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英雄血饮马江湖 宋朝,太平兴国四年,宋太宗赵光义佣兵移师幽州,准备收复燕云十六州。大宋与辽展开了一场血海厮杀,狼烟滚滚,硝烟弥漫,血染燕云。幽州一战宋败,国土不得光复,兵力大损。事后两年,整个宋朝进入了萧条状态。辽蠢蠢欲犯,危机四伏,大宋天下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动荡时期。应州乃燕云十六州之一,久遭兵燹,创痍未瘳,仍处于萎靡状态。隆冬时节,大雪纷飞,北地草衰,暮霭沉沉,万籁俱寂。这本该是个宁静的傍晚,应州城一处村庄内走来一人,他自白雪中走来,雪白的大氅宛如白浪飘飞,头顶上的斗笠已然坠满雪花,脚踏一双鹿皮靴,靴子踏着雪地上的枯枝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这沉默的脚步声打破了整个黄昏的肃寂。 他沿着厚厚的积雪走进了村庄。这街本该是十分繁荣才对,也该有人在此卖酒做营生,可是今日便无。街上空荡荡,没有一个人烟,宛如战后的空城一般寂静冷清,这里的人貌似一夜之间消失了一般。寒风肃穆,令人生寒。一张酒布幌子在风中呼哧呼哧寂寞的吹响着,令天地变得更加萧瑟深沉起来。暮葛沉沉斜阳落,天地凄凄任苍茫。男子一蹙眉头,用手摸了摸鼻梁然后四处看了看,就算没有人这酒坊内也该有酒才对,可是他这酒鬼的鼻子却闻不到一丝酒的味道,难道酒家走的时候带走了所有的酒?连一坛子酒都没给他留下么?他缓缓的走进酒坊。在任何一条萧条的街上酒坊的生意都不会太糟糕,因为只要有像他这样的酒鬼在酒坊就不会倒,然而这酒坊内的桌椅上却布满了尘埃与蛛网,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偌大的一间酒坊周围堆砌着一只只大酒坛,有半人之高,不过他却从里面闻到了血腥味,他本欲俯身去瞧瞧,却听到酒坊外传来动静,外面的人走了进来,一共有三人,后面两人腰悬长剑,为首之人一头红发耀眼,铁骨铮铮,约莫五十上下,此人虬髯铮铮,两弯眉浑如刷漆,双目炯炯,眼角纹如阡陌般横入发髻。他腰系一条环龙图腾的阔腰带,显得霸气十足,后背是一条猩红披风,上面用金线暗秀盘龙图腾,天丝金线滚边,边上金黄流苏潺潺,阔臂两边挂着锯齿双轮,颇显王者风范。 此人进门,看见了那白衣男子不由一愕,再低头看看他那一双久经风霜的鹿皮靴,立马杯弓蛇影起来,瞪眼怒视,问道:“你是契丹人?” 在他开口的同时他身边的左右护法纷纷握起了悬在腰上的佩剑,也直勾勾的看向白衣男子。只见那男子一身白衣儒雅,衣着简朴,并不十分华丽,只有襟口处用银线绣着的玄云纹若隐若现,长长的黑发如墨丝束在脑后,额前散落下几缕不加修饰的发丝,插一支白玉簪子,颇显得几分落拓来,他面容冷峻如霜,天庭饱满,鼻梁俊挺,剑眉斜飞,肃目内暗藏寒星流光,稍纵即逝,仔细寻找又显得茫然无踪,削薄嘴角微微上扬,噙着几分慵散与疏狂,他的面容极其平静,平静到几乎融入了江河,令人无法从他身上寻摸到一丝杀气。 然而,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有杀气,哪怕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有几分杀气难掩,而他却无,似乎你用刀砍在他身上,他还会那么懒散的对你一笑,这样的人实在有几分令人感到害怕。 他正欲开口回答,酒坊的门帷又被人掀起,顿时抖进一股风雪。这回走进来的是两个女人,身后的那位着青衣,裹着一身青色斗篷,绣颈上围着红狐围脖, 身上沾满了片片白雪,斗篷内青幽幽裙裾飞霞,逶迤在地,跨过门槛时露出一只翠绿鞋头,鞋面上绣着两只红色蜻蜓,青翠红媚,十分斗艳。斗篷掩住了她的眼眸,瞧不见容貌,只露出一双樱红小口,面色似是苍白,宛如得了一场大病一般。 前面走进来的是个中年妇人,虽是中年但也颇有姿色,只见她双颊微丰,蛾眉横翠,唇如绯红,头上顶着一条乌溜溜鹅卵粗的发辫,拢成如意髻,金步摇一对,斜插一支红宝石发簪,身着黄色棉裙,雪花棉底边,外套一件朱红色棉坎肩,坎肩上的褐色狐狸毛外翻,腰系黑底牡丹花云带。穿着考究,不似一般人家。 只见她手握一条漆黑色的长鞭,一进来就没好气的一脚踢开了眼前的木凳,开口冲那红发男人大叫:“我说火老大,你的消息到底可不可靠?那东西真在应州地界出现了么?!” 说话间瞧着火不归面色怪异,她的目光这才落到了那白衣男子身上,瞧见了他立马机警的握起手中长鞭靠向了火不归,低语道:“此人是谁?” 白衣男子瞧见这五人神情都如此紧张,宛如绷紧了的琴弦,便道:“在下叶明欢。” 火不归瞪眼诧异的叫道:“叶……叶明欢?”然后上下打量了这白衣男子一番,倘若他说自己不是契丹人,火不归还是会怀疑他是契丹人派来的探子,可此人开口报了自己的姓名,而且还是人称“白衣郎”的叶明欢,他便有些震惊了。 火不归半信半疑的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佘二娘,问道:“二娘,以你之见……他真的是‘白衣郎’叶明欢吗?” 那妇人名唤佘二娘,是北国驯鹿山庄的二当家,江湖人称“穿心鞭”,出手辛辣,一鞭穿心,取人性命于无常。如今他们处在燕云十六州的地界对胡人总是有所提防,她本以为被契丹军队发现了行踪,担心坏了大事,听见他报上叶明欢的大名这才放心。佘二娘着眼看了看眼前的男人,雪白的斗篷之下一张英俊挺拔的脸显得极其平静,一双眼内看不见半点杀机,颇有一种临危不乱的气魄。他背负一柄三尺长剑,用白色绷带包裹,寂静如死,可见杀人时候能让他动用那剑的次数不多。 佘二娘打量了一番叶明欢,然后半仰头,冷冷一笑道:“火老大,是他没错!传闻叶明欢喜穿白衣,江湖人送外号‘白衣郎’,再瞧瞧他腰间那只空瘪的酒囊就更不会有错!此人嗜酒如命,是个酒鬼。传闻‘白衣郎’为人行侠仗义,又喜锄强扶弱。他曾一人独闯燕云,杀了‘西域狂刀’仇霸天,‘吊死鬼’薛散散,‘魔窟五鬼’赵氏五兄弟和‘幽州夜叉罗’罗九娘等关外狂徒,为民除害!不仅如此,他还夜袭辽营,杀了辽国两员猛将,副将四人,然后火烧辽营,大大挫了辽人锐气……正所谓白衣如梭过,滴血不沾身,是个厉害的角色呐!在燕云地界没有契丹人愿意称自己是叶明欢,更没有汉人敢冒充是叶明欢的!” 火老大拱手行礼道:“叶大侠,失敬失敬!你在燕云十六州的传闻我火老大早有听闻。如今宋军战败,叶大侠仍留应州这龙潭虎穴恐有不便,我看还是尽早离开应州城回中原为妙!” 叶明欢看了看火不归,拱手行礼道:“早闻赤火堂火老大威名,一双赤火轮纵横天下,人送外号‘雷火地魔’!身边两位应该是你的拜把兄弟,火雷与火烈。如果我没看错,那一位应该是北国驯鹿山庄的二当家,江湖人称‘穿心鞭’的佘二娘,不知诸位为何千里迢迢来到这战乱之地?” 火不归性格直爽,正欲作答,身边佘二娘似乎有所提防,忙伸手拦住了他,此刻酒坊内一片安静,大家突听得几仗之外有人群的脚步声,佘二娘连忙看了看叶明欢道:“叶大侠,此事与你无关,你且到内堂休息片刻!” 叶明欢瞧见众人脸色有异,心想难道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无奈赤火堂和驯鹿山庄的人不肯告知,便点了点头。 那佘二娘瞧了瞧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子道:“姑娘身上有伤,也请到内堂去避一避。” 那青衣女子点了点头,暗幽飘香,随叶明欢一起避入内堂。 与此同时,门外已经杀进一帮人马,这次来的人个个气势汹汹,杀气外泄。 为首之人身材魁梧,面相威猛,双鬓两边梳着漆黑小辫,混入顶上发髻,宛如蛟蛇盘山,用一金色发带系紧。眉目漆黑,鹰钩鼻梁,着一件黑底蓝边棉袍子,脚踏黑底靴,肩膀上扛着一柄巨刀,刀身有着怪异的倒钩,刀柄上雕刻着闪电模样的凹槽,槽内血垢暗红,舔血不少。他手上戴着铁护腕,“啪”的一声,打在桌上,桌子顿时咯吱作响,只见他气冲冲的看着火不归道:“火不归,你个老鬼!消息到底可不可靠?这鬼地方真有那东西?” 火不归看着那扛巨刀的人哈哈一笑,“周宬,我瞧你是怕了,没想到你应州‘钻天闪’周宬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 周宬磔磔笑道:“哈哈哈——我闪电堡的人会怕?他娘的,这东西我是要定了,谁也别想和我争!” “咳咳……我想你还别打那东西的主意为妙!”此刻门外传来一阵声音,声音由远处来,人却已经掀帷进屋,此人轻功极高,已到出神入化的境地,年约六十左右,着一件质朴的黄衫,脚踏褐色芒鞋,身形飘忽,苍髯修长,清臞之容,双瞳湛然,老者须眉正气间颇有点仙风道骨之相。 此人一进来,躲在内堂窥看的叶明欢也忍不住惊讶了一番,此人正是崆峒派有“仙风道人”之称的未知生,次居崆峒掌派人玄空子之下的崆峒第一人。 周宬哗的起身,看着未知生道:“你什么意思?崆峒派难道也想插上一脚不成?” 未知生转头看向周宬道:“如果我是你就莫要碰那东西,你且瞧瞧这是什么?”说完随手一道指风弹向了那堆酒坛,只听“砰”的一声脆响,堆砌着的酒坛纷纷倒地碎裂,坛内哗啦啦倒出一具具染血的尸体,血水如同河流潺潺流淌,染红脚下。 眼前的这群人个个都是武林中的高手,见着尸体本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尸体都没有头颅,被人砍头后一个个放入坛内,他们的人头到哪儿去了?这个谁也不知道。 未知生看了看众人,然后道:“这死法叫身首异处,现在知道他们被谁杀死的吧,地狱门的人!地狱门的人杀人从不留活口的,都是要脑袋搬家身首异处的,你以为你们能斗得过他们吗?” 听到这,众人不由都舔了舔嘴角,吞了吞喉头的唾沫,没想到幽州地狱门会插手此事。 未知生说到这儿,叶明欢不由心中一愣,原来他们在争夺一样东西,现在遇到了地狱门的强敌,这地狱门乃是幽州的毒辣门派,听说地狱门只有三个成员,这三个成员一人就可以抵上百个武林高手,所以所到之处无不令人闻风丧胆。 未知生看着周宬道:“你不要以为他们都是些寻常百姓,瞧瞧,个个虎口都有厚茧,可都是练家子的高手,他们都是为了得到‘无极神衣’而死的!此人能瞬间取人首级,可见凶狠至极,你还得担心来的是谁!玄冥刀、不死刀、碎影刀,个个都是顶级的高手,你们可都惹不起!” 周宬愤愤的又一拳拍在桌子上,啐了一口道:“传闻天下奇兵‘无极神衣’在应州通天侯陵墓中寻得,数百年前江湖绝顶高手狂人太白衣将毕生绝学撰写在一件衣服之上,后世称为‘无极神衣’,里面所记录下来的武学绝顶高深,能学得一二便足以称霸江湖。如今‘无极神衣’的消息一出,武林之中谁人不想得到?” “‘无极神衣’?!”叶明欢不解的低语,转身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青衣女子,只见她此刻浑身颤抖,满头大汗,黛眉轻蹙,抬头虚弱的摇了摇头。那病态楚楚,仿佛四月烟雨桃波,涵一汪秋水难舍,只见她玉体倾斜宛如琼楼摇摇欲坠。叶明欢连忙伸手扶住,这青衣女子一身柔弱仿若柔荑在手,只见她延颈秀项上细汗微贴,脸色苍白映雪,眉蹙春山,眼颦秋水,朱唇微张,齿如瓠犀般发出白瓷光泽,口吐兰香,不由让人心神恍惚。当他仔细看她双眸的时候突然大吃一惊,原来这青衣女子不知练的什么功居然血气逆行,双眼充血,一摸手腕,只觉有股戾气不断在她体内盘旋,戾气久聚不散,不仅伤及五脏,还可能致人毙命。看来此刻这股戾气已然汇聚于顶,只消冲破百会她就必死无疑!她这一路上似乎都在用内力压制,强忍痛楚,站在他身后竟然吭都不吭一声,只是痛得浑身颤抖。 叶明欢连忙挥手反扣住她的手腕,只觉她脉搏乱如翻江倒海,疾鼓点点,似乎瞬间就要爆裂一般。看来她体内内力已然无法控制住那股戾气。他连忙将她扶倒在地,命她盘腿而坐,双手打向她的身后,推掌行气,将一股股内力缓缓打入她的体内。 “不可——”她蹙眉,轻声摇头道。需知外面随时会打起来,他这个时候替自己输入内力会给他带来极大危险。 “嘘……”他没有多语,只是平静心神专心替她输入内力。 此刻,只听门外铁环声似流水潺潺作响,似又来了一帮人。那“穿心鞭”佘二娘冷冷一笑,看着火不归道:“火老大,又有人来啦!这下可热闹啦!” 火不归心中甚忧,看来“无极神衣”一出,江湖中便有不少人得到消息赶来,却不知此次所来的又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只见门帷被一柄金色的禅杖掀起,走进来的竟然是一群和尚,共有八个,个个骨骼惊奇,相貌清秀,每个人的脑门上都有红色的佛戒纹身,手中都持一柄金色禅杖,一柄足有七八十斤。为首之人身材高瘦,剑眉凤目,神色肃然,朝众人环顾一番,然后把目光落在了“仙风道人”未知生身上。 那“钻天闪”周宬瞧见来者乃是一群和尚,不由讥讽道:“不是说天下武功出少林?难道少林寺的和尚也对这太白衣的‘无极神衣’感兴趣不成?” 那佘二娘瞧着这八个僧人的目光,个个透露着微微蓝光,掩藏不住的邪气丝丝渗出,不由浑身一惊,有些诧异的回头去看身旁的“雷火地魔”火不归。火不归没有作答,把目光落在了未知生身上,那未知生见多识广,似乎一眼就洞悉出来者身份。却也正是明白了这八个和尚的真正身份才觉浑身一颤,甚是担忧了。 未知生看向“钻天闪”周宬道:“周宬,这应州虽然是你的地界,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过这八位可是‘八面佛’,个个武功精湛!你得担心啦!” 原来这八个僧人并非中土少林寺的和尚,乃是来自西域的高僧,人称“八面佛”,他们分别以释迦摩尼座下八位弟子名字自称:阿那律、富楼那、优婆离、罗睺罗、迦旃延、目犍连、须菩提、舍利弗。个个都身怀绝技,乃是不可小觑的劲敌。这下子他们八人一起出动必定是为了夺那神衣上的武功秘籍而来。 为首拿禅杖的是大师兄阿那律,他看向未知生道:“你果然有些见识,我们八人虽不踏足中原,你却能知道我们的来历,看来你便是崆峒派那四处游云的‘仙风道人’未知生了。早闻你的大名,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这八人来此中原当然不是为了吹捧谁而来的,只见阿那律身后的富楼那双眼如炬,看向众人道:“如今我们踏足中原乃是为了那太白衣的‘无极神衣’。传闻三百年前,中原绝顶高手太白衣死后他们的神功就此失传,却没想到他竟然将毕生神功撰写在了一件衣服之上,真可谓妙哉!奇哉!难怪这么多年江湖中始终未曾有他神功的下落,如今神衣一出,我等势在必得!劝你们这些宵小之辈速速离去,否则……别怪‘八面佛’无情!” 火不归双眉一皱,瞪眼怒叱:“呸——说的是什么话?!你等邪僧来我中原闹事,居然还敢口出狂言?就算你们再是厉害,也未必是我们的对手!场上除了我赤火堂的人还有崆峒派、驯鹿山庄、应州闪电堡的人,要斗起来我看你们也未必有胜算!” 此刻,“八面佛”中的舍利弗仰头哈哈一笑,不屑的道:“狂妄——这儿除了崆峒派我们还算有所顾忌,你们这些小门小派我们会放在眼中吗?” 周宬此刻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愤怒,举起手中的闪电刀道:“他娘的!让你在这儿大放厥词,先尝尝我闪电刀的厉害!”闪电堡的人瞧见堡主周宬挥刀而上,个个都视死如归的跟上,决不能让外人玷污了他们闪电堡的名声。 周宬开头几招出刀走势稳准,之后突挥刀勇猛,快速逼人,如疾驰闪电劈过一般。只见酒坊内桌椅已被他巨刀席卷而过,片片碎烂倒地。那富楼那手中禅杖一转,接着右脚尖点地,上前一步,成右弓步,右手禅杖在左手中哗哗转动,忽左手上滑,随势向前推去,左手在上,右手在下,翻身如海,朝周宬咽喉戮去,周宬一阵心惊,连忙大刀护胸,疾驰碎步退后。那禅杖顶端锋利无比,周宬生死只在分毫之间,他不由喉头一颤,吞下几口唾沫,双目凝视富楼那,不敢轻敌。 那佘二娘回头看了看火不归道:“火老大,这些邪僧小看了我们,如今我们群起而攻之,杀他个片甲不留!好让他们见识见识赤火堂和驯鹿山庄的厉害!” 火不归正有此意,他堂堂“雷火地魔”难道还能怕了这“八面佛”不成?一团憋在心中的怒火瞬间燃烧,手举赤火双轮,扬腿而上,飞轮出手直功向那为首阿那律的脖子。 飞轮如风,疾驰而过,阿那律歪嘴一笑道:“好轮!可惜还欠些火候!”只见他手中禅杖一挥便将那赤火轮打开来。此刻,火不归手中的第二只赤火轮已下攻他的双脚,阿那律只需晚上半分双腿便会被宰断。那阿那律一身好功夫,翻身一跃踏在了赤火轮之上,飞身挥杖,直击向火不归而来。 一旁佘二娘瞧见,挥出手中黑色长鞭,“刺啦啦”宛若一条多足蜈蚣朝阿那律身上打去。那黑色长鞭平时看上去挺光滑的,但出手的时候一旦触动手柄上的机关,鞭内就会长出一根根极小的金属倒钩,宛如蜈蚣密密麻麻的脚足。这一鞭威力不小,阿那律连忙侧身避开,只见那鞭从他的袈裟穿过,宛如毒蛇出洞咬穿了云幕,“嗤”的钻了过去,直穿透到他身后的梁柱上。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梁柱上凭空被掏出一个洞来,四周木屑飞溅。这鞭的力道强劲,倘若是打在人的身上还不豁肉带心的给拉扯出来? 阿那律微微一笑,看着袈裟上被穿破的洞口道:“有点意思!”只见他手中金色禅杖随手一转,那些铁环叮当作响,阿那律腰身半弯,哗的扫出左腿,宛如蛟龙潜海,那手中禅杖脱手滑出,由下方向前上方挑刺而来,这来势极猛,让人措不及防。那佘二娘被禅杖挑中前胸鹰窗穴,连忙弯腰朝后翻身跃去,落地双腿盘地,顿觉胃部一阵翻腾,呕出一口淤血。只见她忍住不适,随之右手长鞭一甩,黑鞭“梭梭”甩向阿那律脖子,将他脖子紧紧缠住。阿那律手中禅杖急忙裹住长鞭,遏制住佘二娘收紧手中长鞭的力道。 一旁火不归吆喝一声,双轮同时朝阿那律头顶飞去,那赤火轮以及眉目,眼见黑鞭上的机关已经触动,密密麻麻的倒钩突然打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那律借助禅杖迅速绕开脖子上的鞭子,侧身左转一周逃开。只见他身上袈裟宛如枯叶蝶扇翅而飞,与此同时,一脚一只飞轮反踢回去。火不归扬身跃下,手肘朝阿那律颈上砸去,那阿那律伸掌挡住,低头绕开。火不归紧接两脚碾地,起着虎步迎面双掌打去。火不归为赤火堂堂主,人称“雷火地魔”,一身绝活除了“赤火双轮”还有“八步金蛇腾绵掌”,这“八步金蛇腾绵掌”顾名思义八步之内定取人首级。此刻他这一掌出来,手上力道已有八成。阿那律禅杖护胸,着实中了他一掌。火不归右手一扬,手臂突然壮粗,青筋暴涨,一拳斜门扑去,突化作掌刀朝他肩上砍去,掌法变幻迅速,令人防不胜防。 这边几招下来两人身法都很快,不过那阿那律甚是厉害,火不归几手杀招都攻他不成,渐渐的竟也有些急躁,已经使出“八步金蛇腾绵掌”中的致命绝招“金蛇兜”甩出,袭向阿那律。这一手“金蛇兜”,手法怪异,内藏乾坤二相,一掌内藏着三种掌法,掌法如金蛇左右游离而出,看着软绵绵似流水穿过,回手一兜却有百斤力道,唆——的一手化掌打去,阿那律忽感强劲的掌风贴着丹田打来,掌未贴身,却已感掌风袭中腹部,一阵疼痛袭来,阿那律脸色一怔,几步“登云梯”迅速飞身窜起。 “休想逃——” 阿那律狡猾如泥鳅,火不归这一掌还未沾衣就让他脱身了,火不归心有不甘,不依不饶飞身追上,双掌做莲花状,使了一招“佛指鼎天”举了上去。二人腾空打斗在天,阿那律袈裟下猛的一爪朝火不归咽喉抓去,火不归迅速用右小臂向左下弧形沉挂住他肘弯部,一抖即转。接着,回手用掌背向他右面、颈部推上袭去。右脚在下向前逼住其左脚外侧,只见四腿在空中踢斗,脚影纷飞,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不敢喘息半分。那火不归动作迅速连贯,只见他紧接着上下合劲,晃腰一撑,一掌将阿那律向外推去。阿那律中了他这一掌浑身失去重心,身体毫无招架的余地,软绵绵的被打飞出去,这力道来得很快,阿那律都有些吃惊。 只见阿那律的身体已经被火不归这么甩了出去,佘二娘也心中暗喜,中了火不归第八掌的人世上还没几个能活着的,却不料那阿那律原本要砸在墙上的身体突然蜷曲一弹,浑身一挺,竟然神迹般的将“八步金蛇腾绵掌”的力道化去。 火不归与佘二娘脸上神色一惊,相互看了看,都不知这妖僧练的是什么功?居然如此邪门! 火不归瞠目道:“掌力被化解啦!” 佘二娘浑身一惊,咬牙道:“真是不可思议,这些西域邪僧到底练就的是什么功夫?竟然可将掌力化于无形。” 阿那律落地站了起来,那高大的身材居然能瞬间蜷曲成一团,可见是练了什么软骨功,他把手中金色禅杖震地一转,金杖旋转,金环“呛啷啷”作响,身后的七位僧人宛如听到号令一般纷纷转动手中禅杖,然后飞身朝众人挥击而去。 “八面佛”此刻大开杀戒,厮杀之中已有无数人惨声倒地。 未知生摇头道:“我虽为闲云野鹤不想管这些许闲事,如今你们大开杀戒,杀我中原人士便是万万不可!老夫今日便要让你们尝尝我崆峒绝学的厉害!” 大堂内厮杀一片,小小的酒坊已是不堪重负,只听屋顶瓦梁破裂,已有人跃上屋顶打斗。内堂正在运功行气的二人也心中不由担心,叶明欢心想:“糟糕!此刻正是关键时刻,倘若再这样打下去只怕他们都会走火入魔!”那青衣姑娘面色越来越差,豆大的汗珠从头顶打落下来。叶明欢口中鼓足一口内力,分别顺势打在她耳后穴道上,令她听不到外面的打斗声。 那青衣女子似乎也知道他用心良苦,听不到外面的打斗声后便自行调整气息,慢慢平缓过来。外面杀戮声越来越大,里面叶明欢屏住心神缓缓将内力输入。 正文 第二章 八面佛翻江倒海 几番轮战闪电堡的人已经败了下来,赤火堂的人也死伤无数。佘二娘胸口中了一记禅杖,嘴角呕出一口淤血,一群伤创之人个个挥动兵器,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八位僧人。 未知生老当益壮,竟然一人连守“八面佛”四僧的围攻,四僧久攻不下,只见他手中一柄青萍剑宛如游龙四处游荡,仙姿缥缈,一时之间还拿他不下。 佘二娘慧眼一转,道:“火老大、周宬,我们三人莫要分开来战,先联手攻下两个,另外两个由火雷、火烈率其余弟子拖延片刻!” 周宬此刻也尝到了“八面佛”的厉害,不敢轻敌,三人联手齐齐攻向了最为厉害的阿那律、富楼那。只见阿那律大跨一步,使出一招“神龙探海”将手中禅杖伸出横扫一片。那富楼那高喝一声从他头上略过,一招“群鹰过山”挥掌打向三人。三人只觉胸前迎来一阵阵热浪,掌风如波汹涌而至,好是厉害!双腿又被阿那律手中的禅杖扫过,上下难以避及。 火不归大叫一声:“散开!”佘二娘和周宬纷纷散开,从左右双翼夹击二僧。佘二娘心中暗想:“看来这两个和尚也不傻,知道我们三人要联手攻击,居然也联起手来攻向我们,要想三人游击攻击唯有先将他们分开。” 佘二娘一个侧身飞跃,顺势甩出一记长鞭,她的长鞭善于远距离攻战,两僧人一时半会儿进不得她身,只能被她手中长鞭从中横扫分开。二僧无法形成联手攻击,不得不分开各自攻向了“钻天闪”周宬和“雷火地魔”火不归。 这佘二娘则在这二僧中间打游击战,分别用长鞭去扰乱二僧的注意,这样一来两方争斗都有佘二娘从中互补,便形成了两人对决一僧的状态。这样下来佘二娘等人似乎战了上风。 那“雷火地魔”火不归突然哈哈一笑,高喊:“‘钻天闪’,我们是时候该来一招‘火烧袈裟’啦?” 那“钻天闪”周宬马上明白了火不归的用意,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把硫磺扑撒向了阿那律和富楼那,然后迅速退后。火不归趁势从手中抛出两颗“火药弹”朝阿那律、富楼那身上抛去,只见一股云火瞬间燃起,扑撒向二僧。 阿那律、富楼那急忙单手扯下身上袈裟顺势裹住云吞之火,犹如两条夜游之龙一般顺势抖动,腰身一转,反挥向三人,三人见火舌吞过来急忙纵身跃出窗外,只听身后砰的巨响,火舌已经燃烧起半间酒坊。 与此同时阿那律、富楼那紧接着跃出,禅杖一挥重重打在了三人腰间要害部位,三人滚地痛嚎,已再无还手的余地。 佘二娘原就已受创,再度呕出淤血来,一头长辫散落在脑后,竟已浑身虚脱,看着火海燃烧着的酒坊叫道:“青青——” 此刻,未知生一柄青萍剑跃了出来,身后紧跟着追来四僧。