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除掉这个废物 “救命啊,放开我,不要!” 小丫鬟凄厉的惨叫声充斥着幽僻的后院,让这座掩映在山涧深处的小庵堂染上一抹令人森然的寒意。 淡淡的血腥味在冷白的月光下弥漫。 压在小丫鬟赤/裸身体上的两个壮汉之一狠狠扇了她一巴掌:“叫啊!再给老子叫大声点!老子看看谁能来救你!” “你们放开她!” 就在这一幕“活春宫”旁边,一名瘦弱的年轻女子惊呼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一身被鞭痕扯破的白色长裙血迹斑斑,而她越是挣扎得厉害,伤口渗出的血就越多,将白衣染成大片大片的粉红。 身着紫色锦缎华服的少女正将一只脚用力地踩在白衣女子背上,居高临下地宣布:“柳南栀,你给本小姐看清楚了,这个贱婢沦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无能!” 听着小丫鬟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被踩在脚下的柳南栀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已经抠进了掌心的肉里。 她堂堂的镇国公府嫡小姐,曾经威风八面,未料想会沦落到被一个父亲妾室所出的庶妹欺辱的地步,如今更是眼睁睁看着跟随了自己多年的贴身丫鬟柔儿遭到两个草包蹂/躏,却无能为力…… 她好恨!好不甘心! “柳南雪,我再怎么落魄也是骄阳王的王妃!你这样待我,朝廷追查下来,你逃脱不了干系!” “干系?”紫衣少女嗤笑了一声,“是莫家寨的山贼洗劫了这小破庙,轮/奸了王妃及其丫鬟,与我堂堂的镇国公府二小姐能有什么干系?何况,你觉得三殿下会关心你的死活吗?全宓都城谁不知道你这王妃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你别忘了,把你打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的,就是三殿下!” “我只是在这里代王爷替母妃祈福,他早晚有一天会接我回王府……”柳南栀咬了咬下嘴唇,身体上的疼痛或许会让她的心不那么痛。 柳南雪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接你回去?看来你还不知道吧!三殿下已经向皇上请了旨,马上就要迎娶你的好姐姐柳南薰过门了!若是没有你,三殿下也不至于让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只能入门作妾,恐怕这世上最希望你死的人就是三殿下了吧?” 柳南薰俯下身,看着柳南栀一脸自欺欺人的样子,故意放慢了语气,一字一顿地说着,仿佛享受着用刀子将柳南栀的心一块一块剜下来的快/感。 “反正你也死到临头了,我不妨再告诉你一点,三殿下之所以那么讨厌你,一直以来都是柳南薰在捣鬼,那个女人早就背着你跟三殿下暗通款曲了,就连这两个杀手也是她雇来的!可笑你付出一切,甚至自甘堕落,不惜被逐出家门,扶持三殿下走到今日,却只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不!不可能!” 柳南栀一直都将堂姐柳南薰当成自己最好的姐妹和闺蜜,枉她自以为聪明,却独独没有看清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 “啧,看看你这愚蠢又无能的样子!就跟你那下贱的娘亲一模一样!”柳南雪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 柳南栀浑身颤抖着,发了狂似的诅咒:“你们会遭报应的!我就是死了,也会变成厉鬼来向你们索命!今生今世,所有负我之人,我必要让你们血债血偿!我要你们都不得好死!” 身体里一股沸腾的血液直冲头顶,她扯下发髻上的素簪疯狂地朝柳南雪刺过去。 柳南雪连忙躲过去,反手揪住柳南栀的头发,恶狠狠地骂道:“死到临头了还敢诅咒本小姐!本小姐倒要看看,等你变成被山贼蹂/躏过的破鞋,身败名裂,像狗一样地被三殿下赶出家门时,是怎么求着本小姐杀了你的!” 说罢,一把将柳南栀往一边甩出去。 瘦弱的柳南栀扑倒在一边,额头重重地撞在院中插香火的石鼎上,顿时血流满面。 “给本小姐好好‘伺候’这个废物!我要她永世不得翻身!”柳南雪冷笑了一下,指着昏死过去的柳南栀下令。 那两名壮汉一脸淫色地向柳南栀走去。 “小姐……快跑啊……”柔儿虚弱地伸出手,想要拉住那两个人,可是她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柳南栀,随即自己也晕了过去。 轰隆—— 阴云不知何时遮盖了冷白的月光,雷声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炸响,远处密林里传来乌鸦嘎嘎的叫声。 伏在地上的柳南栀眼底缓缓浮现出一道异样的光晕…… 头好痛,好像要裂开了一样…… 那颗射入颅骨的流弹,真是要了老命! 柳南栀咬牙想着。 没想到自己堂堂二十一世纪最牛X的医门天才、横行海上的顶级雇佣兵,竟然要落得个葬身大海、尸骨无存的下场…… 太阳穴骤然收紧,无数关于另一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古代女人的记忆闯入脑海,像是在脑子里同时上演着几十部以数千倍的加速率放映的电影,迅速与现在的她融为一体。 在这个叫做大宛皇朝的时空,“她”是高高在上的镇国公府嫡小姐,当朝三皇子北慕辰的王妃,却遭人算计,惨死在了同父异母的庶妹柳南雪手上! 柳南栀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她这是……灵魂穿越了? “听说这小废物当年还是个女将军,老子倒要尝尝,这当过将军的女人跟普通女人的滋味有什么不一样……” 隐隐约约的声音冲撞着耳膜。 柳南栀倏忽睁开眼睛,只见一个肥硕的裸/男正压在自己的身上,撅着臭烘烘的猪嘴马上就要亲到她脸上去。她眼底寒光乍现,一把捏住壮汉的下巴,用力一拧,便听得“咔嚓”一声,壮汉的下颌整个脱臼了! “啊!” 壮汉哀嚎了一声,被柳南栀借力摔到一边,然后她捡起壮汉掉落的佩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朝壮汉的下身挥了过去。 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壮汉的双腿~间血如井喷! 另一个大汉眼见这血腥的一幕发生,速度快到他甚至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赶紧抓起丢在一边的刀挥砍向柳南栀。 柳南栀一个侧身灵巧躲过,反身一脚将其踹翻,夺过刀来,毫不留情地手起刀落,一颗圆滚滚的脑袋啪嗒从那大汉的肩膀上掉落下来,骨碌碌地滚到了那个被阉掉的裸/男旁边。 裸/男睁大眼睛,下一秒已被柳南栀从上往下一刀刺穿喉咙。 一气呵成的动作,柳南栀甚至连大气都没喘一下。 “你这个废物,怎么可能……” 一旁的柳南雪倒吸一口冷气,预想中的好戏非但没有上演,自己花大价钱雇来的两个杀手还被那个废物一口气解决掉,这简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一定是那个废物垂死挣扎,那两个草包太轻敌才会这般轻易送命! 她不甘心地扬起鞭子挥过去,吼道:“去死吧你!” 看着飞驰而来的长鞭,柳南栀冷冷地扬了下眉梢。 原主好歹也曾是叱咤疆场的女将军,若非当年那场意外造成的后遗症让她无法再动武,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又岂容她柳南雪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欺辱到头上! 如今自己穿越而来,冲破了阻碍原主动武的心理障碍,这副躯体虽然退化了不少,但还勉强可用,至少对付这几个花拳绣腿没什么问题。 柳南栀一把抓住长鞭末端,用力往回拉扯,柳南雪被鞭子带着往前踉跄了两步。柳南栀飞身上前,一脚将柳南雪踹翻在地,迅速抽刀回来,抵在柳南雪的喉咙上。 动作之迅速,让柳南雪手中准备用来偷袭的匕首只能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不敢动弹。 正文 第2章 王府来人 双方形式突然逆转,刚刚被踩在脚下的柳南栀,此刻却反将罪魁祸首柳南雪狠狠地踩在了自己的脚底下! 柳南雪又惊又惧地望着眼前变了个人似的柳南栀,咽了口唾沫:“柳南栀,我、我现在可是太子的人!我很快就会成为太子妃!你要是敢动我……啊!” 