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01章 海棠院失火 咸正八年,己未月 壬子日,太师府中。 “老爷,不好了海棠院里失火了!” “什么?好好的怎么就失了火!”顾太师闻言急忙坐起身子,急匆匆的问道。 今夜他原本是宿在西院中的,刚刚睡下便被人吵了起来,二夫人听到外面的人叫嚷着,不敢耽搁只能披了外衣,慌忙着伺候顾太师起身更衣。 刚进海棠院,便看到院里的房子已经被烧的七零八落的。 除了那几根圆柱还在支撑着,根本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 顾太师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里一紧,手都开始颤抖:“大小姐呢?大小姐如今身在何处?” 却只见顾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额头上还带着伤,脸上尽是被大火熏烧后的灰黑之色。 顾太师对这个嫡长女十分疼爱,如今亲眼见了哪里还能挺的住,眼中泛红,想要走的更近一些,却突然眼前一黑,脚下一软险些栽了过去。 二夫人瞧着顾瑶那样子也像是死透了的,但若不亲自验证总不能放下心来,转头看了鸾翠一眼,鸾翠会意后点了点头,走到顾瑶面前将手指探到她的鼻子下,试了试鼻息。 “呼~”的一声,顾瑶将这憋闷的一口气长舒出来,才睁了眼睛,就看到一个女人见了鬼似的看着自己,然后就爬……爬走了。 自己有这么吓人么?顾瑶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发现除了有些头疼之外再没别的不适。 醒来前,她分明记得自己是被炸死的,怎么一睁开眼睛就变成眼前这副景象?难道自己没有死? “瑶儿醒过来了?”顾太师见顾瑶醒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顾瑶面前,眼中的疼爱之色泛出,纵是顾太师身为男子,此时见到自己的女儿能够再次醒过来也难掩泪意。 顾瑶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深沉的唤着自己的名字,只觉得心头一暖,本能的唤了声“父亲。” “哎,无事就好,无事就好。”顾太师怜惜的看着爱女,抬手将自己眼角滑落的泪拭去后,才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披在顾瑶身上。 前世的顾瑶是个孤儿,并没有这些所谓亲情的羁绊,却没想到穿越到这里之后反而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 “老爷,这大小姐方才明明已经断了气,如今在活过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老爷还是先离的远一些吧。”二夫人眼中带着防备的看着顾瑶,简直不敢相信她能活过来,一时心中拿捏不准却又不敢上前半步。 顾瑶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妇人,面容姣好,眉目之间尽是风情,穿着华贵举止端庄但内里却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还未来的及细想什么时候,便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抚平的恨意。这样恨意让顾瑶不由得打个寒颤,这是要多大的怨气?才能让人身死之后,还本能的做出这样的反应! 心下微凉,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暗暗道:“罢了既然占了你的身子活了下来,你的仇我便替你报了,也好全了你的念想。” 再抬头看了看那已经被烧的落架的房子,顾瑶心中一冷,再转过头时却是摆出一副可人疼的模样,眼中蕴着泪,要落未落地看着顾太师,。 通红的双眼中蓄了泪意,声音也呜咽起来:“父亲,瑶儿是被人加害成这个样子的,要不是瑶儿命大,恐怕就……” 顾太师看着顾瑶那般摇摇欲坠的样子,当真是疼在心里,稳了稳心神后,眼中的寒光乍现。 没有什么能比上这样赤|裸 |裸的惨状摆在面前更能蛊惑人心,若是今日顾瑶没被救出来,这样大的火只怕整个人都要被烧的面目全非,一想这里,顾太师便觉得怒意难平。 如此想着,顾太师的脸色不免又冷了几分,目光阴鸷,厉声质问起来:“海棠院里为什么会失火!” “回老爷的话,今儿值夜的丫头自己犯困一时大意,将替换下来的灯芯放在窗边上,烧了帘子才引起大火。”顾谦沉吟了片刻,便将他所听到的话回给顾太师听。 顾太师听闻是奴婢做事不当心,才导致了这样的祸事,越发激起心中的恨意:“贱婢伺候主子这般不当心,还不乱棍打死?还杵在这里等什么呢?” “是老爷,奴才这就去办。” 顾太师的性子算是温和,所以在府里不常发脾气,一旦发起脾气来足矣叫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顾谦更是一下都不敢慢,忙命人将顾瑶房中的丫头拿下便要去处置了。 “老爷冤枉啊,奴婢冤枉,小姐分明……” 二夫人见那奴婢想要辩白什么,怕那奴婢坏事,先发制人道:“快来人,将这奴婢的嘴堵上,这个时候还想要求情,快将人拖下去。” “等一下。”顾瑶冷眼看着这二夫人就知道她不对劲,如今这丫头想要说什么二夫人便这般急于堵住她的嘴,这丫头必然是知道什么内情。 “父亲,瑶儿的事情与这丫头没什么干系,况且若不是这丫头只怕瑶儿早已经葬身火海了。”顾瑶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委屈状来。 顾太师心疼自己的嫡女,即使是盛怒之中在面对顾瑶时,语气还是软下来几分“我知道你心肠软,但这丫头做事不当心,你若心疼日后再给你寻几个伶俐的来伺候便是……” 听了顾太师的话,她只觉得头疼的紧,懒的再这样墨迹下去,忍不住出言打断了顾太师的话“并不是,父亲!方才您也听说了,是我房里的灯芯烧了帘子才起了火,既然是烧了旁了东西自然是要先起了烟,火势才会蔓延起来,巡夜的小厮并不少,怎会连我屋里冒出这么大的烟都未看到?” 顾瑶此话一出顾太师的面色更加不好看起来,细想之下顾瑶的话的确有些道理,这火势烧成这样才被人发觉,可若按顾瑶所说,在浓烟渐起时便应该有人发现的才对。 顾太师稍加猜测,便觉得心惊肉跳,若是一切都如顾瑶所说,那便是有人存心在府里加害嫡出的小姐,这样的事情如何也不能就此压下去。 闻言二夫人心里一紧,扭头去看顾太师的反应,却见顾太师似乎在思量着什么,正阴寒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爷,许是小厮怠懒也说不定……” 顾瑶轻笑,显然不相信二夫人的说辞:“府上巡夜的小厮只有一个么?难道一个怠懒,两个也都怠懒?就算是如此,起了这么大的火我院子里的人都不会呼救么?二夫人的理由会不会太过牵强?” 第一卷 第002章 初遇白莲花 二夫人被顾瑶这样一问反到呛不出声来,支支吾吾半天也未说出半个字来。 顾瑶无暇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这身体实在虚弱只得作罢,冲着刚才被堵住嘴的奴婢遥遥祝一指:“将她放开,我有话要问她。” 此时饶是顾谦在不开眼也看的出来风向的变化,听到大小姐的话手中的动作加快几分,亲自为那婢女解绑又将撤掉口中堵塞的帕子。 “你既是我院子里的人,又算是目击证人,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在父亲面前不可胡言乱语。”顾瑶刻意加父亲二字,那奴婢心中清明,急忙点头应下。 “好,那我问你,我院子里一共有多少人伺候着?为何失火时院子里除我就只有你一个人?” 原也不是顾瑶啰嗦故意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是这院子里有多少人她着实不明,若不此刻细问只怕众人的关注点全然都放在失火的事情上,反而忽略了这些细节。 “回小姐的话,海棠院里共有奴婢六人,上等丫头一人、二等丫头二人、粗使丫头三人,原本海棠院就不算大,主仆一共七人就是平日里小姐屋内摔破个杯子下人房里也是听得的,只是今日一早二夫人便说府里办差,西院里的人手不够才将海棠院里的奴婢都调遣走了的。” 听了那奴婢的话顾瑶也打量起这海棠院里来,如今遭了大火也瞧不出原本的样子,只是正如那奴婢所说,这院子虽然位置称甚佳但也确实不算大。 即便这二夫人想要调遣人手,海棠院里也不过就六个下人,这府里哪里会调不出这六人偏要在海棠院里调人,这明显就是有诈。 顾瑶并未急着去质问二夫人什么,而是继续问那奴婢“那失火时,你又是如何发现的?”顾瑶盯着那奴婢眼睛看,那奴婢虽不敢与她对视,目光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块地,但却未有一丝躲闪,可见她并不心虚。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伺候大小姐就寝后便守在暖帐外,听到了门前有声响,还以为是咱们院子里的人回来了,怕惊忧着小姐休息才起身去瞧,可谁想奴婢去推门的时候却发现这门如何也打不开,紧接着便看到从窗外飘着黑烟进来,奴婢心急之下只得不管不顾的去撞门,好在救出了小姐。” 那奴婢说完便将自己的胳膊举了起来,那胳膊上的衣料早就在大火的慌乱中扯的散乱开来,与没有无异,而此时那条露在外面的胳膊上,一道青紫到有些发黑的瘀痕是骗不了人的。 这样明显的外伤做不了假,但凡有些常识的便不难看出是大力撞击所致,不止是顾瑶看的清楚,就连一旁的顾太师与二夫人也都看在眼中。 顾太师紧锁着眉头,表情十分不悦,若是到现在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便是枉为太师这个头衔了,内院里的事情身为男子原也不好插手多管,平日里侍妾姨娘和各院的小姐们有个争风吃醋,拌嘴打闹的,只要不闹的太出格他都懒的理会,可眼下这件事实在太过明显,他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 “来人!给我仔仔细细的搜海棠院,看看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顾太师的话虽未挑明说看看还有证据,但众人都已经明白过来,顾太师这是要给大小姐做主了。 “老爷,奴才刚才在墙根沿底下发现了这个!”府里的小厮将自己搜到的东西递到顾太师面前,那物是块火石还有半块未燃尽的纸煤。(纸煤,古代用来点火的一种纸) 立在一旁的二夫人在那奴婢说出实情时,心里便已经没了底气,如今这些作案工具又被翻了出来,怕是怎么也压不住了,心中一紧,刚想开口辩解,便被一双手轻轻的按住,二夫人扭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女儿顾夕。 方才顾夕一直隐在人群里并未作声,她来不过是瞧个热闹,怎会料到这顾瑶倒竟真有翻身的本事,不费吹灰之力的就问了几句话便将事态调转,从前到是小瞧了只会张牙舞爪的她。 “父亲,姐姐受了苦,不知道是何人这样歹毒竟敢如此戕害姐姐!”顾夕生的好看,眉目温柔,眼下说起这样的话来又落了几滴泪,那模样叫人看在眼里竟瞧不出半分虚假,倒像是真的心疼顾瑶一般。 顾瑶并不出声接话,由得这个叫顾夕的在一旁演戏,她若真的姐妹情深方才看到自己那般模样,早就应该有所反应,何苦会待到现在才来演戏。 顾夕见顾瑶不搭话也觉得有几分尴尬,但却不肯就此罢手,走上前拉着顾瑶的手道:“姐姐仔细想想,是不是平日里姐姐训斥了哪个下人记恨了姐姐?才会致使姐姐遭受这样大的委屈?” 顾夕几句话便将错处都引向了顾瑶身上,不仅暗示顾瑶的性子容易得罪人,还顺带将这一切都解释成她自作自受。 看着她那白莲花般做作的样子就让顾瑶心里厌烦,前世的她鲜少接触这样的女人,即便是接触到了也都不敢招惹自己,如今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可别怪我不客气。 顾瑶反手将顾夕的手托在掌上,做出十分亲密的样子,声音幽咽“妹妹这话说的在理,我虽为太师府的嫡女,但从小也是守着规矩的,方才细想之下才惊觉,从前或许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才与二夫人起了龃龉,但不知道二夫人能否告知一二,瑶儿就算有什么做的不对,也还望二夫人看在是长辈的份上多多包涵。”说罢,还做出一副虚弱害怕的模样来,看了二夫人一眼,又慌忙的低下头。 顾瑶借力打力,将话头又抛给二夫人,二夫人为人胆大但却不够聪明,而这个顾夕倒是个会作戏的主儿。 二夫人见事情引到自己身上来,明知道顾瑶那副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心中又气又心虚,忙着为自己辩解,就连眼神都慌乱起来,“你胡说些什么?哪里是我要害你,你可别血口喷人,老爷,你万万不要听顾瑶的话,妾身哪里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越是紧张,话便越是多,而话越多,错也就越多,若是这二夫人当真与此事无关,断不会再顾瑶将话头引到她那里的时候,她就这般惊慌失措。 顾瑶不傻,顾太师更不傻,事情都已经这般明显了,当着全府上下的面他自然不能偏颇,只是碍于顾夕的缘故,顾太师却是不能将她重罚罢了。 “老爷,奴婢有一事要禀报!” 开口的是二夫人身边的鸾翠,此时出声必定是要为二夫人开脱罪名,顾瑶盯着顾太师并不急,只是想看看他最终会如何选择罢了。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顾太师脸上的神色从犹豫转为纾解“说!你要禀报何事?” 第一卷 第003章 赐名 “回老爷的话,前几日奴婢就瞧见打扫马房的李五鬼鬼祟祟的,当时奴婢并没有多想,如今想来却是有些可疑的。” “此话当真?既然如此还不将那李五带来一问!” 事以至此,多说无益,在这个当口扯出什么李五、七五的,那便是用来顶罪的,那李五多半也是纵火之人,想来是被西院的人控制住了什么把柄,才会叫他如此卖命。 果不其间,李五一被带上来便将所有事情供认不讳,声称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曾在海棠院伺候过,只因犯了一点小错,便被大小姐发落了出去,至今下落不明,婚事也只能作罢,李五使了银子,媳妇却没娶到,如此深仇大恨怎能不报?李五的愤恨于情于理,天衣无缝。 李五的出现不仅成功的为二夫人洗脱冤屈,更是给顾瑶安了个苛待下人、蛮不讲理的帽子,顾瑶原本也没指望着因为这样一件事就将西院的人都清理掉,但眼下看着顾太师大有就坡下驴的意思,即便是真心疼爱自己,但顾太师总归是更要顾全着自己的颜面和往后的利益。 这顾瑶虽为嫡女,但从小就是个六艺不精的女子,有着外祖家的关系在,大夫人和顾太师更是将她捧若至宝.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一个好好的女儿家硬生生的被养成个骄纵的性子,相反,顾夕打从一出生便是庶女的身份,但却生得一副沉鱼落雁之姿,相比之下反倒是顾夕更像这太师府中的嫡女。 如此思量着,顾太师在惩治李五的时候便没有半分手软,直接让人绑了拖去后院处置了,不一会便从后院传来了李五撕心裂肺的叫喊声,片刻后便有人回来禀报说李五受不住仗刑被打死了。 顾太师有意如此想要给顾瑶寻个台阶下,顾瑶也明白在这府中,眼下自己能依靠的也只就顾太师一人,但若此事正主半分惩罚也无她可不依。 顾瑶抬手理了理那早已经破败不堪的衣服,对着顾太师盈盈一拜,一双通红的眼睛低垂下去,被长长的睫毛遮住,看上去更让人心疼。 “多谢父亲为瑶儿主持公道,只是眼下这海棠院……还有我院子里的人全都被二夫人遣走了,瑶儿如今该如何是好?” 纵然李五将所有的事情都担了下来,但院子里的人是二夫人调走的,才让李五有机可乘,因此不管如何这事都与二夫人脱不了干系,顾太师原以为自己处置了李五给了顾瑶一个交待,足矣让顾瑶心满意足,可如今听着顾瑶的话却像是在提醒自己。 顾太师眉心微动,盯着顾瑶看了好一会,而顾瑶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顾太师这才稍稍安下心来,暗自嘲笑自己必是自己多疑了,以顾瑶的性子哪里会这般心思深重,但既然顾瑶提及了,那他也不能罔作未闻。 