四僧袈裟挥舞,扫雪而至,紧紧将未知生围住,让他一人难展千尺,无法对他三人营救。只见此刻三门弟子已经死伤无数,能从火海中逃出的只有寥寥几人,紧跟着另两僧人也跃了出来,联合四僧攻向未知生。 北戴斗极为崆峒,崆峒道教以黄帝问道于广成子而闻名天下,称黄老道。那未知生手中青萍剑在崆峒乃是一绝,此刻青剑抖擞,在他手中撩腕玄花,激起飞雪漫天,使的乃是崆峒绝学“仙人剑法”,此剑路一共七十二式,与“玄空飞龙掌”号称崆峒双绝。那“仙人剑法”贵乎神速,行者缥缈无踪,迅如白马掠风过,猛如恶虎下山之势。左右几剑,纷纷招架住六僧合攻,却见他阔口长袖一扇,右手撩剑而出,力达剑尖前部,剑尖由下向前上飘花撩起,青光流动,似如流水,已左右挡开优婆离、罗睺罗攻来的禅杖,然后侧身如白鹤掠翅翻过,卷开苍袂袖风,右手正撩前臂外旋,手心朝上催动内力,剑沿身体右侧贴身弧形弹撩而出,纷纷震在向他扑来的目犍连、须菩提身上。二人胸口受剑翻身掠地,却见他手中青萍剑宛若青龙旋风而过,一剑出来撩起满地雪花纷飞溅起,宛若地起白浪,剑尖做蛇行快扫,雪花不断扬起,逼退直面向他冲来的迦旃延。迦旃延见势急忙打开双手,袈裟如鸟翼,匆忙旋转飞身落地躲过。未知生手下剑招并未停息,一招“仙人指路”反撩前臂内旋,剑沿身体左侧撩出,“唰唰”如同蛇信朝迦旃延身后跟来的舍利弗脸上袭去。 那舍利弗双目紧盯鼻前蛇信剑尖,目色急促,额头大汗淋淋,剑紧紧逼迫,毫无退路,眼看就要一招袭中,却见未知生身后须菩提双腿蹬地,飞身踏雪跃过二人,身影宛如一条长弧划过天空,然后一个倒栽葱朝舍利弗身后坠下,双手反握住舍利弗急急倒退的双脚,大喝一声,一鼓作气,唰的将他拉倒在地。跟着一运气,顺势一拖便将舍利弗甩出一米之外,与此同时他双脚已经夹住青萍剑剑尖,腰身腾空一转,双手反拍雪地一掌,“哗”的一声,竟将手握青萍剑的未知生连人带剑一起掀上了空中。未知生手握青萍剑,身形轻盈,于天空翻转两下,双腿落下,只见“嚓嚓”六柄禅杖已经顺势向上堆成杖架,朝他袭来。八柄禅杖合架,让他双足不能落地,他吹须瞪目,丹田鼓足一口真气,双脚弹在禅杖上纵身一跃,飞身而去。 这一战打得惊心动魄,只见他身后六僧依旧紧追不舍,手握禅杖纷纷朝他飞去,眼见六柄禅杖已经齐齐朝他身后落去,一旁受伤的火不归瞧着只觉凶险万分,怕这未知生是要着了他们的道,却不料那未知生听到身后袭来的杖风,急忙落地,来了一个驴打滚,反从他们下面倒溜回去,火不归捂住胸口疼痛,大叹好险! 未知生滚落在地,六僧人转身一拥而上,已将他团团包围,瞧这情形对他十分不利,未知生心中大叹:“今日遇着劲敌!此六人宛如连体,合攻之下威力无比,如此下去我必败无疑!”也就在此刻,他已经被身后阿那律和富楼那偷袭,如今八面聚首,已成困兽之斗。两股强劲的指风直穿他的肩胛两侧,“唆”的穿透,胸口流出两股鲜血,显然他的肩胛骨已被阿那律和富楼那身后袭来的指风所伤,再无举剑挥掌的能力。然,未知生不愧为崆峒“仙风道人”,即便双手不能对敌,依旧凭借两腿左右抵挡。无奈“八面佛”来势汹汹,合力禅杖一挥,纷纷打在了他的身上,他前后左右全都受敌,噗通一声倒地滑向了火不归等人。 火不归连忙起身护住他,然后看着他道:“道长,你可好?” 未知生肩甲被穿透,双手经脉已断,摇头叹道:“今日老夫败在‘八面佛’手下,有愧崆峒名声!” “八面佛”相对哈哈一笑,阿那律叹道:“都说中原武林高手如云,就算崆峒派的高手也不过如此。我看我们也不用夺什么‘太极神衣’,便已是当今武林第一人啦!” 优婆离看向四人道:“大师兄,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这样就没个跟我们争那件神衣啦!” 阿那律点头:“好——通通杀掉!” 四人不由相对一视,心想命不久矣。 那迦旃延跨步上前拎起身边的周宬道:“还自称什么‘钻天闪’,我看你只是只打洞的老鼠罢了!” 说完一掌打向了周宬胸口,只见他喷出一口鲜血,双眼瞪直,浑身一颤,已然死去。 “周宬——”一旁受伤的火不归大叫。只见血洒白雪,天地苍茫。 迦旃延伸手揪住火不归的衣襟道:“不用担心,接下来就是你啦!” 火不归张开染满鲜血的嘴,哈哈大笑,“真没想到我‘雷火地魔’今日会命丧于此!哈哈哈——” “大哥——” “大哥——” 一旁受伤倒地不起的火雷和火烈也只能挣扎着看着火不归,痛声大叫。 此刻,身后火光熊熊,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里面跃出一条白影,白影落地,怀中的青衣也缓缓飘落,乃是裹着斗篷的佘青青,此刻她斗篷散落露出一头青丝如墨,白玉一般的肌肤被白雪映得光亮无比。 佘二娘单手撑地,忍痛叫道:“青青——” “姑姑,我来晚啦!”佘青青说完抽出腰间佩剑,指向迦旃延。 那迦旃延瞧见一如花女子,柳眉蹙蹙,秋水眼眸,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居然还敢冲自己举剑?不由放开揪住火不归衣襟的手,拂着袈裟站起身来,笑道:“我倒是瞧瞧你能怎么救他们?” 一旁的叶明欢突然仰头,皱眉一叹:“真是倒霉——倒霉至极!我本只是想进这村庄买口酒喝的!”说完解下腰间的空酒囊,然后拔开塞子,往嘴里这么倒了倒,许久才倒出一滴,在嘴边咂了咂,不解馋的摇了摇头道:“只剩下一滴酒了,你瞧瞧怎的这么倒霉?唉——酒没找到,现在居然又遇上了杀人的……可我这酒瘾又犯了,真是不痛快!” 未知生、佘二娘和火不归瞧着这叶明欢不着边际的嘀咕着,心想此刻生死关头他怎么还惦记着酒的事呢?唯有一旁举剑的佘青青明白,叶明欢此人深不可测,刚才替自己输入内力的时候已经感觉到此人的厉害,身处动乱仍能风雨不惊,乃是上乘之人。 叶明欢边谈论着他酒的道,边着眼看着这八人,八僧宛如连体,心气相通。为了替佘青青疗伤,他体内已耗四成功力,纵使他武功再高强只怕难敌“八面佛”的联手。他心中暗想:“那佘青青虽然不知修炼的是什么功夫?如今他也不好判断她的武功造诣,但眼看佘二娘落地心想佘青青功夫应该在佘二娘之下。如今她又受了内伤,只怕……” 阿那律似乎被叶明欢给激怒了,心想自己在干杀人的事情,这愣头青怎么跟自己谈论些无关痛痒的东西来了?于是大声喝道:“小子!找死么?” 叶明欢转头看着阿那律,没有回答他,只是摇头轻笑道:“佛语有云:意译无灭、如意、无障、无贪、随顺义人、不争有无!我劝诸位大师还是无贪、不争为妙!” 一旁罗睺罗歪嘴冷冷一笑,张口道:“你小子,看上去有两下功夫的样子!让我先领教领教你的本事!”说完已经挥舞手中禅杖,扫雪跨步冲向了叶明欢。 火不归大叫:“叶大侠——小心!” 叶明欢瞬间闪过,脚却还在原地,只见他利落的侧身带出一股强劲的风来,那罗睺罗居然险些没有站稳。 瞧这阵势阿那律不由心中一惊,此人如此沉稳,手下功夫一定不简单。 果然那罗睺罗急于去攻下叶明欢,下手之时越来越急,也越来越猛。只见双手形成叠罗汉,十字交错,居然使出了罗汉手“禅指佛心”来。叶明欢瞧着然后左手后负,右手挥住衣袍快速后退,双脚犹如腾空飞行一般,竟然不沾白雪。那罗睺罗探出的一手没有得成,瞬间又收回再探,这一次手由腹部打向了叶明欢的胸口,直至喉头,第一击为肩击,没有点中,然后是勾喉,差了半分。罗睺罗瞪目大惊,打了半天他居然还没有近他的身!不由皱眉叫道:“你究竟是何人?” 目犍连在一旁看不下去,大吼:“我来帮你!” 然后挥舞禅杖飞身向叶明欢后背攻来!那手中禅杖如风旋转,顶、钩、撞、摆、扫、弹,几下变化都没伤能着叶明欢,目犍连突然瞪目高喝,眉角太阳穴鼓起,浑身真气由丹田提起,只见他忽然伸出龙抓手朝叶明欢肩后袭去,左手抓住后背,五指陷入肩骨,叶明欢右脚迅速后撤,伸腿插步,身体右转,出左手向上猛抓扣住目犍连左手手背,右手握拳从目犍连左手下绕过,一把提住他的腰侧,二指抵住他脐下一寸气海穴上,顿时将他内力卸去,“唰”的一声,将高大的目犍连一把拖甩出去,只见白茫茫的雪地上划出一片痕迹,人已经摔倒在地,动弹不得。 阿那律瞠目心中暗道:“好俊的招!动作如此利落,只一瞬之间就将目犍连拿下啦!” 那未知生在一旁越看越怔,也不知叶明欢出自何门何派?只觉得他手下功夫随意捏来,每次力道都是刚刚好,绝不多施半分力。忙转头问一旁火不归和佘二娘,“他是何人?瞧这功夫底子真是令人吃惊,又稳又快!似乎还没出全力!” 佘二娘冷冷一笑,道:“‘白衣郎’叶明欢!” 未知生一叹:“我在烟云十六州早就听闻他的名号!白衣如梭过,滴血不沾身。原来是他!真是后生可畏啊!” 只见此刻,“八面佛”中又加入二人须菩提与优婆离,联合之前的罗睺罗三人一起围攻夹击,却都被叶明欢一一躲过。他还没有出剑,剑依旧背在身后。 三僧同时攻来,罗睺罗、须菩提挥舞禅杖正面攻击,杖风如疾鼓雷雨劈头砸落,优婆离守后,一招“饿虎扑食”朝他后肩袭去。叶明欢先是双掌握住眼前砸落的两根禅杖,然后飞身弓步平劈,踢开罗睺罗和须菩提,再回身伸腿后撩,扫开优婆离双腿。优婆离偷袭不成,连忙双腿上蹦,然后再腾空使出手刀朝他颈部弱处砍去,来势极快,已容不得人多想,倘若是旁人必定逃不过,却不料叶明欢处事不惊,伸手握住他劈来的手刀腕部,然后转身向上曲臂拦切,迅速抵压住优婆离后肘,使他一只手臂动弹不得。顺着手肘空隙,已然运力一掌打向他胸口,优婆离顿时中掌落地。 与此同时,左右罗睺罗、须菩提已起身迅速夹击攻来,只见他伸出双手搭在左右两边罗睺罗、须菩提打出的掌上,用力扣住二人手腕,反手一挥,来了个“分筋错骨手”,“哗”的一声,将他们的手筋从手腕拉向手臂,再将罗睺罗、须菩提纷纷腾空带起,啪的摔在地上,二人落地哀嚎,被他扣住的那只手臂已然脱臼。那优婆离翻身再起,以为罗睺罗、须菩提左右挥掌夹击必定得成,已攻向叶明欢下盘,谁知他来了一个“雄鹰展翅”飞身跃起,双腿夹住优婆离的脖子,一个腾空旋转,“砰”的一声,着实重重的把优婆离连根拔起摔倒在地,只听得优婆离头骨咔嚓一响,显然已伤及颈椎,歪着脑袋倒在雪地上,哀嚎着流出口水,痛得要死。 “八面佛”面面相觑,心中一怔。只见叶明欢腾空一跃,宛如白色飞鸟落在,站在一旁。此刻风未动,人也未动,而他还没有出剑。这种冷静的打斗他们还是头一次遇见,似乎他们的一招一式叶明欢都了若指掌,似乎没有人能够扰乱叶明欢的步伐一般。 叶明欢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呢?这是谁也看不出来的,他每次出手对招,似乎总是刚刚好能够对付对方,但每次对敌都是如此,无论是弱敌还是强敌,所以你永远也不知道他的刚刚好会到达哪种境界。深不可测,更无法可测,这样的人实在不让人放心。 阿那律一怒,他已在瞬间就攻下了自己四人,禅杖在地上一震,吼道:“小子,你也太欺负人了!我们八人一起就不信你不拔剑!”说完一声令下,纷纷朝叶明欢攻去。 “叶大哥——我来助你!”佘青青挥剑杀入,只见她青丝如墨飘飞,青剑宛如碧波,杀了进去,出招阴毒,飞血顿时如丝溅落。 叶明欢叹道:“好厉害的剑法!” 这种阴毒的剑招便是她屯住体内戾气才能使出的,这些剑招简直就只有杀手才会练,为杀人而出的剑招。 那一旁瞧着佘青青的火不归不由叹息的看着佘二娘道:“没想到佘老鬼居然让他的亲闺女来练这套‘枯骨剑’!当年你爹都舍不得你练这套剑法!看来青青她才是你们驯鹿山庄的致命武器啊!” 未知生道:“‘枯骨剑’乃是上古时期邪巫之剑演变而成,早已失传,没想到还能重现江湖,虽然厉害,只是过于残忍啦!” 佘二娘道:“杀人的剑有什么残忍不残忍的?只可惜苦了青青!” 火不归点头道:“是啊!这股戾气需长存体内,才能发挥出‘枯骨剑’的厉害!然而,每到入夜子时练剑者浑身骨髓就会宛如万蚂啃噬,疼痛难忍。要想剑意越高身体内储存的戾气就要越多,最终青青这个武器会不堪重负而死!” 佘二娘一阵沉默不语,心中苦痛夹杂。自古女儿命,便只有如此,谁让她生在驯鹿山庄?即便是庄主的女儿也只不过是件武器而已。 佘青青手中的剑越来越快,宛如流水抽丝,只见她玉墨乌发飞洒,那青篷之下,裙裾如花,纤腰袅袅犹如穿草水雾,身形飘忽,如同鬼魅。“八面佛”心中都不由暗自担心,各自暗想:“这小女子不知何方神圣?所使剑法阴毒至极,剑划过之处均见白骨。那白衣人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已伤他们四人,但此刻还未能逼他拔出背上的剑,只怕那剑乃是一件致命兵器,此剑一出他们便再无生还的可能。”于是纷纷收手,挥杖退到一旁。 叶明欢见状并未再攻,他甚是清楚此刻体内内力不足,尚不足以驾驭背上之剑的威力,灵剑出柩,剑不由人。亦不可凭一人之力勇退“八面佛”,那佘青青不可小觑,居然练出如此阴毒的武功,不过她本身就已受了内伤,此刻能够挥剑制敌也是靠自己那四成内力在撑着,倘若继续打下去唯恐经脉逆行,走火入魔。 佘青青收剑,立于风尘。 阿那律看向二人,心中生畏,说道:“没想到中原后起之秀中居然还有二位这等高手!我们此行目的是为了‘无极神衣’,既然神衣不在你们手里,我们也不想再做耽搁——就此告别!” 阿那律说完,八僧人拎着禅杖,消失在了茫茫白雪之中。风雪吹过,枯草打滚,一切又都恢复了宁静。斜阳如血,一场恶斗后只见眼前酒坊被烧毁,留下一堵堵断墙残骸搁在风中,里面的死尸早已被烧得蜷曲了身体,死相惨烈,焦黑一片。外面白雪上洒满斑斑红色血迹,瞬间又被突起的风雪给掩盖住了。 叶明欢走到未知生身边道:“道长,我先替你疗伤,久了唯恐筋脉坏死,便再无续接的可能!” 未知生瞧他劲退强敌,武功造诣精深,点了点头道:“有劳叶大侠!” “大哥——” 火雷、火烈二兄弟连忙赶过来扶起受伤的火不归。 此刻,佘青青也赶过去把佘二娘扶了起来。 佘二娘看着此刻佘青青面色不再似之前那般苍白,凝脂一般的肌肤上透着一抹绯红,诧异的问道:“青青,你三天前和那白发男人交过手,身上的伤还没好,怎么还能使出‘枯骨剑’来?!” 佘青青道:“姑姑,是叶大侠刚才替我输入内力,才让我暂时压住了受伤后窜出的戾气!” 佘二娘点点头,原来如此,不由看向此刻专心替未知生治疗的叶明欢,心中暗暗道:“这小子,确实厉害!要想压制住青青身上的戾气需要耗费大量内力,就连自己也无法一次做到,所以只能每天为青青输入一成内力。他居然肯为一个不知名的人输入那么多的内力,就不怕自己因失去内力而被杀死?如今居然还帮那老道士疗伤,再厉害的人内力大失之后必定要倒地不起,昏睡不止的。” 那火不归皱着眉头道:“难怪你们姗姗来迟,原来是遇到了劲敌。你说与青青打斗的那个白发男人会不会是……” 佘二娘不解,然后看着火不归道:“我们初来燕云不久,尚不知这儿高手的模样,依你看会是谁?” 火不归摸摸腮上的虬髯道:“能伤得了‘枯骨剑’的恐怕也只有地狱门的人啦!” 佘二娘大吃一惊,“啊!他居然是地狱门的人。莫非是玄冥刀?” 火不归摇头道:“若是玄冥刀魔君青青早就死了!那白头发的人是地狱门的不死刀慕还!” “啊——真没想到地狱门的人果真如此厉害!”佘二娘不由有些心惊,看着雪地里即将被白雪覆没的“钻天闪”周宬,心想这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一场恶战之后众人体力耗尽,在酒坊附近找了一处屋舍暂做休息。 未知生身上的伤仍需时间调理,他静在一旁打坐,自行运气疗伤。那佘二娘心中有些不安,看着一旁闭目养神的火不归道:“火老大,你说我们来应州这么久,连神衣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提世界上是否真有这件神衣的存在了。现在我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之后还不知道有多少劲敌要去抢夺那件神衣!” 火不归嘴角抽搐,低头叹道:“确实如此,别说地狱门的人,光是‘八面佛’就难以对付。现如今也不知这神衣去向何处?” 佘二娘鬓旁金步摇颤颤,咬着嘴唇道:“我们都受了重创,不如先找个地方暂作休息,修养身心之后再去找那件‘无极神衣’吧!到那个时候大部分争夺的门派也已经被地狱门和‘八面佛’的人杀死,我们岂不就能坐收渔人之利?” 火不归摇头道:“二娘,你的想法确实不错。可是你别忘了,到那个时候,说不定‘无极神衣’上的神功也已被人练成啦!我们岂不功亏一篑?再说了,这争夺神衣的门派只会越来越多,不会有少。” 在一旁打坐的未知生忽然冷冷一笑道:“我看你们还是留住自己的性命要紧,别再打那神衣的主意了,莫要为了一件神衣送了卿卿性命!” 一旁静观的叶明欢见赤火堂和驯鹿山庄的人对“无极神衣”如此执着,不由摇头一叹,然后走了出来,瞧见站在屋檐下伸手接雪的佘青青,此刻她已脱去青色斗篷,上身外罩一件石青色窄袄,下着青缎子撒花绉裙,碧绿的翠裙如青霞潺潺,腰间挂着一枚红珠子翡翠玉佩。只见她光洁的额头上云髻峨峨,一弯细小秀辫环过额端,上面挂一抹绛红色宝珠颤颤,肩后散发清幽,耳边两只红色玉坠子宛若秋千荡漾。笑靥如花,那一抹温柔的娇阳照射在她的脸上,她宛如一枝在冬日里绽放的桃花,娇艳动人,甚是好看。这佘青青与屋内的人有所不同,似乎多了一丝天真烂漫。如此如花的姑娘难道也要为了一件神衣而死去么?叶明欢摇头一叹,然后对那佘青青道:“青青姑娘,我看你们还是别打‘无极神衣’的主意了,我虽然不明白‘无极神衣’的威力有多厉害,可是单凭姑娘一手‘枯骨剑’便足以称霸江湖。天下之大,何必为了一件区区神衣而争个你死我活呢?” 佘青青面露娇容,低头道:“叶大哥,其实我并不想称霸什么江湖,只是我爹让我来夺那‘无极神衣’我便来了。” 叶明欢点头道:“看来这‘枯骨剑’也是你爹让你练的?你可知道这剑法至阴毒辣,总有一天会伤害到你的?” 佘青青点点头。 叶明欢不解,“你自是知道,为何还要练?” 佘青青道:“父母之命不可违,我爹让我练的,我便要练。” 叶明欢仰头轻轻一叹:“倘若他要你的命,你也给他吗?” 佘青青一怔,忽然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眸温柔,夹杂着几抹忧伤,似那雨打碧荷,雾薄孤山。忽又微微一笑,宛若碧波中惊飞的蜻蜓,惊鸿一瞥,再难寻觅。她道:“我的命本来就是他给的,倘若他要,我便还给他!” 叶明欢摇头一笑,“你真是个傻瓜!” 佘青青蹙眉道:“叶大哥岂不也是一个傻瓜?” 他朝她看去,只她的俏丽眼眸中透着一点坚韧和调皮。 他摇头道:“何解?” 佘青青笑道:“你我萍水相逢,你连我是敌是友都不知道,竟能为我耗费如此多的内力……青青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叶明欢一笑道:“姑娘不用谢我,只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就是对我的报答!” 叶明欢说完,走入屋内和众人告别,拱手道:“各位,此地不宜久留,我看各位还是尽快离开,免遭杀戮!在下就此告辞!” 叶明欢说完,背着他的剑寂静沉默的消失在了雪地之中,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之下,阳光挥洒,朔风鸣笳,天地独留一片哀愁寂寥。 那佘青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阵发呆,佘二娘心布忧患,叹道:“火老大,此人这等身手,倘若要去夺那‘无极神衣’你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二娘是担心他会打‘无极神衣’的主意?” 一旁打坐的未知生摇头叹道:“人家好心救了你们性命,你们不但不感激,居然还以小人心度君子之腹?” 火不归摇头道:“江湖事,谁人知?我望最大的敌人不是他,他确实是位令人钦佩之人!” 佘二娘冷冷一笑,“呵!火老大,你还真是英雄惜英雄啊……希望他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才是!否则的话,他这一身功夫也太可怕啦!” 佘青青听到屋内在谈论叶明欢,便忍不住走进来道:“姑姑,叶大哥他不是那样的人。” 佘二娘道:“青青,你涉足江湖不深,又怎知道人心叵测?” 江湖事,几人知? 正文 第三章 八阵图金戈铁马 叶明欢离开无头村,便一路北去,行至数日,已到达应州历山脚下。此刻,他半蹲在一条河中凿冰掬水喝,抬头抹了抹嘴角的水珠,驰目骋怀,只见穹苍之上万里无云,天空蔚蓝如洗过的玉璧,皑皑白雪皆苍茫,周遭浩瀚山峰宛如刀削般峰挺,极目乱峰而驰,奇峰峭壁突崛,山峦重叠,蜿蜒起伏,其形如银蛟腾空而去,独立苍茫间。见如此这般天险之境不由得让人心胸一阵爽朗,禁不住浩然长啸一声,似乎早已忘记连日来的奔波辛劳。 一阵寒风吹过,空山寂寂,忽听得山峦深处传来一阵歌声,似一男子吟唱,乃是李商隐的词: “浪迹江湖白发新,浮云一片是吾身。 寒归山观随棋局,暖入汀洲逐钓轮。 越桂留烹张翰鲙,蜀姜供煮陆机莼。 相逢一笑怜疏放,他日扁舟有故人。” 歌声时如幽咽流泉,时而高亢,时而悠远,似云雾之外的缥缈仙音,又似空谷中的鸣笳促促,让人听得心旷神怡,似乎已忘年月几何。这人随手捏来一词便能随心所欲的哼唱成调,惬意之中好听之极,实在是摄人心魄。叶明欢不由举头赞叹,立马飞身踏雪迎松,寻那妙音而去。 一断崖之上立一石桌,只见白皑皑的雪松之下坐着一斗篷男人,斗篷上落满积雪,内着一件粗布直裰,他单手执着一枚棋子瞧着那石桌上的棋局,嘴里掷地有声的哼唱着歌曲,那石桌旁边居然还温着一壶上好的酒,这酒气遇热蒸发,老远就闻到酒香自寒风中飘来,让人浑身一激灵,心中顿觉舒畅。叶明欢走了去,不敢冒然打扰他,只见他眉头紧锁,一点点白色雪花飘落在他的鼻尖。此人年莫四五十岁,雄姿英发,秀拔天骨,有着一双略显沧桑的眼,眼角留有两道温柔的细纹。只见他突然高声一喝,把手中白子一弃,落在了那盘棋局上,白子旋落几圈,然后落定,他这才满意的呵呵一笑,似自娱自乐一般。这一曲唱完,一棋也已经下完,叶明欢这才走上前来,拱手抱拳道:“在下叶明欢,无意打扰阁下雅兴,只是阁下的歌声悠扬悦耳,将我引到此处。叨扰了!” 他并未转头去看他,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那盘棋局,似乎很是迷恋,久久不能移开目光,只笑着道:“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也不料这大雪封山还能有人前来造访!如不嫌弃,不如与我饮上一杯,暂暖寒身!” “甚好!”叶明欢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此刻才瞧清他的那盘棋局,不由浑身一怔,顿时也入了迷,久久不能把头抬起来。那心思神韵似乎已经跟随那棋局进入了一个无相的空间里,只见身边战马奔腾,刀剑飞扬,血海染天,狼烟飘飘。忽空城寂寥,白雪皑皑。忽铁马金戈,战火纷纷。顿时从那黑白棋子星罗密布之中升起一副伏羲八卦,棋局经纬交错,八卦乾坤有序,坎离相克。他边看边想,这棋易入难出,一时之间竟也未能从那棋局中走出来。 对方似乎也看出他已入神,不由嘴角含笑,不紧不慢的把那壶酒倒了出来,酒香扑鼻,斟满一杯放在他跟前,叶明欢这才闻着酒香从棋局中缓过神来,顿时抬头惊讶的看着那人,问道:“阁下莫非是‘魔音先生’韩薛?” 韩薛拂袖点了点头,一副不羁之态,仰头一笑道:“哈哈哈!你瞧这盘棋局就能猜出是我?” 叶明欢赞叹,看着韩薛道:“刚才初闻先生歌声便已有此猜测,传闻先生酷爱音律,歌声动人,又精通棋艺,能下出如此玄妙棋局的人也只有先生你了!真没想到能在此地见到先生!” 韩薛哈哈一笑道:“这大雪纷飞,我也只不过是寻一处山林煮酒赏雪,却不料还能遇到知音陪伴,看来阁下也对棋艺有所精通,不如说说对此棋局的看法!” 叶明欢点头,用手指了指棋局道:“在下才疏学浅,不过在此棋局当中我似乎看到了一幅图!” 韩薛蹙眉道:“哦?是什么?” 叶明欢歪嘴微微一笑,道:“《八阵图》——” 韩薛似乎有些吃惊,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叶明欢,良久没能说出话来。