话没说完,柳南栀一刀劈在她脸上,划拉出一刀长长的血口。 柳南雪捂着脸发出惨叫声。 “就凭你,还妄想嫁进东宫?”柳南栀眼中阴沉沉的。 这毒妇当着自己的面,让人侮辱自己最忠心的丫鬟,又害得原主含恨而亡,她敢干出这些事,原来是攀上了太子北慕寒的高枝! 正好,她跟北慕寒也有仇呢! 如今大宛朝堂之上对于帝位之争,主要分为太子北慕寒和骄阳王北慕辰两股势力。柳南栀是北慕辰的王妃,与太子自然是死对头。当初自己已脱离镇国公府,如今父亲的侧室梁氏掌控着柳家,若是让梁氏的女儿柳南雪嫁进东宫,那岂不是将镇国公府划入了太子麾下? 这对母女,还真是处处都要跟自己对着干! 真是该死! 柳南栀恨不得立刻将这毒妇千刀万剐了出气,可她不得不考虑到,柳南雪毕竟是镇国公府的二小姐,若是就这么杀了她,处理不好便会累及自身。 还得想个更好的法子来惩治她! 想着,柳南栀提起一脚飞踹在柳南雪的脑侧,将她踢晕过去,然后用那两名壮汉的腰带将她绑起来。 在这里住了两年,对这小小的落霞庵以及周边情况,柳南栀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这座庵堂本来就不大,加上庵主一共才三个人,昨日接了个香客的请托,全都下山去替某个大户人家刚折了的小妾超度亡魂去了。 现在只剩下柳南栀一人,也方便了她行事。 她先将昏迷的柔儿拖回床上安顿好,然后到厨房找来平时用来推送果蔬之类杂物和重物的板车和祭祀用的酒水。 她把酒水浇到两名杀手的尸体上,点了一把火烧掉,然后将残渣和被五花大绑的柳南雪搬到板车上,从后门出去,在穿过山林深处的乱葬岗时扔掉残骸,然后又走了几里路,来到一座荒废的义庄。 原主曾经误入过这里,还发现了一条通往地下密室的密道。密室里有铁锁链和一些家具,看上去似乎曾经用来囚禁过什么人。 现在,却成了她收容柳南雪的绝佳地点! 她将昏迷的柳南雪绑在固定的家具上,又用布条堵住了嘴。 处理完这些,她回到落霞庵,清理了院子里的血迹,让这里看上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忙完已经是黎明时分,远处的山坳里传来鸡鸣。 柳南栀打了点清水,擦掉自己脸上和身上的血迹,就着金创药,在禅房里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再用刘海把额头的伤痕遮住。 对着铜镜,她看见原主这张和现代的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在这张脸的右眼角下方的颧骨上有一枚天生的暗红色胎记。 就是这个多余的东西,让这张原本足以迷倒一堆男人的面孔,在这大宛皇朝竟然还被唾骂成丑女!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早晚让他们见识自己的厉害! “小、小姐……不要……小姐快跑……” 柔儿在噩梦中一阵痛苦地低语。 柳南栀回过头,走到床边握住柔儿的手。 在原主最风光和最落魄的时候,都是这个丫头不离不弃陪伴在身边,即便这副躯壳已经换了一个灵魂,但这份主仆之情却依然令她动容。 如今,就让自己替原主来守护这一切! …… 天蒙蒙亮时,外面院子里响起了嘈杂声。 一名绿衫小丫鬟和几名王府的侍婢穿过院子,往柳南栀住的禅房走来。 “这小废物真是够死皮赖脸的!王爷都将她打发到这破地方两年了,愣是霸占着王妃的位置不放,今儿个王爷与新夫人大婚,也不得不接她过去走个过场,连累我们几个也摊上这么个苦差事,希望寒穗姑娘跟新夫人美言几句,我们可不是向着那废物,实在是贵妃娘娘的圣命难为!” “几位姐姐放宽心,我家小姐向来宅心仁厚,怎会为难你们。就连那小废物用卑鄙手段夺走王爷,我家小姐都未曾怪罪,还将她当自家姐妹看待。其实今日来接那小废物回去,也是我家小姐向贵妃娘娘提出来的。” 刚还在抱怨走这一趟苦差事的侍婢立马换了一副笑脸,夸赞道:“新夫人可真是菩萨心肠,也不知道那个恶女几世修来的福分,能和新夫人这么善良的人做姐妹!我们几个能为夫人跑这一趟都感到荣幸之至呢!” 到了禅房门前,绿衫丫鬟抢先上去敲门,见半天也没人应,不由眼珠一转,闪过一丝喜色,假意叫道:“哎呀,房里好像也没人?” “这就怪了!王爷不是让她呆在这庵堂里每日清修,不许离开半步吗?她竟敢违抗王爷的命令!看我回去禀告了王爷,可怎么治她!”瘦高的王府侍婢不耐烦地骂道。 绿衫小丫鬟趁机一把推开房间门,心道,等她们看见房间里被蹂/躏到只剩一口气的王妃娘娘时,才到好戏的高/潮呢! “砰”的一声,房门洞开。 只见柳南栀坐在床边,一副刚刚起床穿衣的样子,朝她们这群不速之客看过来。 绿衫丫鬟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瞪大眼睛像见了鬼似的看着眼前活生生的柳南栀。 柳南栀认得,这绿衫小丫鬟正是柳南薰的侍婢寒穗,另外几个是王府后院的上等婢女。 看到寒穗脸上的表情,柳南栀心头冷笑,看来柳南雪没有骗她,昨天晚上的事情,柳南薰那个贱人也有份! “哟,这不是在屋里吗?没听见敲门叫你吗?也不吭声!哑巴了你?”没有察觉到屋子里微妙的氛围,那个瘦高的王府女婢秀玉不耐烦地走上前去,一边走一边用手在空气里挥着,仿佛要赶走什么难闻的味道和灰尘。 “秀玉姐姐,办正事要紧!时辰已经不早了,要是回去误了吉时,王爷怪罪下来,咱们几个可担待不起!”一个满脸稚气的小丫鬟提醒道。 “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多嘴的份儿?”秀玉嘴上这么训斥着,但心里也知道那小丫鬟说得有道理。 本来天雨路滑,路上已经耽搁了,再同那废物纠缠的话,恐怕会耽误了吉时,到时候也不好跟王爷交代。 于是秀玉扭头对柳南栀吆喝道:“听见没有,今日王爷和熏夫人大婚,你就老老实实去走个过场,别惹得王爷不痛快,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柳南栀心道,这北慕辰还真是迫不及待,昨晚刚从柳南雪口中得知了大婚的消息,今天他就要把那小三娶进门了。 既然那对狗男女欢天喜地地办喜事,那自己就去热闹热闹好了! 正文 第3章 不受宠的王妃 柳南栀站起身,想到刚才秀玉说的那句话,嘴角微微扯了一下:“谁给谁果子吃,还不一定呢。” “你说什么?”秀玉没想到柳南栀还会还嘴,气恼地瞪大眼睛。 柳南栀却连看都没有多看秀玉一眼,转而对跟来的两名侍卫说道:“本王妃的丫鬟病了,动弹不得,你们二人就留在这里守住她,直到本王妃派人来接她!” “这……”那两名侍卫迟疑地面面相觑。 “呵!王爷派他们来,是护送马车的,可不是当看门的!”秀玉趁机训斥道。 柳南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手牌来,亮在众人眼前,道:“本王妃的命令,不听也可以,那就休怪我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 众人认出这玉手牌乃是当年皇上为安抚柳家而赐给柳南栀的,以圣旨昭告天下,彰显镇国公府的地位,其作用如同便携式的尚方宝剑! 见此情景,那两名侍卫连忙应承下来。 秀玉自然也不敢再多嘴,眼见柳南栀从自己眼前走过,不由小声嘀咕道:“神气什么?丑人多作怪!看你在王爷跟前又能讨着什么好!” 旁边那个刚被秀玉训斥了的小丫鬟强忍住笑,催道:“秀玉姐姐,赶紧走吧,可别误了吉时!” 屋外,纷纷小雨笼罩着远近群山,一片雾蒙蒙的。 山脚下,王府的马车正在等候。 秀玉从马车里拿出一套衣裳,对一身素衣的柳南栀说道:“这是王爷赐的礼服,时间紧迫,你就在马车上换吧。” 柳南栀本想接下礼服,没想到秀玉提前抽了手,好好的一套礼服掉在地上,顿时沾上了一大块脏兮兮的稀泥! “废物就是废物,连一件衣裳都拿不住!看你穿着这脏兮兮的礼服回去,王爷会怎么教训你!”秀玉皮笑肉不笑的,一副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这个狗奴才! 柳南栀心头暗暗骂道。 敢情她特意把礼服从马车上拿下来,就是想陷害自己?不过这手段也太低劣了一点吧! 想整她?那倒是看看谁更厉害! 她心生一计,微微弯起了嘴角,不动声色地捡起礼服钻进了马车。 …… 此刻的宓都城,黎明刚过。 天色阴沉着。 迎亲的声乐却早早地响彻了十里长街,引来不少冒雨看热闹的百姓围观。 热热闹闹的鞭炮和唢呐伴着大红花轿,穿过城中最繁华的街道,直抵骄阳王府阔气的朱漆大门内。 今日王府纳妾,几乎全城皆知。 骄阳王北慕辰贵为当下最受皇帝宠爱的皇子,风头正盛,直逼东宫太子,又是和名震天下的镇国公府再次结亲,虽说娶的只是柳府的堂小姐,不比前两年迎娶的嫡小姐柳南栀身份尊贵,可排场却大了数倍,不仅有皇帝指婚,王府更是三书六聘,做足了迎娶正妻的礼仪,足见北慕辰对这个妾室的宠爱。 王府大堂中央,一对璧人相拥而立。 