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决不放过 大殷崇德二十四年秋,东宫荒院。 旧榻上的女人面蒙薄纱,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呼吸凌乱不安的挣扎了许久,骤然惊叫着坐起。 “不……不……不要!!” 宁婉君指尖颤抖的摸了把脸,是清澈的泪水,而在梦中,冲天火光,哭喊和求救,宁府里砍落的滚滚人头……那血灼热滚烫,随着一抹刀光就喷溅在她脸上! 首级滚落在她脚边,父亲刚毅的面容犹自怒目圆睁,就这般死死的瞪着她,似有千万的不甘。 冤! 离满门被抓已过数日,自从被锁在这偏僻别院,就与外界彻底断绝了联系。宁婉君忧心如焚,一手护着隆起小腹,用多日水米未进而嘶哑的音调悲呼。 “太子殿下,我要求见太子殿下!” 不同以往的死一般寂静,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阳光刺入,宁婉君一时不能视物,只听那柔媚的声音得意笑道。 “襄武候宁玄勾连外族,谋反未遂,褫夺其爵位,今日午时处以车裂,并夷宁家三族。太子妃,哦,不……罪臣之女,宁婉君,赐死。” 这声音,是太子侧妃,一向对她顺从有加的柳凡萱。 “我要见太子殿下,我爹是被人陷害的!他为大殷立下赫赫战功,怎么会无故谋反?一定是——” 宁婉君急声道,忽然,她声音一顿,因为她看到了柳凡萱脸上愈来愈讥讽的笑容。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她心中。 她咬紧牙,“是你……” “是不是我,又怎么样呢?这太子妃之位终究是我的,皇后之位也是我的,忍辱负重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你已经完了,宁婉君。” 柳凡萱轻抚过手中明黄色的卷轴,似在欣赏她此刻的狼狈模样。 宁婉君扯紧被单,“等我平反,你……” “你是在等这个?”柳凡萱从袖中拿出一只铁牌,上面的飞鹰栩栩如生! 宁婉君脑子里嗡了一声! 这是她交给堂姐宁媛如的信物,是最后挽救家族的希望!然而,它此刻到了柳凡萱手中,也就是说…… 门外,款款走来一抹身影。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宁婉君死死盯着那个人,不敢置信,又惊怒至极,她嘶声质问,“你知不知道,那是宁家救命的东西!” “正因为我知道。” 宁媛如停步,和柳凡萱并肩而立,面上半点羞愧也无,反而有着和柳凡萱如出一辙的嘲笑,“宁婉君,以前傻傻的你多好。现在你越来越厉害,姐姐心里不安呀,万一被你知道了六年前的事……” 六年前? 宁婉君陡然一冷。 “六年前,是我买凶要杀你的呀,你不知道吧?”宁媛如眼底带着淬毒的恶意,“毁你容的是我,杀了你娘的是我,放火烧死你弟弟的也是我。不过,要和我当好姐妹的……却是你。” 一瞬间——宁婉君目眦欲裂,她尖叫一声,疯狂的扑了上来,被斜里冲来两个太监拦下,挣扎间,薄纱飘落,半面眉眼如画,半面却是骇人的肉红瘢痕! “我要杀了你!!宁媛如,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一个太监小步趋进,毕恭毕敬的传话,“柳妃娘娘,奴才代传太子爷话儿:宁玄老狗已经伏诛,你这边也不要耽搁。” 宁婉君浑身剧颤,伏诛二字让她几乎痛苦的昏厥过去,就因为她的识人不明,她的爹娘,她的弟弟,还有宁家—— 她仇恨的看去,恨不得生痰这两人的肉,“你们蒙蔽太子,构陷我爹,你们不得好死!” 柳凡萱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笑了半晌才停下来,“宁婉君,你是真蠢还是假蠢?你以为没有太子的意思,我能搬倒一个侯爷?” 第一卷 第2章 重生 她走近,直视宁婉君瞳孔紧缩的双眼,口吻轻蔑,“你也不看看你这鬼样子,太子真的会看上你?要夺嫡,就要有兵权,而你爹是数一数二的大将,懂了吗?和你睡一晚上,太子爷就恶心的半个月不想碰女人。赶在登基之前处理掉你,可是太子心里的头等大事。说来,你爹也是受你连累……谁让他爱女如命,杀了你,他定会起兵为你报仇,索性一并斩草除根,省得再让太子烦心。” “不……不会的,他说过,他…他爱我……而且我还有了他的孩子……” 宁婉君嘴唇颤抖。 “是吗?可太子爷亲口对我说,你腹中的孩子,他绝不会让它活到出生。” 柳凡萱假惺惺的叹气,“看你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死到临头还心怀侥幸,真是可悲。” 