他没想到叶明欢能看出此棋局的奥妙来,这“八阵局”乃是他仿卧龙先生的《八阵图》所创,排兵走马再三琢磨,按照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种阵势来布,运筹帷幄犹如沙场铁骑,虽然只是一局棋,却也足以定天下。他费时良久,煞费苦心,半年有余才能将此棋局揣摩出来,而如今叶明欢竟能一眼识破其中玄机,真乃奇才! 叶明欢又道:“当年卧龙先生创下《八阵图》,天下霸业,雄伟之事已尽收眼里。如今先生又能将此阵法用在棋局当中,倘若这般雄才能用在天下战局当中,只怕江山已有定数!” 韩薛笑道:“哈哈哈!真没想到你居然能看得出来!” 叶明欢道:“不仅如此,在下还知先生心中事。虽然君子寄情山水,隐于酒中,但心中时怀天下,嘴上唱的是李商隐的词,可手下的棋局战火纷飞,一点都不平静!如此抱负,何以不施展于天下战事?倘若先生肯助大宋一臂之力,收复燕云指日可待!” 韩薛摇头道:“天下,得而失之,失而复之,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乃是常事。人嘛,又何必和这天地相争?更何况还是和人相争!一曲、一棋、一壶酒,足以。再赏得这白雪飘飘,赠我清风,日子岂不快活?天下的事与我何干?多做,多累!” 叶明欢笑道:“呵呵,先生真是个有趣的人!” 韩薛一笑,举杯道:“今日能与叶兄弟结识实才是快事一件!甚比那些。叶兄弟——你我干了这杯!” 叶明欢点头,二人同饮欢畅。 此刻,只听群山之中传来一阵兽嚎之声,忽的林中传来窜动的声音,一束束雪枝被摇晃,似乎有大批人马朝断崖踏雪而来。 叶明欢见那石桌上的酒杯微微颤抖,杯中酒水微颤。那韩薛皱眉起身道:“这么快就来啦?叶兄弟,今日能与你结识实在是三生幸事!可惜我的敌人已到,我也该去会会他们了。” 叶明欢起身道:“先生既然赠我美酒,大敌当前,我岂能坐视不理?” 韩薛瞧他有几分肝胆豪情,不由拍拍他的肩膀道:“好!随我前来!”他说完,挥篷飞身朝那断崖下坠身而去。叶明欢瞧那断崖足百尺之深,韩薛却能脚点松柏飞身纵下,不由大叹其轻功了得,便也随他跳了下去。此刻只觉身后似跟来一群猿人,那些身披棕色蓑衣的家伙们也纷纷跟随二人跳下断崖,一时之间,一前一后追兵紧跟,却也不知韩薛要带他们去哪儿? 只见崖底乃是一片湖泊,平静如壁,倒影绰绰。此刻正逢大雪纷飞,那湖水已然结冰,挂在崖上的银色瀑布,已是冰凌倒挂,宛若银龙倒悬,瞬间停止在了上面。叶明欢不容多想,紧跟韩薛脚步而去,只见韩薛奔到了前面一座石亭停下,他看了看身后紧跟而来的叶明欢道:“叶兄弟——好轻功!” 叶明欢眉头一皱道:“没想到此地居然有一座石亭?先生特意引敌前来此地,难道有何用意不成?” 韩薛微微一笑,用二指指风一点前面,只见那雪地中一堆堆雪墩顿时被击飞,半截墓碑露出雪地。韩薛正色道:“轩辕将军的墓地就在此,如今血债血偿!” 叶明欢大惊,瞪目道:“大宋将军轩辕一飞为收复燕云十六州血战雁门关,传闻他是在历山遇难的,难道这儿就是为了纪念他们所建的‘轩辕墓林’?” 韩薛点点头,脸上神情肃穆,他着眼看着紧追而来的人马道:“可知他们是何人?” 叶明欢不解,只见那些人个个身着棕色蓑衣,落地弯腰,做兽状盘踞,双眼都放着杀人的血光。 韩薛道:“他们就是轩辕一族的败类!” 叶明欢大叹,心中想到:“莫非轩辕将军之死尚有内情?” 只见韩薛道:“当年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战鼓敲响,宋国大军直杀雁门,与辽人展开了一场持久的厮杀。轩辕大军破关而入,率众将士血战雁门,宋军大胜。那轩辕大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如有神助!” 叶明欢道:“后来不知为何却战败应州?” 韩薛道:“那轩辕一飞来自轩辕一族,族人个个骁勇善战,杀场之上猛如虎豹,辽人屡战屡败,拿将军不下,唯恐应州失守,居然想出奸计,联合轩辕一族的败类轩辕纳魉,设下奸计在历山脚下袭击了轩辕大军。” 叶明欢大叹:“我原以为轩辕大军是遭辽人埋伏全军覆没,没想到却另有原因。不知先生是如何知道其中缘由的?” 韩薛摇头一叹道:“说来也是天意!我在民间寻访棋谱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轩辕一飞的手册——《轩辕兵书》,问知来历才知血书不易啊!原来当年轩辕将军遇难历山,知自己将有不测,怕辽人寻得那《轩辕兵书》去,便将此兵书交托给身边一员亲信。那亲信杀出重围本欲带着兵书回去,却不料身中箭伤,行至不远便滚落山崖,就在他奄奄一息之际居然遇到一放牧孩童,他便把那兵书交给了那孩童。那孩童回去之后也不知是何物,只当是本奇怪的书册便随同一堆棋谱放在了一起。后来我在民间寻访棋谱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这《轩辕兵书》,看其排兵布阵精妙绝伦,便设下奇想何不将棋局与兵法结合?于是便开始用卧龙先生的《八阵图》创造起了棋局。我心想那轩辕一飞也算与我有缘,居然让我在棋谱中找到了他的《轩辕兵书》,点悟我棋艺。我自当为他报仇才是!于是便夜探辽营,取那耶律元图首级,也就是在那个时刻我才知道原来当年耶律元图勾结轩辕纳魉设计杀害了轩辕将军,轩辕纳魉为的就是这本《轩辕兵书》。无奈这轩辕一族长期遁隐于山林,寻他踪迹不着,于是我便以此兵书为耳,招引轩辕纳魉等人到此。” 那轩辕一族为首之人正是轩辕纳魉,此人生得一双倒三角眼,鼻如胆悬,嘴唇外翻,两道法令纹极其深刻,心藏丘壑。只见他披头散发,身披蓑衣,犹如猿猴一般半蹲,弯腰在地,垂坠着双手道:“嘿嘿,当年历山一战,兵书遗失,辽人翻遍了整个燕云十六州都找寻不到,如今居然被你发现!‘魔音先生’,莫要故作玄虚了,你无非就是想引我们出来。如今我们在此,还不快快将《轩辕兵书》交出?” 那韩薛身披一件薄斗篷,在寒风当中屹立,斗篷一角被风吹得呼呼直响。只见他道:“《轩辕兵书》乃是我大宋瑰宝,里面所载乃是轩辕将军毕生兵法精奥,我岂能将它交给你们这些败类?” 叶明欢道:“先生,今日既然要为轩辕将军报仇,在下愿助一臂之力!” 轩辕纳魉对二人嗤之以鼻,冷笑道:“你们不必多说,再多帮手也是一样,快交出我们想要的东西来!” 韩薛飞身道:“兵书就在这儿,有本事你就来拿!”只见他飞身如燕坠落在了一块墓碑上,见他双手做“大鹏展翅”打出双掌掌风,那墓碑上堆积的白雪被他震飞,雪花漫天迷漫,一具具刻着亡士名字的墓碑露了出来。将士的英魂不得归故里,如此国仇家恨,岂能不报? 叶明欢大喝一声:“先生,今日就让我杀了这群败类,好替轩辕将军报仇!”说完飞身跃入墓林,如今要让这些叛徒来祭奠这些死去的将士。 风萧萧兮,剑锋芒。 壮士一去兮,不归程。 轩辕一族迅速扯开人马包围,轩辕纳魉眯眼瞧了瞧墓林,然后稍作手势,手下二十来号人马宛如猿猴一般灵敏的飞身纵入墓林当中,即便眼前墓碑成堆他们依旧能从中灵巧跳跃,不一会儿就已经靠近叶明欢和韩薛身边。此刻,轩辕纳魉竟以极快的速度跃到他们跟前,那韩薛似乎也不急于出手,只见叶明欢已经出手直攻向了轩辕纳魉。 轩辕纳魉身法迅敏,居然单腿一弹,飞身跃了过去。只见叶明欢身法灵敏,二指直击他身后风池、大椎二穴。轩辕纳魉忽然回手打出三根七寸长的铁钉,三根铁钉纷纷朝他喉、胸、腹三处射来,叶明欢踢腿翻身,脚尖踢开一根,翻身躲过一根,落地之时第三根铁钉正好朝他射来,情况危急,只见口中吹出一股内气,那根铁钉顿时被斩成三截落地。 轩辕纳魉转头瞠目一惊,只见叶明欢已经飞身疾掠,追了上去,他推掌打向了轩辕纳魉的后背。轩辕纳魉只觉身后袭来一股强劲的掌风,全身失去平衡,一个跟头扎向了眼前的墓碑,只见他的身体“啪”的一声撞击在墓碑上,墓碑顿时断裂。他回头大惊,心想:“这韩薛果然找了个好帮手,看来此人功力深厚,不可小觑!” 轩辕纳魉被袭,轩辕一族二十来号人嗖嗖飞到叶明欢身边,将他团团包围,只见他们手中拿出一把把奇形怪状的手柄刀来,那刀宛如鳄鱼张开的大嘴,可是手柄的后面还有一把倒钩,倒钩上似乎涂抹剧毒,泛着幽幽蓝光,在那雪地之下着实刺眼。 韩薛此刻孤身立在一块墓碑之上,从身后取出一只碧绿色的洞箫来,只见他居然开始自顾自的吹起洞箫,洞箫声沉重而空洞,叶明欢突觉他这曲中自有用意,仔细一听,居然听出点端倪来,莫非这是诱敌之计?韩薛故意引他们入这“轩辕墓林”是有用意不成? 此刻,为首四名轩辕族人已经手握刀刃朝他砍来,他立马双腿一弯,略下腰身,只见四把手柄刀在他脸上交叉而过,风声哧哧,只差分毫。叶名欢不容多想,白衣一闪,飞腿踢在前面二人脚上,先撂倒两个,然后双手反拍在地,一个“鲤鱼跃龙门”飞身反弹向另外两人,只见两腿潇洒踢开,各踢中一人撞在了那墓碑之上。 轩辕纳魉一喝,先后十二人纷纷朝他攻来,只见这十二人上下有序,手柄刀纷纷离手朝他砍去,撩、刺、斩、抹、劈,身影交错,刀法狠毒。轩辕纳魉得了空档,四指指间扣钉,手心朝下,使阴手出钉。瞧他当先一步,反手倒钩四指微挺,出钉打向叶明欢颈下,这一招来得好险!只见叶明欢颈上衣襟被划出四条细痕,那飞钉从他耳边唆唆飞过,那韩薛心中大叹不妙,倘若不是叶明欢躲避及时,这四根铁钉必定是要见血封侯的! 韩薛手中洞箫之声突变得越发急促起来,只见忽有两人抱头惨叫起来。叶明欢得了空档一脚踢开两人,躲过手柄刀,那刀哗啦啦打在了墓碑之上,只见一块碑石被击碎跌落。 另几人这才注意到魔音先生韩薛的举动来,原来他是故意引他们到“轩辕墓林”,目的就是让他们重现当年屠杀轩辕大军的惨状,那血流成河,哀嚎震天的场面随着他的萧声居然不知不觉又重现了出来,一些定力差的听到魔音之后便开始生幻觉,抱头痛嚎。 “魔音杀人!”轩辕纳魉似乎知道了韩薛的用意,居然飞身打出六根铁钉朝韩薛身上打去,韩薛单手挥袖,卷起六铁钉反甩回去,他十指在洞箫之上飞快弹动,只见萧声宛如夜雨,声声急凑,乃是一曲《破阵子》。 忽又有人感觉不适,心魔顿起,听见那魔音居然开始用头去撞墓碑,砰砰直响,只见四处寒风猎猎,吹起漫天飞雪。轩辕纳魉连窜两下,躲过那反飞而来的六根铁钉,铁钉活生生钉在墓碑之上,只见他屏住浑身力气,大吼一声,双手抱在一块墓碑上,壮如蛮牛,“啊”的一声,居然拔出一块墓碑朝着韩薛身上砸去。 叶明欢见势不妙,立马飞身踏过墓碑朝韩薛赶去,韩薛此刻入定吹奏魔音,只怕一泄气就前功尽弃。只见叶明欢身如飞钻,双手借力弹出,一双铁拳打去“砰——”的震得那打来的墓碑粉碎。 瞧那墓碑瞬间灰飞烟灭,韩薛双腿一弯,居然盘坐在墓碑上面,仰头哈哈一笑,放下手中洞箫。他运足丹田之气,气由关元而起,经由气海到达神阙,延至玉枕汇于脑顶百会穴,如此一周,再顺前额鼻尖经由膻中穴到达丹田,气海鼓荡,便唱起歌来。 轩辕一族自然不知他唱的是什么?更加不明白他为何要在此刻开口唱歌? 叶明欢却明白韩薛的用意,只听他唱的是李后主国破家亡时作的《子夜歌》: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 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歌声惆怅,宛如断魂。只听得他唱到第一句“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时山雪顿时盘旋而起,墓碑四周发出萧萧风声。轩辕一族诧异的四周看了看,心中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待得他唱出“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时候声调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曲调一变,忽又道:“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此时,声音突然高亢起来,只觉萧瑟之后一阵悲烈弥漫胸怀,见那四周风雪囤积,宛如山崩而至,大雪乱飞,恍如铁骑过江,万马奔腾,千军赴死一般。 轩辕一族已然视物不清,站立不稳,待得他再唱:“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时歌声已如佛音“狮子吼”,高亢撩人,气吞山河飞雪压制,激起人心中无尽浩然气,豪情壮义,甘洒头颅。 那些轩辕一族的人也不知道为何全都抱头痛哭起来,双眼通红,额边青筋暴涨,十分吓人,眼前漫天白雪飞扬,身边耳畔就是铁马金戈而过,那白色的雪花宛如死去的轩辕将士灵魂,手持利刃朝他们项上人头砍去。 轩辕纳魉顿时心惊,只一瞬间便觉眼、耳、口、鼻顿时流出鲜血,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堆堆巨大的雪海夹杂暴风铺天盖地的席起,已经将他们掩埋在了“轩辕墓林”当中。 等韩薛拉着叶明欢跳出“轩辕墓林”的时候,叶明欢诧异了,只见眼前白雪成堆,已然看不到轩辕一族的踪影,原来全都被白雪覆盖在了“轩辕墓林”当中。 叶明欢不由赞叹的看向韩薛,道:“先生好功力!佛家有佛音‘狮子吼’,然能以歌声杀人先生乃是古今第一人!” 韩薛摇头一笑,道:“今日总算替轩辕将军了却一桩心事,我也算功德圆满啦!” “啊——”就在此刻,轩辕纳魉突然从雪地当中冒出,飞手甩出六根铁钉嗖嗖打向二人,情况危急,叶明欢不容多想,顺势转身,拔出背上之剑撩花抵挡。只见他唰唰两下剑花将那六根铁钉纷纷打落在地,然后顺势蓦地圈转,一剑刺向了轩辕纳魉。 这一剑宛若暗夜暴雨骤降,滔天惊雷勃坠,出剑之急,一道金光闪过,那白色绷带仍旧缠绕在他的剑柄之上,任凭长风吹扬。轩辕纳魉倒在雪白的雪地上,他颈子上的一抹血红宛如开花,奄奄一息的看着叶明欢手中的剑,然后双手握住颤抖的喉咙,浑身颤抖,蹬脚死去。 韩薛瞧见那剑,乃是一柄古铜色的宝剑,身上篆刻的松纹宛若磷光,剑光寒冷如水,剑身古铜幽沉,宛若一潭碧水幽幽。剑刃冷银锋利,渲血而不染。剑格如月,双翼拢聚,剑柄上含着一颗天地灵珠,似乎是半悬在剑的尾环之中,随风旋转,发出嗡嗡声响,一条青色剑穗坠在下面,让人瞧了震惊。 韩薛道:“上古宝剑缚柩?剑出鞘时生死不由人!” 寒风吹过,夹杂飞雪连天,韩薛看了看叶明欢,只见此人一身温文尔雅,却武功深不可测,瞧他手持神剑,天纵奇才,不由拱手道:“在下有一事想请叶兄弟帮忙。不知叶兄弟可否答应?” 叶明欢收剑入鞘道:“不知先生所托何事?” 只见那韩薛飞身跃上石亭,从亭顶横梁上掏出一只枣红木盒,他将木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卷书册。 叶明欢不禁一惊,叹道:“《轩辕兵书》?” 韩薛点点头道:“轩辕将军大仇已报,然此兵书乃是轩辕将军一生心血,辽人对此虎视眈眈,将它多留燕云一日就危险一日,应尽早将它带回大宋。我本应亲自前往中原一趟,可惜我与人有约,于三月之期比试棋局,如今期限已到,需去赴约。所以,我想请叶兄弟将它代为转交给轩辕将军的后人。” 叶明欢点点头道:“既然先生托付,在下定当将此事办妥!” 韩薛点点头,“多谢叶兄弟!此去中原一路凶险,望叶兄弟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叶明欢道:“后会有期!” 正文 第四章 贺寿宴四面伏击 叶明欢拜别魔音先生韩薛之后,便一路北上前往中原。离开燕云十六州后就踏入大宋国土,一别故土已有数十载,如今再无胡姬贩酒,唯有中原的烟雨飘香。 东京,乃是大宋最为繁荣的中心,在这儿有着新建的精美楼阁,角楼庭院繁杂,百里花树飘香,是从未有过的全新盛景。即便塞外战鼓擂擂,号角震天,这儿仍旧是隔了尘世的安宁祥和。 这数月来的脚程奔波,总算消停。叶明欢找了一家酒肆,栓了马进屋吃饭、喝酒。 酒肆内来的都是五湖四海的人,有文人雅客,亦有草莽豪杰。他正在喝着酒,突然迎面走来一大汉,满脸佛陀笑,双目湛湛有神,半张脸淹没在浓密的落腮胡中,一身枣红袍子,披貂裘短坎肩,满面笑容的瞧着他道:“这不是叶兄弟吗?怎的回中原啦?” 叶明欢起身看着来者,此人正是远威镖行的总镖师谢晟武,靠走镖吃饭的主,曾经也往幽州城走过几趟“天险”,所谓“天险”是走镖人的行话,意寓九死一生的镖,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这谢晟武是个不要命的主,出生入死几趟也算将远威镖行的名气打响了。 叶明欢道:“原来是谢大哥!” 谢晟武道:“叶兄弟,幽州几趟都全杖你帮忙,我才算没砸了饭碗,你这次回来,我可得好好感谢你才是!来来来,今天大哥做东,我们痛饮一番如何?” 叶明欢笑道:“甚好!” 这谢晟武为人仗义,喜欢广交天下豪杰,因饮酒豪气,叶明欢对他颇有几分欣赏。只见谢晟武拿起刚端上桌的酒坛,用手指这么一插便拆开了封印,咕咕咕直往两只白瓷碗中倒酒,嘴里说道:“叶兄弟,我们之前见面也是三年前的事,想那燕云地界龙蛇混杂,胡人、汉人冲突不断,真是刀光剑影,狼烟冉冉啊!如今你回中原来可就好了!那耶律额劼放下话来说要悬赏老弟你的项上人头,以千金做酬,我真担心你在燕云的安危啊!” 叶明欢仰头哈哈一笑,举起酒碗道:“耶律额劼确实是狡猾,我几次杀他不成,不过他想要我叶明欢项上人头却还差了点!” 谢晟武道:“不说这些,你我干了这碗!” 叶明欢道:“谢大哥,请——” 二人说罢,已经三碗烈酒下肚,这才觉周身畅快。谢晟武咂咂嘴道:“叶兄弟,此次回中原来就暂作歇息,莫要再走啦!这东京藏龙卧虎,朝廷又广纳习武之士,难道还无叶兄弟施展拳脚的地方?一月之后东京城内擂台比武,公平较量,要选出东京第一高手来,叶兄弟可有兴趣参加?” 叶明欢举酒摇头道:“谢大哥,有人的地方何来的公平可言?又何必去受那个气呢?” 谢晟武道:“哎!这次可不同,不仅有江湖人,更有“铁手判官”诸葛仙代表朝廷前来坐镇,那殿前总司诸葛仙是出了名的公正严明,比赛之中绝不掺假!叶兄弟此去正好大显身手,夺他个东京第一高手之称,从此便可在东京风云而起啊!” 叶明欢笑道:“哈哈哈!谢大哥是抬举小弟了!” 谢晟武道:“叶兄弟,此次回来可有安排下榻之所?倘若没有何不到我远威镖行住去?我家藏有几坛滇池美酒,比这些好多了!这样你我正好痛饮一宿,也不用担心酒家打洋,扫了你我兄弟兴致!” 叶明欢听闻谢晟武家中藏有南诏国的好酒,酒瘾一犯,也不推辞便与他同去那远威镖行。远威镖行在东京也算小有名气,镖行虽不在闹市,但却很是气派,只见所处之地彩楼相对.繍旆相招。门上左右两对大红灯笼高挂,两尊石狮守护,石狮大嘴张獠牙,脚踏祥瑞球,一扇大红漆门宽敞,两角横梁上各雕刻着一只苍鹰,神态栩栩如生,展翅跃欲高飞,屋顶上两支硕大的镖旗迎风飘舞,上面绣着“远威镖行”四个锦绣大字。 谢晟武冲着门内大喊一声:“弟兄们,快看是谁来啦?!” 此刻,只见门内跌撞着走出一人,此人浓眉大眼,方脸阔口,右边脸颊似刚受过伤,一身棕色坎肩,双臂都烙有刀痕,腰系黑色蟒蛇皮带,一双羊皮护膝缠在膝头。见着谢晟武回来,神色匆匆的道:“谢大哥,出事啦!” 此人姓云,单名一个冲字,乃是远威镖行的二把手,见他如此神色谢晟武也知道有事发生,急忙抓住他的肩膀问道:“云冲,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受伤啦?” 云冲道:“谢大哥,自你走后就来了一帮人马,说是要拿走我们刚从燕云保回来的镖。” 谢晟武大惊,怒道:“那是薛公子托我从燕云千里迢迢带回来的‘血燕卵’,说是要替他的岳父延年益寿所用,那帮人为何要抢那东西?” 叶明欢道:“‘血燕卵’乃是旷世之物,在关外才有这东西,虽然颇有药效,但也不至于闯上镖局来夺啊!” 云冲道:“叶兄弟所言甚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却不料那些人来路不明,出手狠毒,已伤我镖行兄弟数人。我们护镖不利,最终还是让他们给劫了去!” 谢晟武怒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今日正逢司徒老爷子七十大寿,你说我拿什么去交差?薛公子虽非江湖中人,可是他那老岳父司徒钊却在江湖中小有名气,那是惹不起的,非得把我们远威镖行铲平不可!” 叶明欢抱手想了想道:“既然老爷子是江湖中人,会不会是冲着他来的?谢大哥,我看此事不宜声张,今晚你照旧带着薛公子托的镖前去,再定端倪。” 谢晟武叹气道:“也只有这样啦!望叶兄弟能从旁替我查个水落石出!” 叶明欢点了点头。 画屏山庄,乃是东京城内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邸,在汴梁还未改为东京之前便已有此山庄,已有三百多年历史,坐看唐宋两个朝代。此山庄格局精妙,背靠一处山崖峭壁,庄后遍植桃花,美景妙色,宛如画屏,所以被人称为画屏山庄。山庄以司徒复姓为传承,如今山庄的主人正是今日的寿星翁司徒钊。 入夜,画屏山庄的大宅内灯烛荧煌,箫鼓喧鸣,只见几辆香车宝马密集的停靠在山庄门外,来往宾客神色各异。那薛公子与娘子司徒红蒻早先一步在府外候着,见着远威镖行的人来才算舒展眉目。 薛公子着一身藏蓝华服站在那儿,俊眼修眉,面如冠玉。他身旁的是司徒红蒻,这司徒红蒻也算得上有点姿色,削肩细腰,长挑身材,秀发绾成如意髻,眉弯似如秋月,着一件红酡色缎子小夹袄,水红撒花罗裙飘飘,尽显富贵。薛公子特地迎上前来,看着谢晟武道:“谢总镖师,你总算赶来!可有替我带回‘血燕卵’?” 谢晟武虽然神色有异,见一旁叶明欢点了点头,便道:“东西已经顺利从燕云带回,薛公子大可放心,今日你与薛夫人定能博得老爷子欢心!” 司徒红蒻微微一笑道:“谢总镖师所说甚是,也不枉我和薛郎一番心血!不知我们可否先看一看这‘血燕卵’?” 怀抱红色锦盒的云冲看了看谢晟武,只见一旁叶明欢道:“这‘血燕卵’乃是天地灵物,我们从关外取得之后就立即放入木盒封存,不敢打开一刻,只怕它的灵气外泄,失了药效,不知薛夫人是否一定要看?” 司徒红蒻看了看叶明欢,一身装束虽为中原装扮,不过脚上一双鹿皮靴甚是晃眼,却道是关外跟着回来的能人奇士无疑。司徒红蒻心想这远威镖行办事果然尽心,便弯眉一笑道:“说的也对,那就等宾客到齐之后再呈上吧!” 谢晟武微微一笑,脸上紧绷的肌肉这才稍许放松,带着叶明欢和云冲尾随薛公子和司徒红蒻进入画屏山庄内。 此刻山庄庭院内已摆满酒宴,中间垒一高台,上面有歌姬随着鼓点在翩翩起舞,腰肢弥漫,脚舞生姿,妖娆迷人,颇有点异域风情。 谢晟武等人寻得一处空位坐下,只见厅内锣鼓铮铮,宾客簇拥而来,有落座的,也有尚且踏入门厅的。见司徒钊一身金衣披身,胸前绣万寿图,腰佩一把乌钢大刀,气势非凡。 叶明欢心想司徒钊果然是江湖中人,难怪江湖人称他“天罡煞”,就连自己的寿宴也不曾卸下兵器。只见此刻门外迎来一群怪人,共有五人,个个披着一身枣红色斗篷,均为男人,却涂抹着女儿家用的胭脂水粉,双眼黑如暮色,似乎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颇添晦气。但那司徒钊脸上却满是欢喜,开心的畅怀迎过去,笑着道:“鬼道子,终于把你给盼来啦!” 叶明欢内心一惊,叹道:“‘神墓邪医’鬼道子!” 谢晟武道:“这‘神墓邪医’鬼道子乃是神医派的高徒,可惜为人古怪,喜好与古墓死尸打交道,所以人送外号‘神墓邪医’。虽然性情有几分古怪,可是请得起他看病的人都知道,他的医术十分了得,没有重金是轻易不替看病的!现在你可知道这司徒钊的厉害了,就连常年不出山的‘神墓邪医’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那鬼道子身形清臞,面色虚弱,眼眶骨凹陷,双目翳翳成空,寻不到焦点一般,却不像什么神医的样子,似乎自己也快死似的,只靠那脸上的胭脂水粉做装,才添了点活人血色,不过让人瞧着仍是别扭。他身后跟着的四人个个面色苍白,宛若死尸,嘴上胭脂膏子红得映血,一抹妖艳的桃红抹在高高的颧骨上。都不开口说话,只是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四周。 