北慕辰一身大红色喜袍,勾勒出挺拔的身形,本就俊美无匹的面容更比平时多了几分温柔,深情地看着眼前的新娇娘。 “熏儿,自今日起,你我便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我答应过要给你一个遮风挡雨的家,只是委屈了你只能以这样的名分过门,但我发誓,早晚有一天,会把属于你的都还给你!” 柳南薰柔若无骨地靠在北慕辰怀里:“辰哥哥,熏儿只不过是想要陪在你身边就够了,什么名分、地位,熏儿都不在乎的。只是觉得对不起栀儿妹妹,我实在是太自私了……” 欲说还休! 她步步谋划,处心积虑才能走到今天,终于迈出了最重要的一步! 只要柳南栀那个碍事的贱人一死,自己才真正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她出身低微,是罪臣之女! 北慕辰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可人儿,皱眉说道:“那个贱人岂能与你相提并论?明明是她夺走了你的正室之位,你还在替她着想!今天是我俩大好的日子,就别提那个贱人扫兴了!” 柳南薰低垂的眼眸中闪过狠厉的冷笑。 看王爷这样子,若是知道那碍事的女人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这时,门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哄闹声。 循声望去,一道纤细的身影从停在大门前的马车上跳下来,在一片喜庆的大红色背景衬托下,女子素净的白衣黑发显得尤为刺眼,尤其是那张惨白的脸上,右眼角下方的颧骨上还有一枚小指甲壳大小的红色胎记,如同玉石上的瑕疵一般抢眼—— 那不是柳南栀是谁?! 只见她一身素白如丧的长裙,头发也只是简单梳理披在身后。 这模样,简直像是来奔丧的! 满堂宾客顿时炸开了锅。 柳南栀虽然出身高贵,可惜被那一块胎记毁了容貌,一直以来都是众人口中的“丑女”,甚至被指腹为婚的太子大闹退婚,一时传为全城笑柄。 如果只是这些也就罢了,偏偏她还“丑人多作怪”,不知天高地厚地痴恋上皇子中仪表最为俊美的三殿下北慕辰,甚至不惜放下闺阁小姐的身段倒贴,背地里早就有人在嚼她的舌根,等着看她的笑话了! 没想到她的死缠烂打竟然奏了效,两年前她得偿所愿,受皇恩钦点嫁入骄阳王府,可坊间传闻,她进门之后一直都不受宠,北慕辰连一次都没去过她住的薇落苑,甚至说碰她一下都觉得恶心。 如今北慕辰风光另娶,柳南栀作为正室现身,好事者早已开始在底下窃窃私语。 “你们看她脸上那块胎记,真是让人越看越觉得想吐!我要是她呀,早就自己拿根绳子把自己吊起来,死了算了,怎么还有脸出来丢人现眼!” “可不是吗?难怪这三殿下宁愿用战功来换和柳家堂小姐的婚约,我要是男人,当然也选这堂小姐!” 各种议论声清晰地传入柳南栀耳里,她却像没听见似的,将手里的一封手书塞给马车边那个一脸稚气的小丫鬟,小声道:“把这封信送到贾三通贾太医府上,一定要亲手交给他,知道吗?” “是!”小丫鬟领了信,转身飞跑而去。 柳南栀抬眸看了一眼那骄阳王府的金字招牌,心头冷笑了一声,大步向院子里走去。 北慕辰的脸色早已沉了下来,一双冰冷的眸子直视着越来越近的柳南栀。 这个贱人一出现果然没什么好事,竟敢穿成这样来搅局! 他倏地握紧了手掌:“本王让人给你送的礼服,你为何不穿?堂堂的王妃,连这点规矩都不懂了?” 本以为柳南栀会借机撒泼哭闹,没想到她只是看了一眼捧着礼服追上来的秀玉:“王爷明鉴,不是臣妾不想穿,只是这丫鬟毛手毛脚地把礼服掉在了泥坑里,弄脏了一大片。臣妾若是穿着这一身脏衣服来参加王爷的婚典,有碍观瞻不说,旁人若是看见堂堂的王妃连一件干净的衣裳都没有,恐怕还要说王府的闲话!” 借口! 北慕辰虽然心里对柳南栀不满,但更让他恼火的是下人办事不力,居然让柳南栀逮到机会作妖,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王府的丫鬟不会做事,简直是让人看笑话! 北慕辰狠狠瞪了秀玉一眼,斥道:“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带下去,家规处置!” 按王府的家规,办事不力的下人可是要挨板子的! 秀玉吓得脸色大变,连忙跪下来求饶:“奴婢不是有意的,王爷恕罪!是王妃娘娘她有意刁难奴婢啊,王爷明察!” 柳南栀微微挑眉。 这种场合下,这狗奴才竟然还想着把责任推脱到自己头上。殊不知她一个奴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自家主子,只会让北慕辰脸上更加挂不住! 果不其然,北慕辰脸色更臭地吼了一声:“拖下去!别让本王再见到她!” 两名侍卫立刻上来架住秀玉往外拖。 柳南栀面无表情地看着不停哭喊求饶的秀玉,眼底闪过一抹冷笑。 她正愁这王府上下没几个人把她这王妃放在眼里,没想到就有个送上门来让她开刀的,正好让旁人都见识一下,她柳南栀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正文 第4章 连娼妓都不如 四下小声地议论开来。 本来一群人等着看柳南栀的笑话,没想到柳南栀一出手就将恶奴收拾得妥妥帖帖,堂上的气氛因此变得有些尴尬。 本想借题发挥的北慕辰被柳南栀反将了一军,心头也甚是不痛快。 柳南薰见状,不由得狠狠瞪了一眼寒穗。 为了让今天的一切都顺顺利利的,柳南薰特意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过去,本以为都万无一失了,没想到柳南栀不但没有死,竟然还这么气焰嚣张地出现在自己的婚典上,她怎能不气恼? 寒穗生怕被主子责怪,赶忙开口赔笑:“今天可是王爷和新夫人的大喜之日,可别因为一个下人影响了大局。” 她刻意加重了“下人”两个字的语气,不知道想说的究竟是那个被拖下去的秀玉,还是柳南栀这个来找不痛快的人! 柳南栀闻言,收回视线看了一眼黑着脸的北慕辰,悠悠笑道:“是啊,今天可是王爷和姐姐的好日子,不值得为不重要的事情动怒。王府布置得这般气派热闹,可见王爷真是对姐姐宠得紧呢!” 说着,目光幽幽地落在柳南薰脸上。 “妹妹,你别这样说,我不是故意瞒你,也没想跟你抢辰哥哥……”柳南薰慌忙掩饰眼底的惊慌,露出一脸柔弱的模样,一张口便红了眼圈。 “熏儿!你与她说这么多干什么?”北慕辰将柳南薰揽进怀里,小心地护着,像是怕柳南栀会冲上来将他的可人儿生吞活剥了似的,对柳南薰柔声安慰,“你又没做错什么,是本王向父皇请旨非要娶你不可!何况,本王娶妻,还需要她同意不成?她算什么东西!” 北慕辰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的语气。 傻子都听得出来,他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说他今日娶的是“妻”,不但当众打了柳南栀的脸,也有意借机抬高柳南薰的位分,让众人知道,谁才是他北慕辰真正放在心尖儿上的人! 好你个北慕辰! 柳南栀心里暗暗骂道。 利用完她镇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就一脚踢开,如今还不忘榨干她身上的剩余价值,也是够渣的! “辰哥哥你别这么说,姐姐才是你的正妻,熏儿只是一个妾……”柳南薰急忙想要澄清,低垂下眼眸的瞬间,却是不自觉闪过一抹得意的神色。 “正妻?本王心中唯有你一人!那些靠卑劣下作的手段想爬上本王的床的女人,连娼妓都不如,又如何配得上这王府主母的地位!”北慕辰极尽羞辱的用词丝毫没有给柳南栀留一点颜面。 嫖/娼尚且是出于自愿,妓/女也是拿钱服务,可柳南栀当年是主动倒贴! 底下众人发出一阵会意的窃笑。 看着这对狗男女这么一唱一和地羞辱自己,柳南栀微微笑道:“臣妾是不算什么东西,就是不知道王爷是不是个东西。” 北慕辰脸色越发难看,这个女人竟敢当众说他不是东西?! 柳南栀又接道:“不过臣妾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王爷喜欢娼妓那样得到恩准和好处再爬床的类型,也难怪……”言语间,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柳南薰。 难怪会喜欢柳南薰这种货色。 没有说完的话,不言而喻! “贱人,你胡说什么!”北慕辰怒不可遏地捏住柳南栀的下巴,惊人的力道似乎要生生将她的下巴捏碎! 这个贱人,竟敢讽刺他心爱的女人是娼妓! 唔…… 柳南栀吃痛地涨红了脸,下意识扣住北慕辰的手腕,几乎忍不住想要发力反击。 “两年不见,你胡搅蛮缠的本事可真是见长!你真以为本王不敢动你是不是?”北慕辰压低了声音,强压着不断升腾的怒火。 柳南薰可怜巴巴地拉着北慕辰的胳膊,替柳南栀开解道:“辰哥哥,妹妹她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她!”