗门太牢固,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得拿电锯把门窗锯掉,这会儿天快黑了,我明天再过来。”   说罢带着工具箱离开。   秦诗语欲哭无泪,曲水镇是个小镇,连个旅馆都没有,当年舅舅一家和她一起出国了,她回来只带了自家的钥匙,谁知会遇上这种事情。   将近八点,眼看天渐渐擦黑,这个时间也没车再回A市了。   温宸见秦诗语一脸沮丧,伸手拉过行李箱,“先去吃饭吧。”   “去哪里吃?”温宸看着秦诗语坐进来,启动车子。   “都可以。”秦诗语的心情很低落,声音闷闷的。   温宸看着她这样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心里又是一阵不忍,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强硬克制住这个冲动,道:“想吃什么?”   “都可以。”秦诗语鼻子发酸,六年前爸爸跟妈妈先后只隔了两天离世,时隔六年她回来却连家门都进不去,晚上指不定还得露宿街头,这么一想什么胃口都没了。   “吃饭好吗?”温宸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不自觉放柔了语气。   “恩。”秦诗语半天才应了声。   一顿饭两个人都吃的心不在焉,打算离开时,一个中年妇女看到秦诗语惊喜的过来打招呼。   “小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正文 第10章 独处   “林阿姨。”秦诗语站起来,林阿姨是住在隔壁的邻居。   “六年不见,小语更漂亮了啊,阿姨差点都认不出来了。”林阿姨笑着看了眼温宸,继续道:“这次难得你们小俩口一起回来,要多住几天,明天来我那儿吃饭!”   大三那年秦诗语回曲水镇过年,温宸在大年初一提着大包小包过来拜访,引得邻里都探头出来张望,纷纷道秦家姑娘谈对象了,这对象长的真俊,和那谁谁真像啊。   谁知这对象正是那谁谁的儿子,于是小镇一下子就传开,秦村长的闺女和十几年前去M市做生意的温家公子谈恋爱了,温家公子大年初一过来拜年,看来两个人好事近了啊。   秦诗语也没料到温宸会不说一声过来,愣是让他提着大包小包在大门口冻了半天,还是秦妈妈出来询问谁来了才让人进屋。   虽然双方父母没有正式见过面,但都是本地人,所以都知道。   好在秦爸爸和秦妈妈开明,也没有禁止诗语在大学里不能谈恋爱,对温宸第一印象也很好,只笑怪诗语没有提早说,他们什么都没准备。   秦诗语刚想解释,就听温宸应声:“恩。”   “那你们先吃!”   道别热情的林阿姨后,秦诗语跟着温宸出来。   夜已黑,路灯星星点点,小镇在昏暗的路灯下稍显朦胧。   车子开进一座院落停下,盏盏照明灯映的整个院子通亮。   “这里没有旅馆,在我家将就一晚吧。”温宸熄火,解开安全带,见秦诗语没有动作,道:“我今天很累,没精力开回A市了。”   说完径自下车拿出她的行李箱,去开门。   秦诗语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刚才吃饭时他眼窝下的暗影,犹豫了会儿,下车跟他进屋。   温家不说富甲一方,但在曲水镇却是响当当的家庭,这套别墅是早二十年盖的,那时候大家都还住着破旧的老房子,有一瓦遮雨就算不错了,温家却已经筑起了豪宅,人人津津乐道,笑说谁嫁进温家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时隔六年,秦诗语再次踏进这里,心情却和第一次截然不同。   灯火通明,客厅的水晶吊灯在光的折射下明晃晃的刺眼,米色大理石地面光可见人,不见一丝细尘,屋里也没有常年窗门紧闭不透风的霉味。   “我小姨每个星期都会叫人过来打扫,我房间的被套每个星期都会换一次,晚上你睡我房间。”温宸道。   “不用,我睡沙发就可以了。”秦诗语想到睡在他的房间就心跳絮乱。   温宸静静的看着秦诗语,半响才道:“我们都是成年男女,睡沙发这种话,不要轻易对一个男人说。”   秦诗语一愣,随即耳根红透,她只是不想睡他的房间,才不是想要暗示什么。   温宸看着她还是这么容易害羞的样子,心情莫名舒坦许多。   “我房间是哪一间还记得吗?还是我送你上去?”温宸问。   “不用,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秦诗语从他手里拉过行李箱,说完飞快上楼。   秦诗语按着记忆找到他的房间,拧开门把,开灯,房内的格调依旧是深蓝色为主,米白色为辅,尤其是偌大的双人床铺着深蓝的床单。   秦诗语拿出换洗的衣物,去洗手间冲澡,一天的疲惫也舒缓了不少,想着今天和他之间的相处模式真的太诡异了,前一会儿还剑拔弩张,这会儿却又能心平气和的共处一屋。   温宸坐在床沿,听着洗手间里窸窸窣窣的水声,心情也是一波一荡。   浴室门打开,抬头就见她穿着睡裙头发湿漉漉的垂在肩上,手里拿着他的蓝色毛巾在擦头发。   秦诗语出来也没想到温宸会在房间里,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我过来给你送浴巾。”温宸率先回过神,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白色浴巾。   秦诗语不解。   “我房间浴室里的是我用过的。”温宸抬手手指虚拢掩在嘴边,轻咳了一声,站起来。   秦诗语觉得浑身都在发烫,脸颊更是烧的厉害,捏在手里的毛巾擦也不是,扔也不是。   “已经洗过干净的。”温宸瞥了她一眼就马上转开视线,喉咙微微发紧。   秦诗语始终没说一个字,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早点休息,我睡在隔壁客房,有事叫我。”温宸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真怕自己失控。   温宸离开后,秦诗语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磨蹭了半天才上床休息。   掀开被子躺下去,一股清新带着薄荷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得她的心神更是不宁,直到后半夜才抵不住困倦睡着。   睡在客房的温宸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整夜辗转反侧,想到惦记了六年的人就睡在隔壁自己的房间里,偏还要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想要问她当年为何不辞而别的冲动,更甚之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   秦诗语这一夜的睡眠出奇的好,在国外六年从来没有过一觉到天亮,更甚之,最初那几年需要依靠药物才能入睡。   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房间有一瞬间的怔忪,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洗漱完毕,换好衣物,提着行李箱想去隔壁客房跟温宸打声招呼。   客房门开着,里面没人,便提着行李箱下楼。   楼梯转角下来就是大门,她把行李箱推到门边。   “这次你又打算不告而别吗?”温宸从厨房出来,抬眼就看到秦诗语提着行李箱下楼往门口走,眼神陡然一冷。   秦诗语听到这突兀的质问声转身,看着他恼怒的神情却是一怔,她没有想要不告而别,只是想把行李箱放门口再找他跟他道别。   “我没有……”秦诗语看着他慑人的眼神,开口想要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