宁婉君眼里的光熄灭了。她明白,这荒诞的一切才是事实。罪名之莫须有,定罪之快,处刑之急,这些细思恐极的蹊跷只是她不愿去深究。 只是她想不到。宁媛如,她最信任的姐妹,害死她娘,害死她弟弟,害得她毁容,现在又害得宁家断绝生路。 呼延博,那个温柔鼓励她从无颜见人的懦弱里走出来的丈夫,她爱到毫不犹豫用上父亲政治资源,全力助他夺嫡的男人,到头来竟然在登基之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宁家举起屠刀! 而她,和这么一个衣冠禽受的男人同床共枕,和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许以姐妹! 现在得知真相,却连为家人报仇都无能为力!她这一生,真真就如同一个笑话一般! “好歹也是当了母亲的人,不见孩子一面就死,本妃心有不忍。来人,将这罪女剖腹,让她——最后见她孩子一面吧!” “不——!” 宁婉君惨叫着,她用力踢蹬,却被人死死按在地上,一把雪亮的刀扬起,猛地扎进小腹! “啊!” 惨叫已经不似人声,肚子被刀刃划开,翻动,她的生命和孩子的生命都在飞快流逝,求饶,诅咒,一切的语言都无法阻止这个天怒人怨的惨剧,宁婉君血泪流干,耳边尚听到那些人的嬉笑声和肆无忌惮的议论。 她的身体抽搐着,血泊将衣衫浸的犹如落满枫叶,涣散的视野里送来一个血淋淋的……还未发育完全的胎儿。 那是她视若珍宝的孩子,一个无辜的,还不曾睁眼看过她的小生命。 也是又一个,因为她的愚蠢而被害死的亲人! 宁媛如,呼延博,柳凡萱!! 一股疯狂至极的恨意滔天翻滚,至死不休。 宁婉君死死咬着这三个仇人的名字,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到了阴曹地府,她也决不放过! 窒息! 冰冷的水将宁婉君拉入深处,顾不上思考为何身在这里,求救本能让她张嘴呼救,随即更多的水涌进来,呛住她的呼吸,只吐出一串泡泡翻涌上去。 宁婉君再一次感到死亡边缘的痛苦,经历过非人折磨的她却没有在这种绝望里昏厥,就在即将沉没溺毙时,一个黑影猛地扎了下来拉住了她,拼命的往上游去。 “——咳咳!” 破开水面的那一秒,宁婉君咳的声嘶力竭,吐出大量的水。 “婉君,你怎么样?” 救她出来的那人焦急的问。 宁婉君终于能看清那人模样,刹那一怔,“……娘?” 虽然形容狼狈,那温婉的眉眼正是她娘卫氏,可是,娘不是已经在六年前就…… “你,你叫我什么?” 卫氏眸底焕发惊喜,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时,站在岸边看了半晌热闹的婢女们才不情不愿的下水,七手八脚的把她们二人送上岸。 熟悉的园景布局,黑瓦飞檐,看的宁婉君如在梦中。她不是被宁媛如等人合伙害死了吗?这里是地府不成?能如此再和亲人团聚,这地府反而像天宫一般。 “娘,你……” 宁婉君千言万语哽咽在喉中,一想到她偏信的宁媛如就是害死娘的人,便羞愧的无话可说。 “落水?三小姐不会是自知画术不精,怕在贵客面前失了颜面被老太君责罚,自己跳下水了吧?” “吓的跳水又好听到哪里去?传出去,真真是全扬州最丢人的嫡小姐了……” “那可不,宁家都要成笑柄了。” 远远的传来一阵阵哄笑,几个熟悉字眼听的宁婉君目光一凝,佯作咳水贴近了卫氏低声问。 “娘,今年是崇德多少年?” “今岁正是崇德十八年。”卫氏虽然不解,见宁婉君有意避人耳目,同样悄声回答。 果然! 第一卷 第3章 从头再来 宁婉君心跳猛的加快,这是六年前!那种即将溺死的窒息,绝难有假,她这是……回到了六年前! 是父母健在,弟弟尚好,自己也没有被毁容的那一年!还没有遇到呼延博那个渣男,没有被骗的瞎了狗眼的时候! 许是她上辈子死的太过怨气难平,老天才会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宁婉君目光冷极,这时期她还未去京城,呼延博和柳凡萱的帐只能日后再算,宁媛如却是近在眼前的一个! “让开!” “都让开!” 忽然,一队婢女从小径而来,带队的婆子是掌事雀姑,对宁婉君皮笑肉不笑的道,“三小姐可让老太君好等,来人,请三小姐去前厅。” 说着,就上来两个婢女,看样子竟是要拽她走了! 卫氏正要挡来身前,被宁婉君按下。 她目光随意一扫,前世执掌大权的气度自然便让上前的婢女揣揣停脚,不卑不亢的答道,“我身为嫡女,代表宁府颜面。怎可这样就去?你们先回,我换身衣服就去。” 印象里落水的一次,是她与宁媛蓉同去见老太君。宁媛蓉是宁媛如的亲妹,二人同为大房所出。路上她被人推入水中,昏阙过去。