虽然嘴上说着是误会,脸上却就差写上委屈两个字了! 北慕辰看着柳南薰一双美眸强忍着泪水,心疼不已,更对柳南栀恨得牙痒痒。 “熏儿,这个贱人不值得你如此委屈自己!你就是太心软,她才敢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到你头上,如今你进了我王府的大门,我岂容这贱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给你难堪!今日我若是不给她一点教训,还不知道她日后会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来!” 说着,北慕辰有意加重力道将柳南栀推开。 柳南栀踉跄地后退两步,“砰”一下撞在旁边的矮桌上。 看着柳南栀露出吃痛的表情,北慕辰才稍微解气,喝令道:“来人,送王妃回房!”说着转向柳南栀,冷眸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万分嫌恶,“你就在房中好好闭门思过!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原本珍贵妃让北慕辰接柳南栀回来,就是为了走个过场,合个礼数,毕竟大宛是个礼仪之邦,而柳南栀的身份又极其特殊,所以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柳南栀心想,现在刚利用完了她,翻脸就将她扔进房间软禁,北慕辰对她还真是格外“照顾”! “两年不见,王爷过河拆桥的本事也没退步嘛!” 柳南栀冷笑着扔下这句话,便转过身大步走向后院。 留下北慕辰被噎得脸色铁青。 这个女人,怎么感觉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了? 正文 第5章 奉茶?跪下! 穿过大半个王府,柳南栀曾经的住处薇落苑宁静如初。 因为不受宠,就连当年给她安排的院落也是王府最僻静的北院,就在整个王府都吹吹打打办喜事的时候,这里也基本听不见半点声响。 已经阔别两年,柳南栀本以为会看见一片蒙尘破败的景象,没想到里里外外都被整理得干净整洁,仿佛是在等着她回来一般。 这王府的下人竟然这么勤快?想当初她住在王府的时候,可都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柳南栀在床上躺下来,合上眼,慢慢在脑海中理清思绪,心知眼下还未度过最危险的时刻。 这次她活着回来,想杀她的人恐怕已经蠢蠢欲动,方才柳南薰和寒穗暗中交换眼色的小动作,可都被她收在眼底。 但柳南薰她们恐怕也没想到,北慕辰会派人将自己软禁起来。 昨晚折腾了一宿,柳南栀早已没有力气再去应付下一波刺杀,所以在回来的路上,她想到个反客为主的主意——故意激怒北慕辰! 大庭广众之下,北慕辰不敢把她怎么样,毕竟她还是堂堂的王妃,可北慕辰又要防着她捣乱,只能派人先将她软禁起来。 这样一来,软禁她的人反而成了保护她的人,以北慕辰调教出来的亲卫的水平,有他们做保镖,自己基本上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过,即便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要保住自己已经很费事,她无法分心再照顾柔儿,只好写信给贾太医,暂时将柔儿托付给他。毕竟那是太医府,柳南薰等人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在贾府上乱来。 接下来,还得想法子从根本上防住柳南薰再对自己下手,然后才能安心接柔儿回来。 想着,柳南栀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整个人紧绷了一整夜,这具身子早已吃不消了,这一觉香香甜甜地睡了一天一夜。 直到翌日清晨,外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声。 “……熏夫人您专门来给王妃娘娘奉茶,还是让奴婢进去向王妃娘娘通报一声吧!” “本夫人说不必了。既然王妃妹妹在休息,就不要打扰她,我在这里等她便是,以免外人说本夫人不知礼数,叨扰了王妃妹妹。”柳南薰坚定地回绝。 “熏夫人,这可不行!您可是王爷放在心尖儿上的人,要是怠慢了您,王爷可要责罚奴婢了,还是让奴婢去通报一声吧!”被寒穗拦住的大嗓门丫鬟的声音像是故意要吵醒柳南栀似的,嗓音一声高过一声。 寒穗不耐烦地上前甩了那丫鬟一巴掌,骂道:“你这个人怎么听不懂话?既然知道王爷宠着熏夫人,就该知道变通,熏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一个做下人的少自作主张拿主意!” 话音刚落,房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 柳南栀扫了一眼门口争执的三人,慵懒地说道:“大清早的嚷嚷什么啊?要吵架找别处去,别扰了本王妃的清净!” 柳南薰悻悻地皱了下眉头,心道,居然真把人给吵醒了,真是该死!不过脸上还是扯出一抹虚伪的笑容,上前拉住柳南栀的手:“妹妹,姐姐是专门来给你敬茶的。” 这话听得柳南栀一身鸡皮疙瘩!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来,转身走到大堂的椅子上坐下来,回道:“姐姐比我年长,说来给我奉茶,这不是折煞妹妹我吗?” 哼!她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那柳南薰嘴上说着来奉茶,却不让丫鬟叫醒自己,偏要在门口候着,这安的什么心,还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要是真让柳南薰在自己门口待上一段时间,再出个什么差错的,等北慕辰回来还不得扒了自己一层皮不可! 柳南栀不由多看了一眼那个吵醒自己的小丫鬟,不就是昨天去贾府帮自己送信的人?昨日在落霞庵,秀玉刁难自己的时候,这小丫鬟似乎就有意帮自己开解,今日也幸亏这丫头缺心眼大嗓门,吵醒了自己,不然柳南薰这个绿茶婊恐怕又要趁机作妖了。 现在她倒要看看这小绿茶这出戏要怎么唱下去。 “那是在柳家。如今你我都是嫁进王府的人了,按照位分来说,妹妹在我之上,更是这王府的主母,大婚第二日来向你奉茶,乃是熏儿应尽的礼数。只怕是妹妹你还在怪罪我,怪我不该瞒着你与王爷相爱,更不该嫁进王府……”柳南薰说着,又红了眼眶。 得!苦肉计不成,改成苦情戏了! 柳南栀连忙摆手,打住她的话头。 “姐姐你千万别这么说。王爷这么难伺候的主,有你嫁进来替我分担,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柳南薰在柳南栀脸上查探了好几遍,也看不到半点违心或者掩饰的神色,仿佛这些都是出自她的真心话,不禁感到诧异。 以柳南栀对北慕辰的痴恋程度,竟然没有暴跳如雷,寻死觅活?而且和北慕辰成亲的还是自己这个和她向来闺蜜相称的人! 难不成是打击太大,反倒让柳南栀麻木了? “既然如此,那王妃妹妹你就接受这杯茶吧,也好让姐姐我安心,希望我们的姐妹情谊没有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日后我们一起伺候王爷……”柳南薰说着,接过寒穗倒好的热茶,递给柳南栀。 柳南栀斜睨着对方,看到柳南薰假装不经意般撩起顺着耳畔垂下来的发丝,露出脖颈上暗红的吻痕,分明就是故意给自己看。 这小绿茶以为自己还是曾经的柳南栀,会因为她和北慕辰那点破事儿而难受呢?! 既然如此,不陪她唱一出岂不是不解风情了? 柳南栀挑起一抹冷笑,看着面前恭恭敬敬地弓着身子奉上茶杯的柳南薰,从容地说道:“姐姐都这么说了,喝杯茶妹妹自然得喝,可这敬茶的人站得比喝茶的人还高,是不是不太合礼数?” “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柳南薰一愣。 柳南栀也不怕挑明了说:“姐姐既然非要讲规矩和礼数,咱们当然要严格按照规矩来。这杯茶,你得跪下来双手奉上!” 柳南薰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柳南栀那个自卑怯懦的废物口中说出的话! “柳南栀,你不要得寸进尺!”寒穗抢着替主子嚷嚷起来,“我家小姐可是王爷的宠妃,就连在王爷面前都免于礼数,给你敬茶就够纡尊降贵的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这丫鬟可真是聒噪! 柳南栀用手指钻了钻耳朵眼,冷声道:“隔壁院子的狗怎么也跑到本王妃的地盘上来撒野了?