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冷峻的王子,痴情的雪莲 第1章:诞生在战乱中 公元9世纪,曾雄踞雪域高原的吐蕃王国突然由盛而衰,统治者内部的矛盾日渐激化。 公元823年,吐蕃灭亡。经过半个多世纪的混战,吐蕃王朝嫡系后裔逃亡至藏西阿里,在这里建立了一个美丽的王国——古格。 从此,这个以弘扬佛法为国之重任的古王国,在晨钟暮鼓中历经了七百年的岁月变迁,在阿里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创建了昌盛一时的古格文明。 …… 藏历土羊年,公元一六一九年,古格第27代国王在寝宫无疾暴毙。 几乎是同一时间,拉达克大军像是得到了消息似的突然攻占了古格边境。 新王即位前夕,硝烟四起,古格大军连夜赴边境应战。然而几经交手,战况却不容乐观。一时间,这个历经七百多年荣辱兴衰的王朝变得人心惶惶。 清晨,天空才刚刚露出微明,托林寺外早已坐满了诵经的喇嘛,随着古格王子赤扎西扎巴德逐渐走近的脚步,“刚洞”(藏传佛教宗教乐器)齐鸣,王子的弟弟,托林寺堪布群佩尼玛活佛手捧哈达迎了出来。 “王兄!祭庙大礼马上开始,过了这一刻,你就正式成为佛祖和我古格的祖先承认的新一代继承者!恭喜你!” “群佩尼玛,我的好兄弟!”扎巴德接过哈达,用力拥抱了他的王弟,“真的想不到……父王会这么快抛下王朝去香巴拉……” …… “殿下,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时间不早了,请快快入寺吧。” 老臣多吉才让来到扎巴德身边提醒着,年轻的王子收起忧伤,在群臣翻飞的哈达簇拥下,信步走进托林寺金碧辉煌的大殿。 这是古格王朝建国以来最大也是地位最重要的庙宇之一,“托林”意为“飞翔在空中永不坠落”。在庙宇的殿堂里,有着长达一千多米色彩丰富的壁画,远远看去满壁烟霞,既庄严又不乏灵动优美,尽管已经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霜侵蚀,色彩却依旧鲜艳,那些庄严安详的菩萨、庇佑万物的度母,以及先王王后礼佛图与流传了千百年的佛经故事等等,都让人看后不禁心生敬畏。庙的正前方是一尊金刚塑像,周边还塑了许多神佛塑像。扎巴德王子在众僧虔诚的诵经声中走到佛祖塑像面前必恭必敬的叩拜着。 …… 就在距托林寺不远的地方,象泉河沿岸一处避风的河谷,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伴着一阵较大的波动,乌黑的长发带着阵阵水花扬起,美丽清瘦的少女缓缓朝岸上走来。碧蓝的水面衬着她洁白的雪肌,宛若芙蓉出水、雪莲凌波…… 纤手抖动岸边的一抹翠绿,明艳的藏裙顷刻裹住娇躯。坐在被河水冲刷干净的礁石上,将乌发结起一根一根细辫,再缠上漂亮的珊瑚石……当一切都准备妥当,白吉拉姆双手合十,充满喜悦与向往的深呼了一口气,朝着托林寺的方向急切的走去。 …… “站住!干什么的?!” 随着两名侍卫有力的呵斥,两柄钢叉“当啷”一声横在了自己跟前。 白吉拉姆被眼前的阵势吓呆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可最终,她还是记得自己千辛万苦来这里的目的。 抬头望着那两个身披铠甲的男人,镇定的回答,“我是来托林寺祈福的……” “胡说八道!” 没等白吉拉姆说完,侍卫便怒吼着打断了她的话。 “王子殿下今日祭庙大礼,古格百姓人尽皆知,你这女子硬闯进来一定是居心叵测!” 许是听到了王子祭庙的说法让拉姆明白了事情的轻重,她默默的转过身准备走开。无论自己的事情多么迫切,这样的场合还是不应该冲撞的。可是拉姆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做法竟激怒了那些士兵。 “站住!”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一声声怒吼由身后传来,好几个健壮的男人一拥而上将这瘦弱的女子牢牢抓住。 第一卷:冷峻的王子,痴情的雪莲 第2章:他不相信她 “放开我!我只是来祈福的!” “老实点!” 男人粗糙的大手对准拉姆的脸颊就是一巴掌,火烧火燎的灼痛迅速蔓延开来,委屈的泪险些就涌出眼眶。