想来那个下黑手的也是宁媛蓉了,她一向胸大无脑,授意她的肯定是宁媛如。 这世全程清醒,才知道唯有娘亲奋不顾身跳下水相救。若不如此,可能自己六年前就死了。 雀姑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诧异,也心知宁婉君说的不错,只能不耐烦的催促,“快点!惹的老太君发怒,你我都担待不起!” 此时她还不是侯府千金,只是个不受宠的嫡女而已。面对雀姑这样老太君的亲信,还是要隐忍为先。 宁婉君没做计较,拉着卫氏回到别院卧房,门一关,便跪了下去,红着眼圈唤道,“娘,女儿不孝!” 胞弟病弱,卫氏不得不带他去寺里长住祈福,她自幼被大房养着,耳濡目染的亲向大房一脉,偏信卫氏重儿轻女的说辞,待卫氏回来时,她已被挑唆成功,连娘都不肯叫一声,不少伤卫氏的心。 上辈子直到卫氏为她而死的那一刻,她才看清,卫氏对她的爱并不比对弟弟少。那时再撕心裂肺也来不及了。 所幸,她还有今生!这辈子除了报仇雪恨,这些亲人的结局,她也要一个个改变。 卫氏的泪珠滚滚而下,拽着她哽咽说,“快起来,婉君!娘从不怪你,你这是做什么!” 宁婉君不肯,六年的悔恨都在此刻有了回应,她硬生生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娘,以后的事都交给我就好。老太君那里着急要去,我先换一身干净衣服。谢谢您之前为我准备的山水丹青图,我知道您最善水墨,能否在其中给我挑一幅?” “婉君长大了。”卫氏揩了泪,欣慰的笑容已经挂在眉梢。她还以为女儿此生再也不会认她。顿了顿,又迟疑道,“丹青是仿你的笔法绘的,虽然一般,好在不容易被认出。娘怕用水墨,会被老太君看破……” 听到卫氏的良苦用心,宁婉君眼睛又是一酸,“不会的,娘请放心,女儿有办法。” 不用不行,宁婉君已弄清现在的事情。前生她画术水平一般,正好宁老太君邀客来评鉴嫡女们的书画,宁媛蓉借口她画的不好,让宁婉君也故意画差些,好一起过关。卫氏担心,悄悄重画了一幅,想让女儿用上,却被宁婉君一口拒绝。 结果宁媛蓉找人代笔,没对比就没伤害,全场就宁婉君的画最是惨烈,让老太君丢尽脸面,连同来迟的过错一起清算,不仅重罚了她,也由此彻底失宠。 今生,宁婉君誓要从这里开始改变。 第一卷 第4章 小试牛刀 换过衣服,接来画卷,宁婉君刚到门边,便听外面有人阴阳怪气的道。 “小姐也不知在磨蹭什么,一会老太君怪罪下来,要连累咱们都要跟着吃挂落。” 宁婉君目光一寒,哪能不认得这是谁的声音。 她推开门,当先便看到一个花襦青裙的婢女,那是跟随她多年的大丫鬟知夏,宁婉君向来对自己人极厚,前世却查出联系行凶刺客的正是知夏。 一个宁媛如埋藏在她身边多年的眼线。 “既怕怪罪,那就不用去了。”宁婉君扫视一圈,点了那个最靠后的小丫鬟,“你跟着我。” 那丫鬟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喜从天降,随即感激的福身回应,“谢谢小姐!” 知夏却急了,“小姐,那只是个扫撒的使唤丫鬟,上不得台面,还是奴婢跟您去吧!” 跟去好监视我吗? 宁婉君心里冷笑,分毫不让的怼道,“主子换人,也要你来准许吗?” 岂止是知夏,在场一众婢女都面露惊色。 往先宁婉君念她们跟随不受宠的二房不易,多有宽待,让这些下人逐渐心生轻慢。这一顿敲打下来,她们顿时神色恭敬的多。 那丫鬟名为来秋,并不是宁婉君心血来潮随意提拔。 上辈子她遭遇生死危机,在刺客行凶时其他婢女都作鸟兽散,冲过来试图救她的人除了卫氏,只有这个忠心耿耿的小丫头。后来一直作为她的得力助手,主仆感情极深,最后却为她而死。 既然重活一回,宁婉君自然不会让悲剧重演。 知夏没料到窝囊小姐会当面让她难堪,主仆有别,她也不敢过于放肆。只能瞪着宁婉君等人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狠色。 宁府前堂。 宁婉君来时显然迟了太久,虽然简单梳妆过,仓促间还是有些许狼狈,门外的嬷嬷嫌弃的看她一眼,才进去通禀。半晌出来,传了宁老太君准她进去的命令。 宁婉君把来秋留在门外,独自拿着卷轴进去,主位上坐着一位满头华发的老太太,面色红润,不怒自威,是主持宁家大权的老太君。她下首坐着一个雍容贵妇,是宁婉君大伯的正室,宁家大房张茹梅。 张茹梅身侧又站着两个,为首那个眉眼含笑,气质如兰,温情而雅致,正是以扬州第一才女著称的宁家大小姐,宁媛如。 隔着一世仇怨再看到这幅骗了她二十多年的嘴脸,宁婉君便觉得胃里翻涌,恨不得现在就拆穿这蛇蝎女人的真面目,让人知道里面是多么的丑恶不堪! 