鬼道子咳嗽了两声,冷冷一笑道:“司徒兄,恭喜恭喜!老夫没什么贺礼,只给你带来了两颗丹药以添滋补!望你笑纳!”说完伸手呈上一木盒。 那司徒钊打开来看,只见木盒中盛放着两颗黑色药丸,他满是欢喜的道:“能得‘神墓邪医’赠药,乃是我的福气!快请入坐——”说罢连忙命仆人将鬼道子一干人等带入宴席。” 此刻,门外又进来一个,约莫四十来岁,身材壮实,颇为雄伟,身边还跟着一个妇人,相貌与司徒红蒻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稍长些年纪。她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画黛弯长,双耳上戴着鸽蛋大小的硬红镶金翡翠边耳环,肌肤微丰,满是雍容富丽。只见她笑容满面的走向司徒钊,欠身万福道:“爹爹,女儿今日带夫婿前来替你贺寿,祝爹爹你老当益壮,寿比南山!” 司徒钊仰头哈哈一笑道:“好女儿!” 此人乃是司徒钊的大女儿,名唤司徒绿茗,她身旁的正是她的丈夫神武堂主马坤,只见马坤从身后家仆手中接过一只长形锦盒,打开锦盒呈了上去,里面赫然躺着一根硕长的人参,根须分明清晰,参体苍道,隐隐发着紫光,乃是根较难寻觅的千年人参。 这千年人参一呈上去,台下宾客都不由赞叹起来,这样一根千年人参甚是难寻,神武堂果然出手大方!见司徒钊满脸笑容,司徒绿茗不由娇笑的看着一旁的妹妹司徒红蒻道:“不知妹妹和薛郎替爹爹带上的是什么贺礼?” 那司徒红蒻走上前来,微微一笑,欠身万福道:“姐姐没来,我岂敢先呈贺礼?自然是要等姐姐来了才敢献给爹爹啦!” 叶明欢此刻心想:“司徒钊膝下两女原来想要趁贺寿之时比试一番自己的贺礼,好炫耀一番。如今大姐拿出了震惊四座的千年人参一支,小女儿司徒红蒻自然不能输给她,要献上这旷世奇珍“血燕卵”。倘若此刻司徒红蒻献不出“血燕卵”便会大失面子,如此说来上远威镖行捣乱的会不会就是大女儿派来的人呢?” 叶明欢看了看谢晟武道:“谢大哥,无需着急,我等静观其变!” 司徒绿茗掩嘴呵呵一笑,“那我倒要看看妹妹的是个什么奇珍异宝啦!” 司徒红蒻满脸得意,看了看身边的薛公子,又看了看四座宾客道:“这东西可是我雇远威镖行的人千里迢迢从关外带回的!” “哦?妹妹用心至深,却不知是什么?”司徒绿茗依旧满脸堆笑的看着司徒红蒻,司徒红蒻得意十足的拍了拍手。 谢晟武便端着空锦盒走了上去,对司徒钊道:“谢晟武率镖行上下给老爷子拜寿,如今呈上薛夫人和姑爷托的贺礼!” 司徒钊点了点头,满脸好奇的准备接过谢晟武手中的锦盒,叶明欢瞧那司徒绿茗和身边的马坤都冲那锦盒满脸好奇,并未有惊愕神情,想来“血燕卵”被夺之事应该和他们没有关系,否则二人看见“血燕卵”现于寿宴一定会大吃一惊才对。正当他真准备上前之际,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他们个个蒙面,身法诡异,宛如夜猫飞窜,参差而至,暗如波涛,来势凶猛。只见其中一人伸手一挥,靠掌心内力便夺取了谢晟武递上的锦盒。 谢晟武回头大惊,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来夺他手中的空锦盒,刚才还在担心倘若让司徒钊发现自己手中的锦盒是空的该做如何?突然而来的变故让司徒钊也是满心大怔,急呼道:“何人?竟敢夺走老夫贺礼!” 司徒红蒻抽出腰间一条蛇形长鞭道:“爹,让女儿替你夺回贺礼!” 只见她长鞭一挥,便迅速缠绕住了来者的脚踝,然后用力一扯,企欲将对方扯下。与此同时,司徒钊也已拔出腰间大刀“哗啦啦”朝天砍杀而去,那马坤和司徒绿茗也并肩而上,抽刀去断那强人退路。 一场寿宴顿时纷乱起来,只见宴席散乱,一些江湖中的人也忍不住出手相助。 那些黑衣人武功极其独特,似乎身体轻盈至极,宛如悬浮在空中一般。就像是夜猫在房顶上四处窜动,刀剑不沾身,捉他们不住,一会儿工夫他们就已干掉几个前来贺寿的江湖宾客。司徒钊纵身一跃跳上屋顶,然后与来者大打出手。 司徒钊这“天罡煞”之名却也非虚,只见他虽然已是古稀之年,腰身马步浑厚稳扎,出刀手法快而生风,只见一柄钢刀在他手中耍得虎虎生威。那刀在他手中又是平砍,又是直刺,又是上挑,又是下劈,气势逼人,刚劲有力。只见他忽然飞身翻腾跃过黑衣人头顶,一招“黄龙捣海”朝来者身上刺去。那怀抱锦盒的黑衣人眉头一皱,飞身跃开,司徒钊瞧见他身法诡异,宛如野猫掠过,立马挥刀使出一招“下马问前程”。只见他单腿一撩长袍,一个弓步在前,手中刀刃一抖,“仓啷啷”作响,黑衣人急忙侧身避开,却见司徒钊刀锋由下向前上为撩,前臂外旋,手心朝上,刀沿身体右侧贴身弧形撩出,哗的朝黑衣人脖面划去,刀冷如水,在风中发出呼呼声响,黑衣人连忙弯腰腾空向后跃去。 身后司徒红蒻瞧见,急忙甩出长鞭,鞭子灵敏,宛若游蛇,一招“毒蛇吐信”使出,便听得“呼”的一声,已然拴住了黑衣人落地的双足。此刻司徒钊大刀高举,顺势而上,只见司徒钊腾空直劈而下,黑衣人连忙皱眉,他身旁的党羽瞧见急忙举起手中刀将长鞭砍断。 云冲瞧见上面的阵势,忙道:“谢大哥,之前来捣乱的就是这伙人,他们夺走了“血燕卵”还不算,居然还敢来寿宴上再夺贺礼!我真是觉得奇怪,他们夺那只空木盒做什么?” 叶明欢道:“谢大哥,我瞧他们要的东西应该不是那‘血燕卵’,他们之前误夺了‘血燕卵’,如今是来取真正想要的东西。寿宴之上公然下手,如此胆大妄为,我瞧来头不小。” 果不其然,那马坤夫妻已经败下阵来,就连神武堂都斗他们不过,众人都有些诧异黑衣人的来头。不一会儿功夫小女儿司徒红蒻也被来者一脚给踢下屋顶,只见几名江湖人士也紧接着被踢了下去,哀嚎声一片,统统摔倒在地。屋顶上战局纷纷,那静坐不动的鬼道子,忽然双眼发亮,嗓音沙哑的道:“好功夫!这些人非中原人士,骨骼惊奇,风干了拿来做‘药尸’一定极好!”说完舔了舔嘴角,然后飞身跃了上去,大喝:“司徒兄,我来助你!” 只见他飞身而上,身后的四人也紧跟着跃了上去,个个张牙舞爪,招式怪异的冲那些黑衣人团团围去,黑衣人身手敏捷,左右闪躲,抽出刀来,只见暗夜里刀光一闪,已经纷纷插入鬼道子的那四名弟子身上,众人不由一惊,心想黑衣人出手实在快速。只见那四名身着红色斗篷的弟子,相互摇了摇头,瞪了瞪眼睛,居然冷冷一笑,腹部插着刀身仍旧继续作战。 谢晟武瞧着诡异,大惊,“这四个人难道就不知疼痛么?” 云冲摇了摇头道:“大哥,鬼道子的四名弟子好生诡异。身上插着刀还在打斗!” 叶明欢道:“他们应该是中了蛊毒,所以才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 云冲不由张口惊讶,“蛊毒?叶兄弟,你说的莫非是苗疆人擅使的蛊毒之术?” 叶明欢点点头道:“我听说苗疆有一种蛊叫‘不死蛊’,中蛊的人身体宛若死人,神经被蛊毒侵蚀,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任凭施蛊人驱策!” 云冲不由惊出一身冷汗,道:“这鬼道子真是邪门!居然学会了苗疆人的蛊毒之术!” 说话间只见鬼道子的四名弟子纷纷伸出手来,用身躯困住了四名黑衣人。那鬼道子一个“落叶旋身”红袍飘飞,伸手抓向了弟子手中紧紧困住的两名黑衣人,只见那五指宛若钢铁利爪,一把抓碎了两名黑衣人的心脏,一丝血水拉扯着碎肉被他揪出体外。他呵呵一笑,又袭向了另外两名。那怀抱红色锦盒的黑衣头领瞧见不妙,一个飞身赶来,从手中打出两只羊角镖,只听到风声中两声厉刃嗖嗖划过,那鬼道子连忙收回双手来。黑衣人右手打出两掌,居然一一打在了鬼道子其中两名弟子身上,那二人双手一颤,已经松开了那两名黑衣人。 怀抱锦盒的人突然低沉的说道:“情况不妙,速速撤离!” 黑衣人身佩旄旌饰品显然非中原人士,所说语言也甚是奇怪。只见席间叶明欢起身诧异的说道:“契丹人?” 原来这帮人乃是来自大辽国,契丹人向来不怎么踏足中原,此次为何会聚集如此之多的契丹高手前来?看来此事颇不简单。 谢晟武看着叶明欢,满脸惊愕的问道:“叶兄弟,你说他们是契丹人?” 叶明欢道:“我长期在关外生活,熟悉契丹语。却不知这些契丹人为何要夺司徒钊的贺礼?看来此事定有蹊跷!” 叶明欢还未看得分明,夜空之中突然又飘出一道黑色影子,黑影宛若纸鸢腾空飞来,只见那黑影长袍一扯,衣裾飘飞,一头扎眼的白发甚是明显。此人,居然是少年白头,只见他的脸颊削瘦,略显苍白,浓墨般的眉宇下双目黑静如琉璃,流光暗闪,眼神中透着一股桀骜和犀利。俊挺的鼻梁,面容冷似水中冰川,微抿的嘴上始终挂着一抹奇异的冷笑,浑身一股邪气,右耳扎着一只幽蓝色耳钻,闪着冷冷寒光。双手戴着银白色的护腕,胸戴莲花护心镜,背负一柄阔口长刀,刀藏于牛皮刀鞘之中,静默不动。 此人踏风如云,飞身袭过,只见腰身敏捷,穿风过堂,袖腕之下瞬间射出三枚绿光袖箭,唰唰打向那司徒钊和黑衣人首领身上,一马当先夺过那黑衣人首领手中锦盒,扬声道:“东西是我的——谁敢动?” 瞧到此处,台下众人不由一惊,瞧着眼前这年轻的白发男子,不由想到了一个令人畏惧的门派。 不错,此人正是地狱门人,被称为不死刀的慕还。 五章血燕卵误会重生金绳网月现天光 地狱门的人突然出现,让众人不由又是一惊,没想到这画屏山庄居然如此热闹。那契丹首领挥出手中羊角镖,突然用汉语高声喝道:“东西是我们的,赶快还来!” “有本事先过我这柄不死刀再说!”慕还甚是嚣张,嘴角一斜,拔出了背上的不死刀,只见那白月之下刀锋苍茫如雪,刀背长满奇异荆棘,正发出阵阵逼人寒光。 那司徒钊甚是不服气,自己的贺礼居然被如此多的人争夺,这叫他在众人面前如何下台?于是鼓足力气,举起手中钢刀喝道:“管你毛头小子拿的是什么刀,先尝尝我‘天罡煞’手中的这柄钢刀再说!” 那鬼道子也算有情有义,见形势不对,连忙伸手挡住怒气冲冲的司徒钊,低声道:“莫要过去,那柄刀可不好惹!” 只见此刻,二十来名契丹人纷纷飞身扬起,宛如夜色中穿梭的蝙蝠,双手飞快的发出羊角镖。那羊角镖宛如展翅而去的蝙蝠,双翼两边都锋利无比,不仅如此也都涂抹着剧毒,这下子所有的羊角镖都如同数百只活蝙蝠一般围绕着慕还发出。 那慕还一头白发飞扬,抽刀旋刀花,四处还击,动作利落敏捷,唰唰便斩断了那些冲他飞来的羊角镖。 台下叶明欢瞧得心惊,心中暗道:“这地狱门果然有些厉害,这白发慕还手中的不死刀也不知是何材质所做?如此锋利无比,劈石断铁绰绰有余!” 契丹首领发出号令,高呼:“用‘金绳网’困住他!” 只见天空之中唆唆拉出数十枚金色菱形飞镖,飞镖的尾巴上都缠绕着金色的绳索,绳索交错,瞬间功夫就在慕还头上织成了“金绳网”。慕还仰头一看,抱住怀中锦盒想要冲破,挥刀劈去,却不料这“金绳网”不知为何物所制居然纹丝不动,反而将他弹了回来。他“啪”的一声落在瓦顶,连忙迅速退后,脚下青瓦被铲开一片,碎裂成块,唰唰跌落。与此同时,契丹人也纷纷跟他一起退后,“金绳网”已将他紧紧困在了屋顶之上。 契丹首领跨步上前,道:“前次与你交手,知道你不死刀的厉害,所以我们特意制作了这刀枪不入的‘金绳网’来对付你!” 慕还冷冷一笑,“你们还真是有心了,为了得到这锦盒里的东西居然从燕云一路追到了中原!” 契丹首领道:“你还不是为了这东西追到这里?告诉你,东西本来就是我们的——你休想拿走!” 那司徒钊只觉有些奇怪,不知女儿司徒红蒻和夫婿替自己带来的是件什么神秘贺礼,居然引来江湖中这么多人争夺?就连辽人都想占为己有!于是低头看着下面的司徒红蒻和薛公子问道:“红蒻,这份贺礼到底是什么东西?” 薛公子满脸诧异的躲在司徒红蒻身后,低声嘀咕着道:“娘子,这‘血燕卵’虽然世间难求,但也不至于让他们争得你死我活啊!” 司徒红蒻也不明白其中缘故,便仰头冲司徒钊道:“爹爹,那是我与薛郎替爹爹从关外带回来的奇珍‘血燕卵’!” “‘血燕卵’?” “‘血燕卵’!” 此刻,屋顶上争斗的人均是一惊,脸上都充满了诧异之色。只见那慕还连忙伸手打开怀中锦盒,却见那月光之下锦盒空空如也,他们争夺许久,居然是为了一只空盒? “盒子怎么会是空的?!”司徒钊和鬼道子相互一看,均为诧异。 台下司徒红蒻和薛公子也诧异的转头看向一旁远威镖行的人。只见一身白衣的叶明欢负剑飞身跃上屋顶,立身一顿,明月清风之下白衣飘飘,格外显眼。他着眼看着白发慕还和一众契丹人道:“你们都跟错线了,远威镖行从关外回来,保的镖的确是‘血燕卵’,却不知你们为何会误认为是‘无极神衣’?” 原来经过这一番争斗,叶明欢私底下已经推敲出此事的来龙去脉,不由一针见血,道破天机。这“无极神衣”的话一出,场上所有人均是一怔,个个都绷紧了神经,所有目光宛若利箭都瞧向了叶明欢。只见他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刚从燕云回中原,知道这一路上都在为一件神衣而闹得沸沸扬扬,杀戮不少。至今,却无人知道那件神秘衣服的下落。却不知你们为何会怀疑远威镖行有‘无极神衣’?” 慕还冷冷一笑,弃开手中锦盒道:“我这一路追来,就是为了那件‘无极神衣’,却不料中途遇上了众敌,大家几番争夺便丢失了那‘无极神衣’。后来我一路追寻,才得知消息‘无极神衣’被带回了中原,所以我奉地狱门之命追赶到此!” 那些契丹人相对一视,然后道:“难道我们跟错线了?之前的‘血燕卵’当真是他们保的镖,而非‘无极神衣’!” “那么神衣到底被谁给劫走了?” “一定要找到那件神衣!不然大人会怪罪的!” 几个契丹人相互用契丹语商量了一番,然后收回“金绳网”,把目光紧紧盯向了叶明欢。 契丹首领道:“既然他知道‘无极神衣’的事,又恰好从关外回到中原,此事定然与他有关!” 此刻,地狱门慕还和契丹人的想法一样,都把目光锁在叶明欢身上。 谢晟武站在台下瞧着心惊,连忙飞身跃上,冲着屋顶上的众人抱拳解释:“诸位,我远威镖行三个月前确实受薛公子之托到关外替他寻访‘血燕卵’,以作为司徒钊老爷子七十大寿贺礼之用。白日里远威镖行突逢强敌来犯,居然被人夺走了‘血燕卵’!”说到这儿,他转身看向一旁的司徒钊,然后拱手朝他作揖,朗声道:“老爷子,谢晟武带着空盒前来贺寿,实属抱歉!一切只为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说完又看向那群契丹人道:“我想那‘血燕卵’便是被你们误认为什么神衣给夺了去,后来你们发现东西不你们要找的,所以又去而复返,到寿宴上来夺这空盒。也多亏叶兄弟出谋划策,我才能利用空盒找出夺镖之人,如今也才好向老爷子有所交代!既然诸位要的东西不是‘血燕卵’,还请交还。否则的话我远威镖行一干人等豁上性命也要将镖夺回!” 契丹人相互一望,为首首领突用汉语道:“既然如此,叫他把‘无极神衣’交出来,我们就把‘血燕卵’还给你们!” 叶明欢瞧了瞧冲他虎视眈眈看来的契丹首领,道:“我想阁下是误会了,在下身上并无什么神衣,如果有就不会挺身而出,站在这儿替大家解释这场误会了。既然是场误会,我看大家何不以和为贵?将‘血燕卵’交还寿星公?也好化此干戈,共贺老爷子一杯?” 叶明欢这般说着,可是慕还和契丹人却丝毫不肯放松,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看。只见他身后负着一柄剑,周身用白色绷带束缚,剑上还缠着一只白色布囊,瞧着形态也颇似一件物件。于是警惕性立马升起,纷纷朝他攻来。 谢晟武见状知大事不妙,立马飞身抽剑直刺向契丹人,一场争斗刚刚平息下来如今又大打出手。那司徒钊和鬼道子心中都有一番掂量,却道:“不知这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莫非失传已久的‘无极神衣’当真重出江湖?此事由燕云十六州而起,番邦之众纷纷闻风而来,逐鹿中原企图找到这件记录盖世神功的宝衣,却不知它如今花落谁家?为何突然又消声灭迹了?到底神衣被谁带回了中原?难道真是眼前这白衣郎不成?” 慕还右手挡在胸前,转腕扣动机括快速发出两只袖箭,左手已同时从背上拔出不死刀,刀阔如风,卷风而来,只听得唰唰几声,已朝叶明欢头上劈砍而来。叶明欢白衣一掠,飞身而退,脚下青瓦哐当作响。慕还转头一瞥,一刀宛如劈山破海之势削去,“咔嚓——”一声,只见那屋脊瞬间被他的大刀给劈断,瓦片粉身碎骨跌落下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月色之下只见叶明欢一袭白衣飘飞而落,侧身负手瞧着他。 慕还心中突然有些惊讶,此人身上竟然毫无杀机,形势到此他还没有攻击的打算么?然后歪嘴一笑,冷冷嗤鼻,飞身又是一式横刀劈去。只见一道电光披靡,宛如雷霆划过长空。这一刀乃叫“神龙追月”,共有十二式变化,刀从半空中飞劈过去,宛如龙在空中腾飞,力道很是惊人!脱手之时已经加大了力度,再加上这刀本身的重量,在空中已然形成势不可挡的局面。 叶明欢心中暗叹:“好一手飞刀离手!”连忙侧身半弯,与此同时二指在那飞来的刀面上这么轻轻一点,便化解了刀猛劈而来的力道,再一个旋指一转,来了一招“见风使舵”,刀一改方向便朝慕还飞身而去。慕还本欲攻上,却不料自己抛出去的刀一改方向朝自己袭来,只觉突然!仓皇地在半空一改身姿,扭腰侧身躲过,只见来势好险,一缕白发被刀割断,脸颊肌肤险些让刀给削去。他迅速伸出左手接住飞刀刀柄,然后撤回力道,转身黑裾飘飞,看向叶明欢。 真是稀奇,他慕还出入江湖这么久还从未遇见向叶明欢这样的人物,年纪轻轻却一副老成淡定的模样,似乎任何风浪在他面前都不算得什么。至此,这“白衣郎”还没有出剑,不由令人心中有些紧张起来。遇见这样的对手似乎让慕还有些兴奋起来,他双手握紧不死刀刀柄,深目凝视,看着对方。 此刻乌云遮月,一切寂静得很。瞬息之间,慕还已经出刀,只见不死刀刀刃朝左,宛如破绸,由前向左弧形抽回为抹,力达刀刃,似穿云之箭,破竹而发。他再“呼”的飞身而起,旋转抹刀一圈,飞身弹出。瞧那刀力道好快,叶明欢连忙侧身避开,却不料这一招乃是虚招,只见慕还手腕抖动,声东击西,刀锋内收,顺着手臂滑出,此乃绝招“浪里藏珠”,明招之下的暗招,快得惊人,令人防不胜防! 见刀已逼近,叶明欢连忙伸手探出指风朝他虎口合谷穴打去,待慕还握刀的手微微一抖之际,他接连再点他臂弯曲泽穴,慕还这一招“浪里藏珠”这才砍歪了些许,从他肩膀一侧划过。慕还冷冷一笑,忽然身形急速,挥刀快砍,倏忽在前,倏忽在后,宛如猛虎扑食。刀风就在叶明欢脸边呼呼作响,宛如腊月里卷着枯叶作响的寒风。却见那叶明欢宛若狡猾的泥鳅,左右闪躲,几次都砍他不着。此刻慕还再出杀招,一招“夺命追魂”招式精奇绝伦,刀光如瀑,扑面而来。叶明欢蹙眉一怔,心中叹妙!却见左侧衣袖已然被他刀刃划破,他连忙袭向慕还后腰命门,一拳打出。慕还心中一颤,命门乃是脊椎神经下达的通路,此处遭他一拳重击,定会造成严重伤害,甚至瘫痪!于是不容多想,连忙收刀转身避过,心中暗叹好险! 在此刻,他身后的契丹人已经跟上,只见那谢晟武和云冲已经不敌契丹人摔倒在屋脊边。那司徒钊和鬼道子倒是有些本事,仍旧在和几个契丹人周旋,鬼道子的四名弟子似乎成为了他手中最好的傀儡,已助他们杀死了好几个契丹人。 契丹首领为求速战速决,以免神衣被慕还所得,于是疯狂的展开攻势,嗖嗖抛出“金绳网”企图将叶明欢困在里面。那叶明欢宛若月光下一抹白色银鱼,居然左右滑开溜闪,叫他们迅速甩开的“金绳网”无法落网。 契丹首领心中暗暗道:“好俊俏的身手!”与此同时已经示意众契丹人一手高举“金绳网”,一手纷纷从怀中抛出羊角镖来。 “叶兄弟——小心!”谢晟武携云冲举剑纷纷赶来助阵,企图助叶明欢脱险。 叶明欢自知他们不敌契丹高手和地狱门的人,于是连忙赶过去护住二人。 与此同时慕还和契丹首领似乎都已经看出叶明欢心有所忧,只在瞬间便已经纷纷朝谢晟武和云冲杀去。那谢晟武和云冲手举长剑一一招架,企图抵挡羊角镖和袖箭的袭击,却不料谢晟武身中袖箭,云冲也被羊角镖划伤,二人败下阵来,纷纷被羊角镖、袖箭所伤,滚落在地,那毒素迅速窜到二人身体里。叶明欢大惊,形势来得很快,他也无暇护得二人周全。 看着倒在地上一阵痉挛打滚的两人,叶明欢立马伸手示意,高声道:“且慢!我身上真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我看是场误会!” 慕还冷冷一笑,“是不是误会,打开你的包袱让我们瞧瞧再说!” 契丹人也盯着叶明欢身上的包袱,只怕慕还先得了手,一刻都不肯放松。 叶明欢道:“包袱内的东西乃是受他人所托,要交给轩辕后人的。物件慎重,恕我不能从命!” 慕还道:“那好,既然你不肯把东西交出来,那么就任由你的朋友死去!” 叶明欢低头看见谢晟武和云冲,见二人浑身都在哆嗦,嘴脸痉挛抽搐,脸色胀青,口吐白沫。谢晟武哆嗦着道:“叶……叶兄弟,莫要……莫要相信他们!” 叶明欢心中暗道:“谢大哥说得没错,就算我把东西让他们瞧了,他们仍旧还是会怀疑是我拿了神衣。到时候《轩辕兵书》暴露不算,还会害了两位大哥性命。既然如此,我何不索性承认手中有他们要的东西,从而好向他们换取解药?” 叶明欢突然仰头对月一笑,然后道:“‘无极神衣’确实在我手中!” 此话一出,寿宴上的所有人都是一阵惊讶。慕还呲出犬牙,露出凶相,咧嘴一笑道:“‘无极神衣’果然在你手中!” 契丹首领也点头道:“看来我们没有跟错线,既然如此,你交出神衣,我们给你解药!” 叶明欢看了看他们,然后道:“好!不过你们两帮人马都要这‘无极神衣’,我当交给谁呢?” “——当然是我!” “——是我!” 慕还和契丹首领纷纷脱口而出,然后又虎视眈眈看向对方。只见慕还冷冷一笑,瞳孔中散发出一抹血光,看向叶明欢道:“你把东西交给,我替你杀了这群契丹人,然后把解药给你不就成了?” 那群契丹人突然觉得浑身一颤,看来这不死刀居然想向他们下手,一路为夺神衣他们交锋不少,自然是知道不死刀的厉害。 只见此刻场上一片寂静无声,那种寂静连同黑暗似乎想要将所有人的性命吞噬。一切都太漫长寂静,似乎是在等待有人先出手一般。 月在此刻变得出奇的大和苍白,谁能停止这场杀戮?没有人,除非有人先死。 在一旁静观的司徒钊心中不由暗忖:“叶明欢这小子果然厉害!居然挑拨契丹人和地狱门两帮人马自相残杀,然后自己独吞‘无极神衣’,这可不行!这宝贝落到我画屏山庄来了,我难道还能让它飞走不成?” 司徒钊眼珠一转,看向一旁的鬼道子,低声道:“鬼道子,这等好事落在我们头上,你就愿意这般放过不成?你我兄弟二人联手,将那件宝衣夺来如何?” 鬼道子一张脸阴晴不定,只见他嘴角冷冷一阵抽笑,然后扬起双袖,身边四名弟子纷纷张牙舞爪的朝叶明欢袭去。与此同时契丹人的“金绳网”也已从天而降,只见此刻慕还也已拔刀朝叶明欢身上砍去,无论如何也要赶在所有人前面夺到那件神衣。 三股力量同时而来,只见天地一阵光亮闪烁,一把古铜冷沉的剑满身缠着白色绷带脱出,以飞快的速度划向袭来的四人身上。与此同时,“金绳网”罩住的也只是那被划伤的四人,鬼道子见弟子落网,而叶明欢则宛若游鱼一般逃脱,双眼一瞠,从怀中掏出一把金色粉末,双手一扬,铺天盖地的朝叶明欢脸上洒去。叶明欢飞身躲过,身后慕还已经伸手朝他的布囊探来,欲取他背上负着的布囊。他连忙翻转手腕,回身刺去,这一剑刚好划过慕还胸前的护心铜镜上,只听“嚓”的一声,慕还的刀已经掠到他胸前,这么往上一撩,刀锋已经划过他的颈子,二人擦身而过,叶明欢转身落地,看着胸前割破的衣襟,心中不由担忧,俯身暗忖:“慕还的不死刀确实诡异莫测,不可小觑!契丹人的‘金绳网’和羊角镖随时都在袭来,‘天罡煞’和鬼道子这两个老江湖的联盟也不可小觑。如今远威镖行的人又中了毒,难撑太久,自己实在是进退两难,再如此这般纠缠下去,只怕两位兄长会毙命在此!“ 他边随手还击,边侧目想着,只见此刻,慕还白发一扬,不死刀身法诡异,瞬间凭空变换出三把刀影来,让人看得虚实难测。左右中三刀瞬间将他包围,只见他双肩被不死刀刮伤,感到刺痛的同时致命的第三刀已经砍向胸口。所有人都在想不死刀这一刀下去必定将他横胸劈开,却不料叶明欢右手一收,缚柩剑剑柄挡在了胸前,然后迅速退去。只见他侧身而过,一剑反刺向了慕还,风驰电掣,刀剑交辉缠绵,“啪”的一声,那剑抵挡住了连续攻来的刀。“嚓”的又一声,从上而下划向了慕还手背。 叶明欢突然飞身跃起,宛若鹰隼,慕还飞身追上,一刀顶去。叶明欢忽如陀螺飞身旋转落下,那白衣甩动内力将慕还震飞,慕还宛若黑蝶落顶,立马弓步站稳,抽刀再战。