抬手在顾瑶的头上摸了两下,“二夫人御下不严,才生出今日这样的祸事来,从今日起便在西院禁足一月,府中诸事先交由顾谦管着,若遇拿不准主意的事情可直接来回我,如今大小姐的院子已经不能不住人,就先将大小姐先安置在松园先住下,还有明日一早便将人伢子带来,好好给大小姐挑几个人来调教着,让他们也认清楚谁才是自己的主子!” 二夫人听到自己要被禁足一个月,心中的火气便“腾”地一下升了起来,刚想辩解就被顾夕拦了下来. 如今这样的情形对于西院来说算是最好的结果,二夫人是个空有美貌但没有脑子的人,自然将事情看不通透,但顾夕却看的明明白白,西院此时是半点好处也讨不到,不如先隐忍下来,谋定而动。 折腾了大半夜,这件事总算被顾太师平息下来,又亲自将顾瑶送到了从前大夫人在世时住的松园,又调了自己身边伺候的两名婢女伺候着,也算是尽了全力安抚了顾瑶,若此时顾瑶再有什么不满便是不知好歹,得寸进尺。 “小姐,奴婢伺候着你上些药吧。”这会没有外人在,那奴婢手里拿着几个青瓷小瓶走到顾瑶面前,红着眼睛看着顾瑶,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这些磕磕碰碰的伤对于顾瑶来说并不算什么,从前做保镖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的雇主,受的比这还严重的伤都是有的,如今只不过磕破些皮而已,只是这身子太虚弱,着实让自己有些吃不消。 顾瑶摇了摇头,伸手将那些瓷瓶拿了过来,扯着那奴婢的手道:“没事,我自己来吧,你身上还带着伤,我先为你看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占了原主的身子的缘故,对于父亲和二夫人这样的人,顾瑶本能的就知道他们是谁,可是面对这个日日伺候自己的奴婢,顾瑶却一点印像也无,可见顾瑶从前对于这些下人应该并不十分待见。 想到这里,顾瑶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着开口问道:“我从前对你,你们好么?” 那奴婢听了顾瑶的话又惊又惧的模样,不肖多说什么,顾瑶的心中也已经明了。“我重新给你取个名字可好?”顾瑶不想多惹事非说自己不记得她叫什么,所以扯了谎说要给她重新取个名字。 “小姐是嫌弃月菊这个名字不好么?” “月菊。”顾瑶在心里念了两遍这个名字,的确不怎么好听,灵机一动道“恩,月菊这个名字和你不配,你以后就叫七儿吧。”顾瑶想着如今正是七月算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七儿谢过小姐。” 顾瑶轻轻的拉过她的胳膊,又取了红花药油倒了些在手心里轻轻揉搓几下“会有一点疼,你忍着些。”顾瑶替她揉着胳膊活血,才发现她这胳膊上的伤竟如此严重,一时心疼起来,难为她能忍到现在都不吭声。 心里想着,这个丫头是多实心眼,从外面被反锁住的门她拼了力气去撞,本来可以自己逃命再去呼救,却偏要先将自己拽了出来,不然这胳膊也不至于伤成如此。 “呜呜……” 听见七儿的哭声,顾瑶只以为她是疼的,便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小声哄劝起来“你且忍一忍,不然疼还在后头,我替你吹一吹可好?” “不是的,小姐,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对奴婢这样好,奴婢还害了小姐受伤……” 顾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时代的人都是被虐待长大的?自己就替她上个药就能感动至此?可见她说的认真顾瑶也不好再说什么。 七儿哭的双肩耸动着,咬着嘴唇,半晌后才下了决心道:“小姐方才问七儿的话,奴婢没敢回话,自从大夫人去了以后,小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待下人也不似从前那般,再加上这院子里的人早就被换了几批,小姐不与他们亲近也是应该的。” 听了七儿的话,顾瑶咂了咂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没有生母的庇护,很多事情都只能靠自己,性情上一时有变,倒也能够理解。 “别哭了,如今本小姐这不是好好的,咱们以后会好起来的,谁也不能欺负了咱们去。” 七儿不知道小姐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却乖巧的跟着点点头,小姐与她有恩,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样,她都不会背叛小姐的。 第一卷 第004章 静阳候府 海棠院正在赶工修缮,只是烧成那样一时半会怕是不能修好,好在她如今宿着的松园是曾经大夫人的住处,大夫人去了之后每日都有人打理只是再没人搬进来过,二夫人曾经有好几次想要跟老爷讨要这院子,却一直都没有成功,如今竟阴差阳错的让顾瑶住了进来。 这府里眼下虽没有正经的大夫人,二夫人又被抬了姨娘,府里惯会见风使舵的唤她声二夫人,但终究也不是正经主子,所以顾瑶早晚都还要搬回自己的海棠院。 “大小姐,人伢子到了。” 顾瑶正慵懒的躺在一颗大树下纳着凉,听到七儿的话理了理衣裳坐了起来,才让七儿将人带进来。 那人伢子跟在顾谦身后一副市侩的嘴脸,看到顾瑶后便立刻露出谄媚讨好的模样,“大小姐,小的带来十几个人供大小姐挑选。”说着便将身后的人推搡出来。 人都被推到顾瑶面前,大概有十五之数,个个都是十二、三岁的模样,显然是来之前刻意的清理过,脸上都十分白净,衣衫上却还粘着土。 没由来的一阵烦闷,许是想到自己从前也这般被人挑选过心中有些感同身受,不愿再多看,顾瑶随意选了四个人留了下来,就打发着人伢子离开了。 “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阮清,阮雪,唐婉儿,李绮。” 顾瑶点着头,示意自己听的清楚“行吧,既然你们都有名字,我也不必未你们再改名字,就这么叫着吧。”又指着那个叫阮清的问道:“你们是姊妹二人?” 阮清听到顾瑶的话有些紧张,阮雪年纪尚小,生怕顾瑶嫌她不能作活将她赶走,将阮雪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回小姐的话,阮雪是奴婢的妹妹。” 看出阮清心中的担忧,顾瑶轻笑起来“我又没说要将你们赶出去,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你妹妹虽然年纪尚小,但我院里也没什么重活,你们既是姐妹待在一处也好,相互也可有个照应。” 待顾瑶说完这些话阮清心下一松,还未来的及言谢,顾瑶的话锋一转,收起方才温和与脸上的笑意,严肃起来“在我院子里当差,万事好相商,只有一条规矩要你们时刻记在心里的,那就是忠心二字!若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生出二心来,我也自会让你们知道做主子的厉害。” 这四人说到底也不过都是十二岁的孩子,流离失所惯了如今到了新的地方本就有些拘谨,再加上骨子里的奴性,如今被顾瑶这样一下,虽不能保证日后如何,但眼下是绝对不敢有什么二心的,“奴婢们谨记大小姐教诲。” 正事说完,顾瑶又恢复之前那副懒散的样子,打发了七儿带着他们下去又安排了差事。 七儿拎着一壶热水为顾瑶添着茶,边将自己方才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小姐,方才奴婢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瞧见静阳候府的人来了。” “恩。”这几日里在七儿那里得到的消息让顾瑶基本上已经掌握了身边的所有情况,乍一听到静阳候府的时候并未上心,可仔细一想便又来了精神“静阳候府的人来了?可是外祖母派人来的?” “这,奴婢不知,方才奴婢也只是远远的瞧看一眼。”七的话音刚落,太师府里的执事管家便来传话“小姐,静阳候府遣了人过来,老爷叫奴才请您过去呐。” “管家请稍等片刻,容我更衣之后便来。”顾瑶简单的整理一番,带着父亲调遣来的两名奴婢随着管家一同去了前厅。 