但理智提醒她不到时候,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报仇。宁婉君咬紧了牙,强行压下恨意,看向下一个人。 虽然样貌出挑,继承了宁家美人基因,但眉峰挑着几分跋扈,破坏了美感,是在来时路上推她下水,故意害她来迟的宁媛蓉。前世她以为宁媛蓉本性不坏,只是顽皮爱恶作剧,事实上这女人跟她姐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见她看过去,宁媛蓉还轻蔑的哼了一声。 可宁媛蓉却不知道,最高的轻蔑不是侮辱,而是干脆漠视,一个字都懒得搭理。 “孙女拜见祖母,见过大娘和两位姐姐。” 宁婉君垂低眉目,款款一福身。 “起来吧。” 老太君不冷不热的说道。 “是。”宁婉君刚刚起身,便有人不愿就此揭过,只听张茹梅接话道,“婉君,今日怎么来的这么迟?反让老太君在此等你,宁家规矩不多,孝道却是少不得的。身为宁家嫡女,怎能让人看了笑话?” 来了。 宁婉君就知道大房抓到机会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路上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当即恳切的道。 “大娘这是哪里话,婉君就是再不懂事,也不敢劳动祖母等候。前阵子老太君要考校我们姊妹的画技,婉君唯恐让老太君失望。故而苦练多日,一时忘了时辰,路上又不慎落水,这才来迟,还请老太君责罚。” 说是请罪,实际上每句话都搬出了宁老太君,半点闲话都不带,噎的张茹梅一时无言。 宁媛如眸光一闪,宁婉君绝口不提她落水的原因,难道是算好了一旦提起,这边就会反告她诬陷自家姊妹?届时宁婉君拿不出证据,可就要吃个大苦头。 “行了,下次仔细些。” 老太君淡淡的道,摆明不想纠缠在此,客人马上就到,这些小事毫无追究的必要。 错过了最好发作的时机,张茹梅也只得悻悻住口。 “婉君,你还好吧?”宁媛如一脸焦急关切的问。 “多谢姐姐关心,只是受了点惊吓,不妨事的。”宁婉君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心里恨出血,面上却笑脸相迎。 正在说话间,门外的嬷嬷敲门而入,禀告道,“老太君,二位贵客已至。” 第一卷 第5章 贵客临门 “快请他们进来!” 老太君面露喜色,亲自起身相迎。 门外踏进的男子身着白色蜀锦衮袍,佩玉铛铛,俊美面上一双桃花眼似有情还无情,风留而不显得轻浮。是出身扬州第一世家,从小便有神童之称,后来更是赞为江南才子之首的赵无极。 赵无极进门便停步,往边侧一让,后面缓步跨进另一个男人。 不同赵无极的风采肆意,他浑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冷冽气息,玄黑绣着红色云纹的常袍穿在身上,似是压城而来的漫天黑云。双目深邃锐利,只是轻描淡写的扫过,就能压制的所有人心下一凛。 大殷第一勋贵,镇国公嫡长子,轩辕鸿。 “老身腿脚不便,有失远迎,只能在此携宁家女眷见过世子,赵公子,还请二位海涵。” 老太君态度恭敬。来者身份家世都远超宁家,巴结不一定巴结的上,但得罪上一点,宁家也就完了。若不是宁家得了一幅上古真迹,哪里请得动这两尊大神联袂而来拜访宁府。 “今日只为鉴赏,老太君不必客气。”轩辕鸿的嗓音低沉冷漠。 “请。” 推让过后双方落座,老太君微笑道,“便按长幼之序,媛如,你先来吧。” “老太君,婉君为今日特地准备许久,不若给婉君一个机会,让她先一展风采。” 说话的正是张茹梅。 宁婉君清楚她的打算,如果手上还拿着之前那副故意画差的画作,今日必然骑虎难下。 但大房的算计注定要落空。 “大娘,二位姐姐也为此次大会准备已久,长幼有序,婉君不敢争辉。” 张茹梅刚要再说,便听老太君打断。 “婉君知理,所言不错。媛如,你便承了你妹妹的好意吧。” 说着,不悦的瞥了一眼张茹梅,让后者顿时闭上了嘴。 老太君哪能不知道宁婉君水平也就一般,推她第一个上去,还鉴什么赏?存心让宁府在贵客面前丢人不成。 宁媛如笑脸应“是”,银牙暗咬,这种设计对方不成,还要承她“好”意的憋屈,却不能为外人道。 埋藏在温言笑语下的机锋自然瞒不过人精一样的两位客人,赵无极一展折扇,含笑不语。轩辕鸿目光淡淡扫了一眼那个四两拨千斤的女子,依然端坐如钟。 婢女卷开画轴,丹青缀在宣纸勾勒出扬州的十里繁花盛景,细细看去,每朵似乎都有各自不同,端的是下了苦功夫。 “世子,赵公子,媛如这幅画,名为扬州春。” 宁媛如细声细语的道,目光柔情万种的看去轩辕鸿的方向。 