叶明欢飞身落地,突然伸出右掌由上而下朝他头部劈击,慕还迅速抬起右手臂迎上,当叶明欢一掌打落,他立马向右后下捋带,使叶明欢前倾失势,同时飞起前脚猛踢向叶明欢。却不料叶明欢白袍一飞,长腿一扬,将其踢来的腿勾住,腰身一转,运足内力,用左掌拍打其后背悬枢穴上,手脚合劲,使慕还向右侧跌出。慕还后背脊柱一阵隐隐作痛,皱眉低喘。 二人这般斗了约莫数百招,契丹人见二人交战难分,已经唰唰朝二人身上抛掷羊角镖,只见羊角镖宛如成千上万的蝙蝠密密麻麻的朝二人袭来。 二人在羊角镖中左穿右插,忽东忽西,忽散忽聚,刀光剑影,各自挥动手中刀剑做剪腕花抵挡,俨如两只彩蝶穿花,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二人身影,让人瞧不清,难辨真伪。不仅如此,毒镖阵中的二人还在以极快的速度交手,叶明欢动作快速,忽使出一式“飞雪踏风”向慕还杀去,只见他白衣长臂内旋,右手虎口朝下,缚柩剑剑尖垂直朝下旋转,突侧身倒提起剑来,立剑由下向上方贴身弧形提起,哗啦啦一声,右上撩起长剑,肩一抖,白衣飘飞,那剑尖已飞快达慕还下颚。慕还瞠目仰头,这招“飞雪踏风”好是厉害!他的颈下顿时被划过一抹血痕。慕还立马改攻为守,只好使出“彩蚌护珠”招架,只见他以腕为轴,立刀在臂两则,向前上贴身立圆快速旋转,力达刀尖转风起,宛如两只蚌壳,纷纷挡开叶明欢的剑和羊角镖。 然而羊角镖数量实在太多,几经争斗,两人都各自被羊角镖划伤,慕还随手射出几枚袖箭,刺死了几个契丹人,然后跃到一处空地。与此同时,手中已经握着一只布囊,他转头冷冷一笑,看向月色下的叶明欢。 叶明欢身中羊角镖不敢乱动,连忙用手指封住身上穴位,然后冷眼看着慕还。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慕还手中,只见他已经取下了叶明欢肩后所负着的布囊。 契丹人冲着慕还道:“快交出‘无极神衣’!” “休想——”慕还说完冷冷一笑,伸手射出几支寒光袖箭,然后顺手杀死一名契丹人,在夺取羊角镖解药后手握布囊飞身离去,只见众人踏着屋瓦匆匆朝夜色中追击而去。 正文 第五章 血燕卵误会重生 地狱门的人突然出现,让众人不由又是一惊,没想到这画屏山庄居然如此热闹。那契丹首领挥出手中羊角镖,突然用汉语高声喝道:“东西是我们的,赶快还来!” “有本事先过我这柄不死刀再说!”慕还甚是嚣张,嘴角一斜,拔出了背上的不死刀,只见那白月之下刀锋苍茫如雪,刀背长满奇异荆棘,正发出阵阵逼人寒光。 那司徒钊甚是不服气,自己的贺礼居然被如此多的人争夺,这叫他在众人面前如何下台?于是鼓足力气,举起手中钢刀喝道:“管你毛头小子拿的是什么刀,先尝尝我‘天罡煞’手中的这柄钢刀再说!” 那鬼道子也算有情有义,见形势不对,连忙伸手挡住怒气冲冲的司徒钊,低声道:“莫要过去,那柄刀可不好惹!” 只见此刻,二十来名契丹人纷纷飞身扬起,宛如夜色中穿梭的蝙蝠,双手飞快的发出羊角镖。那羊角镖宛如展翅而去的蝙蝠,双翼两边都锋利无比,不仅如此也都涂抹着剧毒,这下子所有的羊角镖都如同数百只活蝙蝠一般围绕着慕还发出。 那慕还一头白发飞扬,抽刀旋刀花,四处还击,动作利落敏捷,唰唰便斩断了那些冲他飞来的羊角镖。 台下叶明欢瞧得心惊,心中暗道:“这地狱门果然有些厉害,这白发慕还手中的不死刀也不知是何材质所做?如此锋利无比,劈石断铁绰绰有余!” 契丹首领发出号令,高呼:“用‘金绳网’困住他!” 只见天空之中唆唆拉出数十枚金色菱形飞镖,飞镖的尾巴上都缠绕着金色的绳索,绳索交错,瞬间功夫就在慕还头上织成了“金绳网”。慕还仰头一看,抱住怀中锦盒想要冲破,挥刀劈去,却不料这“金绳网”不知为何物所制居然纹丝不动,反而将他弹了回来。他“啪”的一声落在瓦顶,连忙迅速退后,脚下青瓦被铲开一片,碎裂成块,唰唰跌落。与此同时,契丹人也纷纷跟他一起退后,“金绳网”已将他紧紧困在了屋顶之上。 契丹首领跨步上前,道:“前次与你交手,知道你不死刀的厉害,所以我们特意制作了这刀枪不入的‘金绳网’来对付你!” 慕还冷冷一笑,“你们还真是有心了,为了得到这锦盒里的东西居然从燕云一路追到了中原!” 契丹首领道:“你还不是为了这东西追到这里?告诉你,东西本来就是我们的——你休想拿走!” 那司徒钊只觉有些奇怪,不知女儿司徒红蒻和夫婿替自己带来的是件什么神秘贺礼,居然引来江湖中这么多人争夺?就连辽人都想占为己有!于是低头看着下面的司徒红蒻和薛公子问道:“红蒻,这份贺礼到底是什么东西?” 薛公子满脸诧异的躲在司徒红蒻身后,低声嘀咕着道:“娘子,这‘血燕卵’虽然世间难求,但也不至于让他们争得你死我活啊!” 司徒红蒻也不明白其中缘故,便仰头冲司徒钊道:“爹爹,那是我与薛郎替爹爹从关外带回来的奇珍‘血燕卵’!” “‘血燕卵’?” “‘血燕卵’!” 此刻,屋顶上争斗的人均是一惊,脸上都充满了诧异之色。只见那慕还连忙伸手打开怀中锦盒,却见那月光之下锦盒空空如也,他们争夺许久,居然是为了一只空盒? “盒子怎么会是空的?!”司徒钊和鬼道子相互一看,均为诧异。 台下司徒红蒻和薛公子也诧异的转头看向一旁远威镖行的人。只见一身白衣的叶明欢负剑飞身跃上屋顶,立身一顿,明月清风之下白衣飘飘,格外显眼。他着眼看着白发慕还和一众契丹人道:“你们都跟错线了,远威镖行从关外回来,保的镖的确是‘血燕卵’,却不知你们为何会误认为是‘无极神衣’?” 原来经过这一番争斗,叶明欢私底下已经推敲出此事的来龙去脉,不由一针见血,道破天机。这“无极神衣”的话一出,场上所有人均是一怔,个个都绷紧了神经,所有目光宛若利箭都瞧向了叶明欢。只见他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刚从燕云回中原,知道这一路上都在为一件神衣而闹得沸沸扬扬,杀戮不少。至今,却无人知道那件神秘衣服的下落。却不知你们为何会怀疑远威镖行有‘无极神衣’?” 慕还冷冷一笑,弃开手中锦盒道:“我这一路追来,就是为了那件‘无极神衣’,却不料中途遇上了众敌,大家几番争夺便丢失了那‘无极神衣’。后来我一路追寻,才得知消息‘无极神衣’被带回了中原,所以我奉地狱门之命追赶到此!” 那些契丹人相对一视,然后道:“难道我们跟错线了?之前的‘血燕卵’当真是他们保的镖,而非‘无极神衣’!” “那么神衣到底被谁给劫走了?” “一定要找到那件神衣!不然大人会怪罪的!” 几个契丹人相互用契丹语商量了一番,然后收回“金绳网”,把目光紧紧盯向了叶明欢。 契丹首领道:“既然他知道‘无极神衣’的事,又恰好从关外回到中原,此事定然与他有关!” 此刻,地狱门慕还和契丹人的想法一样,都把目光锁在叶明欢身上。 谢晟武站在台下瞧着心惊,连忙飞身跃上,冲着屋顶上的众人抱拳解释:“诸位,我远威镖行三个月前确实受薛公子之托到关外替他寻访‘血燕卵’,以作为司徒钊老爷子七十大寿贺礼之用。白日里远威镖行突逢强敌来犯,居然被人夺走了‘血燕卵’!”说到这儿,他转身看向一旁的司徒钊,然后拱手朝他作揖,朗声道:“老爷子,谢晟武带着空盒前来贺寿,实属抱歉!一切只为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说完又看向那群契丹人道:“我想那‘血燕卵’便是被你们误认为什么神衣给夺了去,后来你们发现东西不你们要找的,所以又去而复返,到寿宴上来夺这空盒。也多亏叶兄弟出谋划策,我才能利用空盒找出夺镖之人,如今也才好向老爷子有所交代!既然诸位要的东西不是‘血燕卵’,还请交还。否则的话我远威镖行一干人等豁上性命也要将镖夺回!” 契丹人相互一望,为首首领突用汉语道:“既然如此,叫他把‘无极神衣’交出来,我们就把‘血燕卵’还给你们!” 叶明欢瞧了瞧冲他虎视眈眈看来的契丹首领,道:“我想阁下是误会了,在下身上并无什么神衣,如果有就不会挺身而出,站在这儿替大家解释这场误会了。既然是场误会,我看大家何不以和为贵?将‘血燕卵’交还寿星公?也好化此干戈,共贺老爷子一杯?” 叶明欢这般说着,可是慕还和契丹人却丝毫不肯放松,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看。只见他身后负着一柄剑,周身用白色绷带束缚,剑上还缠着一只白色布囊,瞧着形态也颇似一件物件。于是警惕性立马升起,纷纷朝他攻来。 谢晟武见状知大事不妙,立马飞身抽剑直刺向契丹人,一场争斗刚刚平息下来如今又大打出手。那司徒钊和鬼道子心中都有一番掂量,却道:“不知这些人说的是不是真的?莫非失传已久的‘无极神衣’当真重出江湖?此事由燕云十六州而起,番邦之众纷纷闻风而来,逐鹿中原企图找到这件记录盖世神功的宝衣,却不知它如今花落谁家?为何突然又消声灭迹了?到底神衣被谁带回了中原?难道真是眼前这白衣郎不成?” 慕还右手挡在胸前,转腕扣动机括快速发出两只袖箭,左手已同时从背上拔出不死刀,刀阔如风,卷风而来,只听得唰唰几声,已朝叶明欢头上劈砍而来。叶明欢白衣一掠,飞身而退,脚下青瓦哐当作响。慕还转头一瞥,一刀宛如劈山破海之势削去,“咔嚓——”一声,只见那屋脊瞬间被他的大刀给劈断,瓦片粉身碎骨跌落下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月色之下只见叶明欢一袭白衣飘飞而落,侧身负手瞧着他。 慕还心中突然有些惊讶,此人身上竟然毫无杀机,形势到此他还没有攻击的打算么?然后歪嘴一笑,冷冷嗤鼻,飞身又是一式横刀劈去。只见一道电光披靡,宛如雷霆划过长空。这一刀乃叫“神龙追月”,共有十二式变化,刀从半空中飞劈过去,宛如龙在空中腾飞,力道很是惊人!脱手之时已经加大了力度,再加上这刀本身的重量,在空中已然形成势不可挡的局面。 叶明欢心中暗叹:“好一手飞刀离手!”连忙侧身半弯,与此同时二指在那飞来的刀面上这么轻轻一点,便化解了刀猛劈而来的力道,再一个旋指一转,来了一招“见风使舵”,刀一改方向便朝慕还飞身而去。慕还本欲攻上,却不料自己抛出去的刀一改方向朝自己袭来,只觉突然!仓皇地在半空一改身姿,扭腰侧身躲过,只见来势好险,一缕白发被刀割断,脸颊肌肤险些让刀给削去。他迅速伸出左手接住飞刀刀柄,然后撤回力道,转身黑裾飘飞,看向叶明欢。 真是稀奇,他慕还出入江湖这么久还从未遇见向叶明欢这样的人物,年纪轻轻却一副老成淡定的模样,似乎任何风浪在他面前都不算得什么。至此,这“白衣郎”还没有出剑,不由令人心中有些紧张起来。遇见这样的对手似乎让慕还有些兴奋起来,他双手握紧不死刀刀柄,深目凝视,看着对方。 此刻乌云遮月,一切寂静得很。瞬息之间,慕还已经出刀,只见不死刀刀刃朝左,宛如破绸,由前向左弧形抽回为抹,力达刀刃,似穿云之箭,破竹而发。他再“呼”的飞身而起,旋转抹刀一圈,飞身弹出。瞧那刀力道好快,叶明欢连忙侧身避开,却不料这一招乃是虚招,只见慕还手腕抖动,声东击西,刀锋内收,顺着手臂滑出,此乃绝招“浪里藏珠”,明招之下的暗招,快得惊人,令人防不胜防! 见刀已逼近,叶明欢连忙伸手探出指风朝他虎口合谷穴打去,待慕还握刀的手微微一抖之际,他接连再点他臂弯曲泽穴,慕还这一招“浪里藏珠”这才砍歪了些许,从他肩膀一侧划过。慕还冷冷一笑,忽然身形急速,挥刀快砍,倏忽在前,倏忽在后,宛如猛虎扑食。刀风就在叶明欢脸边呼呼作响,宛如腊月里卷着枯叶作响的寒风。却见那叶明欢宛若狡猾的泥鳅,左右闪躲,几次都砍他不着。此刻慕还再出杀招,一招“夺命追魂”招式精奇绝伦,刀光如瀑,扑面而来。叶明欢蹙眉一怔,心中叹妙!却见左侧衣袖已然被他刀刃划破,他连忙袭向慕还后腰命门,一拳打出。慕还心中一颤,命门乃是脊椎神经下达的通路,此处遭他一拳重击,定会造成严重伤害,甚至瘫痪!于是不容多想,连忙收刀转身避过,心中暗叹好险! 在此刻,他身后的契丹人已经跟上,只见那谢晟武和云冲已经不敌契丹人摔倒在屋脊边。那司徒钊和鬼道子倒是有些本事,仍旧在和几个契丹人周旋,鬼道子的四名弟子似乎成为了他手中最好的傀儡,已助他们杀死了好几个契丹人。 契丹首领为求速战速决,以免神衣被慕还所得,于是疯狂的展开攻势,嗖嗖抛出“金绳网”企图将叶明欢困在里面。那叶明欢宛若月光下一抹白色银鱼,居然左右滑开溜闪,叫他们迅速甩开的“金绳网”无法落网。 契丹首领心中暗暗道:“好俊俏的身手!”与此同时已经示意众契丹人一手高举“金绳网”,一手纷纷从怀中抛出羊角镖来。 “叶兄弟——小心!”谢晟武携云冲举剑纷纷赶来助阵,企图助叶明欢脱险。 叶明欢自知他们不敌契丹高手和地狱门的人,于是连忙赶过去护住二人。 与此同时慕还和契丹首领似乎都已经看出叶明欢心有所忧,只在瞬间便已经纷纷朝谢晟武和云冲杀去。那谢晟武和云冲手举长剑一一招架,企图抵挡羊角镖和袖箭的袭击,却不料谢晟武身中袖箭,云冲也被羊角镖划伤,二人败下阵来,纷纷被羊角镖、袖箭所伤,滚落在地,那毒素迅速窜到二人身体里。叶明欢大惊,形势来得很快,他也无暇护得二人周全。 看着倒在地上一阵痉挛打滚的两人,叶明欢立马伸手示意,高声道:“且慢!我身上真没有你们要的东西,我看是场误会!” 慕还冷冷一笑,“是不是误会,打开你的包袱让我们瞧瞧再说!” 契丹人也盯着叶明欢身上的包袱,只怕慕还先得了手,一刻都不肯放松。 叶明欢道:“包袱内的东西乃是受他人所托,要交给轩辕后人的。物件慎重,恕我不能从命!” 慕还道:“那好,既然你不肯把东西交出来,那么就任由你的朋友死去!” 叶明欢低头看见谢晟武和云冲,见二人浑身都在哆嗦,嘴脸痉挛抽搐,脸色胀青,口吐白沫。谢晟武哆嗦着道:“叶、叶兄弟,莫要、莫要相信他们!” 叶明欢心中暗道:“谢大哥说得没错,就算我把东西让他们瞧了,他们仍旧还是会怀疑是我拿了神衣。到时候《轩辕兵书》暴露不算,还会害了两位大哥性命。既然如此,我何不索性承认手中有他们要的东西,从而好向他们换取解药?” 叶明欢突然仰头对月一笑,然后道:“‘无极神衣’确实在我手中!” 此话一出,寿宴上的所有人都是一阵惊讶。慕还呲出犬牙,露出凶相,咧嘴一笑道:“‘无极神衣’果然在你手中!” 契丹首领也点头道:“看来我们没有跟错线,既然如此,你交出神衣,我们给你解药!” 叶明欢看了看他们,然后道:“好!不过你们两帮人马都要这‘无极神衣’,我当交给谁呢?” “当然是我!” “是我!” 慕还和契丹首领纷纷脱口而出,然后又虎视眈眈看向对方。只见慕还冷冷一笑,瞳孔中散发出一抹血光,看向叶明欢道:“你把东西交给,我替你杀了这群契丹人,然后把解药给你不就成了?” 那群契丹人突然觉得浑身一颤,看来这不死刀居然想向他们下手,一路为夺神衣他们交锋不少,自然是知道不死刀的厉害。 只见此刻场上一片寂静无声,那种寂静连同黑暗似乎想要将所有人的性命吞噬。一切都太漫长寂静,似乎是在等待有人先出手一般。 月在此刻变得出奇的大和苍白,谁能停止这场杀戮?没有人,除非有人先死。 在一旁静观的司徒钊心中不由暗忖:“叶明欢这小子果然厉害!居然挑拨契丹人和地狱门两帮人马自相残杀,然后自己独吞‘无极神衣’,这可不行!这宝贝落到我画屏山庄来了,我难道还能让它飞走不成?” 司徒钊眼珠一转,看向一旁的鬼道子,低声道:“鬼道子,这等好事落在我们头上,你就愿意这般放过不成?你我兄弟二人联手,将那件宝衣夺来如何?” 鬼道子一张脸阴晴不定,只见他嘴角冷冷一阵抽笑,然后扬起双袖,身边四名弟子纷纷张牙舞爪的朝叶明欢袭去。与此同时契丹人的“金绳网”也已从天而降,只见此刻慕还也已拔刀朝叶明欢身上砍去,无论如何也要赶在所有人前面夺到那件神衣。 三股力量同时而来,只见天地一阵光亮闪烁,一把古铜冷沉的剑满身缠着白色绷带脱出,以飞快的速度划向袭来的四人身上。与此同时,“金绳网”罩住的也只是那被划伤的四人,鬼道子见弟子落网,而叶明欢则宛若游鱼一般逃脱,双眼一瞠,从怀中掏出一把金色粉末,双手一扬,铺天盖地的朝叶明欢脸上洒去。叶明欢飞身躲过,身后慕还已经伸手朝他的布囊探来,欲取他背上负着的布囊。他连忙翻转手腕,回身刺去,这一剑刚好划过慕还胸前的护心铜镜上,只听“嚓”的一声,慕还的刀已经掠到他胸前,这么往上一撩,刀锋已经划过他的颈子,二人擦身而过,叶明欢转身落地,看着胸前割破的衣襟,心中不由担忧,俯身暗忖:“慕还的不死刀确实诡异莫测,不可小觑!契丹人的‘金绳网’和羊角镖随时都在袭来,‘天罡煞’和鬼道子这两个老江湖的联盟也不可小觑。如今远威镖行的人又中了毒,难撑太久,自己实在是进退两难,再如此这般纠缠下去,只怕两位兄长会毙命在此!“ 他边随手还击,边侧目想着,只见此刻,慕还白发一扬,不死刀身法诡异,瞬间凭空变换出三把刀影来,让人看得虚实难测。左右中三刀瞬间将他包围,只见他双肩被不死刀刮伤,感到刺痛的同时致命的第三刀已经砍向胸口。所有人都在想不死刀这一刀下去必定将他横胸劈开,却不料叶明欢右手一收,缚柩剑剑柄挡在了胸前,然后迅速退去。只见他侧身而过,一剑反刺向了慕还,风驰电掣,刀剑交辉缠绵,“啪”的一声,那剑抵挡住了连续攻来的刀。“嚓”的又一声,从上而下划向了慕还手背。 叶明欢突然飞身跃起,宛若鹰隼,慕还飞身追上,一刀顶去。叶明欢忽如陀螺飞身旋转落下,那白衣甩动内力将慕还震飞,慕还宛若黑蝶落顶,立马弓步站稳,抽刀再战。叶明欢飞身落地,突然伸出右掌由上而下朝他头部劈击,慕还迅速抬起右手臂迎上,当叶明欢一掌打落,他立马向右后下捋带,使叶明欢前倾失势,同时飞起前脚猛踢向叶明欢。却不料叶明欢白袍一飞,长腿一扬,将其踢来的腿勾住,腰身一转,运足内力,用左掌拍打其后背悬枢穴上,手脚合劲,使慕还向右侧跌出。慕还后背脊柱一阵隐隐作痛,皱眉低喘。 二人这般斗了约莫数百招,契丹人见二人交战难分,已经唰唰朝二人身上抛掷羊角镖,只见羊角镖宛如成千上万的蝙蝠密密麻麻的朝二人袭来。 二人在羊角镖中左穿右插,忽东忽西,忽散忽聚,刀光剑影,各自挥动手中刀剑做剪腕花抵挡,俨如两只彩蝶穿花,只见四面八方都是二人身影,让人瞧不清,难辨真伪。不仅如此,毒镖阵中的二人还在以极快的速度交手,叶明欢动作快速,忽使出一式“飞雪踏风”向慕还杀去,只见他白衣长臂内旋,右手虎口朝下,缚柩剑剑尖垂直朝下旋转,突侧身倒提起剑来,立剑由下向上方贴身弧形提起,哗啦啦一声,右上撩起长剑,肩一抖,白衣飘飞,那剑尖已飞快达慕还下颚。慕还瞠目仰头,这招“飞雪踏风”好是厉害!他的颈下顿时被划过一抹血痕。慕还立马改攻为守,只好使出“彩蚌护珠”招架,只见他以腕为轴,立刀在臂两则,向前上贴身立圆快速旋转,力达刀尖转风起,宛如两只蚌壳,纷纷挡开叶明欢的剑和羊角镖。 然而羊角镖数量实在太多,几经争斗,两人都各自被羊角镖划伤,慕还随手射出几枚袖箭,刺死了几个契丹人,然后跃到一处空地。与此同时,手中已经握着一只布囊,他转头冷冷一笑,看向月色下的叶明欢。 叶明欢身中羊角镖不敢乱动,连忙用手指封住身上穴位,然后冷眼看着慕还。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慕还手中,只见他已经取下了叶明欢肩后所负着的布囊。 契丹人冲着慕还道:“快交出‘无极神衣’!” “休想!”慕还说完冷冷一笑,伸手射出几支寒光袖箭,然后顺手杀死一名契丹人,在夺取羊角镖解药后手握布囊飞身离去,只见众人踏着屋瓦匆匆朝夜色中追击而去。 正文 第六章 神医派玉女素心 叶明欢心忧,自己为救谢晟武和云冲尚有顾虑,不能恋战,无奈只能出此下策,这帮人当中数慕还武功最高,他只好失手先让慕还夺走布囊。慕还误将《轩辕兵书》当做“无极神衣”夺走,已成为众人公敌。倘若这些人追他不着,他自然知道自己夺走的东西不是“无极神衣”,必定会回来找自己要回“无极神衣”,到时候再想办法换取袖箭解药夺回兵书不迟。 只见他弯身在那些契丹死尸上搜了搜,取出羊角镖的解药。之前和慕还交手时他就在想这么多人一起使用羊角镖,总担心会误伤同门或者自己,所以契丹人身上怀揣解药的几率比较大,所以便选择了让慕还夺走布囊。只见他打开藏有解药的黑瓷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三粒,给谢晟武和云冲各自服下,然后自己也服下一粒。此刻,寿宴上的人已经所剩无几,零零散散的都已经追赶不死刀慕还而去。如今这烫手山药在慕还手中,自己暂时得了功夫救人。 待叶明欢将两人带回远威镖行已是二更时分,远威镖行的人见总镖师和云冲中毒都很是担心,叶明欢先暂时为二人运功,将体内箭毒压制,只待慕还带着解药能来找他换回“无极神衣”。 不出叶明欢所料,慕还得手之后便一路逃离,众人追他不着,等他知道自己上当的时候已经是破晓时分。慕还手中拿着《轩辕兵书》,一时半会还没有想清楚事情始末,只道是叶明欢骗了自己,于是便咬牙切齿一心想要找叶明欢讨回“无极神衣”。 不死刀慕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夺走了叶明欢手中的“无极神衣”,这已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江湖中所有人都在追查慕还下落。慕还吃了哑巴亏俨然已经成为过街老鼠,不得不让他恼恨,然而这真相也只有叶明欢和真正藏有“无极神衣”的人知道了。 天刚微微亮,阳春白雪这才初化,阳光破晓而出,温柔的铺洒在成片的屋顶上,东京城的屋顶上金光成片,屋脊宛若金鳞蔓延而去。只见慕还身如黑色飞鸟踏瓦而来,飞身窜入远威镖行,一行镖师立马手持长矛冲他指去。 慕还冷眼看着堂中稳坐着的叶明欢,歪嘴冷冷一笑,“你好狡猾!居然骗过了天下人,让别人误认为我夺走了真正的‘无极神衣’!” 叶明欢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饮着茶道:“你很是厉害,才半宿功夫就摆脱了追兵。蜜蜂看见蜜糖总是会紧追不舍,瞧你也辛苦得极……连夜奔波定是劳累,何不坐下来喝口茶?歇歇气再说!” “废话!我要的是‘无极神衣’!赶快交出来,休再耍什么花样!”慕还说完把刀直指向了座上不温不火饮茶的叶明欢。 一旁谢晟武立马站了起来道:“叶兄弟根本就没有什么‘无极神衣’,你要他拿什么给你?明明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误认为我们有什么神衣的!” 慕还冷眼看着他们,半信半疑的道:“你、当真没有‘无极神衣’?” 叶明欢起身,一挂白衣如水垂落。之见尘埃在清晨的光晕中轻轻飞扬,他坦然的说道:“我确实没有‘无极神衣’,包袱里的就是那本《轩辕兵书》,事关重大,无论如何不能向外人泄露。我只是想救人,情非得已才承认自己有‘无极神衣’的。” 慕还突然冷冷一笑道:“哼!无论你有没有‘无极神衣’,如果你还想要回你的兵书就去拿‘无极神衣’来换!” 叶明欢摇头苦笑,“天下哪会有那么傻的人?居然用神功来换兵书,你以为我会这么做吗?” 慕还道:“别人或许不会,不过你一定会,因为你答应了人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叶明欢,我限你一月之内找到‘无极神衣’!到时候我会来取的!” 慕还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瓶解药,扔了过去,然后看着伸手接住解药的叶明欢,冷冷的说道:“这个黑锅我可不会白背!” 看着慕还飞身离去,谢晟武和云冲都满是担忧。谢晟武转头看向满脸平静的叶明欢,说道:“叶兄弟,这可如何是好?” 叶明欢颇为平静的道:“我早已料到,心想慕还如果是个冲动的人必定会与我再战,不过他比我想象中冷静得多,居然要挟我去找‘无极神衣’来换兵书!” 谢晟武抱拳一挥,龇牙怒道:“都怪我们连累了你!” 叶明欢拍拍他的肩膀,温和的说道:“谢大哥,你切莫如此说!” 谢晟武道:“看来慕还很了解你,倘若是别人定然是不会这么做的,但是你答应要把《轩辕兵书》带给轩辕将军的后人,就一定会做到!” 叶明欢满心平静,转头看了看他和云冲道:“你们先把解药吃了,然后再把燕云走镖回来的经过与我说说,我想从中寻找些线索来。” 云冲点点头道:“叶兄弟,你真的要帮地狱门找那件神衣?” 叶明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不管怎样,先找到‘无极神衣’的下落是当务之急!” 