顾瑶到达前厅便看到顾太师与一位中年男子正在喝茶,从穿着上来看,此人三十左右的年纪,看上去平淡无奇,穿着打扮到是与顾谦有些相似之处,但难得的是顾太师对此人却是礼遇有佳,并不慢半怠慢之色。 “瑶儿见过父亲。”顾瑶对着顾太师福了福身子,再未知对方什么身份之前,只是侧身福了个小礼。 顾太师起身走到顾瑶身边,“瑶儿来,见过你的奶舅舅,静阳候府的严管家。” 奶舅舅?那不就是顾瑶生母的奶哥哥?顾瑶心中顿时明了为何顾太师对一位管家如此礼遇,此人虽说是静阳候府的家生奴才,但他的母亲是静阳候府老夫人贴身的人,又是顾瑶母亲的乳母,有了这层关系在,他在静阳候府必然会有一席之地,所以看在静阳候府的面子上,顾太师也不敢不把此人看重一些。 碍于身份,顾瑶想了想还是在这个奶舅舅的称呼上加了个姓氏,这样也不会尴尬“顾瑶见过严舅舅。” “哪里敢让大小姐称一声舅舅,实在惭愧,老夫人想念小姐想念的紧,听闻大小姐在太师府里出了事便急着遣我过来问询一下,顺便给大小姐送些安神的东西来。”严管家一招手,身后的人便将早就捧着许久的礼物都呈在顾瑶面前。 听了严管家的话顾瑶心中立刻清明,这静阳候府是在给自己撑腰啊!心中喜不自胜,但也只是高兴一会便冷静下来,如今她日日都生活在太师府里,静阳候府的人可以不将顾太师放在眼里,但她却不能。 面上浮现一丝纠结之色,转头看了顾太师几眼后才低声对严管家道:“劳外祖母挂心,原是应该我亲自去看看外祖母的,只是怕外祖母挂心,却不想此事还是叫外祖母知晓了,是瑶儿的不对,如今瑶儿并没有什么大碍,还请外祖母和舅舅们放心。” 起初顾太师听闻这些话,脸色还有些不悦,本以为这消息是顾瑶传了出去,可现在顾瑶在严管家面前却委婉的维护了自己的颜面,心里舒服不少,脸上的表情也都舒展开来。 严管家自然明白顾瑶的难处,方才说出那些话来也只是敲打敲打太师府里的人,叫他们都明白些,即便是太师夫的大夫人没有了,静阳候府还是大小姐的依靠。 “顾太师,小人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商,老夫人担心大小姐的身子,想要接大小姐到静阳候府住上一段时间,不知道顾太师可否应允?” 外孙女去外祖母家本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只是静阳候府偏偏在这个时候想将人接走,这分明是在打自己的脸,好似在向旁人说顾太师连自己的嫡女都护不住,还要静阳候府的人来照顾,虽然心有不愿但却没有什么理由加以阻拦。 “这是自然,瑶儿,既是老夫人想你,那你便去吧,只是记得千万不可给老夫人惹麻烦知道么?” 第一卷 第005章 九千岁 顾瑶拜别顾太师后,简单的收拾了些东西带着七儿,随着严管家上了静阳候府早就预备好的马车,直奔静阳候府。 可是严管家同顾瑶到达静阳候府的时间并不巧,正赶上九千岁亓珏来静阳候府办差。 静阳候府本是簪缨世家,从老静阳候那一代到如今,四代都是世袭候爵,又为武将,在朝中的势力自是不可小觑。 可偏偏皇上亲赐的异姓王九千岁亓珏,同这静阳候府大有一较高下的劲头,两人在朝中不睦已非一朝一夕,如今这亓珏出现在静阳候府势必不会是寻常同僚之间的串门子。 “啧,他怎么来了?”严管家看到府门前挂着九千岁府牌的马车,忍不住摇了摇头。 “严舅舅,可是府里来了外客?”顾瑶虽不知是何人在府中,但从严管家那看似有些麻烦的表情也看的出来,似乎来者并不简单。 “无妨,许是候爷公务上的事情也说不定,大小姐请移步下轿,随小人入府吧。” 顾瑶跟随在严管家身后,刚一进府院,便看到一位身着朱红色蟒袍的男子昂首阔步走在众人前头,束发带冠,一双细长勾魂的浅褐色的眼眸,眼角微微上挑,朱唇轻抿,似笑非笑,若不看身量只看面孔,倒是让人有一种分不出性别的魅惑之美。 严管家看到来人,立刻侧身站到一旁,顾瑶停顿片刻后亦照着严管家的样子退后两步,立在一旁。 咻——,一支羽箭劲强有力的从顾瑶身边飞过,直奔着亓珏射去。 顾瑶下意识里觉得必须将这支箭拦下,不然必定会出大事,身体的反应快过脑子,快速向前移了几步,借着助力,轻抬足尖将身子调转,面对着羽箭射过来的方向,凌空一握生生的抓住了羽箭的尾端。 呼—,顾瑶长出一口气,万幸没有伤到旁人,但巨大的冲击力迫使羽箭在顾瑶手中又前进了两寸才最终停止下来,在这样的冲击力下顾瑶的手再所难免的受了伤,放松之后,血液顺着手腕蜿蜒流下。 “还请九千岁息怒,小儿莽撞,冲撞了九千岁,还请九千岁见谅。”静阳候铁青着脸忙向亓珏请罪。 “还不向九千岁请罪!若是九千岁不肯饶了你,为父也断然不会偏坦你半分!”静阳候又将方才射箭的少年扯到九千岁面前,言语犀利的训斥着。 被拉扯过来的少年不过十岁左右,脸上的神情却是十分傲慢,在面对九千岁的时候竟有些不屑,高昂着头半分要请罪的姿态也无。 亓珏原也没把面前的黄口小儿放在眼中,反而是方才将羽箭截下的顾瑶更为引他注意,从始至终亓珏的视线都放在顾瑶身上,目光放肆,充满戏谑,竟毫无收敛之意。 被人这样盯着顾瑶倒并没有什么无所适从的感觉,只是看到静阳候的反应,想来此人必定是极难对付的人,这样的人自然牵扯越少越好,如此想着脸上便有些厌烦之色。 几个人围在院子中,再无人开腔,一时尴尬至极,静阳候瞧出亓珏对顾瑶颇为好奇,虽然人人都道这九千岁是为宦官养大,想必他自然也是……,但如此放肆的打量着一个闺阁女子终是不妥。 静阳候不动声色的将顾瑶挡在身后,“瑶儿你的手伤了,还是先下去处理一下吧。” 顾瑶福身一礼,刚借故离开,便听到亓珏轻慢慢的道出一句“且慢。” 静阳候见他出口阻拦,便先他一步道出顾瑶的身份,“九千岁有所不知,瑶儿乃是顾太师之女,是本候的外甥女,闺中女子不便见外男,还请九千岁海涵。” 果不其然,再听到顾太师三个字之后,亓珏的眼中神色暗淡几分“原来是顾太师的千金,亓珏在此谢过方才的救命之恩。” 亓珏的话听起来并无什么异样,只是语气轻佻,让人听起来总感觉他话里有些旁的意思,顾瑶故作不知,“九千岁不必客气,既然九千岁无恙,顾瑶斗胆请求九千岁开恩不要与我这弟弟一般计较了。” 闻言,亓珏的视线才移到那孩子身上,在看见那孩子的神情之后,眼中的寒意显现出来,显然是对于他的态度极为不满,但最终却也没有为难于他。 “既然顾小姐帮忙求情,自当如此。” “多谢九千岁。”顾瑶不愿与他虚与委蛇,福身道谢后便带着那惹事的少年退了下去。 亓珏见她要离开,未再加以阻拦,转身往府门口方向而去,静阳候勉强撑着笑意将九千岁一行等人送出府外才算作罢。 顾瑶由着严管家直接带到后院来,刚入后院便被静阳候夫人迎了上来,“方才在后院便听说你受了伤,快来让舅母瞧瞧可严重?” 静阳候夫人仔细着将顾瑶的手捧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的吹了两下,又命人将包扎的一应东西备好,亲自为顾瑶包扎起来。 看着静阳候夫人亲手为自己做这些,顾瑶心中一暖,忙说道:“有劳舅母了。” “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话,方才要不是你,凌儿只怕是要出了大事。”说完还不忘使劲的瞪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少年。 “弟弟少年心性,倨傲一些也是有的,只是,恐怕待会舅舅要责骂弟弟的。” 静阳候夫人闻言眉心一皱,显然是舍不得的样子,可一开口说的话却是相反“责骂都便宜了他去,待会就是候爷动用家法,我也不会阻拦半分,平日里都叫我惯坏了,如今竟敢张狂至此,若是今日不得教训,只怕日后要酿成大祸。” 沐凌听到自己母亲的话,脸上有些不悦,傲气更胜几分“母亲惯是待在后院不懂这些,凭儿子再倨傲又能如何?难道还怕了一个阉人不成?” 闻言,顾瑶险些咬到舌头,阉人?难道说的是那个亓珏?心中暗暗心疼,这样一个绝色美男子竟然是个阉人,当真可惜。 静阳候夫人看着顾瑶脸上的一阵白一阵红,又露出些许惊讶之色,还以为是闺中女子脸皮子薄,听了这些污言秽语不知所措。 抬起巴掌就打在沐凌的脖劲处,“好好的一个哥儿,竟学那些粗人说些浑话,平日里说说也就罢了,如今当着你姐姐的面也这般不知忌讳!” 第一卷 第006章 家法 亓珏从静阳候府出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盯着静阳候府的门牌看了好一会。 “千岁爷?