但轩辕鸿眼皮也没撩一下,虽然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的神色,却显然对此没有一点兴趣。 “栩栩如生,争奇斗艳,宁大小姐这幅丹青,能让人一日看尽扬州花了,此般的精微笔法,恐怕扬州一地闺秀里再没第二个能胜过。” 赵无极啧啧称赞,他也并非夸词,宁媛如的才气在扬州无人不知,若不是重生回来,宁婉君同样不是她对手。 虽没得到轩辕鸿的另眼相看,但有了赵无极的一句称赞,也是个极好的收获了。 宁媛如羞涩福身,“赵公子谬赞。” 老太君与有荣焉的点了点头,冲宁媛蓉道,“媛蓉,你的呢?” 宁媛蓉的画工是三人里的垫底,她早得知消息会在贵客面前展示,按宁媛如的计策故意坑了宁婉君一把,自己请人代画。 一幅扬州山水图,常见的取景自然没什么新意,兼之水平一般,只能凑合过关,在宁媛如的前作面前沦为陪衬。 老太君心里不愉,倒也没说什么。 “宁婉君,该你了!” 宁媛蓉恶意催促道,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这个傻子拿出一副烂画来丢人现眼。 “姐姐莫急。” 第一卷 第6章 出丑 宁婉君嘴角一挑,那笑意看的宁媛蓉心头打鼓。不明白为什么在这时候,她还笑得出来。就算是再蠢的人也该知道,此时出丑会有多严重的后果了吧。 婢女款款打开宁婉君带来的画轴,同样是水墨落笔,却在完全展开之后,赵无极轻轻的“咦”了一声,往画卷跟前走了几步。 这可是宁媛如那副扬州春都没的待遇! 比起宁媛如的锦绣繁华,宁媛蓉的俗套山水,宁婉君的这幅画也极简单,跃然纸上的只有一河,一杆,一老翁。 见这画清淡无奇,虽然没想象中那么不堪,宁媛蓉还是按计划立刻讥讽道,“宁婉君,贵客当面,你就拿这样的东西滥竽充数吗?” 其他人却没吭声,不比宁媛蓉那个没眼色的,她们可是注意到赵无极正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幅画,连轩辕鸿都转来了视线。 “这幅名为蓑翁垂钓,是婉君偶有灵感所得,自己喜欢,便带了过来,可能唐突了贵客。” 宁婉君不紧不慢的道。 啪的一声,折扇拍在了手心。 赵无极朗声大笑,“若使当时身不遇,老了英雄!好一个蓑翁垂钓!” “谢赵公子。”宁婉君福身。 什么情况? 他们这一唱一和,宁媛蓉却像是被掐了嗓子,一瞬间面红耳赤,她刚说这画滥竽充数,后面赵公子就赞不绝口,这不是明晃晃的打脸么? 宁媛如定睛看去,画虽朴质无华,其中意境却细品悠远。这画已到水墨纯青的臻境,少一笔,添一笔,都会破坏整幅画的美感。这种画工非数十年不可得,宁婉君的水平她还不清楚吗? 这绝不是宁婉君能画出来的东西! 她使了个眼色,正尴尬无比的宁媛蓉心领神会,马上高声叫破,“她作弊!我与宁婉君同学书画,对她的画工水平一清二楚,这不是她能画出来的。她娘尤擅此道,这一定是她娘代她所画!” “婉君,此话当真?”老太君面有怒色。 当宁婉君拿出这副远超宁媛如的画来,她心里便有疑虑了。碍于客人在此,拆穿作弊可比画工不精更丢脸,只能糊涂过去。谁知被宁媛蓉这不知轻重的东西给说了出来! “老太君,这真是我画的……”宁婉君眼圈一红,宛如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撒谎!”宁媛蓉更是不依不饶,“画坊谁不知道你是什么水平,不是你娘代画,你能有这样的画作?” 她双目喷火,本以为之前的约定会坑的宁婉君带副烂画来成为笑柄,宁婉君却出这么大的风头,反而是她成了垫底,让她如何甘心,非要让宁婉君颜面全失不可! “我作画时二姐又不在,如何能说此画不是我所作呢?” 宁婉君软软的说,除了反复申明是自己所画之外,一点证据都拿不出来。 “就凭你根本没这能力!”宁媛蓉冷笑。 “婉君,不外乎媛蓉误会。这幅画的笔法深厚,若不是你说,我第一眼看时,也以为是哪位下了数十年的苦功的老画师,才能将笔触掌控的如此绝妙呢。”宁媛如轻声安抚道,转身向老太君一拜,“老太君明鉴,也许是婉君在画道上的天赋惊人,才有士别三日的惊喜。” 她们姐妹二人唱全了红脸白脸,老太君哪能不知,要是顺着这个台阶下去了,任谁都看得出来宁家在掩饰家丑,不光要丢脸,还显得宁家毫无气度。 无论如何处理,这来之不易的拉关系机会,已经彻底被搅合了。 “你这孽女,还不给我跪下,到底是不是你画的,从实说!”老太君勃然怒斥。 第一卷 第7章 打脸 “老太君明鉴,自从您之前说了要考校画功,婉君自知技不如人,无一日敢懈怠,日夜苦练不休,想要精进了画术好博您满意,这画真的是孙女自己画的,不敢假手于人,做让宁家蒙羞的舞弊之事!” 宁婉君跪在地上委屈辩白,眼泪扑簌簌的坠下,看起来屈辱又无助。