云冲点了点头,二人吃过解药之后又把一路经过与叶明欢说了说,却也不觉有何蹊跷,无非就是神衣失踪之时,他们的镖行碰巧从当地经过,众人久寻神衣不着,所以怀疑起了镖行,故而错误追踪而来。晌午时分,叶明欢坐在房中运功行气,调理生息,吐纳一周后突觉得丹田之内有股绞痛,不由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正觉奇怪之时,只觉浑身发抖,竟然一头栽倒在床。 待谢晟武和云冲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浑身虚脱,满身僵冷。这般突如其来的变故着实让二人吃惊,谢晟武连忙替他找来大夫,经大夫把过脉搏,摇头称查不出病因,或许是练功行气之时不小心走火入魔所至。送走大夫之后谢晟武和云冲满脸焦虑,谢晟武不由叹道:“不知是不是羊角镖的毒性未根除干净所至?” 云冲摇头道:“谢大哥,以我之见叶兄弟不像是中毒,这般冰冷如尸的躺着,又浑身僵冷……似乎是中了什么邪术!” 谢晟武蹙眉道:“叶兄弟这病来得太突然了,只怕是慕还暗中对他下了毒手!” 云冲道:“应该不会,慕还既然要叶兄弟替他找‘无极神衣’就不会暗中对他下毒,会不会是?” 谢晟武见云冲欲说又止,连忙问道:“云冲,你但说无妨!” 云冲满脸忧虑的抱拳道:“我担心是着了鬼道子的道!” “啊!你说鬼道子!”经云冲这么一提醒谢晟武这才想起来,在叶明欢与他们交手的时候鬼道子确实朝他撒过一些金粉,也不知那金粉是毒药还是蛊毒?倘若是“神墓邪医”鬼道子暗中在他身上下了蛊毒,只怕是无人能解了。 谢晟武连忙叫道:“如果真是鬼道子干的,我们该怎么办?叶兄弟他岂不……” 云冲道:“谢大哥,叶兄弟予我们有恩,就算拼了一死我们也要去找鬼道子替他解除蛊毒!” 谢晟武摇头道:“鬼道子此人邪恶,必定不会好心替他解蛊。我们此去只会徒劳。” 云冲满心思索了一番,然后道:“蛊毒乃苗疆所有,我们立刻启程前往苗疆,求高人替他解毒。” 谢晟武摇头,“一来一回只怕耽搁不起,神医派的神医古堂就在洛阳城……云冲,召集兄弟们,我们立即赶往洛阳,寻求神医派掌门医师救治!” 云冲点点头,二人立马带人整理行装,即日启程赶往洛阳。 洛阳在唐朝被封为“神都”,到了宋朝时期也被称为“西京”,东京与西京相隔并不算远,一行车马连日奔波,翌日清晨便已到达到洛阳境外。此时大雪初化,洛阳路道两旁翠竹笼烟,一抹艳丽桃花纷落,几人越过一座高山,已经到达神医古堂所在的山脚之下。这山脚下有千层石阶通往神医古堂,几名小药童正在打扫古道,远威镖行的人抬着担架上的叶明欢顺着深幽古道一路而上,只见四周群山环拱,孤峰突起,怪石嶙峋,巍然耸立,高山深涧,空寂幽沉。 上得千百阶梯后才进得神医古堂,堂内空静一片。两鼎炼药的大丹炉内炉烟袅袅,堂中供奉的是药师琉璃光王如来神像,俗称大医王佛,左右两边各供六位药叉大将,分别是:宫毗罗大将、迷企罗大将、安底罗大将、頞你罗大将、伐折罗大将、因达罗大将、波夷罗大将、摩虎罗大将、毗羯罗大将、珊底罗大将、招杜罗大将、真达罗大将。十二药叉大将神姿各异,都身披彩衣云霞,金盔闪闪,胸前各自铭刻篆体小字,篆刻着药王十二大愿。问得留守的药童才知掌门医师趁着大雪初化已经山上采摘药材,这一来一去也得一月有余才会回来。 云冲皱眉,大叹无奈。只见那谢晟武连忙拉过那药童手臂,问道:“小药童,那你们神医派除了掌门以外,医术在鬼道子之上的还有何人?” 那小药童是个小胖墩,肉嘟嘟的小脸甚是可爱,只见他口吐一口冷气,仰头道:“鬼道子药师上面还有一个师姐梦药师,她的医术深得掌门医师真传,不过为人有些古怪,不喜好和人接触,平日里也只是在神医古堂后院打点草药,我们也不敢惊动梦药师她。” 谢晟武听得神医派内还有高人,不由心中大喜,心想为今之计只有去求求鬼道子那姓梦的师姐,或许她能替叶明欢解蛊。 于是便命人抬着叶明欢往神医古堂后院走去,那神医古堂后院两边都是茂林修竹,一条小径用雨花石铺底,花开幽径,乃是一空旷院落。院内摆放着一排排木架,木架上晒着一簸箕一簸箕的草药,草药在阳光下散发着微甘的香味,只见一间茅草房外吊着几盆山谷里的幽兰,虽然不是什么名品不过开出来的花朵却幽香得很。廊庑之下光影倒错,只见一抹潺潺溪流顺着茅草房旁边的山石上留下,发出清脆缠绵的声响。那茅草房门半开,里面有人在煎煮草药。那罐草药上升起冉冉白烟,药汤在罐内“咕嘟咕嘟”做响,除此之外,屋子内甚是安静。 谢晟武与云冲相对一视,然后不由壮起胆子,高声道:“在下是东京远威镖行的镖师谢晟武,如今携一兄弟前来看病,恰逢神医派掌门入山采药,然我兄弟病情严重耽搁不得,所以才来叨扰梦药师你!如有打扰,望你老人家见谅!” 只见此刻茅屋的门咯吱打开了,从里面走来一个头戴白色斗笠的女子,她一身素白,莲步姗姗,罗衫宛如云边漂浮,那白色斗笠四周全都围着白纱,白纱一直垂坠到她的脚尖,裙裾蛱蝶环绕,将她整个人团团围住。也只在她这么推门出来的瞬间,一抹清风划过吹起面纱一缕,只见那纱内宛若空谷惊鸿。她神态优美,面白如玉,凝脂可破,眉若远山,双眸幽幽,一双素唇不施粉黛,却透着一股子水灵的粉嫩,这出尘轻罗那是什么老人家?分明就是一活脱脱的妙龄女子,冰清玉洁得宛若云中仙子,虽然只是这么匆匆一窥,却也美得绝尘。 那谢晟武和云冲顿时呆住,呆呆的瞧着她向他们走来。 她低头看了看地上担架上的叶明欢,然后隔着面纱问道:“此人怎么了?” 她声音温柔似水击石,清脆如风中铃,令人听了也要失魂三分。她这一问到显得对刚才那句“老人家”并不在乎,一直以来人们都理所当然的认为鬼道子的师姐梦夙心应该是位老人家,既然是他的师姐必定年龄在他之上,却不料她只是位豆蔻之华的年轻女子。 这梦夙心原是个孤儿,一出生就被人丢弃在古道的石阶上,幸而得到神医派掌门鹤颜发收养,所以她的辈分自然在半路投入神医派的鬼道子之上。神医派的人个个都有些古怪脾气,那鬼道子为人有些邪气,然他这位小师姐则是为人孤僻寡淡,与人疏远生冷,如今见着别人对她客气,说话间的言语却也冷冰冰得极。 那谢晟武知道自己唐突了,连忙底下头去不敢直视,拱手作揖道:“梦药师……恕谢晟武不知,刚才言语上冒犯了你……多有得罪,请你见谅!” 虽然梦夙心头上始终戴着白色面纱斗笠,可是谢晟武仍旧不敢直视于她,他虽然瞧不见里面女子神情,可是总觉得一双冰冷的眼眸令人不敢直视,即便她美若天仙,却也绝冷如冰。 梦夙心并不关心他是否冒犯了自己,只是走到叶明欢身边,俯身弯腰,伸出两根纤细如荑的手指放在他手腕上探脉,然后道:“此人身上中的并非是寻常之毒,而是苗疆的蛊毒。却不知是如何被人下了蛊的?” 谢晟武瞧见梦夙心医术了得,如此轻轻一探就能知道叶明欢身中蛊毒,这也正好印证了他和云冲之前的猜测,叶明欢确实是着了鬼道子的道。于是便拱手道:“梦药师有所不知,我兄弟身上中的蛊毒正是令师弟鬼道子所下,我等百般无奈只好前往洛阳来求神医派解蛊。” 梦夙心听完,不由起身叹道:“我那师弟为人古怪,医术涉猎甚广,没想到居然学会了苗疆蛊毒。”这番话语似乎是在称赞“神墓邪医”鬼道子厉害,竟然并不把心思放在病人身上。 云冲瞧见满心着急,心想蛊毒是她神医派下的莫非这位梦药师不愿替他们解毒不成?连忙道:“梦药师,无论如何都请你救救叶兄弟!他本和鬼道子无冤无仇,只怪他们误会叶兄弟手中有‘无极神衣’,叶兄弟为救我和谢大哥性命才中了鬼道子的蛊毒,如今还请梦药师搭救我叶兄弟才是!” 梦夙心听到这儿,不由觉得好奇,只见她白色斗笠轻轻抬起,婵娟之声问道:“哦?是何种误会?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这谢晟武和云冲为了求得梦夙心施医救人,不得不把画屏山庄上发生的事情与她说了一遍,这梦夙心向来不涉足江湖之事,为人寡淡,平日里也只是医书陪伴,偶尔山上采摘药材与山林美景为伴,兔儿鸟兽为友,如今到难得她有心情听听武林中事。 她听完谢晟武等人讲述事情来龙去脉,不由得有些好奇的看着担架上躺着的剑眉男儿,心想:“没想到此人居然如此重情重义,为了搭救兄弟而落难,又险些遭人误会才被师弟下了蛊毒,既然是场误会看来自己得替他解去身上蛊毒才是!” 她轻声道:“既然是这样,那便把他留下吧,你们可以先下山去了。” 谢晟武见梦夙心肯将叶明欢留下医治本是满心欢喜,可听她让自己下山去,不由又有些担心,于是皱眉道:“可是……” “你们是放心不过我的医术么?如果是这样你们就把他抬回去。”梦夙心说完转身准备回去。 谢晟武连忙叫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梦药师不喜人打扰,我等下山静候便是!” 梦夙心道:“你放心,等他蛊毒好了自然会下山去与你们会合的。” 谢晟武和云冲相对看了看,然后撤回镖行之人,一起转身下山去了。 正文 第七章 美婵娟施针救人 这梦夙心答应替叶明欢解蛊,一方面是由于叶明欢中蛊经历奇特,另一方面则是对于蛊毒的好奇,同样身为神医派的高徒,在医术上她和鬼道子自然暗中有些较量,虽然她为人寡淡,不过在医术上面却甚是好强,或许这也是每位医术高明之人的通病,都喜欢钻研无上的医学。既然鬼道子开辟新的医术,以死人之毒来下药,又研究蛊毒之术,自己身为师姐的自然不能输给他。 她先替叶明欢号了号脉,然后又用刀从他手腕之上取些血液进行试炼,几味药草下去都不见功效,不由心中惊叹,却不知这鬼道子去苗疆学的什么蛊毒?居然如此厉害!看来并非寻常蛊毒,于是便准备翻看医书典籍进行研查。以防他体内蛊毒发作,她先是用银针扎了灵墟、神封、天池几处穴位替他稳住心脉,暂时控制了蛊毒,然后连夜翻看医书,查找医治蛊毒的方法。神医古堂内医书典籍甚多,除《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外还有孙思邈的《千金翼方》,皇甫谧的《针灸甲乙经》……另外有些还是掌门医师鹤颜发亲自撰写的札记,对于蛊毒之术自然也有不少记载。 夜色深沉,一轮明月高悬,宛若夜龙吞珠,四周静谧非常,只见松柏在风中微微颤抖,一间荒废了的古寺庙门半掩。黑夜里慕还踏雪纵身飞入,宛若一只轻盈的枯叶蝶跌落,悄无声息。 只见庙内闪过一抹烛光,那悬在梁上的红色灯笼燃起了一抹幽亮,庙堂内走出一个身披黑色金边孔雀翎褧衣,浑身着黑色紧身皮衣皮裤的女郎。她纤细的腰上绑着黑色皮革宽边腰带,一双过膝的黑色长靴将小腿绷得曼妙修长。黑色大帽压住了眉檐,瞧不清上半截面容如何,下面却是肌白似雪,唇娇如莲,黑褧之下显得分外妖娆。褧裾如蝶,拖着地上荒草唆唆作响。 来者道:“你失手了?”声音幽幽轻绵。 慕还瞧着她道:“是魔君派你来的?” 女郎道:“如今神衣下落不明,魔君很是担心……所以他要你尽快找到神衣。” 慕还叹道:“几番周折,我已丢失神衣线索,现如今还背上了黑锅。江湖中人四处在寻找我,他们都以为我夺走了‘无极神衣’!” 女郎冷冷笑道:“倘若我们不是从小认识,我也会怀疑是你拿走了神衣。” 慕还抬头看着她,那还双冷厉的眼神中似乎透露出一丝温柔,道:“谢谢你相信我!魔君是否怀疑我?” 女郎道:“身为地狱门门主,他又岂会如常人那般浅蠢?那些谣言只不过是纤芥之疾,你不必在意,不过你若是想骗他也是不可能的!” 慕还道:“我誓死效忠于地狱门!” 女郎道:“如今你的处境危险,魔君吩咐要你暂时不要露面,先去查那些契丹人的身份,看看他们替谁卖命。我再暗中查探神衣下落。” 慕还点点头道:“我知自己如今不便于行动,所以要挟了叶明欢替我去寻神衣下落,他一旦寻获神衣就会来换取这本《轩辕兵书》,我离开后你可以借此人之力来查神衣。” 女郎接过他手中兵书,冷冷一笑道:“你好是天真,神衣上的武功盖世天下,他如何会不动心?反而来换一本破兵书?” 慕还道:“《轩辕兵书》阵法神奥,他既然受人之托定会要回兵书。以我所见,叶明欢是个守诺重于自身利益的人。” 女郎道:“哼,你当他是君子?江湖中没有君子……逞一诺之约,乃是傻子才会做的事!他的重情重义未必能换自己周全。怎么?你才与他交手一次就对他这么了解了?” 慕还双目一凝,冷静的道:“有些人,你似乎早已认识,一眼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对叶明欢就是这样的感觉,无论敌友。” 女郎轻声一叹:“真是难得!可惜不死刀生来就没有朋友——只有敌人。” 女郎说完举着那盏幽红的灯笼准备离去,走过慕还身边时幽幽说道:“你要保重!”话语轻绵,却是无关冷暖。 锦袍划过的瞬间,慕还伸手拉住了她,褧衣阔袖瞬间从她白臂上滑落,褧边上的孔雀翎潺潺如流水滑落,只见那半截露出来的手腕上戴着一只古绿玉镯,那冰冷纤细的手儿软绵绵的就握在他的手心,他道:“我对你也是这样的感觉。” 她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没有说话,寂静得如同一座冰川,对他的言语毫无回应,安如穿堂之风,空荡荡的一过,撞击不到任何东西。寒风凛冽,直到他内心渗寒,慢慢将她的手放开。 她披着褧衣的身影缓缓走入夜色之中,寒风肃杀,衣袂婆娑,汲汲顾影,空谷幽兰,显得那么的孤决。 ——这是命运,无处可逃。 “咳咳……” 房内熏着一盏古铜雕花的香炉,香烟袅袅,四周散发着一股淡雅的草药味道。叶明欢初初醒来,只觉自己昏睡了很多日,浑身无力,伸手支撑着床榻坐起。 环顾一周,茅屋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只药罐放在石桌上慢慢温煮,他着了鞋袜走了下来,双脚落地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毫无力气。他护住有些难以喘息的胸口,然后慢慢走出屋子。只见庭院内有着一架架草药,一个白衣女子正在簸箕里翻捡草药,风吹过,略显单薄,白如雪,举止处尽是幽兰之姿。她的头上戴着白色斗笠,白纱长齐脚面,身形轻盈的在药架四周走来走去,一双素白的手在草药堆里这么轻柔拨动,将草药摊匀了好让阳光照晒。 她没有转过身去,却知他已经起身,只是淡淡的问道:“你好些了吗?” 叶明欢道:“我这是怎么了?” 她边翻弄着药材边道:“你难道不知道么?你身中蛊毒,是你镖行的朋友带你来这儿的。” 叶明欢诧异,然后仔细回想事情经过,这才推敲出几分,心中想道:“难道是自己在打斗的时候不慎吸入了鬼道子撒来的金粉,而那金粉当中掺有蛊毒?”他满脸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道:“莫非是你救了我?” 梦夙心转身,白衣阔袖处飘来一阵药香,看着他道:“我还没能救你,只是用几味药材替你熬了些汤药,再以银针走穴,暂时压制住了你体内的蛊毒。不过蛊毒有别于一般的毒,解蛊的方法也多,需要对症下药。我尚且还不知道你中了我师弟哪种蛊毒。所以,解蛊还需些时日。” 叶明欢蹙眉诧异,道:“师弟?” 梦夙心点点头道:“‘神墓邪医’鬼道子是我师弟,我是神医派的梦夙心,掌门医师鹤颜发的大弟子!” 叶明欢道:“哦……原来是梦药师,可是听姑娘的声音却甚为年轻!为何鬼道子会是你的师弟?” 梦夙心道:“你如何断定我年轻?难道我就不是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么?” 叶明欢看着白纱下的她,虽然看不到她的容貌,可是年轻女子嗓音上轻柔的灵气是无法掩饰的。他憔悴的微微一笑道:“医术高明的人确实有灵药让自己返老还童,即便是位老者也能让自己的面容恢复青春,我虽然未曾见姑娘容貌,但声音是无法修饰的。姑娘说话语调虽然平淡,可是却脆如流水缠绵,纤柔悦耳,所以我觉得你是位年轻姑娘,而非拥有如花容颜的老者。” 梦夙心低头微微一笑,面纱下的微笑灿如莲花,她只觉得叶明欢是个有趣的人,也不正面作答,只是怀抱一簸箕药材走过来道:“我该替你看病了!” 叶明欢点点头,随她入内。只觉跟在她身后自有股药香清幽,忍不住想多闻一会儿,心想她定是位不染脂粉的绝色女子才对,于是对她脸上容颜也甚是好奇。 他道:“姑娘常年都戴着面纱吗?” 梦夙心边张罗着针匣、药酒,边道:“是的,我已习惯如此。” 叶明欢又道:“把自己与别人隔开,似乎是要连尘世也一起隔开一般,如此不食人间烟火,姑娘是想顿化成仙么?” 听完他的话梦夙心再次呵呵一笑,她为人冷僻,却几次被他的言语逗笑,不由道:“你真是一个有趣的人!我只是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戴着这顶斗笠,觉得面纱下的一切都很是清净,没有烦忧。” 叶明欢点点头,然后道:“人和人之间其实也有很多乐趣,不尽然全是麻烦和烦忧的。” 梦夙心道:“对别人或许会是,对一个药师来说就不尽然了,来找我们的大都是病人。” 叶明欢问道:“和病人打交道麻烦吗?” 梦夙心回答道:“麻烦,你不就是来给我添麻烦的人么?” 叶明欢道:“既然麻烦,你为何还要救我?” 梦夙心道:“人虽然麻烦,可是探研医术却是我的乐趣,所以我喜欢病,只是不喜欢人而已。” 叶明欢笑道:“呵呵,真是有趣,人人都讨厌病,姑娘却说自己喜欢病。” 梦夙心道:“有了病症我才能施展医术,才能从中得到精进。” 叶明欢摇头一叹:“望我不是这样的,否则的话姑娘留下了我的病,却讨厌与我打交道,我会觉得难过。” 梦夙心摇摇头道:“没有人会喜欢和大夫待在一起的,他们也不会盼望和大夫待一起太久,因为这样就意味着他们的病常治不好!”她说完已取出银针,朝他神庭、耳门二处施针,然后道:“《十三经注疏》中称:以毒药药人,令人不自知者,今律谓之蛊毒。蛊毒自古以来都是苗疆秘术,施蛊之人按照蛊毒的不同分成‘活蛊’和‘虚蛊’。‘活蛊’则是五月五日聚百种虫,合置器中,令其相啖,余一种存者留之,最后这只就被称为蛊。其中包括蛇蛊、蛤蟆蛊、蜈蚣蛊、蜮盎、蝎子蛊、金蚕蛊等等。然而‘虚蛊’则不同,‘虚蛊’比‘活蛊’更甚,下蛊者的蛊术要更为高明一些才能掌控。‘虚蛊’,无形无色,让人难以察觉,一般是毒物的幼虫或者卵,还有的是蕈菌和病菌,它们是靠某种诱引来触动发作,比如说人的唾液或者血液。” “蕈菌?”叶明欢不解的问到。 梦夙心道:“蕈菌也就是苗疆人称的‘蕈蛊’。唐韵有云:慈荏切,寻上声。菌生木上,称为蕈。蕈蛊是一种菌类,形体微小,甚至连肉眼都看不到,不过一旦植入人体就会借助人体的体温和血液不断繁殖开来,最终导致中蛊者毒发身亡而死。当然,也有蕈结合卵一起运用的下蛊手法。蛊毒,千奇万变,不是你我所能知晓的。它们都是在无声无息之中进入人体,可由食物、水、空气传播。中蛊者形神差,开初会觉得气胀、心烦,渐渐的会腹痛、呕吐、心绞痛……当蛊毒由五脏蔓延到大脑的时候,人还会产生幻觉,人体五脏被蛊毒腐蚀就会呕血或腹泻而亡。痛不欲生者在蛊毒控制了大脑之后,甚至会做出一些失常的行为,所以说蛊毒变幻万千,倘若找不到你所中的是什么蛊就贸贸然下药,只怕会百毒摧心而亡。” 叶明欢皱眉叹道:“没想到蛊毒之术居然有如此多的学问!听来真是令人胆战心惊!” 梦夙心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些无形无色的蛊毒,很多武林高手都是命丧于此,他们即便武功再高也难防这无形无色之物。我那师弟既然肯花费心血来研究它必定有它的用处,更何况他自称‘神墓邪医’只怕这些蛊毒之术在他手中已经经过一番研究另有变化。” 叶明欢不由心中暗暗担忧,道:“这无形无色的东西居然如此厉害!” 梦夙心接着道:“你被抬到神医古堂的时候,神色苍白,身体僵冷,是由于蛊毒顺着你的鼻腔进入了体内,开始控制你身体上的血液循环,故而会让你感觉身体僵冷。当蛊毒侵入你的五脏六腑之后你就会感觉腹胀难受,胸闷气短,心脏绞痛不已,这个时候表明蛊正在你的体内开始复苏和蔓延。幸亏你镖行的朋友将你及时送来,否则的话再晚个三天那些蛊毒就会在你体内复苏。” 叶明欢点了点头,然后道:“可是你是如何能阻止我体内的那些蛊毒复苏的?” 梦夙心道:“中蛊之人最忌心急心躁,运功打斗,这样只会加促你体内的蛊毒复活,死得也更快。我只是暂时用银针扎住你几处要穴,让你放慢心跳和血液的流速,再配以几味平心静气起到催眠作用的草药予你服用,这样一来就可以让那些蛊毒暂时进入沉睡状态,令你延迟蛊毒发作的时间。依我这几日来的诊断你中的应该是‘虚蛊’中的一种,然而我却还不知你体内中的是毒物的虫卵还是蕈菌,亦或者病菌。所以贸贸然不敢下药!” 叶明欢点点头,“可是你终要找出蛊毒种类才能替我医治。” 梦夙心点点头道:“没错,所以这几晚我都在翻看师父的药书札记,发现了一些辨别蛊毒种类的方法,所以才从你腕部取血进行研究。” 叶明欢道:“结果如何?” 梦夙心道:“需要看看你体内血液与药物融合后的结果才能判断!” 梦夙心说完取来案上的檀木盒,将它放在桌上,然后从里面取出四只小瓷碟,小瓷碟晶莹剔透,里面盛着从叶明欢身体上取出的血液。梦夙心用手指着四只瓷碟道:“血液分别放入四只瓷碟中,瓷碟中都混有识别蛊毒的药剂,只有这一只变色了,你瞧血液之中透着一股绿色。” 叶明欢不解,问道:“这说明什么?” 梦夙心将瓷碟抬起,只见底部写着蕈蛊,她道:“如果是这只瓷碟内的血液变色,就证明你中的是蕈蛊。” 叶明欢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身体上的血液和识别蛊毒的药剂混合产生了反应,只要哪只瓷碟内的血液产生变幻就说明我中的是哪种蛊毒。” 梦夙心点点头道:“没错,你中的是蕈蛊。因为我之前医治,所以蛊在你血液内尚未发作。我之后会为你配制解蛊的解药,现在这粒‘血毒丸’你先服下,然后自行运功调息,气血行至任督之后再替你放出体内的血液,如此这般,隔七日放血一次,再服下解药,反复如此,只需一月便可将体内蕈蛊排出干净。” 叶明欢点头大喜,道:“夙心姑娘果然厉害!叶明欢在此谢过!” 梦夙心此刻从一白瓷药瓶中取出一粒“血毒丸”,药丸红如蔻丹,花生仁般大小,倒在手中递给他服用。叶明欢把药丸放入口中只觉一阵淡淡药香味甘,服下之后打坐行气一周,只觉身体气血舒畅。梦夙心为了防止解蛊之时蕈蛊入侵心脏和大脑,于是替他脑上穴道扎针之后又在他的心脏附近扎针,之见她在他的神藏、灵墟、天池三处穴道上扎了针,最后再取二根银针扎在他前臂正中,腕横纹上二寸处的内关穴和五寸处的郄门穴上。 边扎边缓缓道:“内关穴是络穴,乃八脉交会穴之一。经气至此分行到表里相属的手少阳三焦经,故穴如关隘,与阳经相联。而郄门穴则是心包经的体表经水由此穴回流到体内经脉处,它是连同人体心脉的要穴,故而在此处施针可控制心脉。” 叶明欢点点头,平下心神,只见那手腕上的血液慢慢从手中滴落流入碗中,这么放出体内毒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只见那碗内的毒血已有小半碗多。梦夙心这才取来止血药和绷带替他包扎,然后再拔出银针,最后从桌上药罐里倒出满满一碗汤药道:“这服汤药可以补血养气,你喝了吧。” 叶明欢点点头,药汤色泽润红,泛着微微金光,有一股阿胶和大枣的香甜,他仰头一口气喝下,只觉腹部一阵温暖,似乎身体里有些气力了。 此刻,忽听得门外有人在叫嚷,梦夙心眉头一皱,然后对他道:“你在屋内,莫要出来!” 见她说完已经推门出去,院子里冲进来五人,个个身披红色斗篷,叶明欢从窗户缝隙处一瞧,来的人不正是给他下蛊毒的鬼道子么?他不由心中一惊。 只见那鬼道子瞧见梦夙心,略弯腰行礼道:“小师姐,近来可好?” 梦夙心一手挥袖,然后单手负在腰后,淡淡的道:“师弟,你这般吵扰冲入,所为何事?” 鬼道子那苍白的脸色上微微一笑,那笑容宛如僵尸一般僵硬,却被两抹桃红修饰,瞧上去着实怪异。只见他一双眼珠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道:“听说师父上山采药去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梦夙心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一向都不关心神医古堂的事,怎的又突然回来了?” 鬼道子挑眉道:“哦……自从我离开神医古堂也有小半年了,一直都在潜行研究我的古墓医术。” 