静阳候府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闻言,亓珏收回视线,微嗤一声道:“季风你去查查这个顾瑶,方才在院中本王瞧她的身手分明是懂功夫的,可顾太师一介文相,纵有静阳候府的关系在,依顾太师的脾气断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舞刀弄枪,这其中必有蹊跷。” 与此同时,静阳候府的后院中,静阳候正扶着老夫人往静阳候夫人的院里来,众人见到老夫人亲自过来赶紧起身相迎。 “听说瑶丫头受伤了!可严重?”老夫人还未进院,远远的便看到顾瑶手上缠着白色的布条,眼中尽是心疼之色。 顾瑶急忙迎了过去,在老夫人左侧搀扶着“劳外祖母挂心,并不碍事。” 众人将老夫人迎到主位上坐好后,静阳候夫递了盏茶到老夫人手中,才开口道:“老夫人怎么亲自过来了?定是因为想念瑶儿想念的紧。” 说罢,静阳候夫人在顾瑶身边坐下,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亲切的笑着。 老夫人哪里会瞧不出戚氏的想法,这分明是在替自己那不成事的儿子做遮掩。 “呵,我想念瑶儿不假,但你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想些什么,平日里不知教诲着凌哥儿,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倒是忙着替他遮掩,今日若不是有瑶儿在,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们要如何收场!” 老夫人顺势将手中的茶盏磕在桌上,啪的一声,让众人不由得的一震。 “老夫人可息怒,都是儿媳的错,儿媳日后定会改正。”静阳候夫人被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儿下了面子,脸上青青白白,有些讪然,但还是耐着性给老夫人认错。 要说旁人倒也就罢了,左不过都是自家人,老夫人的脾气一向如此,不过是司空见惯,可偏巧还有顾瑶这个外姓人在,总归是面上不好看。 此时静阳候与夫人倒是想到一处去了,原是让顾瑶来养身子的,可是刚一入府就出了这样的事,怎能不恼,偏这些事都是自己的小儿子做出来的,如今再看到沐凌的时候不免更恼几分。 “惯是你这糊涂东西惹出的祸事,恼了老夫人担心不说,还害的你表姐受伤,还不去祠堂里跪着,等着我用家法么!” 沐凌方才做事只是凭着自己的喜好罢了,他不喜欢亓珏,年少无惧自然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来,如今被家中的长辈接二连三的骂,又累了顾瑶受伤心中自然不好受,只不过,沐凌如今正是要面子的年纪,就算心中所知有错,面上也不会轻易承认。 沐凌直了直背,梗着脖子涨红着着脸说道:“是表姐自己多管闲事,为何都要怨我?更何况只有我一人讨厌那个阉人么?父亲不是也常说皇上糊涂,任由宦官专权!如今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怎么父亲不夸我反倒怪起我来!” “混账!” 沐凌的话刚一出口,众人便已惊的变了脸色,私下诟病皇上是何等大罪。 “今日若不对你执行家法,看来你是不长记性!”若说方才静阳候罚沐凌是半真半假,眼下却是实打实的想法了,“来人,去取家法!” 静阳候夫人自然是了解静阳候,见他如此说急忙上前拦着“候爷,凌哥儿还小,老爷且饶了他这一次吧。” “还不给你父亲认错!” 沐凌见父亲真的动怒,也知道自己失言,僵持半晌后,倔强的别过头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老夫人有心想要护着沐凌,但转念一想,若是不给他个教训生怕他日后再生祸端,便挺在那里不肯求请,戚氏看着严管家将家法取来,瞬间就红了双眼,又急又怕却不敢再多言。 顾瑶尴尬的被众人忽略在这,实在有些头疼,看着沐凌的模样,心中暗骂着这小子的叛逆期是不是有点提前?当真是一刻都不得闲歇着。 “舅父!舅父息怒,凌哥儿还小,舅父若是这样罚了他,可不要心疼死外祖母了?若是今日舅父真的动用家法,这静阳候府瑶儿是如何也待不去的。”顾瑶温言软语的向静阳候求着请,趁着静阳候不注意的时候,侧过头去给戚氏使了个眼色。 戚氏立刻明白过来,顺着顾瑶的话头接了过去“是啊,候爷,看在瑶儿的面子上,晚些再罚凌哥儿不迟。” 顾瑶低眉顺目的模样像极了她的母亲,静阳候看在眼中,便想起从前自己惹事时妹妹是如何为自己求情的,不免触动内心,感慨万千。 “唉,罢了罢了,今日就看在瑶儿的面子上饶过你,你且去祠堂跪着吧,今儿的晚膳不许用,也不许旁人给他送!”静阳候说罢,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戚氏。 沐凌的性子使然,从小到大便是惹祸不断,罚跪祠堂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只是离开前又频频转头看着顾瑶,到嘴边的话又生生的憋了回去,转身去祠堂里罚跪去了。 解决了沐凌的事情,众人的注意力又聚在顾瑶身上,老夫人慈爱的拉着顾瑶唠着家常,再提到她生母时又免不了啼哭起来,惹的顾瑶也跟着红着眼睛,柔声安慰着老夫人。 顾瑶从来没有这样被亲人围绕着,雇主更是换了一个又一个,没有什么感情上的交集,如今被老夫人和舅父舅母这样亲待着,在铁石心肠的人也生出几分真心,更何况是顾瑶这样缺失亲情的人。 虽然静阳候心中也是风起云涌的,但为了避免老夫人伤心太过,只得转了话题“瑶儿,方才舅父见你在院中的举动,倒像是练过些功夫的,可是你父亲授意如此?” 早前大家乱做一团,自然没有关心顾瑶是如何截下那支箭的,如今都冷静下来,静阳候自然心中有疑。 顾瑶在心里暗骂自己大意,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闻言,脸上涨的通红,“说不来不怕舅父笑话,瑶儿从小也是被教习六艺的,只是瑶儿对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对这些舞刀弄枪的事情更有兴趣,只是父亲不许,所以此事,父亲并不知情。” 静阳候府世代都是武将出身,对于这样的事情自然同旁人看法不同,所以对于顾瑶的说辞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哈哈哈,你倒是比你母亲更像沐家人,好!好!沐家的女儿合该如此。”说到此处,静阳候有些心酸的感慨道:“若不是当初让你母亲学些大家闺秀的作派……” 第一卷 第007章 伪装 静阳候不想大家再一次跌入伤怀的气愤中,适时的止住了话题,但从静阳候的反应来看,想必他们对于生母的香消玉殒有着化不开的情绪在其中,想到这里,顾瑶心头一动,难不成自己的母亲的死并非意外? 即便是自己有这种猜想,她的母亲也已经去世多年,只怕也不好查证,眼下在众人面前顾瑶也只得将自己心中的疑惑按下不提。 老夫人难得见顾瑶一次心中欢喜,说了好一会话也不觉得疲累,直到用过晚膳之后才由身边人伺候着离开。 静阳候夫人一早便为顾瑶安排好了住处,此时亲自送她过去“收拾的匆忙些,你看看若有短缺的尽管和我说,可别委屈着自己。” “多谢舅母,一切都很好,瑶儿很是喜欢。” 静阳候夫人也见顾瑶这一日都陪着众人聊天,手上又受了伤必然是早已困累,轻声交代了几句后便先行离开。 “小姐,时辰不早了,七儿伺候你安寝吧。” 顾瑶原也有此疲惫,正想要歇下,瞥到桌上放着的点心又想起那个倒霉催的表弟还在祠堂罚跪便改了主意。 顾瑶到祠堂的时候正瞧见沐凌直着腰板,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瞧那模样倒像是入定的老僧人,没了白日里瞧见的活气儿。 看到他这副模样,顾瑶心中生起坏意,想要捉弄他“怎么?被罚跪在这里就蔫了?” 听到声音的沐凌迅速转头,瞧见来看自己的人是顾瑶时,一双充满希冀的双眼瞬间暗淡下去“怎么是你?” “不是我还能是谁?今儿晚膳时舅父刻意交待舅母,不许趁夜来看你,如今舅母不得空自然来不得。” 顾瑶言语中充满着嘲弄的意味,沐凌自然听的出来,从鼻子里哼出个音来“哼!