她并没有恶意呀,不过是希望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为佛主敬上一炷香。 身体被钳制着朝着托林寺广场的方向推推搡搡的走去。美丽的女子不会知道,这次意外的惊变,竟成了改变她一生命运的转折。 …… “发生了什么事?” 浑厚且充满磁性的嗓音从托林寺中传来,那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当胸穿过。 朱漆大门中,缓步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赤红色的锦缎长袍趁着刚毅俊美的脸,深邃如星的眸,在晨光的笼罩下,眸光熠熠,宛若雪山上的雄鹰般坚定、果敢。 “祭庙大礼还没有结束,外面却喧哗四起,你们把佛祖置于何地?!” 高大的男人厉声质问着侍卫,剑眉轻动。身边一个留着大胡子身着银灰色铠甲的人上前抱拳回复。 “殿下息怒!不知是哪里来的女子,竟然在您叩拜佛祖之时试图闯进托林寺,怕是身份可疑,说不定是拉达克派来的奸细!” “你……你是王子?你真的是扎巴德王子?” 面对大胡子指责自己是奸细,白吉拉姆却似乎并没在意,只是直直的盯着扎巴德王子满脸的惊讶与兴奋。 “放肆!王子殿下何等尊贵?岂是你一个小女子你我相称的?!”大胡子生气的呵斥着姑娘,挥手便要继续教训她。 “等一等!” 扎巴德蹙眉低呵了一声,大胡子乖乖的闪到了一旁。而王子那如星般耀眼的明眸带着几分犀利挑向距他只有半米之遥的女子细细的打量着。 娇小的身材裹着一身翠绿色的藏裙,看起来似乎还不到二十岁,想来也做不出什么危险举动。可是,祭庙大礼早已向百姓宣布过,古格的百姓至少生活在都城札布让的民众没有不知道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她怎么还会闯进来? “今日本王子祭庙大礼,其他人不准擅自入庙朝拜,你不知道吗?” 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望着眼前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拉姆心中竟莫名有些澎湃的潮水在涌动。可是,碍于身边那些侍卫的威严,她自是不敢再用那不分尊卑的口气说话。恭恭敬敬的跪下来行了大礼。 “回王子殿下,我是香孜人,最近阿爸感染顽疾卧病在床,听说来托林寺朝拜可以消灾除病,特意来为阿爸祈福!没想到会和殿下的祭庙冲撞到一起,可拉姆救父心切,只好冒险闯进来,还望殿下原谅拉姆的莽撞……” “香孜?你是香孜人?”扎巴德望着拉姆,本就带着一丝狐疑的脸上更加阴云密布。 “是,我家世代居住在香孜。” “你是怎么来的?” “回殿下,为了向佛主表达虔诚,我是徒步三天三夜走来的……” “哦?” 扎巴德拖着长音的一声疑惑打断了白吉拉姆的解释,剑眉蹙起,凝眸冷笑,那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好一个徒步三天三夜表虔诚!来人!” “属下在!” “把这个为父祈福的孝顺姑娘抓起来严加审讯,问问她,到底是谁派来的奸细!” …… 第一卷:冷峻的王子,痴情的雪莲 第3章:鞭打 “等一等……你是谁……” “别走……” “不要走!” 一个激灵从床上猛地坐起,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伸手摸着额头,竟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那个梦,又出现了,自从十二岁那年,自己就一直被这个奇怪的梦纠缠,梦中诡异的场景时常让扎巴德大汗淋漓的惊醒,却至今无法明白那究竟预示着什么? 背上陡然一暖,湛蓝色的披风不知何时已被披在了身上,贴身老臣多吉才让温和慈善的脸出现在面前。 “殿下,是不是又做梦了?” “哦……不,没有。”望着老人颇有意味的笑容,扎巴德矢口否认。 父王的溘然离世,边境的动荡不安,朝野的人心难测……自己如今已经应接不暇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思索梦境的含义? 拉了拉身上的披风下床,踱到窗口,多吉才让赶紧将那扇雕花木窗推开。