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吗?再胡乱叫唤,就给我乱棍赶出去!” “你!” 虽然明知道柳南栀是虚张声势,整个薇落苑就没几个能用的下人,可寒穗还是被这番话气得直鼓腮帮子。 柳南薰见柳南栀是铁了心要羞辱自己,心头一阵恼怒。 以她如今在北慕辰身边的地位,就是和柳南栀撕破脸,又有何妨? 可这时,门外传来两声刻意加重的咳嗽声。 柳南薰立马脸色一变,压下了火气,咬牙在柳南栀面前跪了下来:“王妃娘娘请喝茶。” 寒穗也恶狠狠地瞪着柳南栀,心道,一会儿有这废物好受的! 柳南栀打量了柳南薰片刻,才伸手去接过茶杯,可指尖刚碰到杯面,那茶杯忽然就翻了过去,一整杯热茶全都泼在了柳南薰的手上!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了侍卫的声音:“参见王爷!” 正文 第6章 跪下认错 来得可真巧! 柳南栀心里这么想着,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她早就知道,柳南熏在门口拖延时间,其实也是在等北慕辰下朝回来。 热茶刚一泼出去,柳南薰就发出了一声无比凄惨的尖叫。 “熏儿!”北慕辰本就火急火燎,此刻更是一个箭步冲了进来,将跪在地上的柳南薰拉进怀里。 柳南薰收回手,顺势在手背上狠狠地捏了两把,雪白的肌肤顿时明显地红肿了一大块。 柳南栀站起身,幽幽说道:“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北慕辰看见柳南薰那双雪白的柔荑上红肿的痕迹,早已心生怒火,又见柳南栀这副风凉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扬起手“啪”的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柳南栀脸上。 瘦削的柳南栀甚至差点没站稳,还是那大嗓门的丫鬟在一旁搀住了她。 一股子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贱人,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收敛!本王就不该答应母妃将你接回王府!像你这般不知悔改的贱骨头,就该死在那深山老林里!”北慕辰恼怒地呵斥,新仇旧恨都在怒火中发酵。 没想到过去两年,这个贱人变本加厉,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都敢动手了! 柳南熏连忙含泪替柳南栀辩解:“辰哥哥你别怪妹妹,是我自己不小心,妹妹她不是故意的!” “熏儿你别再替这个贱人开脱了!两年前她害你落水,你就替她开罪,本王才只是罚她到庵堂中念经思过,没想到她不但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你不能再这么惯着她了!”北慕辰怒气冲冲的样子,像是恨不得把柳南栀生吞活剥了。 “辰哥哥,妹妹她本性不坏,都是因为我做得不好,她才会……” 柳南熏泫然欲泣,看得北慕辰又气又急,紧紧将她搂在怀中,盯着柳南栀一字一顿地说道:“千错万错,都错在我没有早点杀了这个贱人!你给本王跪下,向熏儿道歉!” “王爷,这怎么可以……”柳南薰故作慌乱地惊呼,看向柳南栀的眼神里却写满了胜利者的挑衅。 柳南栀刚刚折辱她的一切,都有北慕辰替她还回去! “正妻给妾室下跪,臣妾可闻所未闻。”柳南栀高昂着头颅,迎上北慕辰愤怒的目光。 让她跪那个绿茶婊?做梦去吧! 北慕辰看出柳南栀没有丝毫要妥协的意思,这不仅是伤了柳南薰,更是对他的挑衅,心头怒气更甚:“好!既然你不肯跪,那本王就让人替你跪!” 说罢,他转而对身后的随从下令:“把后院那个老头带过来,让他跪在王妃的大门前,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起身!” 后院的老头? 柳南栀微微拧起眉头,正在搜索着记忆,却听见旁边那丫鬟轻呼一声:“老周头!” 听到这个称呼,柳南栀一下子记起来,那是个几年前带着孙子来宓都投奔儿子的老爷子。 老周头的儿子周兴本是柳南栀手下的一名小将领,从军多年,留下年老的父亲和一对孤儿寡母在家中。后来一场意外带走了老周头的儿媳妇,剩下老人家独自带着尚且不足两岁的小娃娃艰难维生,又遇上灾荒,老周头只好带着孙子小九来宓都投奔儿子,没想到周兴刚刚在前线阵亡…… 柳南栀可怜这对无依无靠的爷孙俩,便将他们留在王府后院做杂务。 原主一直将跟随着她行军打仗的兄弟视为血亲手足,对那些阵亡的将士们,她有义务替他们照顾好家中的一切,所以对柳南栀来说,老周头是她十分珍视的人! 北慕辰明明知道那些阵亡的将士们一直是柳南栀的心病,她总是觉得是自己不够好、不够强大,没有保护好自家兄弟,所以拼命地想要恕罪,减轻孽债,可他竟然还用将士的家人来威胁她! “北慕辰你无耻!”柳南栀脱口骂道。 被柳南栀这么咒骂,北慕辰却好像也不恼,反而一脸风轻云淡地答道:“他是为你受罚,与本王何干?” 柳南栀咬咬牙,即便现在她已不是真正的柳南栀,可如果因为自己的任性和高傲而害得原主珍惜的人受牵连,又怎么对得起原主! 见柳南栀还在硬撑着,北慕辰回过头对他的贴身侍卫墨影呵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墨影神情复杂地看了柳南栀一眼,这才低头对北慕辰复命:“是!” “站住!”柳南栀叫住墨影,双手在袖中紧紧地握成拳头,试着说服自己。 不过就是下跪罢了! 因为她是现代人,才对跪拜一类的事情比较抵触,但是站在原主的角度来想,在古代行跪拜之礼实属正常,何况韩信能受胯下之辱,自己受这点委屈又算什么。 “别牵连无辜的人!”说罢,柳南栀咬牙在北慕辰和柳南薰面前跪下来。 今日的羞辱,来日让这两人加倍偿还就是! “妹妹……”柳南薰一副惊讶又不忍心的样子,想要去扶柳南栀。 “姐姐还是省点力气吧。你要是在我这薇落苑磕着碰着的,我可没几颗脑袋够王爷砍的。我柳南栀戎马多年,没死在敌人手上,可也不想死在我从战场上拼死救回来的人手上!”柳南栀面无表情地平视着前方,言语中竟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北慕辰将柳南薰禁锢在怀里,居高临下睥睨着柳南栀,看着这个贱人在自己面前低头受罚的样子,他心头竟然并未有想象中的愉悦,反而有些烦躁。 明明是将自尊心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女人,却愿意为不相干的人下跪,为什么就容不下一个柳南熏?若是她不曾这般苦苦相逼,他们又至于走到今天的境地? 自己所做这一切,都是她逼的! “从今往后,不许你再靠近熏儿半步,否则,就给本王滚回山上去!”北慕辰不耐烦地大掌一挥,将柳南熏打横抱起,转身走出大殿。 正文 第7章 设法脱身 待北慕辰的脚步远去,旁边的小丫鬟赶紧将柳南栀扶起来,说道:“王妃娘娘,你怎么不跟王爷解释?刚才明明是熏夫人故意打翻茶杯陷害你!” “哦?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她陷害我?”柳南栀看了那丫鬟一眼,挑眉反问。 “她一大早就过来向娘娘敬茶,却不让奴婢进门通报,也不肯回去等候,非要站在大殿门前,一看就是在做戏!无非是想装可怜给王爷和其他下人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娘娘你欺负她!奴婢只好大声说话,把娘娘你吵醒……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后招!”丫鬟撅起嘴来,好像很懊恼没能最终拦住柳南熏使坏。 哦?原来这丫头是猜到了柳南熏的想法,所以有意吵醒自己? “你倒是机灵!”柳南栀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个小丫鬟,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比柔儿还稚嫩些,说话却如此老成,将这王府后院的女人们争风吃醋的伎俩看得通透。 顿了顿,柳南栀脸上露出一抹嗤笑的神情:“可惜,你也没有全说对。那杯茶,的确是我故意泼出去的。” “娘娘你……”小丫鬟这就不明白柳南栀究竟是何用意了,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现在王府上下,乃至整个宓都城,谁不知道熏夫人是北慕辰心头的至宝,找柳南薰的麻烦那不是自己惹祸上身吗?虽然是柳南薰自己找上门来,可柳南栀这么做,也太欠缺考虑了吧?! 柳南栀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反正我不泼,她也一定会泼,到时候北慕辰会相信我是无辜的吗?