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沐凌少爷脾气是半分也容不得旁人激,稍稍挑斗一下便如同斗鸡一般,今日顾瑶将一切都看在眼中,所以此时才故意来敲打他,若是这性子不改来日必然要惹事的。 顾瑶原本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只是静阳候府的人待她如此之好,她今日便多管些闲事来提醒几句。 抬手在沐凌头的脑门上弹了个响,“你这个破脾气,怎么半分激也受不得?如今你在府中有你父兄为你撑腰,若来日你父兄都帮不得你,你又要如何自处?” 沐凌从小到大除了他父亲,还没有旁人敢如此对待自己,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眼中泛红捂着方才被顾瑶弹过的地方惊呼道:“你敢打我?” “怎么?打不得吗?如今你父亲兄长都不在你身边,我打了也就打了,又没旁人看见。”顾瑶耍着赖皮,心中笃定这小子不会和她动手,即便是真的动手,自己也并不会吃亏。 “你……你……你……”沐凌你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来,顾瑶不仅是自己的表姐,更是自己亲人,若是还手沐凌实在做不到,但又想到这一天里所发生的事情着实委屈,最后竟憋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看到他这副样子,顾瑶才松了口气,轻声哄道:“好了,小屁孩,你别在哭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顾瑶将食盒取过来,打开,里面放的都是方才她在厨房里取来的饭菜,还都正冒着热气。 沐凌饿了一天,此时看到食物哪里有不心动的,只是碍于面子身子又往后退了两步,僵在那里不肯再前进半分,顾瑶也不勉强他,将食盒放在那里站起身来。 “你若觉得过意不去,明日起教我些功夫如何?” “……”沐凌无言,也没有任何动作。 “你是静阳候府的小少爷,将来会和你兄长们一起上战场为国进忠,是要光耀门楣的!可若是因为你的言语不当,连累你父兄又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导致静阳候府十数年的功绩和名声都为之葬送,这样的事情你可背负的起?” “男子汉大丈夫,并不是同自己的亲人较劲,也并不是闯下的祸都由旁人替你解决,历朝历代的武将如何下场想必你也清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例子数不胜数,你若不痴不傻,便好好想想我今日所言。” 顾瑶将话说的极其直白,虽然在她的心中觉得沐凌不过是十岁的孩子,可在这个时代 ,十岁的孩子早已经过了开蒙的年纪,很多事情都已清楚。 沐凌听着顾瑶的话,动了动嘴唇“表姐,对不起。” 这次顾瑶却没再搭话直接转身离开,留下沐凌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许久,顾瑶如何也想不到,她今日之语却是改变沐凌命运的开始。 “小姐何苦要对表少爷说那样重的话,表少爷还小,况且……静阳候若是知道此事,怕是对小姐心生不快。” 七儿的担心不无道理,静阳候生了三个儿子唯独沐凌最为得宠,已经十岁了整日里却也只是在府里过活,而其两位兄长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已被静阳候丢到军营中操练去了,由此可见对沐凌的宠爱有多甚。 “静阳候府传到如今已然第四代,大齐也早过了兵慌马乱的年代,若是沐凌再如此不知收敛仗着父兄庇护,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早晚有一天要坏事。” 七儿不懂其中的道理,但觉得小姐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况且小姐如此是为静阳候府着想,总不会出乱子。 今夜的顾瑶自作主张的多管闲事,如今静下来也觉得有些冒进,毕竟静阳候能在朝中屹立多年自然有自己的本事,一路上都想着事情,所以便没注意有一道身影在她进入院里的同时消失在静阳候府。 亥时,九千岁府中。 “她当真如此说?”亓珏听到季风回报的消息,眼中闪过一抹不可置信。 “属下不敢说谎,此话的确是顾小姐所说。” 亓珏挑眉,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这位顾小姐当真让本王意外。” “属下可要继续监视顾小姐的举动?” “不必了,如今她人在静阳候府中,你今夜运气好没被人发觉,下次再去便说不准了。”亓珏轻轻捻动指尖,复又问道“今日让你查的事情可查清楚了?” “回王爷,属下正要禀报,顾小姐的身份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只是这顾小姐在太师府中的表现与静阳候府中十分不同。” “哦?”亓珏一听瞬间来了兴趣,眼中泛着光“如何不同?” “顾小姐在太师府中,虽为嫡女也得顾太师疼爱,但事实上在府中却是多次被次房中人欺侮,就连此次到静阳候府也是因为被人算计自己院子里失了火。” 亓珏听完季风的话,眼中的神色不觉冷下几分,露出一丝不屑,心中想道“顾家的人果然都这般会伪装。” 第一卷 第008章 遇险 顾瑶在静阳候府住了五日,每日除了陪老夫人说说话,便是陪着沐凌练习箭法,说来也是奇怪,自那日祠堂之后明显的沐凌对于自己的依赖多了起来。 “表姐,你瞧瞧这个可喜欢?” 沐凌早在顾瑶陪老夫人聊天的时候就开始练习了,这会见到顾瑶过来也顾不得擦擦满头的汗,献宝似的将早就备下的东西捧到顾瑶面前。 顾瑶看着眼前的东西却未急着接过来,从衣袖里拿出一块丝帕亲自为沐凌擦拭着脑门上的汗。 “虽说是夏天,你也该注意些,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 沐凌咧嘴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哪里有那么娇气,姐姐快看看,可喜欢。”催促着顾瑶将盒子接过去。 “这是?”顾瑶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把古朴的匕首,将盒子递给七儿,拿匕首拿出,推开刀鞘寒光乍现,“果然是一把好刀。” 见顾瑶喜欢,沐凌心中也十分欢喜,“我就知道姐姐识货,送给姐姐的。” “送给我的?这匕首你哪里来的?”顾瑶有些迟疑的问起来历。 这匕首一看便知道不是俗物,静阳候府若是想寻到这样好的东西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沐凌不过十岁的孩子,若是为了投她所好将府里的东西偷拿出来的话,她是如何也不能收下的。 沐凌见她面生疑色,便觉得有些失了面子,脸色微红想要发火,却又生生的憋了回去“表姐若不信我,只管去问父亲便是,这是我前几日特意命人寻来的。”说罢,犹觉得不解气一般,一把将匕首夺回扔在一旁道“好心当作驴肝肺。” 顾瑶轻笑:“好好好,我信你便是,如此便多谢小候爷赏赐。”心知自己方才的反应刺痛了沐凌,急忙讨好作揖赔着礼。 顾瑶擅长近身搏斗,所以匕首、短刀一类的武器用着都十分顺手,乍见这把匕首是当真喜欢的,如今又听了沐凌的话便欢欢喜喜的将东西收了下来。 沐凌见她收下,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嘴角憋着笑意怎么也没藏住。 这件事情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老夫人知道了,当日便将静阳候夫妇、沐凌及顾瑶都叫了去。 “你们可瞧瞧,太师府里出来的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到了咱们静阳候府,整日里和哥儿混在一起舞刀弄棍的成何体统?”老太太不高兴沐凌这样带累着顾瑶,所以说话的时候便狠狠的剜了他两眼。 “外祖母,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哪里是弟弟累着我,怪我自己喜欢这些缠着弟弟陪我玩罢了。” 