最后几字咬音清晰,宁媛蓉只觉得她在含沙射影的骂自己,黑着脸道。 “既然口口声声是你画的,那你就现在再画一幅出来!” “这……”宁婉君面带难色。 张茹梅见形势大好,也帮腔道,“怎么?这有何为难?画得出自然可自证清白,还是……” 说得好听,让一个嫡女为了自证而当场作画,不管画不画的出,都是摆明了的羞辱。 宁婉君心里冷笑,面上似是被逼无奈的点了头。 “来人,为三小姐准备文房四宝。”张茹梅自以为将了她的军,立刻得意吩咐道。 全然忘了,她这么咄咄逼人,让老太君心里有多不满。不是大房一系在这里上蹿下跳,哪有这么多事。闹大了丢的是整个宁家的脸。 婢女迅速搬来了案几,备好了笔墨纸砚。这时,宁媛如也不再佯装为宁婉君说话了,大房一系无不在等着看笑话。轩辕鸿仍是万事与他无关的冷淡模样,反而是目睹一群人逼迫一个弱女子的赵无极皱了皱眉,冲宁婉君给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宁婉君回以浅笑。 刚才做的那副为难烟消云散,她长身而起,气势倏然变了。 她在等的正是这个机会,若是她一早提出要自证,大房那边必然怀疑不肯。但她示敌以弱,不会放过任何打击她机会的大房就会自己上门,乖乖把刀递到她手上。 前世追悔莫及,她苦练画艺思念母亲,一手山水让皇家画师都赞不绝口,岂能怕得了这种小场面。 宁婉君走到桌边,毫不犹豫的挽袖拈笔。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轩辕鸿眼底划过抹异色,在宁婉君落下第一笔时,他便知道,方才胁迫这个三小姐的那群人注定算盘落空。 只是这女人以退为进,绕了一圈故意引人上钩,究竟是为了什么? 宁婉君画的越专注顺畅,张茹梅等人越揪心不已。宁婉君的水平她们知之甚深,从不会让她得到名师教育。一个被刻意养废的蠢物,怎么会忽然之间突飞猛进?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笔走龙蛇,衣袂翻飞,须臾之间,一画已成。 “这是……”赵无极面露奇色。 所有人齐齐看去,只见那副画里重峦叠嶂,飞河莽然,一道关隘坐落险峰雄奇非常,同样是山水之作,比起宁媛蓉的俗丽更为大气,扑面而来一股壮阔气息。 “南峪关。”轩辕鸿喃喃低声,鹰目微眯。 宁婉君持笔而立,身影纤细,面对一众人却毫不怯场,清脆声音掷地有声,“这幅画,名为江南山河。” “风光无限,气势磅礴,我也是今日才知,宁家有位不逊于宁大小姐的才女啊。”赵无极欣赏片刻,朝老太君笑道,“老太君,这是贵府哪位小姐?” “这是我家老二的嫡女,宁婉君,同辈里排行为三。” 这一出峰回路转让老太君心里惊喜不已,眉开眼笑的介绍道。再看向宁婉君时,只觉得满意无比。 赵无极肃然起敬,“原来是故宁将军之女,失礼了。宁将军征伐百越,为大殷开疆拓土之功绩,必名留青史。有虎父如此,难怪三小姐能将舆图画的如此精妙。” “小女代先父谢过赵公子之赞。”宁婉君还礼。 说来话长,自从宁父为了大殷军情机要而诈死,卫氏个性温柔,不擅长权力斗争,二房才没落下来,在宁府常被欺负。 此时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知道宁父尚在的世上不过三人,只有一年后凯旋归来,论功封侯,宁家才从扬州名门变成京城新贵。 在这一年里,宁婉君只有讨得老太君的宠爱,才能保护家人和自己。 “婉君,你受委屈了。既然早有如此惊艳才艺,为何今日才让我们知晓呀?” 宁媛如不愧多谋善断,一见被宁婉君翻盘,当即带过话题,又到了她‘藏艺’上。 说得好听是韬光养晦,不好听便是城府极深,老太君要是听信心里去,难保日后不对宁婉君有其他看法。 够狠。 第一卷 第8章 自食其果 宁婉君眼神一暗,“先父亲冒矢石血战沙场,我固不及,只能平日里画图追思。唯恐触及祖母伤心事,这才不曾叫他人看过。今日……” 她话留一半,旁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今日可是别人逼她画的。 老太君想起早逝的次子,笑容勉强几分,叹道,“婉君有心了,你爹为国尽忠,是他的本分,宁府向来以他为荣。” 张茹梅眼看老太君对宁婉君越来越亲切,心下大急,犹不肯罢休的找茬,“除去山水,我看那副垂钓图也甚是精妙,可见并非专长一种画法,平日画坊里怎么都画的那般水准?” 这下正中宁婉君下怀,大房不继续借题发挥,她还没法往下演了呢。 洗白自己之后要做什么? 当然是,就地反击! “是婉君的错。只因我与二姐向来亲善,二姐画术在姊妹中最差,唯恐大娘责罚,便央我也画的差些,好与大娘那边交差……” 老太君正是看她顺眼的时候,慈祥道,“你心念亲情,照顾姐妹,这次便算了,以后还是要有一是一。” 