梦夙心冷笑道:“哼哼,医术明明是用在活人身上,你怎么反而去研究死尸?” 鬼道子笑着回答道:“哈哈,小师姐有所不知,那些古墓尸体上的病毒才是最为致命的,对我来说那可都是宝贝啊!” 梦夙心摇头道:“我看你研究那些邪门歪道并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害人。师弟,我劝你还是听师父的话不要去研究那些东西了。” 鬼道子笑道:“哈哈哈!小师姐你有所不知,医术这玩意儿死守就如同困水,只有不断的研发学习才能得以精进。对了,这次我回来是来取《紫舞抄》的。” 梦夙心蹙眉问道:“你要《紫舞抄》做什么?” 鬼道子突然嘿嘿一笑,凑近道:“近来我正在研究如何把死尸身上的毒菌、尸油提炼出来,可惜屡屡失败。我听师父说过《紫舞抄》内有记载着借助死尸淬炼毒药的方法,所以想要拿来借鉴一下!” 梦夙心道:“师父一直担心你会利用《紫舞抄》内的东西来炼制毒药,所以才没把那本《紫舞抄》交给你。” 鬼道子笑道:“哈哈!我知道。小师姐,我们不同路,不过不要紧,反正师父不在,你就偷偷把那本《紫舞抄》借给我拓写一份如何?” 梦夙心冷冷的道:“你以为我会答应吗?” 此刻躲在屋内窥看的叶明欢心中暗暗一惊,暗忖:“莫非鬼道子想炼制更毒辣的毒药来害人?他此举不难想到必定和那‘无极神衣’有关,他想利用死尸身上的毒菌、尸油来炼制毒药,如此骇人听闻,倘若成功即便是再厉害的高手都得在他手下丧命!” 鬼道子怀抱双袖,冷冷一笑道:“嘿嘿!小师姐,我客气一点才叫你一声小师姐的,你何德何能在我之上?这神医古堂师父迟早也是要传给我的,更何况区区一本《紫舞抄》?” 鬼道子边说边已双袖一挥,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爪已朝她头上袭来,叶明欢大叹不妙,却见那梦夙心白衣一闪,人已经侧身跃出一米之外,神行缥缈,倩影无踪。 那鬼道子嘴角一阵抽搐,发出一声冷笑,如今鹤颜发不在神医古堂,正是夺取那本《紫舞抄》的大好时机,他几次想要查找《紫舞抄》不成,本来心想等师父百年之后这神医古堂自然是他的,到时候再取这本《紫舞抄》不迟。可如今“无极神衣”一出,倘若他不尽早炼制出更厉害的毒药来,只怕是难以夺取的。所以这鬼道子追踪慕还不成,转念一想,每逢山雪融化之时鹤颜发便会上山采药,何不趁机去取那本《紫舞抄》?于是就转道上了洛阳神医古堂。如今得知师父不在堂中,神医古堂独留几名药童和梦夙心看守,他自然是有恃无恐,势必要得到那本《紫舞抄》。 梦夙心知他已魔障入心是规劝不了的,此番而来势必是想趁师父不在欺负自己夺到手抄。鬼道子红篷一扬,手下四名弟子已经形如鬼魅一般将梦夙心团团围住,只见那鬼道子红篷之下探出两只瘦骨嶙峋的手爪来,五指干瘦宛如铁骨,唰唰几下朝那梦夙心袭来,梦夙心白衣婵娟飘飞,身体左右侧过,身旁四名红篷弟子已经朝她挥剑杀来。她白裙飞上扬起,一脚踏着剑尖跃上,再腾空翻身跃下,与此同时,那鬼道子突双爪做拈花状,双掌朝上打出一招“拈花朝天手”向她打去,那掌法力道强劲,只见一股掌风霸道袭去,梦夙心那白色裙裾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再度腾空跃起。掌力将她斗笠四周的帷幔吹起,只见一头墨玉秀发飞扬,却见她一个侧身,双腿收紧,一招旋腿踢将袭来的四名红篷弟子纷纷踢开,然后翻身鱼贯而下。只见那白裙之中突然划出一把华丽的玄铁扇,黑扇如同蝶翼,铁骨铁面,两面秀一枝白梅浩瀚,那扇子哗啦啦从她宽袖之下滑出,宛如蝴蝶扇翅而飞,瞬间直划向鬼道子颈下,鬼道子瞪目一惊,连忙仰首弯腰倒下。她身后四名红篷弟子飞身跃起,红篷飘飘,四把利剑同时朝她身后袭来,屋内叶明欢大叹不妙,欲跃窗而出,却见梦夙心白衣之下呼的又飞出一面玄铁扇来,漆黑如风的扇面锋利无比,哗哗几下,已经划破了四人的胸口,四人纷纷被玄铁扇击落。铁扇宛如黑色蝴蝶,极其诡异的又飞回到了她的素手之中,两把铁扇在她手中宛若曼妙黑蝶翩翩起舞,只见她白衣左右穿梭,美若林中仙子。 正文 第八章 紫舞抄情殇迷离 鬼道子张嘴呼哧一声,四根银针纷纷打向四名弟子脑门之上,只见四人忽双目赤红,面目狰狞的朝梦夙心头上扑来,梦夙心一招“乱蝶穿花”从他们四人的长剑之下侧身旋转而过,身形优美,一双玄铁扇随之哧哧向他们飞去,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屋内叶明欢瞧见,心中暗叹:“这黑扇兵器古怪之极,手法奇特,令人防不胜防!”瞧那梦夙心身法缥缈优美,却也不似在对敌,而是在独自翩跹起舞一般令人动容。 鬼道子忽然身躯半蹲,长袍一扬,滑开马步,曲肘抬臂,强中带风,双手似龙爪状,力道苍劲,哗哗交叉飞速而出,朝那梦夙心面上袭来。梦夙心左右回身闪躲,宛如乱花丛中蝶戏,让他琢磨不着。那鬼道子忽运足内力,一股黑色烟雾朝他袖口打出,叶明欢大叹不好,这鬼道子善使阴招,不知这回又喷的是什么毒雾?只见他急忙大呼:“夙心姑娘——小心!他袖中有毒!” 梦夙心收回玄铁扇,双扇在手,手作兰花,运气反手一挥,便将那毒雾又反挥回去。鬼道子嘴角抽笑,连忙侧身躲过,然后转开龙爪手,气催掌心,力达十指,右手上前翻爪转腕扣指,一把将梦夙心左手腕部扣住。梦夙心连忙双腿弯曲成“观音坐莲”,再使出一招“潜龙探海”,伸出右手朝上探去,手中玄铁扇随之哗的打开,朝那鬼道子下颚划了上去,那黑扇锋利如刀,从下向上划过直达他的额头,鬼道子皱眉一怔,急忙仰面躲过,侧身上前,左手掌心向上,通天地之气,汇浑身之力,“砰”的一掌,打在了她的胸口上。 只见梦夙心中掌失衡朝后倒去,叶明欢急忙从屋内跃身窜出,然后一把将她抱住,待二人旋转落地,那鬼道子一脸坏笑,道:“嘿嘿……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小子!小师姐,你居然藏了个年轻男子在房中,真是不知羞耻!” 梦夙心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鬼道子老谋深算,知道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自己的清白,仰头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真是可笑,我道小师姐干嘛这么紧张?原来是偷偷和人在房中幽会,这般淫乱之举,真是有辱我神医派门声,等师父回来了我就把此事告诉他老人家,让他老人家定夺!” 梦夙心道:“哼,叶大哥明明是来我神医古堂求医的,你却出口胡言,用意何在?” 鬼道子歪嘴一笑,一双漆黑深陷的眼睛宛如豌豆打转,忽盯向叶明欢道:“求医?” 梦夙心点点头道:“没错,倘若不是你在他身上下了蛊毒,他又如何能上我神医古堂来?你明知其中缘由,还信口雌黄?!” 鬼道子脸色一变,连忙颤声道:“这么说来……小师姐你已经替他解了蛊毒?” 梦夙心道:“我也只是刚开始替他逼出身上的蕈蛊。” 听到这,鬼道子原本紧张的面容突然放松一笑,道:“这么说来他身上的蛊毒还没完全解除?” 叶明欢听到这儿立马查觉鬼道子在故意试探,他知梦夙心入世未深,为人单纯,连忙说道:“幸亏夙心姑娘医术高明,现在我身上的蕈蛊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如今倒是要和你算算之前的旧账!” 鬼道子本以为叶明欢身上的蕈蛊还没解,这样一来便无顾忌,如今听他这般说来,不由有些暗中担心,心想:“这叶明欢武功高强,能与地狱门不死刀一战高下,不可小觑。倘若他身中蕈蛊便无法与我对决,倘若他身上的蛊毒真的被梦夙心给解了那就不好对付了!”他一双眼睛半信半疑的看着叶明欢,这个“万一”在他心中满是七上八下的忐忑着,不由得内心不安,只见他双目一闪,指使身边的四人挥剑穿花朝叶明欢攻去。 梦夙心大惊,连忙白袖一挥,挑起手中玄铁扇挡住两人,之见另两人已经朝叶明欢身上袭去,叶明欢原地站立不动,见他单掌一挥已经将朝他袭来的两人给震飞出去,那两人翻身滚地。鬼道子暗中大惊,皱眉心想:“不好,他此刻竟然可用内力伤人!丹田气海,乃是脏腑之气相合,气与血自生,气神则无病。可见叶明欢当真无事!” 鬼道子有心顾忌叶明欢,然后挥袖道:“好!小师姐,既然你的情郎要为你出头,那我也不便纠缠——我们走!”说完已经招手带走四名弟子,一溜烟消失不见。 那梦夙心诧异的转头看向叶明欢道:“百草之蕈,非一日可解!你身上的蕈蛊明明还未解除,怎可运功行气!” “他这是在试探我!”叶明欢嘴中突然吐出一口鲜血,血染红衣襟,人已站立不稳,昏昏倒落。 梦夙心大惊,连忙将他扶在怀中,伸手替他号脉,双眉一蹙,大惊,“糟糕!刚才你强行运功使出内力,如今蛊毒已经开始腐蚀五脏,朝你心脉侵袭!” 叶明欢摇头一叹:“倘若我不运功骗他,他必定会痛下杀手……咳咳……我无碍。你那师弟奸诈狡猾,这招早晚会被他识破,只怕他会去而复返……” 梦夙心心无主意,便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叶明欢道:“不知你师父何时能够回来?” 梦夙心叹道:“每年雪化之时正是师父进山寻找山参草药之时,只怕他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叶明欢道:“这下不妙!那鬼道子为了得到那本药书一定会死守山道,只怕我们是出不去了。” 梦夙心道:“师父说师弟心术不正,故这本《紫舞抄》势必不能让他得到,否则的话后患无穷。” 叶明欢点了点头,突然土墙四周翻进五人身影,那鬼道子一行去而复返。只见他仰头哈哈大笑,嚣张的道:“哈哈哈……叶明欢,我就知道你诡计多端!幸亏我聪明,并未去远!小师姐,别只顾和你的情郎打情骂俏了,快把我想要的东西交出来!否则的话——休怪我手下无情!” 梦夙心摇了摇头,起身挥扇道:“你休想!” 鬼道子拖着红色斗篷,在她二人身边来回踱步道:“嘿嘿!那我便要让天下人知道神医派的梦夙心是个不知羞耻之人,竟然趁师父进山之时与人苟且!” 叶明欢起身拔剑,怒道:“休对夙心姑娘无理!” 鬼道子看着面色苍白的叶明欢,一脸愤愤,手中之剑颤颤巍巍,已无半点气力,仰头冷冷一笑道:“哼哼!蛊毒蚀心,这滋味不好受吧!你现在连运功的力气都没有还想拿剑伤人?叶明欢,别自作聪明了,我劝你还是省着点,以免蛊毒攻心而死!” 叶明欢道:“我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你侮辱夙心姑娘清白!” 梦夙心连忙伸手扶住叶明欢道:“叶大哥,中蛊者忌讳运功动怒,他这样说只是想要激怒你罢了!” 鬼道子看着梦夙心道:“呵呵!小师姐,有人愿为你的清白拼上性命,你真是好福气啊!这样的人可是世间难找哦……你若真是为了他好,就把《紫舞抄》交出来,我还能留他一条活命!” 叶明欢摇头道:“不可——” 梦夙心道:“好!那我就把《紫舞抄》交给你……接着——” 鬼道子大喜,连忙伸手去接,却不料梦夙心抛来的那是一双黑扇,他险些中招。 梦夙心趁机扶住叶明欢飞身越出后院,只见她裙裾飞遥,二人已经闪过竹林到达大堂,打扫大堂的两位药童已昏倒在丹炉两边。只听身后鬼道子扬声追来,大叫:“封住路口——休让二人逃走!” 一声令下,红篷弟子纷纷跃身上前堵住大门,那梦夙心一改方向退回药堂,双掌一挥,只见左右药叉大将神像已经轰隆隆移动,堵住了朝他们追来的鬼道子。鬼道子飞身跃起,朝药叉身上飞过,伸爪便向二人攻去,梦夙心一路退后,一路推掌挥去,那十二药叉大将神像左右交叉,纷纷朝鬼道子身上挡来,只见她白袖一挥,伸手扶住叶明欢腰侧,运功提气道:“走——” 眼前巨大的药师金身一转,身后居然出现了一个暗门,鬼道子见二人要逃,连忙飞身疾追,喝道:“休想逃——” 只见他利爪一挥,已经朝梦夙心后背袭来,啪嚓一声,利爪内力一摧,那白色斗笠白纱一角已经被他抓住,忽听“嗡”的一巨声,药师金身猛的一转,已经将鬼道子搁在了门外。鬼道子急忙飞身退后,手腕却被药师金身撞痛了,只见他伸手揉着手腕,然后看着手心里抓着的白色斗笠,怒道:“哼——梦夙心,你以为你躲进密道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 叶明欢此刻身在密道只觉周遭一片漆黑,虽不见身边的梦夙心,但却能闻见她身上的隐约药香,得知她也进入密道,这才放心。但又听得外面鬼道子这般说不由又有些担心,他道:“夙心姑娘……咳咳……你先走吧!咳咳……我留在这儿替你抵挡一阵!” 梦夙心道:“不用担心,这条密道师父只告诉过我,没有师父的秘符他是进不来的,我们可以从密道离开神医古堂!” 外面鬼道子听到二人在密道内的谈话,突然一阵冷笑,大声道:“小师姐,你可要想好了……你这一去便要成为神医派的叛徒,到时我会在师父面前说你和男人苟且,被我撞见,最后你居然不知廉耻的伤了我和人私奔啦!” 梦夙心扬声道:“师父他会明白我的,至于这本《紫舞抄》你也休想得到!” 梦夙心说完扶起叶明欢顺着密道两边的石壁,一路摸索着离开。 鬼道子甩袖,咬牙啐骂,却也无可奈何。 叶明欢身在暗处只觉胸口憋闷,呼吸压抑得急,咳嗽不止,豆大的汗珠滚落衣襟,一阵阵绞痛突然袭上心来,他有些神志不清,只觉落地双足软而无力,行步已是趔趄。梦夙心一路搀住他,闻着她身上的药草香味,他不由淡淡一笑,叹道:“你说的对!咳咳……看来我又要给你带来麻烦了……咳咳……我只会拖累你……” 梦夙心听他说话气息不稳,咳嗽得越来越厉害,知他蛊毒发作,便将他缓缓放下,让他背靠石壁坐下,然后轻声道:“叶大哥,你稍作休息!” 她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然后把密道两边的烛台点着,俯身看了看昏昏欲睡的叶明欢,瞧他面色黄差,额头上豆大汗珠直落,连忙伸手用白色衣袖替他擦拭,然后道:“叶大哥,你莫要睡去!我先用银针替你扎住心口前的穴道,暂缓痛楚!” 待得梦夙心替他施针暂缓痛楚之后,叶明欢才觉呼吸稍微顺畅了些,抬头瞧着眼前的梦夙心,此刻她头上的斗笠已经不在,烛火之下那娇容泛着柔光,一双柳叶蹙眉宛若云水,眼眸幽幽,睫毛纤长,白齿如贝,素唇绯红,那双唇纹柔美清晰,宛若娇花花瓣。这般美貌女子正如此温柔的俯身看着他,药香袭来,不由让他内心为之一颤,只觉是云霞间的白衣仙子来拯救他这个将死之人。 他虚弱无力的说道:“咳咳……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梦夙心摇了摇头,伸出二指在他颈部动脉上探了探道:“脉搏紊乱,时如游丝,时如洪涌……你有没有事我说了算。先服了这粒药丸,以防蛊毒袭脑!” 叶明欢无可奈何的微微一笑,服下药丸,面色苍白的道:“对了,夙心姑娘……那《紫舞抄》到底是本什么书?为何鬼道子如此急于想要得到它?” 梦夙心从怀中掏出一本红缎子封面的手札,幽幽的道:“我师父说过这本《紫舞抄》本是不该留在世上的,可是他又不能把它给毁掉。” 叶明欢不解,问道:“为何?” 梦夙心说道:“师父说上一代的神医派曾经出了两个高徒,一个是他,另一个是紫舞。紫舞是掌门师公的女儿,也是我师父鹤颜发的师妹,她天资聪明,对医术的研习甚至比师父还要高明许多,可以说已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紫舞师叔除了医术之外还痴迷于研究秘毒之术,这本《紫舞抄》就是她的手记。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师公把紫舞师叔赶出了神医派,说师叔做了有违门规的事情,一怒之下居然还放火烧光了所有师叔写下的医书手札……” 叶明欢道:“既然如此,怎么会留下了这本《紫舞抄》?” 梦夙心道:“师父和紫舞师叔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师父早已心中有她。《紫舞抄》内记载的并非是医术,而是秘毒之术,紫舞师叔担心《紫舞抄》会落在不轨之徒手中,所以一直都是交由师父替她保管的……却不料,这竟成为了她留给师父的最后念想。” 叶明欢点头道:“睹物思人,因此你师父才不忍心毁了《紫舞抄》?既然你师父心里有她,可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梦夙心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要找的人已经不在了吧……” 叶明欢叹道:“可是你师叔当年到底犯了什么错?以至于要被赶出神医派?” 梦夙心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几次问过师父,他只是哀声沉思,似乎变得更加伤心,我从未见他对何人何事如此伤心忧愁,唯独紫舞。” 叶明欢道:“他一定爱她至深,否则也不会托你保管这本《紫舞抄》。故人物,伤魂处。” 梦夙心带着叶明欢从密道逃出,二人几经辗转居然从一谷底而出。这洛阳城外怪峦奇峰居多,深凹之地也不知有多少,二人走出的地方正好藏匿在一处谷底,万仞深谷,云封雾锁,钟灵毓秀,乃是一片洞天福地。这谷底有一巨大温泉,四周种满了翩翩桃树,青山幽谷,烟波浩渺。因为这温泉,这儿似乎比别处温暖许多,这儿碧草如茵,鸟鸣溪溅,空谷幽静,宛若世外仙境。此刻正逢寒春乍暖,桃花盛开时节,那些粉桃鲜艳,开得娇艳欲滴,蝴蝶在花蕊上纷飞嬉戏,正可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二人正惊叹眼前仙境之景,却见一面石壁上刻着“桃花谷”三字,二人相互诧异。 梦夙心惊喜的道:“难道……这儿就是师父曾经说过的桃花谷?” 叶明欢诧异道:“桃花谷?你从未来过这儿吗?” 梦夙心摇了摇头,道:“我虽然知道药师金身后有条密道通往外界,却从未走过此密道,师父也曾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开密道……却原来他口中所说的桃花谷真有此地。” 叶明欢道:“这又是从何说起?” 梦夙心道:“你有所不知,师父曾经说过紫舞师叔喜好幽静,喜在桃花谷里钻研医学药术,这儿还应该有个‘素问阁’才对!” 叶明欢道:“素问阁?” 梦夙心左右寻找,忽然满脸雀跃的伸手一指,道:“你瞧——就是那儿!”只见几簇桃花乱草后有一石洞,洞上刻着“素问阁”三字。《黄帝内经素问》又被简称为《素问》,这洞府的名字乃是出于此处。 叶明欢用手扶住胸口,捡一块巨大石墩坐下。 梦夙心道:“我进去瞧瞧里面是否有治疗蕈蛊的草药。” 他点了点头,只见梦夙心走进了素问阁中,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手握几株草药,兴高采烈的走出来,冲他扬声道:“叶大哥,素问阁中真有草药遗留!我可以用这些草药替你配制解毒的丹药啦!” 在这艳阳之下,他才看清除去白纱斗笠的她着的是一身白色烟罗软纱,白色轻纱氅底下,阔袖和裙裾边上都用银丝暗绣着点点碎雨梨花,楚楚纤腰上系的是软烟罗裙带,素颜若光滑,面凝鹅脂,无施半点粉黛。一头墨玉长发齐膝,上面只用一支古铜色斜阳簪子挽住一缕发髻,置于脑后。他望着她,只觉她身后桃花绯红,旁似有烟霞轻笼,着实素雅清丽,宛若绝尘仙子,竟看得有些呆住了。 梦夙心微微一笑,看着他道:“叶大哥,你怎么了?” 叶明欢咧嘴一笑,道:“呵呵!没什么……没想到这洞天福地还有你这仙女下凡,让我恍惚以为是否到达了仙境!” 梦夙心摇头一笑道:“倘若不替你解除身上蕈蛊,我看你到达地狱的机会比到达仙境更快些!” 叶明欢笑道:“哈哈哈!真没想到你还会开玩笑!” 梦夙心一本正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道:“我可不是开玩笑,倘若蛊毒蚀心,就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需要尽快替你解除。否则的话,你命不久矣!” 叶明欢点了点头,然后随她进入素问阁中,只见素问阁内有四个红木药架,药架上放着一些药材,一只丹炉,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的是碾磨用的药具,药具零零散散的摆放一堆,上面挂满了灰尘蛛网,留住了时间的光影,令人无法追忆。显然这儿长久不曾有人来过,物件都还是原来的摆放,不曾被人挪动半分,一想到曾有一对璧人在此研讨医术,共此锦绣年华,如今时光恍惚,已如隔世,不由得令人有些黯然神伤。 梦夙心叹道:“流光飞逝,断肠一味最是伤人。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叶明欢看着她忧伤的侧脸道:“一寸相思一寸伤,唯独不负相思引。能彼此遇见已经是世间上最好的事情,我想你师父也不会后悔吧!” 梦夙心点点头微微一笑,二人在素问阁内找了一遭,只见梦夙心拉开丹炉附近的几屉药材道:“太好了,三黄四神都在这儿!” 叶明欢不解,问道:“何为三黄四神?” 梦夙心举头道:“休炼三黄及四神,若寻众草便非真。三黄指的就是雄黄、雌黄、硫磺。四神是指朱砂、水银、铅、硝。这些东西都是炼丹所用的配料,如此一来我便可以替你炼制解毒的丹药了。” 叶明欢点点头。 正文 第九章 古画屏神秘莫测 谢晟武下山之后便留下云冲等人守候,自己则回东京城善后去来。一到东京他便上画屏山庄负荆请罪去了,虽然契丹人因为误会才劫走了“血燕卵”,但镖确实是保丢了,如今只好任凭画屏山庄处置。这司徒钊倒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见这谢晟武浩气凛然,颇有几分侠胆,又肯担当,失镖一事便不了了之。一月之后,司徒钊找到谢晟武,要他帮自己保一趟镖,这物件可是奇特,居然是一面画屏。 这画屏山庄之所以得名一半是因为地形所至,另一半则是因为这面古老的画屏,据说这面画屏极其诡异神秘,见过真容的人世上没几个,就连司徒钊的两个亲生女儿都未曾见过一面,只是知道家中藏有一面古老的画屏,山庄也因此而得名。画屏神秘莫测,乃是唐朝贞观年间留下的古物,这镇庄之宝如今已有三百多年历史。画屏本来一直都存放在画屏山庄,却不知司徒钊为何要托他运走?谢晟武心里虽然有疑问,但行有行规,他自然是不便多问,再说此次走镖乃是将功补过之举,自然也是十分卖力。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画屏所要运到的地方竟也不远,是由画屏山庄运往东京城内的金风客栈。这金风客栈地处东京最繁华地段,客栈规模也算庞大,加上近日来即将举行的东京第一高手比武大会,客栈内更是鱼龙混杂。 司徒钊也知谢晟武心中顾忌,便暗中嘱咐,此事极为隐秘,故不宜由山庄出面,以免打草惊蛇,引来贼人。他们只需将画屏送到金风客栈,把它交给一个叫秋赏水的人便可。这画屏虽然是件古物,因为巨大又易碎,盗取也及其不方便,更何况要费尽心思再把这么一个大物件藏起来,所以说即便有人想打画屏的主意也不大可能。再说,这金风客栈一行半天功夫便可,应该万无一失才对。可是谢晟武知道司徒钊老谋深算,不愿亲自出马,原因必定不会如他所说那般简单,难道是有不能亲自走这一趟的理由?接货的秋赏水又是何人?为何在东京城内从未听说过此人名号?就算是收集古玩的名家里也未曾有这一号人物啊! 谢晟武虽然是满心疑惑,不过这趟镖不消一天功夫便足矣送到,便也不再多想。一路上远威镖行的车队都是缓慢行驶,小心翼翼,避开凹凸不平之处而行。这面画屏乃是琉璃所制,极其脆弱,所以即便脚程不远也耗费了半天功夫。进入东京城后不远之处便是远威镖行,但谢晟武并不打算就此歇脚,以防上次的事件再次发生,未免节外生枝便一路赶往闹市,好将此镖送到,了结心愿。 东京城内设擂比武已是众所周知,转眼一月之期已至。如今城内人山人海,万人空巷,虽然离开擂还有几日时间,已是热闹非凡。只见街上人烟辐辏,车马骈阗。行在前面的镖师打马回头道:“谢总镖师,前面不远就是金风客栈!” 眼看金风客栈就在眼前,谢晟武道:“兄弟们,打起精神来!箱子里的东西易碎,不要让路人、马车撞到喽!” 