与其白白背个骂名,不如做实了,倒也不至于觉得太委屈,还能顺便出口恶气,否则我岂不是白挨那一巴掌!” 小丫鬟听得咋舌,王妃说的都是些什么歪理?可细想之下她竟无法反驳。 如果王爷是讲道理的人,王妃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何况这是在王爷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就算王妃没有泼,王爷也不会相信她的解释。 “可是,娘娘你既然知道熏夫人的招数,为什么还要去接那杯茶?” “难道让她捧着茶一直跪在那里,北慕辰看见就不会生气了吗?”柳南栀放下茶杯,看着袅袅升腾的热气,与其纠结已经过去的事情,不如花精力想想接下来该如何摆脱困境。 既要恢复自由身,好去处理柳南雪那个毒妇,还要让柳南薰不敢再派人对自己下手。 如此看来,似乎倒有一个人能帮自己办到。 柳南栀微微勾了下嘴角。 “这个熏夫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可现在王爷这么宠着她,那娘娘你以后在王府的日子岂不是更难过了?”小丫鬟嘟囔着,想到之前北慕辰对柳南栀就不好,如今有了柳南熏从中作梗,恐怕情况就更糟糕了。 “那就试试看,谁更厉害。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柳南栀随口答着,用指腹慢慢地摩挲着杯沿儿。 小丫鬟却抢着答应道:“娘娘你当然是好人了!雨桐这条命都是娘娘给的!当年要不是娘娘你冒着犯禁的风险打开官仓赈济灾民,奴婢早就饿死在路边了!倒是那个熏夫人,心机这么深,表面上跟娘娘你姐妹相称,背地里却勾搭王爷挖自家姐妹的墙脚,还仗着王爷的宠爱处处设计陷害娘娘你,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赈灾? 柳南栀本是随便听听这丫头的瞎叨叨,不过倒是想起来原主还真干过这样的事情。 应该是有一年北漠挑起边疆战乱,柳南栀随父亲出征,看见沿途灾民聚集,缺衣少食,朝廷的赈济粮却迟迟未到。柳南栀不忍灾民受苦,强迫当地府尹打开官府的储备粮仓赈济灾民,还差点因此受罚,幸好念及她是做了一件好事才免于被责难。 这丫头是当年那些灾民中的一员? 柳南栀微微眯起眼眸,寻思眼下也没有别的人可用,既然这丫头看起来有报恩的心,不如就试试她。 “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柳南栀问道。 “娘娘您说,只要奴婢能办到的自当尽力。”雨桐点点头。 柳南栀用手摸着肚子,眼巴巴地说:“我从前天晚上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实在是饿得慌,你能不能帮我弄点吃的过来。对了,还要一坛子好酒!你也知道我在山上的庵堂住了两年,被素食斋饭折磨得日渐消瘦,终于赶上王府办喜事,府里应该有不少好酒吧。昨天没喝上,今天也让我开开荤,沾沾喜气!” “奴婢知道了,娘娘,您等等,奴婢这就去厨房!”雨桐心下虽然觉得奇怪,这哪个女人会在自己丈夫娶了别的女人之后,还闹着要喝喜酒沾喜气的?可是转念一想,这王妃可不是什么普通女人,毕竟敢用刀架着府尹的脖子呢!于是她满口答应下来,扭头跑了出去。 柳南栀眼底闪过一道幽暗的光芒。 能不能出去,就赌这一把了! …… 王府东院。 北慕辰大步走进书房,管家已经在这里等候,书桌上摆放着账目本。 老管家见北慕辰阴沉着脸,显然是有情绪,也不多话,直接切入正题,道:“这个月的账目都已经核算好了,请王爷过目。” 北慕辰在书桌后坐下来,径直将账目本翻到最后几页,沉着脸问道:“补给你都去核实过了吗?” “按老规矩走过一遍了,都核对了,没有问题。”老管家墨影答应道,眼角余光和墨影交换了一个眼色,似乎想知道又是谁惹得他家主子不痛快。看到墨影一脸无奈的表情,老管家大抵可以猜到是和谁有关了,低眉垂眼地暗叹了口气。 “有空你再亲自去住在宓都以及近郊这几户家里走动走动,务必确保他们的生活。”北慕辰抬起头,对老管家嘱咐道。 “是。”老管家规规矩矩地答应,“如果没有别的事,那老奴就先退下了。” 北慕辰懒得说话,直接挥了下手。 墨影看着老管家就这么溜了,还不忘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不禁努了努嘴。 这个老狐狸,每次都把烂摊子扔给他! “咳。”墨影看向黑着脸的北慕辰,试着说道,出声:“其实殿下还是很关心这些将士们的家眷,不然也不会对他们的补给这么上心,每个月都要亲自核对。刚才在王妃娘娘面前,又何必下那样的命令,万一王妃娘娘当真跟殿下你赌气,不肯服这个软,那殿下你岂不是……” 很难堪啊! “以柳南栀的脾气,即便她知道本王只是威胁他,也不敢跟本王赌这口气。”北慕辰语气生硬,显然不太想在这个时候听到跟那个女人有关的话。 其实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那时候心里并没有那么有底气。他能感觉到,柳南栀身上有一股很陌生的气息,所以他无法百分之百地肯定,她真的会向他低头,只是当时盛怒之下,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所幸他赌赢了这一把,不然真如墨影所说,他恐怕要在那个贱人面前下不来台了! 眼见北慕辰不但没有消气,反而更加恼怒的样子,墨影暗暗咽了口唾沫,弱弱地说:“可无论如何,娘娘对王爷可一直都是一片真心。只是她性子一向要强,恐怕也是在山里待久了,心里有怨气,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王爷……” “你今天很闲是不是?”北慕辰抬眸幽幽地看向墨影,一副“居然还管起本王的家事来了,想作死就直说”的表情。 墨影咳嗽一声,连忙止住话头,顾左右而言他:“属下去西院看看布置医药房的进度。” 说着他赶紧出门。 这时,府上有人慌慌张张地大喊起来:“不好了!着火了!王、王妃娘娘的寝殿着火了!” 正文 第8章 寝殿着火了 一股浓烈的黑烟窜上王府北院上空,令本就阴郁的雨天更加黑沉沉的。 三三两两的下人簇拥在薇落苑的寝殿外面指指点点。 北慕辰快步穿过人群,一眼便看见柳南栀坐在走廊上,脸上被熏得黑乎乎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里衣,冻得直抱住胳膊。 连续两天的大雨,即便是六月的天气,也让人抵不住寒气侵蚀。 何况柳南栀患有严重的寒毒症! 真是不要命了吗?! 北慕辰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迟疑了一下,这时一抹蓝色的身影赶在他之前朝柳南栀飞奔过去,给柳南栀披上了一件斗篷。 “娘娘你没事吧?有没有哪儿伤着?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雨桐一连串地问。 柳南栀摇了摇头,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没事,只是被烟呛了两下。” “怎么会突然着火呢?娘娘你吃完饭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雨桐满脸疑惑。 “我也不知道,可能中午喝多了,碰着了蜡烛,脑子晕乎乎的,也没注意到。”柳南栀摸了摸太阳穴,似乎还有些没缓过劲儿来,身上也飘着一股酒味。 雨桐“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都怪奴婢!奴婢应该猜到娘娘你心情不好,毕竟王爷都那么对你了,哪能这么轻易看开,你只不过是在假装坚强……奴婢就不该让娘娘喝酒,更不该让娘娘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这跟你没关系!”柳南栀心里“噗哧”一声,这丫头难道以为她是因为北慕辰而伤心,所以才把自己给灌醉了?这丫头也太实诚了!她赶紧制止住雨桐:“谁能想到会有意外?” “意外?”一道冰冷的质疑声从旁传来。 柳南栀转过头,正对上北慕辰睥睨的眼神。 北慕辰搓着手指上带着酒味的烟灰,这是他刚在着火的房间里抹的:“内殿的地板上有洒过酒水的痕迹,火势才会蹿得这么快。” “看来我是真喝多了,不止碰到了蜡烛,连酒坛子都摔碎了。”柳南栀睁大乌溜溜的眼睛,一脸无辜的表情。 北慕辰哪里会吃柳南栀这一套,满眼都是嘲讽:“是啊!偏巧就是在大殿门口有本王的亲卫看守的时候出的事,火势还没来得及蔓延开就被侍卫灭掉,王妃在这场大火中毫发无伤地被救了出来。” 柳南栀笑了笑,巴巴地看着北慕辰:“所以这一次我真得好好感谢王爷,算我欠你一份人情,日后若有机会,必定好好报答!” 