尽管王子并未承认,可细心的老臣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因为每次王子做完那个怪梦,都会是这样的疲惫惊恐,他需要站在窗前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此时已是晌午,烈日当空。窗外山崖边的沙土被阳光晒成金黄色。 “啪……啪……” 广场上,隐约传来一声接一声沉闷的鞭打。 “多吉大叔,外面在做什么?” “哦,回王子殿下,是那个早晨在托林寺外抓住的奸细。” “那个香孜女人?” “就是她。瞧她年纪不大,嘴巴却硬得很。晋美大人从正午就开始审问,皮鞭都抽断了一根,可那小丫头就是不肯承认是谁指使的。” 多吉才让话还没有说完,扎巴德早已走出了寝宫的大门。 那个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女子,那个生得柔柔弱弱,说起话来温婉动听的姑娘,其实怎么看都无法将她同奸细连在一起。可是从她那漏洞百出的回答中,还是不得不让扎巴德怀疑。边境的战况一天比一天危急,这个时候任何一个可疑的人都绝不能轻易疏忽的。否则一旦出事,毁掉的就是古格七百年的江山。 远远的,那个消瘦的身体被缚在木桩上,一个膀大腰圆的汉子高举着手里的皮鞭朝她身上用力抽打着。看他那粗壮的手臂上肌肉爆满,明显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而那木桩上的女子微低着头,长长的发辫遮住了面容,看不清是怎样的表情,只是从始至终没有听到她发出一声呻吟。 看到扎巴德王子朝这边走来,用刑的侍卫收了手,躬身行礼后站到了一旁。 “有什么结果了吗?” “回殿下的话……” 一直高傲的端坐在一旁木质雕花座椅上的男人此时站了起来。从他那一身锦缎的袍子以及环佩叮当的宝石琉璃不难看出其尊贵的身份,他便是古格最大的贵族,晋美大相。他望着扎巴德轻俯身体,音色略沙。 “这妖女从晌午一直死扛到现在,就是不肯说出背后的主谋。微臣定会加大审讯力度……” 扎巴德没有理会晋美的话,转头打量起木桩上的女子。 初见时那一身翠绿色的藏裙在鞭刑的折磨下已是破烂不堪,鲜血透过抽破的衣料赫然呈现,满目凄惨。 第一卷:冷峻的王子,痴情的雪莲 第4章:证据确凿,她真的是奸细 似乎是感受到扎巴德高大身躯逼近的威严,白吉拉姆颤抖着准备将头抬起,一只大手却先她一步猛然掀起了遮在脸前的发辫。 惊诧复杂的神色由刚毅的俊颜一闪而过,剑眉星眸映入眼帘的瞬间依旧是如冰山般的冷漠。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我……我不懂殿下的意思……” 白皙的脸庞,俊秀的眉眼,薄薄的下唇已被她自己咬出了殷红的血迹,神情中却依然透出一股不屈的倔强。 一抹淡淡的笑扫过扎巴德刚毅俊美的脸,转而继续问出那番托林寺外问过的问题。 “你从哪里来?” “香孜……” “为什么在祭庙大礼上擅闯托林寺?” “为阿爸祈福。” “你是怎么来的?” “徒步走来。” …… 相同的问题,相同的回答,美丽的脸庞上竟冷静得找不到一丝隐瞒的迹象,可扎巴德王子却显得更加愤怒。 “香孜是我古格的北部边境,距离札布让足有十几公里,且沿途多是崎岖的山路,就是骑马赶路也会蒙上风尘。你一个姑娘家徒步走了三天三夜,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居然还是干净整洁,不沾尘垢,这你怎么解释?” “我……”白吉拉姆的脸上现出惊愕的神色。 扎巴德王子却显得愈发得意。 “怎么?没话说了?” “不,我……朝拜需要穿戴整洁,衣服我是一早刚刚换的。” “刚刚换的?哈哈……你可真是准备充足啊!” “王子殿下……” 晋美此刻再度接过了话茬,手中捧出两样东西,“这是从妖女身上搜出来的,谋害殿下的证据!” 一把半尺长的绿松石镀银匕首,一个蓝色的小瓷瓶。 “这瓷瓶中,是俗称见血封喉的剧毒,足以让人一触即亡。” 一句话,宛若一声惊雷在空中炸响,拉姆能真切的感受到那股巨大的“阴霾”在身边压得人喘不过气,似乎马上就会变成“疾风骤雨”。 指关节攥的咯咯作响,下一秒,拉姆下颌两侧便被扎巴德伸出的大手狠狠捏住,男人目光中原本留存的一丝怜悯此刻荡然无存,刚毅俊美的脸一度因愤怒而扭曲。 “你还有什么话说?” “……啊……不……” 捏住自己的大手愈发用力,疼痛让拉姆禁不住流出了眼泪。 “匕首是我防身的……毒药……毒药不是……不是我的……” “啊……” 随着一声凄厉颤抖的哀叫,拉姆白皙的脸蛋儿上赫然绽开五个乌紫的指印。 “我古格怎么会有你这么阴险毒辣的女人!” “王子殿下!” 白吉拉姆突然骄傲的昂起头,明眸中含着晶亮的泪,却遮不住那股倔强。嘴角边尽管挂着鲜红的血迹,仍是流露出一个轻蔑的笑颜。 “殿下为何疑心这么重?难不成是你昏庸无道,百姓对你恨之入骨,所有人都要杀你吗?” “啊……” 又是一巴掌狠狠地抽过来,拉姆已经痛得说不出话,串串眼泪顺着红肿的脸颊两侧扑簌簌滑落。 浑厚磁性的嗓音再度飘进耳朵,却像个可怕的魔咒。 “不用跟她客气,换更粗的鞭子继续打,打到她说出幕后指使的人为止!” 第一卷:冷峻的王子,痴情的雪莲 第5章:屈打成招 漫天星光透过铁窗照进阴暗潮湿的牢房,到处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儿。几只饿极了的老鼠吱吱叫着,四处寻找着可能的食物。 黑暗的角落,一个瘦弱的身体痛苦的喘息着蜷缩在那里。 白天在广场上,拉姆最终还是承认了,承认了一切。她受拉达克国王噶玛朗杰的派遣,来刺杀古格未来的王储赤扎西扎巴德,她假扮祈福的百姓接近扎巴德,就是为了将那把匕首送进王子的胸口,或者将那瓶见血封喉洒进他的酒杯…… 她的倔强,终是敌不过严刑拷打的威力。 轻轻向前挪动了一下纤细的手指,却牵动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撕心裂肺的疼。 那身原本翠绿鲜亮的藏裙此刻早已变成碎布般被鲜血和汗水浸透,无力的缠绕在身上。斑斑殷红的血迹大多已经干涸,有的地方甚至结起了厚厚的痂。 明天,她就要被送上刑场,罪行是通敌叛国、企图弑君。据说,这样的重罪是要被吊在刑架上,由一名侍卫手执木棒将脊椎骨生生打断致死。 阿爸,阿妈,女儿大概是无法见你们最后一面了。 晶莹的泪水顺着眼眶滑落,绝望的呜咽在昏暗的星光映衬下是那样悲凉。在这死牢中,拉姆不需要掩饰自己的脆弱。 …… 铁链掉落地面的声音唤回了拉姆的思绪,“吱呀”一声响,循着声音望去,牢房的铁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门口,缓缓走进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披着满天繁星好似天神下凡。再往前,便是那刚毅的俊颜。 “哭了?” 男人轻轻开口,似是询问,却更像嘲笑。那剑眉下的星眸中冰冷如铁。 “既然都认了罪,还觉得委屈不成?” 闭上双眼将自己封闭在黑暗中,不愿去看他的脸,只因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早已不复当初的纯净和善。 记忆的闸门砰然打开,六年前,拉姆只有十三岁。而她的父母则是古格远近闻名的布商,多年同内地和尼泊尔保持着良好的通商往来,经营着上好的绸缎、氆氇。那一年的藏历新年,拉姆随同父母一起进宫,向先王云赞拉杰陛下进贡一批由内地购进的云锦、丝绸。 第一卷:冷峻的王子,痴情的雪莲 第6章:对他的记忆 “小民次旺携妻子曲珍,女儿白吉拉姆拜见国王陛下,愿我神圣陛下如雪山雄鹰,傲视群雄!拜见王后娘娘,愿娘娘永葆青春、辉照雪域!拜见王子殿下……” 在阿爸罗里罗嗦的礼节中,拉姆同母亲一起静静地跪在古格王宫的大殿上,那是拉姆第一次踏进那金碧辉煌的地方。小小的她目不暇接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无论是雕金彩绘的柱子还是高大的朱漆佛龛,都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奢华。然而在那令人迷醉的景象中,独有一抹目光让她不敢正视,那便是古格王子火辣辣的眼神。那缕目光,有如盛夏的烈日,将情窦初开的拉姆炙烤得面红耳赤。 …… “父王。” 晚宴中,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按照礼节,收到进贡的君王应该回赠给进贡者一些礼物作为赏赐。这些本来由国王云赞拉杰一人做就足够了,没想到王子却突然站了起来。 “王儿有事?” “父王,孩儿想把那枚由札布让工匠制作的黄金鸡心项坠赏赐给这位白吉拉姆姑娘,不知父王同不同意?” “父王不是已经赏赐过了,为何王儿还要赏赐?难道王儿认为父王赏赐的不够?” “当然不是。孩儿只是觉得……觉得那枚鸡心项坠……与白吉拉姆姑娘很相称……” “哈哈哈哈……” 原本就面露笑容的国王云赞拉杰此刻笑得更加爽朗。 “好!本王就准了我王儿的请求!” “孩儿多谢父王!” …… 双手接过那少年执意亲手递来的鸡心项坠,黄金耀眼的光泽衬着拉姆脸上的红晕愈发明显。周围是国王、王后以及贵族、大臣们颇有意味的笑声,而拉姆清澈如水的大眼中,只有王子那如星般光彩熠熠的明眸。那时的他,尽管比不上现在这般健壮高大,却已有了挺拔的身姿,轩昂的气宇。 从国王云赞拉杰的口中拉姆知道,这位少年王子名叫赤扎西扎巴德。他是王后嫡出的儿子,未来王储的不二继承者。 多年以后,拉姆已经记不得那天王子的装扮,却独独忘不掉那抹令人心神荡漾的眸光。这也让此后的日子里,每当阿妈打趣的询问起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时,自己都会不假思索的回答:“就是扎巴德王子那样的。”全然不理会接下来父母的摇头苦笑。 第一卷:冷峻的王子,痴情的雪莲 第7章:血落囚牢 “啊!” 拉姆正闭着眼沉醉于往事,却不知扎巴德王子的大手早已攀上了自己伤痕累累的香肩。突然传来的剧烈疼痛让拉姆忍不住大声呻吟起来。 纤柔的小手本能的抓住扎巴德粗壮的手腕,却并没有换来一丝一毫的怜悯。冷酷的男人揪住拉姆肩头的衣物将那瘦弱的小身体狠狠地拖起,重重的抵在了牢房冰冷坚硬的墙面上。浑厚的嗓音凶巴巴的响起。 “你以为闭着眼睛装死我就会放过你吗?告诉你,本王子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投毒行凶的恶人……” “不……啊……” “想我古格王朝七百年礼佛,却没有让你们这群人学到半点良善和正义!噶玛朗杰究竟允诺了你什么?让你不惜叛国弑君?!” “……啊……不……不……王子……” “说啊!你哭什么?你委屈什么?!” “……啊……阿爸……阿妈……我好想念他们……殿下,难道你没有阿爸阿妈吗?你不曾为他们祈福过吗?” 拉姆声嘶力竭的哭喊着,却不料扎巴德听了自己的话变得更加愤怒。挥起大手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 高大的男人手中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条长鞭,火蛇般朝白吉拉姆身上抽下来。可怜的拉姆本来就已经鲜血满身,不碰都会疼痛难忍。被扎巴德这样雪上加霜的一通折磨,更是痛不欲生,几乎无法顺畅的呼吸。她凄惨的哀嚎着,将身体尽力朝墙角缩去,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那肆虐的毒打。 本能的伸出手妄想抓住那条鞭子,手心处立刻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人伴着惨叫再次摔出去很远。而那鞭子也挥得更加凶狠,男人深邃如星的眸子里是阴冷的杀气。 “啊……啊……王子……殿下……别打了……啊……别打了……”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通敌叛国?!” “……啊……啊……我认罪了……啊……我已经认罪了……殿下……啊……殿下杀了我吧……我只求……啊……啊……我只求速死……只求速死啊……” 总算是盼来扎巴德停手的一刻,早已蜷缩在地上颤抖成一团的拉姆还没有喘上一口气,娇小的身体便再次被那男人拖了起来,这一次是将她抵在了牢房的铁门上。 “速死?你想死得快些是吗?你觉得对待你这种阴险歹毒的人速死可能吗?” 第一卷:冷峻的王子,痴情的雪莲 第8章:想速死?没门儿 一双大手将虚弱不堪的小身体牢牢地禁锢住,那浑厚磁性的嗓音此时听来已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放心,就算等到明天,你的骨头被敲成两段,也不会速死的……最快,也要让你熬上三五日!这是你在选择通敌的那一刻就注定的下场!” 