顾瑶心里明白,老夫人是忌惮着顾太师向来不喜这些,若是她在静阳候府里竟学些这样的东西回去,顾太师必然不会高兴,静阳候府自然不惧什么,只是免不了顾瑶在太师府中又要受累罢了。 老夫人听了顾瑶的话,对着沐凌哼了一声,转身拉着她的手,“我的乖孙女,我哪里不知道你是什么样性子的人,你像你母亲,是个柔有带细的女子,整日里都喜欢读些诗书,不过是怕凌哥儿四处惹事整日里看着他罢了。” 顾瑶不在老夫人身边长大,形貌又神似生母,老夫人便先入为主的觉得顾瑶必定同她母亲一般,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提及自己的妹妹,静阳候心中便有些不快,“母亲,柔弱的性子又有什么好,儿子到觉得瑶儿如今就挺好,女孩子家学些本事只会更有益处。” 老夫人瞥了静阳候一眼倒是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搭理他,抽出一只手从桌上拿过来个檀木制的匣子放在顾瑶手中。 “这里面有两间铺子,原是想着等你出嫁的时候再给你你添妆用,但如今在太师府中,西院里的人掌事,想来也不会让你学习如何打理府中事物,将来嫁出去只会让人笑话,今日便给了你,全当为日后准备了。” 顾瑶眉心一动,有些赧然:“外祖母,这可使不得!” “听话,外祖母给你的,你就拿着,原这也是要给你母亲的,当初你母亲不肯拿,今日你便拿着。”老夫人不容置疑的将匣子交到顾瑶手中。 顾瑶略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静阳候和戚氏,老夫人这般抬爱自己,但这铺子总归也是静阳候府的产业,这样给了自己会不会让戚氏又该如何作想。 戚氏见顾瑶面上犯难,玲珑剔透的心思哪有猜不准的道理,拍了拍顾瑶的肩背,轻柔的说道:“瑶儿,老夫人给你的,你就拿着,你虽是姓顾,但说到底也是咱们府里的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戚氏真心想将铺子给顾瑶不假,一则这府里老夫人说话没人敢反驳,倒不如高高兴兴的做个顺水人情,二则,顾瑶日后若嫁个得力的夫婿与静阳候府也算是个助力,虽是真心实意但多少也是有些私心在其中的。 顾瑶心下感动,眼中泛红,跪在地上向老夫人和静阳候恭敬的一拜“如此便多谢外祖母,舅父和舅母了。” 顾瑶心中明白,静阳候府是用了两间铺子替自己在太师府里铺路,她已经是十五的年纪,不过两年便要婚配,若是自己不得父亲宠爱,就算是身为嫡女,也不过是嫁与同当户对,更甚者便是下嫁。 静阳候府不将这些事情挑明来说,是怕顾瑶面子薄觉得难堪,所以便在行动上为顾瑶争上一争,也顺带威摄下顾太师要顾及到静阳候府罢了。 次日一早,顾太师府上套好了马车,遣了人过来说是要请顾瑶回府,顾瑶想着在静阳候府一连住了数日也该回去了,便先去老夫人那里拜辞,因静阳候一早便上了朝所以不在府中,与戚氏话别后便离开了静阳候府。 沐凌闻讯赶到府门口的时候,顾府的马车已经行出甚远,虽不开心,但也只能作罢。 马车一路顺畅并不颠簸,顾瑶在马车里靠着软枕正在胡思乱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想着想着便有些困意,“七儿,咱们这是到哪了?”顾瑶从太师府去往静阳候府的时候,并不觉得路途这般遥远。 “回小姐的话,还要有半个时辰左右。”答话的并不是七儿,而是赶马的马夫。 顾瑶有些疑惑,掀了帘子往马车外看,七儿不知道为何靠在车辕上睡了过去,马车赶的并不快,只是这路却不是他们来时的路,霎时心中起疑。 第一卷 第009章 悯王相助 醉花楼的独间里,季风冲冲的从外堂穿过,走到门前轻叩两声,得到应允后才敢进门。 躬身低声道:“王爷,顾府的马车……在巷口撞了。” 亓珏修长的手指抚着杯口,冷笑道:“可有死伤?” “回王爷的话,那马车像是提早就知道会出事一般,另一架马车撞过来的时候,那车夫倒是提前避开自是无恙,顾家小姐,在最后一刻也侥幸逃脱,顾小姐身边的奴婢受了些伤,到是马车撞的不成样子。” 闻言,亓珏眼中戾气渐起,“办事不利。” “王爷恕罪,此事并不是咱们的人办的,咱们的人还没等动手,便生出了这样的事情,属下怕徒惹事非,所以才没让咱们的继续人动手。” “可查出什么消息?” “尚未清楚,不过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顾府的马车撞上的是运送石磨的马车,出事时那马夫被一堆石磨砸在车下,当场就毙命了。” “恩,知道了。”亓珏说完话后见季风并未离开,便又问道:“若还有什么事,一并回了。” “是,王爷,是……是关于悯王殿下的,事发之时,顾家小姐侥幸逃脱,全因悯王殿下出手,才会毫发无伤。” 亓珏挑眉,扯动嘴角似笑非笑的问道:“你是说四殿下正好出现在那里?” 季风跟在王爷身边多年,自然清楚王爷此时的表情必然是十分不悦才会如此,再回话时便更加小心。 “回王爷……是!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悯王殿下出现在那里绝非刻意,而是偶然。” 亓珏点头,看了眼脸色有些不好的季风:“下去吧,继续查清楚,看看是谁动的手。” 顾瑶被悯王殿下救下后,第一反应是先查看七儿的情况,事发时七儿正处于昏睡状态下,方才她那一拉并不确定她有没有受伤,再三检查后,确定七儿除了头上有些磕破外其他都尚算安好才松了口气。 顾瑶将七儿安置在一旁后,才起身走到悯王身边,透过他向身后看了一眼,“顾瑶多谢悯王殿下出手相助。” 悯王听到她准确无误的认出自己后先是一愣,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一眼,便很快释怀,原来方才顾瑶透过他看的正是马车上挂着的府牌。 “举手之劳,顾小姐不必挂心。” 顾瑶“恩。”了一声算作回应,眼下虽是悯王救下自己,但顾瑶更多关心的却是这事故的真实情况,方才她与七儿都泛起的困意,如今想来绝非偶然。 撞上顾府马车的车夫当场毙命,如今正被压在乱石之下,顾瑶也不避讳什么亲自去查验尸体的情况,抬手在那尸体的袖口及衣襟上搜了搜,在确定没有什么东西之后,又轻轻嗅了嗅周围的味道后才最终确定这马夫并不是因酗酒误事。 转过头在自己府里的马车处查看一翻,在地上捡到一支燃半的香,顾瑶闻了闻却没察觉出什么异样,与平日里用来为马车除味的香并没有什么不同。 悯王在她身后瞧见她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只觉得新奇便走上前来问道:“顾小姐这是做什么?” 听到悯王的话,顾瑶不得已起身看了他一眼后耐着性子和他说明情况,伸手指了指眼前这一片狼藉。 “顾府的马车在这条街上速度并不快,可这架马车却突然像是不要命似的撞过来 ,方才我再三确定那车夫身上并无常物且又没有酗酒,想来是故意为之。” 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悯王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只是着急将人救下,如今被顾瑶这样一说倒觉得有几分道理,若是如此那便是有人蓄意为之,这顾府的马车在京中能有几个人不识得。 “本王已经派了亲信通知京卫府,顾小姐安心便是。”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凭着顾瑶一人定然查不出什么头绪来,但若是此事由悯王从中协助那就轻松多了,凭着自己的直觉而论,顾瑶并不相信这只一场单纯的事故,必然是有人想置她与死地。 而知晓这马车里的人是谁的除了静阳候府的人,便只剩下顾府里的人,偏巧这顾府的车夫在出事时更像是提前预知一般轻松躲开…… 方才还一脸凝重表情的顾瑶,在这一瞬间豁然通透,换上一副受到惊吓后的模样,欲哭不哭的煽动着长长的睫毛“今日若不是有悯王殿下出手相助,只怕被砸在马车下的便是我了,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实在没什么主意,还请悯王殿下代为做主。” 悯王方才是见识过顾瑶临危不乱的样子,再见到她这般装巧卖乖的样子不觉莞尔,心中了然她不过是想借着自己的手查出些消息来,也不揭穿她,任由她利用自己。 悯王强忍住笑意,无比真挚的道“本王必定会彻查此事,顾小姐请放心。” 