眼看北慕辰的脸色越来越臭,柳南栀快要憋不住笑。 “本王看,王妃真是醉得不轻了。墨影,送王妃去别苑厢房休息,这次你亲自守护!不然,怕是等本王回来,这骄阳王府都让人给拆了!”北慕辰念及马上要出门,没工夫跟柳南栀纠缠不清,只是这个女人最近的行为实在让人头疼,他只能让最得力的助手去压住场子了,否则这女人还真以为自己能翻了天不成! 墨影会意地点点头:“王妃,请吧。” 柳南栀也不抗拒,大摇大摆地向别苑走去。 虽说北慕辰换了墨影来看着她,暂时还脱不了身,不过柳南栀并不着急,在别苑坐下来泡起茶喝。 墨影本该退出去,但看着柳南栀时,还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其实,王爷听到火灾的时候还是很担心娘娘的安危的。就算娘娘再怎么埋怨王爷,也不该……” “小墨影,你今天挺闲啊,难怪被北慕辰派来守门。”柳南栀用眼刀子剜了墨影一下。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记得当初才认识他的时候,想让他开口说句话,可比登天还难,都有些让人分不清楚他和他家主子到底谁才是患了失语症的小哑巴了! 不过,北慕辰听到火灾的时候很担心,这句话应该是真的。虽然那个男人恨不得让自己赶紧去死,可如果自己真的被烧死在王府,他要如何向朝廷和追随他的那帮将士兄弟们交代!何况全宓都的人都知道她是个不受宠的王妃,王爷刚刚大婚,她就被烧死在王府,天下悠悠众口还不得编出多少故事来,北慕辰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墨影被噎了一下,叹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王妃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像自家主子那么倔了!他只好乖乖地退出去守住房门。 跟过来的雨桐听到了墨影说的话,不由想起午膳时柳南栀特意向自己要的酒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问道:“娘娘,刚才寝殿那把火,不会是你……” 想来这柳南栀曾经可是女中豪杰,饮小半坛子酒,怎么可能醉得那么厉害? “王爷对熏夫人可真是宠得紧,这婚宴用的酒都是上好的陈酿,我到现在还有点头晕呢。我得再去睡会儿!”柳南栀扶额,走到床上躺下。 看到柳南栀的反应,雨桐好像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依不饶地追过来:“娘娘!你就没想过这有多危险!要是被王爷看穿了……不对,感觉王爷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这可怎么办?王爷都让墨统领亲自来监视娘娘你了……” “谁还没个喝醉了发酒疯的时候?他要是有证据找我的茬,刚才就不会放过我了。”柳南栀没想到这个丫头这么难缠,也不知道是真关心自己,还是别有目的,替人来打探,干脆闭上眼睛,安心闭目养神。 其实她心知肚明,北慕辰早就看穿了她的把戏。门口有侍卫守着,能及时发现火情,她放这把火根本就是无惊无险的。所以这场戏本就拙劣,她也不指望能瞒过北慕辰,反而是看到北慕辰识破以后,明明气得牙痒痒却又将自己无可奈何的表情,别说还真是有趣! 雨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实在不明白王妃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用意。难道只是为了让王爷不痛快? 谁知翌日一大早,宫里就来了一道口谕——北慕辰的母妃珍贵妃宣柳南栀入广坤宫觐见。 正文 第9章 乔装潜行 珍贵妃派广坤宫中的掌事嬷嬷竹楠亲自来王府走了一趟,将柳南栀接入宫中。 清晨细雨纷纷,广坤宫大殿内香薰袅袅,清幽雅致的装潢一扫屋外阴雨绵绵的烦闷。 珍贵妃坐在卧榻上,手扶额头,轻柔着太阳穴,一脸精致的妆容不掩略显疲惫的病态。可听到宫人宣“骄阳王妃到”时,她还是立马支起身子,扯出笑容来。 “参见母妃。”柳南栀走上前行了个礼。 “王妃快起来!”珍贵妃亲自扶起柳南栀,又亲昵地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昨日王妃寝殿失火之事,母妃已经听说了,想必王妃定是受到不小的惊吓,本宫特意让竹楠熬了参汤给王妃压惊。本宫知道,她以前是你的奶娘,她熬的汤最合你的胃口,你快趁热尝尝。” “多谢母妃关怀。”柳南栀赶紧接过参汤。 珍贵妃又笑道:“前几日蜀中进贡了不少上好的布料,本宫命人做了几套礼服,都一会儿让竹楠挑几套王妃能用的,加上之前皇上赏赐的一些珍贵药材,一并送到王府去。” “母妃,这怎么可以?母妃挂念着儿臣,儿臣已经很知足了,无功不受禄,又怎能让母妃如此破费?”柳南栀连忙推辞。 珍贵妃握住柳南栀的手,叹了口气:“这些年你一直在山中庵堂为母妃吃斋念佛地祈福,也吃了不少苦头,一片孝心,母妃都看在眼里呢。如今王爷将你接回王府,说明他心里还是有你的。母妃就是希望你记住,你作为王爷的正妻,代表的是王府的颜面,也是王爷的颜面,你得有你该有的气度,与王爷携手进退,莫让旁人看了笑话!” 柳南栀心知,这个旁人,恐怕说的就是太子一党。 这几日北慕辰的大婚闹得整个宓都沸沸扬扬,柳南栀的出现更是传出不少闲话,昨日王府的冲天焰火更是惹人遐想万分,对于北慕辰来说,这些可都是十分不利的情形,若是三军之中的镇国公旧部再因此而对北慕辰心生不满,军心动摇,那可就更是更是大事不妙了。 听竹楠嬷嬷说,这把火的火星都溅到了皇上的耳根子,昨晚皇上还因为这些事从广坤宫拂袖而去。 想来,东宫那边应该没少帮忙煽风点火! 珍贵妃是宫中的老人,可一直不怎么受宠,这些年也是因为北慕辰得势,她才能母凭子贵,从一个小小的嫔妃一路晋升到了如今贵妃的地位。见惯了后宫人情冷暖的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权势的重要性! 所以她才要安抚好柳南栀,替自己儿子把好后院这一关! 柳南栀得意地用眼角余光和竹楠嬷嬷交换了一个眼色,表面上还是对珍贵妃一本正经地点头应承:“儿臣明白。只要王爷不嫌弃,儿臣自当竭尽全力,做好妻子的本分。” “母妃知道你向来是个聪明的孩子。本宫也已经跟王爷说过,既然王妃回了王府,本宫的身子也有些起色,今年的中秋晚宴,王妃就随王爷一同进宫,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个团圆节!”珍贵妃见柳南栀态度这么好,还是一副对北慕辰深情款款的模样,不禁暗暗松了口气,轻柔地拍了拍柳南栀的手背。 中秋晚宴是宫中一年一度的大宴,规格仅次于过年,前两年北慕辰都以柳南栀要在山中清修为由,不带她入宫,也避免了在文武百官面前还要装作夫妻恩爱的模样。 而珍贵妃今日的举动,就是想给柳南栀吃一颗定心丸,表明不管北慕辰怎么想怎么做,自己都认定了柳南栀这个正室的地位。 又拉扯了话里带话的家长里短,珍贵妃才让竹楠嬷嬷送柳南栀出宫。 走出广坤宫范围,柳南栀不禁放下一身戒备,呼了一口气。 竹楠嬷嬷见状,笑道:“小姐这把火可把贵妃娘娘吓得不轻,早些时候还把王爷训斥了一顿。这下子,王爷应该暂时不敢再对你怎么样了。” 其实除此之外,柳南栀还有另一个目的。 今日珍贵妃召见一事,应该能够震慑到柳南薰,让那个女人意识到,若是自己在王府出了事,对她没有没有半点好处。她柳南栀再不济也还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也仍有一帮忠于她的旧部,而她柳南薰不过是一个依附着北慕辰才有好日子过的蛀虫,要是北慕辰在皇上面前讨不了好,那柳南薰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这次只是给他敲个警钟罢了,他若是再这么拎不清,非要把我当成敌人,那我也不会对他客气!”柳南栀扬了扬眉梢。 竹楠嬷嬷看着柳南栀脸上略显陌生的神情,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对王爷真的……” 毕竟,从前柳南栀对北慕辰的痴恋,她这个做奶娘的可是仔仔细细都看在眼里,那一片真心怎么可能是说抹去就能抹去的呢? “放心吧,奶娘。我早就看清楚了,北慕辰将我当成可利用的棋子,对我来说,他也不过如此。如今爹爹不在了,镇国公府的风光也不如从前,我手里只剩下北慕辰这一张王牌,在我靠自己站稳脚跟之前,还必须利用骄阳王妃的身份自保。”柳南栀仔细地分析道。 竹楠嬷嬷虽然仍有些担忧,可也不由得感到欣慰。哪怕她的小姐变成一个完全没心没肺的人,也总比太过情深而落得遍地鳞伤的下场要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抄近路走到一间杂物房前。 