张茹梅的话被堵死,恨得咬牙! 宁婉君乖巧点头,嘴角含着一抹腼腆笑容,“是,祖母。不过二姐这次也有进步呢,这次的山水图比以前出彩太多,必然是知道祖母要考校后,多做努力了一番。” 被话题指向的宁媛蓉心里一惊,做贼心虚的白了脸。 可已经晚了。 老太君的目光重新放回宁媛蓉的作品上,这幅画普普通通,被宁媛如的作品压的抬不起头。老太君便没在意,现在细看下去,才发现这画虽然一般,却笔法老练,显然是故意画的不好不坏,根本不是宁媛蓉能驾驭的笔力。 再一看宁媛蓉眼神慌张不敢对视的模样,老太君一股心火腾地冒了起来。人家为了姐妹之情故意画差,跟你有难同当。你倒好,自己作弊还诬告别人! 他们宁家怎么会有这般无耻的东西! 老太君拐杖一顿,“你好大胆!现在婉君自证了清白,你无凭无据污蔑她,可曾念过手足之情?出去给我跪三个时辰!” 这烈日的天跪上三个时辰,命不是都要没了半条吗? 宁媛蓉大惊失色,哀求的看向她娘。张茹梅心疼女儿,忙劝道,“母亲息怒,蓉儿心直口快,冤枉了婉君,我回去之后定然好好教训她。” “心直口快就能肆意中伤别人?我宁家是这么教导子弟的吗?”老太君气急反笑,一开始找茬的就是大房,逼宁婉君作画的也是大房,现在出漏子的还是大房,她现在看到大房这几个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来人,把二小姐请出去,到堂下跪着!” 宁媛如拦住了还要再求情的张茹梅,却没拦住宁婉君,只听她道。 “祖母您请息怒,贵客当面,家事还是稍后再办吧。” 糟了。宁媛如心一紧。 不提有客人这茬还好,想到好好一个跟赵家攀关系的机会,硬闹成一场笑话,老太君脸色更黑几分。 “不必为她求情了,我宁家虽不是诗书门第,却也向来以德教人。今日之事,必然严惩不贷。来人,把二小姐拖下去,重打三十杖,禁足一月。大夫人教女不严,罚三月例银,以儆效尤!” 宁媛蓉登时惨叫起来,被婢女生生拖拽下去。 站在一边的宁婉君轻轻笑了一下,落在轩辕鸿眼底,让他眸色一深。 第一卷 第9章 算计 此女心思深沉,手段非凡,不过寥寥数语,便将原本的不利之局化为胜局。 一招以退为进,扭转乾坤之计,恐连他也有所不及,有趣…… 宁媛如自是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素手紧紧的拉住张茹梅衣角,二人眼底闪过一抹心疼。 不是她们不救宁媛蓉而是再说话反倒会适得其反,只得是舍小保大。 此番一朝后,宁媛如眸光堪堪略过宁婉君,微微眯眼,她不知何时这个被散养的废物,城府已经变得如此深。 今日她锋芒毕露,掩盖了自己的风头,如此才能与心计,此后更留不得她了,思到此处,宁媛如眸底闪过转瞬即逝的阴狠。 老太君面色依旧黑沉,眸光微怒,扫过张茹梅以作警示。 最终落在赵无极与轩辕鸿的身上,恭敬开口,“今日发生如此事情,让两位贵客见笑了。” “雀姑,将那上古真迹请出来吧。” 这前事已如此糟心,为不让赵无极与轩辕鸿这两尊大神厌烦,唯有利用上古真迹来转移注意力。 不消半响,雀姑引着四位丫鬟便进了宴会厅。 四位丫鬟抬着一方翠绿的琉璃架子,那架子上盖着一块柔光素色锦缎,显然这上古真迹被保护的很好。 赵无极眼底露出探究,那跃跃欲试的模样,简直恨不得马上将那素色锦缎揭开一般。 就连轩辕鸿那平淡如水的眸子里面也多了几分异动。 老太君面上总算是多了几分喜色,若有所思的瞧着宁婉君,“婉君,就由你代祖母揭开这锦缎,让贵客一览上古真迹吧。” 宁婉君眸光清亮,虽她早算到今日这一招后,老太君便会宠爱她,但还是做出了受宠若惊的模样,“祖母……婉君领命。” 此刻张茹梅眼底闪过一丝妒恨,却不敢多言,生怕再惹得老太君发怒。 宁媛如面色上都是礼貌的笑,那藏于袖口的手心已经被指甲嵌的发红。 这个宁婉君何时手段这么高了?既让她们大房在老太君面前丢了宠爱,又博得了老太君的赞赏。 宁婉君扮猪吃老虎,反将一军,这一口气,宁媛如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今日这仇,她宁媛如必须报! 老太君瞧着宁婉君,眼眸微眯,自己的确以往都苛待了这个孙女。 再观宁婉君,落落大方的模样,倒也显得懂事洒脱。 这个孙女一直被大房压着,不妒不恨却被人算计,今日她算是看透了。 可偏偏宁婉君没有半句怨言,到引得老太君心中颇有些愧疚。 这便是宁婉君的盘算,老太君便是宁家的掌权人,只要得了老太君的欢喜,那她就能在宁父归来之前,保护好娘亲与胞弟。 宁婉君泰然自若的行到了雀姑的边上,“有劳雀姑了。” 她素手纤纤,盈盈一挥,将那盖着上古真迹的素色锦缎揭开,众人都屏气凝神。 