报官的人是悯王的亲信,事情牵扯到悯王殿下,顾太师的嫡女也涉入其中,所以京卫府的尹大人亲自赶过来,在得到悯王授意之后,亲自交待下去务必严查。 “让顾小姐受惊了,下官这就派人送顾小姐回府。”京卫大人十分懂得察言观色,自然也想借机多与顾太师接触,所以这样的差事自然当仁不让。 而悯王自己也有要事在身,更何况眼下的情况也的确不适合他将人送回去,对着京卫大人交待几句后便先行离开。 太师府中早已经得了消息,不多时待顾瑶回府之后,顾谦便带着大夫到了松园,“小姐,老爷如今正在前厅同京卫大人谈事情,所以先派奴才带着大夫来给小姐瞧看瞧看。” 顾瑶应允顾谦带着人进来,自己倒是无妨,只是七儿到现在还未醒过来不免让她有些担忧。 “小姐胳膊上的伤并不碍事,只是这几日切勿在动,好生养着,半月之内便可恢复。” “恩,烦请大夫给我身边的丫头看一看。”顾瑶叫了阮清将大夫带到七儿的房中,为七儿查看病情。 此时除了顾谦并没有旁人在,顾瑶心中一动便装作无意的问道:“父亲可知道方才在街上是悯王殿下救了我?” “京卫大人已经将事情的本末同老爷详说了一遍。” “如此便好,想来事关悯王京卫府办差也必然会格外用心些,只是不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公然谋害顾府的嫡小姐!” 顾谦闻言一顿,随即说道:“小姐受了惊吓多思也是有的,事情尚未查明,小姐还是不要妄自揣测的好。” 第一卷 第010章 二夫人的美意 顾瑶本意不过是想试探下父亲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可这顾谦一开口却是直言说顾瑶是受惊多思,顾瑶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搭话。 正巧这时给七儿诊病的大夫回来告知七儿并无大碍,顾谦见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便躬身拘了一礼带着大夫离开了松园。 照顾七儿回来的阮清此时正守在顾瑶面前,双手放在身后,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顾瑶看她一眼就看出来她是有事想要同自己说,但却耐着性子不主动问,憋了许久,阮清终于忍不住,怯生生的开口叫了声“小姐。” “怎么了?” 阮清上前两步跪在地上,从身后拿出一袋银子奉于顾瑶面前,颔首道:“小姐这些日子不在府中,二夫人曾叫了奴婢去,给了奴婢这个。” 顾瑶伸手接过阮清递上来的钱袋打开看了看,里面足足有二十两银子,这二十两银子对于西院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于阮清他们这种下人已经算是巨额了。 重新拢了钱袋递回阮清手中“既是二夫人赏你的,你拿出来给我做什么?” 阮清听了顾瑶的话,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这是二夫人差使奴婢为她做事的钱,当日小姐不在府中奴婢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又不敢当面拒绝二夫人的话,所以才将这钱收下,如今小姐回来,一切单凭小姐做主。” “你方才也说了,是我不在府里时发生的事情,你若今日不挑明,来日我也未必就能察觉,你今日在我面前如此剖白就不怕我对你心生芥蒂么?” “奴婢是小姐院子里的人,入府的第一日小姐便说过务必叫咱们守着忠心二字,奴婢不敢有片刻忘记,奴婢身份低贱但也懂得忠仆不侍二主的道理。” 说到这处,阮清缓了片刻之后,生怕顾瑶不相信自己,又急忙说道:“更何况容奴婢说句私心的话,奴婢就是不为着自己为了阮雪也不敢行差踏错,小姐聪慧这院子里若是有人有异心,小姐必然会发现。” 顾瑶不动声色盯着阮清看了许久,“二夫人都叫你做些什么?” “二夫人只要奴婢看着小姐便好,若有什么事情要差遣的话自会派人来给奴婢传话。” 顾瑶站起身虚扶了阮清一把“你既然肯同我说出实情,我自然也不会辜负你一片忠心,你就当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也别叫西院里的人起疑,懂么?” 阮清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过来顾瑶的意思“奴婢知晓了。” “恩,这钱袋里的钱你自己留着吧,莫辜负了二夫人的美意。”顾瑶在阮清的手上拍了拍后将钱袋推到阮清的掌中。 阮清没有反抗顺着顾瑶的意思将这钱袋收到自己的衣袖中,心中庆幸自己今日对小姐和盘托出事情的真相,方才小姐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阮清却觉得这样的事情小姐丝毫意不意外,倒像是早就会料到如此,若是自己真的起了旁的心思,只怕是…… 顾太师送走了尹大人之后便神色焦急赶到松园,来看顾瑶的情况如何,“今日之事尹大人已经同为父都说过了,幸好你无事,你且放心,为父已经交待尹大人务必要彻查真相。” 顾瑶好看的眉毛拧在一处,“有父亲这句话女儿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此事明显是冲着咱们顾府来的,还好今日这马车里坐的是女儿,若是父亲又该如何,女儿想想都觉得后怕。” 顾太师闻言也觉得后怕起来,遂点了点头“是啊,还好今日有悯王殿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顾太师言语之中的愤怒之情掩盖不住,想来是不知内情的,可方才顾谦的语气分明不像是毫不知情的样子,顾瑶抬头看了顾谦一眼,只见他低着头立在一旁没有多余的反应。 难道自己想多了?还是这顾谦也是西院的人?顾瑶眼下虽不能确定,但对于顾谦也起了防备之心。 几日后,京卫府便传来了消息,说顾太师府上的车夫暴毙了,说是因为惊恐太过郁结而死,如此一来倒真成了死无对证。 如此一来京卫府办案难度便大了起来,对方的车夫已死,顾太师的车夫也已经暴毙了,如今顾小姐也身无大碍,京卫府自然不想再浪费时间去查这些事,只是碍于悯王殿下和顾太师的面子不好开口直言。 顾瑶心中清明,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京卫府只能是拖过一日是一日,若是如此还不如自己动手来的更快一些。 “父亲,瑶儿想亲自去一趟京卫府,若是当真是个意外,咱们也好撤了案莫叫京卫府多加为难。” 顾太师倒是没有阻拦,只是一想到此事,总是有些不能安心“倒也无不可,只是眼下你的身子刚受了惊吓,实在不适宜再出门。” 顾瑶是无论如何都要走这一趟的,“女儿还有一事忘了同父亲讲,外祖母给了女儿两间铺子,说是日后给女儿添妆所用。”说着顾瑶便将那铺子的契约拿了出来递到顾太师面前。 顾太师显然有些意外,但并未接过地契,只是摆了摆手道:“既然是静阳候府给你的,你自己留好便是。” 没想到静阳候府竟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嫡女,心中一动又继续说道:“这铺子里的一应收入都留作你的体已用,不必交到府里来,西院那里自有我去说。” “女儿谢过父亲,原本今日想出府也不是单只为了京卫府一事,女儿也想去瞧瞧这铺子的经营情况,想和父亲告个假,日后怕是免不了要多出府走动。” 既然是为了自己铺子的事情顾太师自然没有什么不允许的,想了想便应允了顾瑶的话,“日后若是要出府,都来和为父说一声吧,若为父不在便同你姨娘说一声,毕竟……” 顾太师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没再继续下去,顾瑶是嫡女,如今有事要与府中的姨娘知会想来心情不会怎么好。 “女儿明白,必然不会叫父亲为难的,若是父亲不在,女儿会去知会姨娘的。” “那就好,出府的时候多带几个人在身边。” 对于顾太师的嘱咐,顾瑶都一一应下,这还是顾太师第一次在顾瑶面前称二夫人为姨娘,想来顾太师心中也清明起来,静阳候府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顾瑶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