竹楠嬷嬷向四周张望一眼,确认没有人看见,便推开杂物房的门:“小姐你要的东西,老奴都准备好了,就在房里。” “劳烦奶娘了!” 柳南栀微微笑道,吩咐竹楠嬷嬷守在门口。她走进杂物房,换上了准备好的男子装扮,画了一张粗眉大眼的麻脸,又用一小块人皮面具遮住右颧骨上的胎记。。 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想来那几双从她离开王府之后就一直在背后紧盯着她的眼睛,恐怕已经辨认不出乔装打扮之后的她了吧? 接着她混在来宫中送菜的粗人队伍里,随他们离开皇宫,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南郊山下! 凭着记忆,她独身走了几里山路,终于来到位于山涧的一片村庄前。 正文 第10章 和山贼谈条件 这是一座有着数十年历史的老村庄,名为草木村。村中以猎户为主,一共二十几户人家,彼此基本都熟识,也很团结。 柳南栀曾随庵堂的师太去村子里化缘,所以还算熟悉这里的情况,也听说了不少流传在山间的“故事”。 宓都远郊绵延千里的峰谷中,星罗棋布地散落着不少村子,却都时常受到山中绿林和一些恶霸的骚扰,闹得整个村子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唯有草木村一直很安宁。传言说他们的村子有山神的庇佑,所有欺辱他们村落的人不是死就是伤,反正通通都没有好下场! 后来,就连跟草木村关系好些的邻近村子,也受到了“山神大人”的保护,再也不敢有人骚扰,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可柳南栀是个无神论者,对于这件事,她倒是有一个更有趣的解释。 今日她就是要去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到底对不对! 在村子前,她往脸上和身上糊了点稀泥,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去。 山中比较闭塞,少有外人涉足,所以柳南栀一进去便引起了注意,一群人迅速地围过来,将柳南栀堵在村口。 柳南栀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向众人恳求道:“各位叔叔婶婶、哥哥姐姐,我是住在山下的农户,家里还有一个爹爹卧病在床,因为家里太穷买不起药材,就想进山来采药,回去给爹爹治病,没想到天雨路滑,一脚踩空滚下了矮坡,又迷了路,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请你们让我歇歇脚吧。等我腿脚灵便了,我马上就离开,不会太麻烦你们的!” “这孩子真有孝心啊!” “这小伙子看着怪可怜的!” “是啊,就让他留下来歇会儿吧。” 村民议论纷纷,最后老村长出面,将柳南栀邀到了自己家中避雨。 村长一家五口人,老村长夫妻和他们的儿子及儿媳,还有一个几岁的小孙子。 这种下雨天,村里人没法出去狩猎,村长就会收集各家的存货,指派几个人拿到山下去售卖,以便换取这几日的口粮和生活用品。而下山卖货的人,一般都是由村长的儿子领头,所以现在家里只有两个老人和一对柔弱的母子。 正是午时饭点时间,村长夫人和儿媳陆陆续续炒了几道菜端上桌,还热情地邀请柳南栀:“这位小兄弟,若是不嫌弃我们粗茶淡饭的,就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柳南栀连忙怯生生地摆手:“我已经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了,怎么好意思再浪费你们的口粮。我在路上吃过干粮了,就坐一会儿,喝点热水就好了。” 说着,趁无人注意,她靠近桌边,将药粉混进菜里。 没过一会儿,村长一家便坐下来开始吃饭,他们怕柳南栀客气,硬是拉着她坐下来一起吃。柳南栀拗不过,只好在桌边坐下来,故作镇定地捧着饭碗,看他们一家其乐融融地用餐。 吃到一半,村长儿子也回来了。山货卖了个不错的价钱,一家人都乐开了花。村长儿媳赶紧端起空碗准备给丈夫盛饭,可她刚一起身,便感觉一阵头晕,险些摔倒。旁边的村长夫人想要去扶她,没想到自己却先一个踉跄跌坐回来。 “娘!小芳!”村长儿子还没顾过来这一头,另一头父亲和幼子也都纷纷无力地瘫软倒下,不由大惊失色。 柳南栀见时机成熟了,这才放下碗筷,幽幽说道:“他们中了我独门秘制的七寸断肠毒,三个时辰内若是没有解药的话,就会肝肠寸断而亡!” 闻言,村长儿子惊慌失措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柳南栀:“我们一家与你无冤无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并不想要你一家人的性命,只要你帮我传句话给莫家寨的人,我要见他们当家的。等他们人来了,我自然会给你解药救你的家人。”柳南栀从容答道。 村长儿子露出惊慌的神色,立马矢口否认:“什么莫家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你给我把解药交出来!”说着,他抄起旁边的锄头就朝柳南栀冲上去。 柳南栀抬腿将他手中的锄头踢飞,一脸平静地说:“别做无谓的挣扎!我知道,这个村子是莫家寨在山腰的据点,你们之所以不受绿林和恶霸的骚扰,并非有什么山神庇佑,而是有莫家寨的保护!作为交换,你们也替他们在山中行走提供方便。这些年来,他们的人几次被官府追捕,都是藏在你们和其他几个村子里躲过去的吧?” 南郊这一带常有山贼出没,尤其以莫家寨的匪患最为严重。就连那晚柳南雪谋害原主,也是想嫁祸给山贼来摆脱嫌疑! 官府曾几次带人进山剿匪,最后却都一无所获。 所以柳南栀猜测,这莫家寨与山中的村落必然有交集,才能每次都那么顺利地从官兵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就是普通的农家,怎么敢和什么山贼为伍呢?你若是再这般蛮不讲理,我、我就叫人了,你逃不了的!”村长儿子一脸凶狠地说道。 柳南栀察觉到对方神色变化,心头也有底了一些:“我没想过要逃,反正解药也不在我身上,我只是将解药的方子记在了脑子里。你要想清楚,你若是现在叫人将我拿下,不但救不了你的家人,我在山下的同伙不见我下山,还会立马报官,到时候把你们和莫家寨的关系捅出去,你觉得你们能讨到什么好吗?” “哼!你这说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根本就是血口喷人!”村长儿子愤愤地吼道。 “是吗?你说你们和莫家寨没有关系,那你们草木村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我猜,不会刚好就是莫家寨‘莫’字的开头,和‘寨’字的结尾吧?” 柳南栀莞尔一笑,明显看见那村长儿子眼神闪烁了一下。 “我知道,莫家寨虽然是山匪,但一直劫富济贫,在百姓中口碑颇好,老百姓向着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你放心,我并也不是官府的人,我找他们是为了谈一笔生意,不是要害他们。你就替我传个信,不会让你为难。” “我……”村长儿子面色犹豫,似乎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别、别听他的……”村长有气无力地吐出几个字,想要制止儿子。 “莫家寨答应了要庇护你们,如今你的家人正因他们受难,难道他们不应该出面吗?你要想清楚,是你的父母妻儿重要,还是护着那群山贼重要。今天天雨路滑,通信和行走都不方便,你最好快点做决定,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柳南栀心中有了底气,看这父子二人的反应,她就知道自己的分析应该是没错了。 见柳南栀是铁了心要见莫家寨的人,村长儿子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咬牙走出屋子去报信。过了一会儿,他走进来对柳南栀说道:“消息我已经发出去了,至于当家的愿不愿意来见你,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你快告诉我怎么解毒!” “等莫家寨的人来了,我自然会给你解药的方子。”柳南栀不再多言,安心地坐等莫家寨来人。 大概一个多时辰后,从门口进来两个粗壮大汉,二话不说便动手将柳南栀扣住。 “你们干什么!”柳南栀挣扎了一下,心下已经猜到几分。 这应该就是莫家寨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