只见那碧绿色的琉璃挂杆中央,挂着一卷画轴,画轴上缠着碧绿色的细丝锦缎。 宁婉君神色自若瞧着那画轴,伸手将那细丝锦缎的活结扯开。 画轴陡然下移,将那上古真迹的全貌引出。 只见这上古真迹并非普通的水墨画,而是彩墨绘品。 画纸微微泛黄,显出陈旧之感。 其风格清雅秀俊,画中无庭无院,唯有一处桃花树。 花苞绯红上枝头,花瓣垂落飘风中,树下一女子珠花簪头,一席红衣,体态纤细优美,似是在等什么人。 此上古真迹乃是结合人物与画景写意,比起蓑翁垂钓的深远意境,江南山河的壮阔大气,此画更能叫人深入其中,带入真情实感。 只是一眼便沉醉其中,仿佛能够切身感受画中传递出情绪一般。 就连轩辕鸿周身冷冽的气息也收敛了不少,眼神略过宁婉君的时候,眸色变得温情了几分,“此画果真非凡,能控人心绪,不愧是上古真迹。” 第一卷 第10章 强留 赵无极此刻也缓过神来,折扇扣在手上,发出悦然的响声,似是表达着他此刻内心兴高采烈的心绪一般。 他目光炯炯有神的瞧着宁老太君,颇有礼貌的开口道:“老太君,今日得见此等神作,万分感谢。只是……不知这上古妙笔丹青到底是出自那位高人之手?” 赵无极眸光落在那上古真迹之上,那署名落款之处,干净雪白,毫无添笔的迹象,更不曾有印章留下的痕迹。 “说来惭愧,老身也不知。此画辗转落入多人之手,最后才被宁家得到,不过想来这大概也是一种缘分。” 老太君瞧着那画迹眸光中似乎也感怀颇多。 轩辕鸿眸光深邃,周围萦绕的气息依旧冷漠,未曾多话。 不过众人都知晓这大殷王朝第一勋贵镇国公嫡长子,就是这么个性格。 “既然今日两位贵客鉴赏画作得了个圆满,这也算是一大乐事,不妨留下来用膳,尝尝这扬州的特色。” 张茹梅自是不肯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宁媛如款款福身向前,面上含笑,礼貌开口道:“轩辕公子,赵公子,这桃妖图已是绝境,但若是配上桃花糕,便能更上一层楼。” 老太君怎么会不知道二人心思,但若是宁府真的能够有这样一层关系的话,倒也并非坏事。 这般她也只得对于眼前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无极听闻此话,手中折扇轻摇,眸光落在轩辕鸿的身上,似乎是在探究询问什么一般。 轩辕鸿依旧沉闷不言,往边上走了几步,自然的落了座。 见此景,赵无极眉开眼笑道,“如此盛情自是难以拒绝,便多谢宁小姐了。” 宁婉君瞧不得宁媛如那矫揉做作,两面人的做派,但她又必须忍耐,天知道她多想将这个前世仇人扒皮拆骨。 只是她此刻只能堪堪露出盈盈笑意,化作与宁媛如一般表里不一的伪装做派。 她知晓今日她出了风头,得了老太君的喜爱,但同样也让宁媛如有所防备,此后怕是要用更狠的手段来对待她了。 从今往后她必须谨言慎行,万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轩辕鸿冷淡少语,未曾答应也未曾拒绝大房的邀请,但赵无极最清楚轩辕鸿的性格。 他们二人是好友,轩辕鸿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留下来用膳。 其实赵无极心中也觉得奇怪,一向都不喜趋炎附势之人,更不喜这种攀关系的场面的轩辕鸿,此刻居然默认留了下来用膳。 难不成是真的对宁家的小姐,起了什么心思? 他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心中想着等到得了机会一定好好问问轩辕鸿。 难得他也能够瞧见铁树开花的奇景,叫他怎能不暗自兴奋? 宴会厅上众人心思各异,宁婉君心底冷笑,面上却乖巧的行步到了宁老太君边上。 她柔声行礼道,“祖母,婉君此前落水怕是着凉了,这身子有些不适,想先退下了。” 今日宁婉君撑起了宁家的颜面,不止是让宁老太君另眼相看,更让赵无极与轩辕鸿这两尊难请的大神都称赞不已。 这孙女应当是最有可能与这两位贵客交谈到一处的人,如此攀关系的好机会,老太君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她脸上略有不悦,但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是怜惜之色。 “婉君,祖母知晓你是担心媛蓉,想要去请大夫回来,但今日的事情终究是媛蓉自己品行不端,哎……” 老太君言辞恳切,表情毫无任何破绽,但是宁婉君却心思一沉,祖母这是刻意要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