泪水顺着惨白的小脸儿不停滑落,冲过那些被鞭打过的伤痕,咸涩的液体渗入皮肉,是火辣辣的刺痛。就算拉姆的性子再倔强,她也还是个十九岁的姑娘啊,那断骨极刑的恐吓让她感到揪心的害怕,却似乎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给我闭嘴!” 恐惧悲伤的哭声没有换来同情,重重的一巴掌再次抽在了脸上。 一声吃痛的惨叫后,拉姆咬紧嘴唇不敢再哭。她担心万一激怒眼前的王子,不知又要生出怎样的折磨。就是再痛,也只好屏住呼吸忍住。 牢房里,却是久久的沉默,沉默的让拉姆都觉得奇怪。 扎巴德大手突然停留在拉姆肩颈处,好像……手掌按着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慢慢将手挪开,扎巴德霎时愣在了那里…… 在这女子的颈项上,挂着一个心形的链子,满天星光透过牢门的铁栅栏,照得她胸前的这个小东西闪着诱人的光芒……那竟是黄金的质感。 多年前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你……你怎么会有这个鸡心项坠?” 扎巴德突然由暴怒变得轻缓的声音让被他狠狠抵在牢门上的拉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殿下……我……我是……我是次旺的女儿……我是次旺的女儿……王……王子……殿下……我……我们……见……见过啊……我……不……不是……不是坏人……” “你是白吉拉姆?” “恩……是我啊……” 嗯嗯啊啊的支吾着,重重的点着头,拉姆早已泣不成声。那惨白的脸蛋儿上血泪交加,是怎样让人心酸的画面。 牢牢按着拉姆的大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娇柔的身体绵软的瘫倒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 她透支了太多的体力,终于昏死过去,娇俏的脸蛋儿上还挂着纵横的泪。 …… 再次醒来的时候,牢房里已经只剩拉姆一个人,仿佛那冷酷残忍的王子从没有进来过。刚刚过去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场恐怖的噩梦,梦醒后只留下满身的伤口,火一样的灼痛撕心裂肺。 第一卷:冷峻的王子,痴情的雪莲 第9章:王子出征 夜色,愈发浓重,天上不知何时飘过的乌云遮盖了原本璀璨的星光。仿佛一块深不见底的黑幕将人间笼罩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深渊。 国王的议事厅中,酥油灯光彻夜亮着。 一个身着银灰色铠甲的人骑着骏马远远的朝着王城的方向疾驰而来……终于来到那座耸立了七百多年的土山下,翻身下马。 将马儿牵进马厩,高大的男人一溜小跑进入了王宫,径直冲进了议事厅。 待他出来之后没多久,王城里便忙碌开了。几十个侍卫从营房到马厩再到粮仓,足足忙了大半夜。天空破晓时分,两万名将士早已聚集在山下的广场上蓄势待发。 大将军平措的声音洪钟般划破天际: “边关告急,扎巴德王子率两万大军亲征!” 如潮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 战争,不仅是王族的事,更是百姓的苦。那两万大军,几乎全部来自于普通百姓家里的男丁。此番生离,谁又能保证不会是死别呢?人们扶老携幼,都想亲自出来送自己的亲人一程。 不过在浩大的人群中,除了那些抹泪挥别的人,还有很大一部分朝后山的小广场涌去,似乎是赶着要去看一场热闹。看那架势,竟是比赶集还要热情。 …… 晨雾笼罩的古格囚牢经过了漫漫寒夜,冰冷的铁门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露。 “当啷”一声铁链的巨响,两名挎着藏刀的侍卫从牢房里拖出一个浑身是血的身体。纤细的手臂被健壮的男人紧紧抓在手中,长长的发辫松散的垂在眼前,娇柔的身躯蹭过坑洼不平的地面,沿着平平仄仄的阶梯一路被拖下了山。 后山,刑场,木制的刑架深深地扎在昏黄的沙土中。 粗重的铁链将手腕锁死高高的吊在半空,清晨还十分凛冽的风吹过血淋淋的娇躯,在那破碎不堪的衣物缠绕下更像一朵纤弱的花儿般飘摇。 “杀了她……杀了她……” 人群开始有了暴动,却很快在晋美的一个挥手中恢复了平静。 “哗”的一声,一桶冰冷的水兜头泼来,刺骨的寒冷和剧烈的疼痛将拉姆从昏厥中唤醒。阳光刺得她蹙眉凝眸好一会儿,却终究明白了自己所处的境地。 余光中,那个衣饰华丽的晋美大相表情冰冷的朝她走来。 “通敌叛国、图谋弑君,这两条的任何一条都是死罪。你还有什么话说?” 拉姆费力的将头抬起,一汪含水的明眸中仍旧闪过些许希冀。 “我……我……我是……冤枉的……” 愤怒再次爬上晋美高傲的脸,都到了这个时候,谁又肯相信她的话呢? “该死的女人!死到临头了还说冤枉。来人啊……” “小的在。” “给我再抽她二十皮鞭。” 侍卫手起鞭落,如魔的“长蛇”再次铺天盖地的席卷了身体。 第一卷:冷峻的王子,痴情的雪莲 第10章:断骨极刑 拉姆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痛了,身上脸上,似有烈火在灼烧,单薄的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一下砰然炸开……眼前的蓝天、白云、佛堂、河谷、青草、红柳……一切的一切都开始不停地旋转。或许用不着等待那断骨的极刑,自己就可以解脱了吧? “好了!” 没等二十皮鞭抽完,晋美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用再打了,既然昨天她就已经认罪,直接行刑就好!” 心,一瞬间的战栗后重归于平静。该来的,终究是逃不过。可为何,眼眶中还会涌出那咸涩的液体? 他真的不来救自己了吗?甚至认真调查一番的念头都没有吗?不,他不应该是这样的!那个英武挺拔,有着如星般耀眼明眸的男人,那个挂着清澈和善的微笑,亲手将鸡心项坠送到自己手上的少年。岁月,怎就让他变成如今这般昏庸残暴、冷血冷心? 或许,这就是命罢。或许那多年前匆匆一瞥,便注定了自己的结局。 举着木棍的刽子手面无表情的逐渐朝自己靠近,看着那人手里足有杯口粗细的棍棒,一股寒气由背后不自觉地冒了出来。用不了多久,自己的脊椎骨便会被这个东西生生杖断。纵使怎样的视死如归,幻想着那般惨烈情景,白吉拉姆还是忍不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木棍被高高的举起,人群皆屏住了呼吸。 …… “住手!” 远处,一声大吼,两个字,却是声嘶力竭。 眼前暗下去的天重新升腾起明亮的阳光,早已不带一丝希望的双眸泛起点点泪痕。 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骑在马上,远远的朝这边疾驰而来。是他吗?他来救自己?或者,他又想出了更解恨的刑法吧? 不,不是他。 待马儿走近,才发现来人并不是扎巴德王子,而是一名同样高大英武的披甲将士。他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枚黄金令牌,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众人见到那金牌,无论是大臣还是士兵百姓皆齐齐跪了下来,就连刚刚还神气活现的晋美大相,也将头埋在两手之间不敢抬起。 “王子有令,边关战事危急,御驾亲征期间,都城札布让不得杀生、不得见血。君臣百姓共同祈福战争胜利!” “索朗将军。” 晋美的神色中现出惊愕,忍不住站了起来。 “这个女子,可是谋害王储的奸细!她的行为早已激起民愤,既然要祈福胜利,那么理应马上砍了她祭旗!” 手持金牌的男子眯起眼睛瞟着晋美,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吸了一口气,将话说得不紧不慢。 “她犯下的可是通敌叛国企图弑君的重罪,哪里还有资格成为祭旗的祭物?!更何况这个女人现在这副鬼样子,若是用她祭旗恐怕会更加触怒神灵。王子殿下向来痛恨这种叛国的人,一棍打死太便宜了她。殿下有令,此人定要等他凯旋归来亲手处死。到时候,是杀是剜,大相和百姓们尽管在一旁参观便是。” 晋美还准备再说什么,那男子将手中的金牌在他眼前挥了挥,高傲的男人也只好偃旗息鼓了。 远处,象泉河畔,托林寺宏伟的殿堂中响起了明澈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