镖师们齐声回答:“是——” 坐在马背上的谢晟武稍微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马车上的巨大木箱,这木箱乃是百年杉木所做,刷漆十八层,坚实无比,也是为了运这面画屏请木匠花费三天时间才制作完成,却不明白这司徒钊为何花费心思要把镇庄之宝交给别人?想到这儿自己内心不由对这箱子内的画屏也颇为好奇,不过入箱的时候画屏是由红绸包裹,瞧它不见,又有司徒钊亲自封上远威镖行的封条。就在此刻,前面不远之处突然传来马蹄声阵阵,蹿出一行铁骑,谢晟武不由心中一惊,此乃禁军神卫队的铁骑。 宋太宗自继位后,便改了禁军番号:铁骑为捧日,控鹤为天武,龙捷为龙卫,虎捷为神卫。这四支军队乃是禁军中的精锐部队,被称为禁军中的“上四军”,禁军以保卫都城和皇帝为己任,向来官权跋扈,无人敢惹。 瞧这形势来得急促,所到之处已是人仰马翻,菜篮子滚落一地,远威镖行不由立马靠边而停,不敢得罪,却不料神卫队来势太快,托运着大红木箱的马匹顿时受惊,居然扬蹄嘶鸣,四匹马儿顿时混作一团。 谢晟武回头一看,大呼糟糕!只见马儿受了惊吓,扬蹄嘶鸣,那大木箱上的绳子顿时被崩断,随着马车开始朝一边倾倒,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之见一红影从天掠过,跃出一人,也不知他从何处而来?见他飞身一掌打在即将跌落的大木箱上,那掌力绵柔稳重,在托动箱子的同时也不至于会伤到箱子内的画屏,之后他飞身落在头马身上,伸手一把拉住了缰绳,稳稳坐在马背上。 突来的事故让神卫队勒马停住,为首将军喝道:“何人?竟敢阻拦神卫队去路!不知死活吗?” 那坐在马背上的人着阔袖朱红长袍,云纹金线绣的衣襟,黑发如墨盘起,发冠高束,双眉横扫入髻,一双目若星光,下面戴着一张冷金色的面具,瞧不清全貌来,只觉此人霸气逼人,令人不敢直视。他没有说话,只是从腰间扯出一块令牌。 神卫队的人忽然脸上神色一变,不再纠缠,策马离开。 谢晟武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马背上的人,却不知此人何时已经不在马背之上,早已消失无踪。心想:“此人来去无踪,又一掌接住偌大的木箱救了危机,而且神卫队的人居然对他还颇有顾忌,不知是何来头?” 危机化解,谢晟武立马打马赶到金风客栈,客栈外早已站着一白衣老者,有七八十岁的模样,这老者面容枯槁,形如枯木,但一双白色眉头苍劲有力,双目凹深却利如鹰隼,一双手指略弯,叠合着放在腹前。 白衣老者躬身道:“老夫秋赏水,在此恭候多时!” 谢晟武点了点头,然后勒马跃下,拱手作揖道:“有劳秋先生!” 待远威镖行的人把大木箱抬上了天字一号房之后,秋赏水就开封验货,经过刚才的事故箱内的画屏居然并未碎裂,谢晟武不由再次惊叹金面高手的功夫。只见红绸包裹着的画屏被缓缓取出,放在房间中间,就在此刻,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传闻画屏山庄有一面画屏,画屏上有幅绝画,名唤‘东风美人千树图’。据说那画上的美人国色天香,亦幻亦真!我瞧遍天下美人,如今倒是想见识见识这画中的美人到底有多美!”语气中带有几分骄纵,只见门外走来一黄衫公子,身披一件上好棕色狐裘,脚下一双金靴上缠绕着几纽盘龙扣,每个扣子上都镶着一颗明晃晃的宝蓝色玛瑙石,走进来的时候身旁袭来一阵幽幽熏香。只见公子约莫二十出头,生得白皙俊美,瞧他俊眼修眉,眼神锐利,嘴角夹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一身富贵样,身后还跟着四名婢女,分别着红、黄、绿、紫,四色绫罗裙裳,衣裾缥缈,样貌各异,却都姣好如花,神姿似月。 秋赏水瞧着此人,到也客气的一鞠,嘴角含笑道:“阁下是……” 那公子仰头呵呵一笑,并未作答,十分桀骜。只见他身边那红衣女子道:“有眼不识泰山!我家公子乃是金甲山庄肜家……” 这金甲山庄的名号一出,那秋赏水原本枯槁的脸上突然展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来,还未等红衣女子说完,便语气急速的问道:“金甲山庄?那肜彦进是你何人?” 公子嘴角微微一笑道:“家父,在下肜浔。” 听到金甲山庄肜家就连一旁站着的谢晟武都有些吃惊,这金甲山庄乃是苏州首户,其富可敌国,大宋疆土四面八方都有肜家的生意。赵光义建立东京皇城的时候曾四方筹备资金,据说这东京城的建设有三分之一的巨资都是出自金甲山庄,可想这个比皇帝还要有钱的金甲山庄是何等能耐!赵光义在东京做他的宋太宗,而这肜彦进便在苏州城内当他的土皇帝,这金甲山庄可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只见这肜浔朝那屋内裹着红色绸缎的画屏处指了指,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东风美人千树图’?何不打开来让我见识见识?” 秋赏水满脸和气的道:“肜公子,对不住。我家主人吩咐,这‘东风美人千树图’任何人都瞧不得!” 肜浔身后的黄裳女子噘嘴说道:“哼!你家主人又是何人?我家公子既然说了要看,那就是给你们面子!” 秋赏水站在原地,不动如山岳,依旧双手重叠放在腹部,半弯腰,谦和的道:“实在抱歉!” 谢晟武在一旁看着,也觉得这肜浔有些过份,东西既然是别人的,别人不给看他还嚣张起来啦?不过却也不敢贸贸然出口冒犯,毕竟金甲山庄在四面八方都有生意,他一个走镖吃饭的主,犯不着和这纨绔子弟结下梁子。 肜浔吃了闭门羹,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然后转动着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对身旁的四名婢女道:“待霄、青竹、菊儿、紫鸢,你家公子要看画屏上的美人,这老头偏偏不让,你们说该怎么办?” 只见四位婢女所着裙裳颜色都根据名字的不同来作搭配,那红衣裙的乃是待霄,待宵花开为红。绿衣裙的是青竹,翠翠竹青为绿。黄衣裙的是菊儿,秋日黄菊灿灿。紫衣裙的自然就是紫鸢,紫鸢幽幽梦归。待霄看上去略长几岁,乃是大姐无疑,只见她看向其余三位妹妹道:“自然是为公子出气,教训教训这不知趣的老头!” 只见四名婢女同时撩起脚下裙裾,拔剑飞身直刺向秋赏水面上,秋赏水面色不改,左右闪过,双袖一挥,两股清风已将四名婢女扬开。谢晟武本欲赞叹秋赏水手下功夫了得,只见那四名婢女手中剑法不弱,居然飞身再攻,红、黄、绿、紫四色在秋赏水身边来回飞舞夹击,四人心神相通,剑法酣畅淋漓,居然看不出丝毫缝隙。只见秋赏水左右回手招架,一时半会也难分胜负。只听“呼”的一声——那肜浔居然飞身闪了进来,身形急速,见他黄色衣袍飞过,人已经到达秋赏水身后,秋赏水转头惊愕,那肜浔的手指已经轻轻点在了他的肩后大椎穴上。秋赏水只觉肩后大椎穴处一阵酥麻奇痒,忽的一股刺痛顺着脊椎钻到了风门、灵台、直至命门而去。胸口气血翻腾,差点喷嚏出一口血来。 那谢晟武大惊,没想到肜浔区区一指点去,那秋赏水居然受了内伤,他却不知秋赏水身上损伤大半,倘若肜浔下手再狠些,此刻他已瘫痪在地。秋赏水连忙伸出二指封住胸前膻中穴,暂止住身体涌动而出的真气,然后低头看着肜浔的右手中指与食指。这锦绣华服下的二指与常人不同,前端是红色的,这红乃是凝聚了浑身内力,气血催至指尖,力达而上,再把力道催促在两指之上点出的。这手下的点穴功夫了得,却也早已不是寻常的点穴手法了,他这手号称“蔻丹指”,乃是其母羽秋泫的绝学。据说“蔻丹指”乃是集点穴手法之大成,加以内力伤人的至高武学,却不料这肜浔年纪轻轻居然深得其母真传,有了这般成就。 秋赏水咳嗽两声道:“咳咳……早闻金甲山庄羽女侠‘蔻丹指’天下闻名,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厉害!多谢公子手下留情!” 肜浔轻描淡写的一声“不必”带过,只见他已伸手去揭那画屏上的红绸,秋赏水颤巍摇头道:“肜公子……不可!” 肜浔回头一抹淡笑道:“这画屏上的美人难道还瞧不得么?区区画上女子,又不是大活人,你又何必固执?”说着瞬间已经揭下了红色绸缎,那红色绸缎宛如流水滑落,秋赏水急忙闭目不愿直视,只听屋内一片死寂安静,人声顿敛。 良久,肜浔才道:“画上的美人呢?” 秋赏水这才睁开双眼来看,眼前的琉璃画屏轻薄浓翠,山水泼墨,上画满了千棵梨树,梨花如雪,斑驳散落,山峦青翠,却那见有什么美人? 这下众人都傻眼了,四婢女相顾愕然,只见那紫鸢看着肜浔道:“公子,画上根本没人!” 肜浔双目凝神,朝着千棵梨树寻去,却也不见有什么美人藏匿在梨雪之后啊。不由冷冷一笑道:“‘东风美人千树图’?莫非是画家拿来寻人开心的?哪儿有什么美人啊!害得本公子出大价钱向司徒钊那老头子买去,原来他执意不肯卖给我就是因为这画中并无什么绝色美人啊!” 那青竹点点头道:“公子说的没错,那死老头子故弄玄虚,害得我和菊儿大晚上的白白躲在屋顶上窥看了半宿!” 待霄点点头道:“可不是,现在又害我们白跑一趟,原来是徒有虚名!” 听二婢女一番对话,谢晟武才知肜浔为何会到此处,原来肜浔这纨绔子弟早有听闻画屏山庄有一面美人画屏,好奇心作祟,这才花费大价钱向司徒钊购买,岂料司徒钊没把画屏卖给他,于是死性不改暗中派人窥视,最后还寻到这金风客栈来。谢晟武心想:“倘若这司徒钊真要卖这面画屏金甲山庄绝对是出得起价钱的,肜浔既然没有得手,司徒钊自然也不就是为了钱才把画屏让出,至于司徒钊为何要把画屏交给秋赏水?这已是没人知道的事情了!” 肜浔摇头,咂嘴一笑道:“秋先生,我瞧你家主人也上当受骗了,这幅那是什么‘东风美人千树图’嘛,应该是‘一片梨雪惹清尘’才对!” 菊儿拍手仰慕的道:“公子好才情!” 那秋赏水一双老眼久久盯着画屏上的梨雪看,大气都未曾喘一下,似乎很是着魔。谢晟武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什么端倪来,他本是个莽夫,自然对山水字画不懂,一开始也和肜公子一般以为这画上果然有什么绝色佳人,所以画屏山庄才当它瑰宝,如今看来不过是千株奇树乱草,画工别致些罢了。 秋赏水突然瞪目大惊,伸手颤抖的指着那面画屏大叫一声,然后噗嗤的喷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谢晟武大惊,连忙弯腰去搀扶,却不见秋赏水有任何动静,只待他伸出二指探去,鼻息间已无半点气息,连忙瞪目大叫:“秋先生——” 秋赏水看着画屏上的图画,居然瞬间倒地死去,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见他半侧着的面容上,猬毛竖起,满是惊恐狰狞,原本枯槁发黄的脸似乎就要如树皮一般扭曲剥落开来。 那青竹倒吸一口冷气,惊骇莫名,半晌才看着肜浔道:“公子,他……死啦!” 菊儿舔嘴道:“该不会是公子出手太重了吧!” 一旁待霄怒叱:“胡说!公子只是想看画屏上的画,自然不会出重手!” 肜浔看着秋赏水的死相也百思不得其解,他有生以来还从未见过如此惊恐狰狞的死相,似乎秋赏水在这幅“东风美人千树图”中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一般。 谢晟武心中一阵忐忑不安,也不敢再去看那幅画屏,只怕自己会步秋赏水后尘,连忙命人用红绸再度把画屏封上。秋赏水如今一死,却也不知他是为何人办事?如今画屏便搁在金风客栈之内,他只好先命镖行人员看守,然后派人赶回画屏山庄报信。 那肜浔和四位婢女也暂留金风客栈之内,肜浔心中自有一番打算,秋赏水虽然不是被自己杀死的,可是毕竟是自己先出手伤的,如今自己尚且有些责任,好歹得赔偿些银两向人家主人交代一下,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弄明白这画屏中的秘密。 正文 第十章 金风楼又惊风雨 话说秋赏水死后这画屏就搁在房中,秋赏水的尸体也躺在那儿,为避免对死者不敬,用块白布遮盖。一班人马从晌午等到天黑也没见有人来找过秋赏水,却不知他幕后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神卫队的人马整天都在东京城内进进出出,这让谢晟武忐忑不安,只怕秋赏水的死会给镖行带来麻烦。不过江湖事自然是江湖了,一切都得等到画屏山庄那头传来消息,然后再做定夺。镖行派出去报信的人约莫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回来,瞧着楼下那金甲山庄的阔少正在桌前跷着二郎腿饮酒,与那四名婢女说笑寻乐,似乎根本不知江湖险恶。周围一群来路不明的江湖客也都各怀打算,在金风客栈内进进出出,人声嘈杂,却都没一人敢去惹这穿金戴银的富家公子。谢晟武站在楼上窥看一切,再看看房间内躺着的死尸,总觉得客栈内的气氛愈发紧张,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丝莫名的不安感,不由名人封上房间,让天字一号房保持原状,自己则带人守候在客房外面。 谢晟武忽听得门外传来嘈杂的马蹄声,原以为是那赶去报信的人回来了,便连忙站在过道的栏杆上探头查看,进来的人却不是远威镖行的人,而是一个满脸虬髯的大汉,双眼炯炯,一头红色头发和红色披风很是惹眼,只见他身后跟着另外两名身形消瘦的男子,都悬利剑在腰,眼神中透露出一抹难掩的杀气,随后缓缓跟进来的是一中年妇人和一个身披青色斗篷的妙龄女子。女子进门落桌前先取下了身上罩着的披风,挥手掸去一身尘埃,只见内着一身青色衣裙,身段曼妙,上面是碧水流烟点花衫,下面是青缎子水雾绿丝撒花绉裙,宛如雨打碧荷开,青青幽草伏水间。 原本正在饮酒的肜浔抬头瞧见那青衣女子的容貌立马惊住,原本举在手中的酒杯就搁在半空一动不动,心中暗道:“这位绝色佳人真可谓是娉娉婷婷,幽草萋萋,如仙如幻。如此怜物,何人不惜啊?” 肜浔立马“噔”的起身,朝那青衣女子走去,向她拱手作揖道:“不知姑娘来自何方?风尘仆仆一路赶来,难道也是为了那东京第一高手的比武大会?” 那青衣女子连眉眼都没瞧他一下,只当是哪儿来的浪荡公子,青剑一横搁在桌上,便自顾自的倒水喝茶。一旁的红发男人显得有些疲惫,不耐烦的挥手怒道:“东京比武与我们何干?一边凉快去!” 这帮人马原来正是那赤火堂和驯鹿山庄的人,他们一行人一路追踪“无极神衣”前往中原,却不料丢失了神衣线索,只知道神衣最后现身是在东京的画屏山庄,如今匆匆赶来却早已没了神衣下落,不由满肚子火气,再瞧这东京城内的无知富家子弟上来打扰,更是心中有些不快。 肜浔瞧着火不归一肚子怨气没处撒,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看着冷若冰霜的佘青青不由暗叹:“想看画屏上的美人瞧不见。如今这青衣女子美貌宛若天仙,自己真是福气!想来这天下间的美人他是见得多了,可是能让他肜公子心中惦念想要一直这么瞧下去的却极少。”只见他转身回座,然后朝身边婢女待霄交代一番,不一会儿小二就端着酒菜朝火不归一桌走去,火不归等人一瞧酒桌上摆放的不是他们点的东西,有些甚至是贵重的山珍海味,鲍参翅肚就更不在话下,正欲发话,却见肜浔端着一只青瓷酒壶走来,冲火不归道:“不知几位来自何方?小弟今日能有幸遇见几位便是缘分,这些都是金风客栈的招牌美味,还请几位笑纳!当然,这金风客栈最出名的就是这壶里的陈年花雕——各位请!”肜浔说完示意婢女菊儿和青竹接过酒壶,端上酒杯,一一替火不归等人斟酒。 那佘二娘瞧见肜浔这般阵仗自然是冲着佘青青而来,心想初来乍到也不知对方是何方神圣?自然不想多惹事端,以免节外生枝。拱手道:“多谢公子美意!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酒宴我们可是受不起!” 肜浔仰头哈哈一笑,用食指摸了摸嘴角,露出一口白牙,说道:“这位夫人,此言差矣,既然来到这儿便是朋友,俗话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在下可是诚心想要结识诸位的!” 只见肜浔端上青瓷杯中的酒递给佘青青,俊笑道:“还不知姑娘芳名?这杯可是金风客栈最出名的陈年花雕,姑娘何不尝尝?” 佘青青这才抬头瞧着肜浔,只见他白额玉面,双眼如星辰炯炯,嘴角含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一副养尊处优的纨绔之相。冷冷的道:“何以这般殷勤?难道你是这客栈的老板不成?” 肜浔瞧见佘青青肯与自己说话,心中满是说不出的喜悦,连忙道:“如果姑娘喜欢,我便把这客栈卖下送给你!” 佘青青不冷不热的道:“我初来贵地,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肜浔呵呵一笑,立马在她身边拉凳坐下,道问:“那姑娘看中这东京城内的什么,只要一句话,我都卖下来送给姑娘!” 佘青青眉目冷淡,只当他风流戏话,不再言语。 那火不归瞧着这肜浔口气不小,却也不知何方来头?便拉拢道:“不知阁下是何人?” 肜浔很礼貌的回道:“哈!在下乃是金甲山庄肜家的人!” “金甲山庄?”火不归皱眉一叹,他虽不怎么踏足东京皇城,不过这富甲一方的金甲山庄名头还是早有耳闻,却不想这眼前的华衫公子居然是金甲山庄肜家的人。 火不归哈哈一笑道:“那公子必定是肜家两位公子中的一位,却不知是大公子肜颉?还是二公子肜浔?” 肜浔仰头哈哈一笑,道:“前辈好眼力,在下正是金甲山庄的肜浔!” 火不归和佘二娘各自在心中暗叹,然后转头对视了一番,似乎早已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二人心想:“初到东京城又不熟悉这儿的情况,如今遇见肜浔这么一个冤大头何不借助他的势力来打探神衣下落?” 火不归连忙呵呵一笑道:“原来是肜二公子!在下赤火堂主火不归,这两位是我兄弟火雷与火烈,她二位是驯鹿山庄的二当家佘二娘与小姐佘青青。” 肜浔看着佘青青道:“青青,这名字极好!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青青子佩,悠悠我思。青青姑娘,不但人美,名字也美!” 肜浔说完,一双眼睛直盯着佘青青看,那份柔情似乎是要将她完全融入眼帘一般。 佘青青并不理会他这登徒浪子的骄纵情话,却是转头留他一脸尴尬。 肜浔嘴角一阵尴尬的抽搐,连忙呵呵一笑掩饰过去,转头对火不归和佘二娘道:“既然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若不是为了比武,不知堂主和佘二当家前来东京城作甚?” 火不归一脸笑容的道:“不知肜公子可曾听说过画屏山庄?” “画屏山庄?”青竹和菊儿端着手中的酒壶、酒杯相对一视,然后诧异的看向了火不归。 火不归见肜浔身后二位婢女竟然对画屏山庄如此大的反应,自然是知道不少画屏山庄的事情,本来还担心要如何上画屏山庄打探“无极神衣“的消息,如今得来全不费功夫,便道:“看来肜公子必定是知道不日前在画屏山庄上发生的事情了,不知肜公子可否知道‘无极神衣’的下落?” 那青竹和菊儿本来担心赤火堂、驯鹿山庄和画屏山庄有关,心想莫非他们便是那画屏的买主不成?如今一瞧才知他们是冲着“无极神衣”而来的,便不由放松下来。 却见肜浔喝下一杯酒,慵懒的道:“我还当你们要问什么呢?原来说的是‘无极神衣’的事。” 肜浔这几句话轻描淡写得极,似乎“无极神衣”在他眼里不算什么,只见他回头冲着天字一号房门外站着的镖师谢晟武,然后道:“瞧见了么,我从画屏山庄一路尾随远威镖行到此的,你们说的‘无极神衣’也跟他有关……” 火不归看着楼上站着的谢晟武,不解的问肜浔,“此话怎讲?” 肜浔端着酒杯道:“听说这远威镖行在司徒钊寿宴当日送上贺礼,居然被大辽国的高手误以为是什么‘无极神衣’,后来听说地狱门的人也赶来了,结果就是一群江湖之众乱杀一气,最终‘无极神衣’被地狱门的那个什么……” 见公子半天没想起来,一旁待霄连忙提醒道:“不死刀慕还。” 肜浔点点头,举手道:“对!就是那个什么慕还的给抢了去。” 火不归瞧着肜浔慢条斯理的说着,心中满是着急,忙问:“结果如何?” 肜浔摊手摇头道:“后来就再没‘无极神衣’的下落了!” 一旁听着的佘二娘很是诧异,插嘴问道:“怎么能没有下文了呢?” 肜浔扁了扁嘴,一拳托着下巴,慵懒的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江湖中再没听到慕还的事,也没有‘无极神衣’的消息。” 佘二娘皱眉质疑道:“消息可真?” 那一旁紫鸢忍不住插嘴道:“当然是真的了,这些消息都是我们亲自打听来的!” 佘二娘点了点头,转眼一笑,看着肜浔道:“肜公子似乎并不关心神衣的事?” 肜浔嗤鼻一笑,然后看着身旁并未发问的佘青青道:“对于我肜浔来说,天下间能让我关心的事除了美人……还是美人!哈哈哈!” 佘二娘看向火不归摇头一笑,只见火不归又道:“既然如此,肜公子又何以会在金风客栈?难道与那楼上的远威镖行有关?” 肜浔摇头一笑道:“呵呵,都怪我倒霉!这楼上刚才有一人因我而死,所以我只好坐等他主人前来!” 火不归听那肜浔口气,似乎死了人并不是什么大事,不由心中暗叹:“东京乃是皇城,地大物博,富贵子弟纨绔放纵,早将人命视作草芥。” 佘二娘有些好奇,便问肜浔,“不知楼上的人命是怎么一回事?” 一旁紫鸢道:“姓秋的老头并非我家公子杀死的,是他自己死的!” 佘二娘一听这话就更为奇怪,摇头道:“自己死的?” 紫鸢点了点头。 佘二娘不解,便道:“既然如此,肜公子为何说姓秋的死和他有关?” 紫鸢道:“那姓秋的老头当时在看一面画屏,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看着看着就突然暴毙而亡啦!” 佘二娘和火不归均是一阵愕然,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奇事?! 火不归道:“这事听上去还真奇妙,不知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一旁待霄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和公子离开金甲山庄后便一路游山玩水来到了东京,后来听闻画屏山庄内藏有一面神秘的画屏,据说画屏上有一副‘东风美人千树图’,图上的美人乃是绝色之容。我家公子好奇便去和那司徒钊买取,公子放下话来,无论多少钱只管司徒钊开,可惜那老头极为顽固,竟然执意不肯将此画卖出。” 一旁沉默的佘青青突然冷冷一笑道:“看来你家公子还真是喜爱美人,连一幅画中的美人都不放过,竟然肯花大价钱买取!” 肜浔连忙一笑道:“呵呵!那画中的美人自然没有青青姑娘这活脱脱的美人好,更何况我压根就没见到那画中人!” 火不归道:“肜公子此话怎讲?” 肜浔无奈的摇头叹道:“那司徒钊越是不把画屏卖给我我就越是好奇!就想看看那画屏上的美人究竟有如何绝色的,于是便暗中吩咐青竹和菊儿盯梢画屏山庄,后来也不知道怎的,司徒钊老头居然托远威镖行把画屏送给在金风客栈内一个姓秋的老头,于是我出于好奇便尾随到此。后来还和秋老头动起手来,却不料便发生了之前所说的事情。” 佘二娘心中一惊,这肜浔后面几句到是说得轻松,他既然跟人动起手来,自然是伤了那姓秋的老头,想那秋老头敢只身前来接那面画屏自然武功不弱,再瞧肜浔年纪轻轻一脸轻浮样,竟也是位深不可测之人,不由心底暗中一惊,东京之地真是藏龙卧虎。 一旁青竹俏皮的嘟着嘴,仰头道:“依我看,那司徒钊的画屏内根本就没什么美人,居然还取名叫什么‘东风美人千树图’,明明就是个幌子,其实就是一副山水图嘛!” 佘二娘点点头,“这么说画屏上并没有美人?” 肜浔点点头,闷闷的喝下一口酒道:“可不是嘛,害得本公子我白跑一趟……不过幸亏现在遇见了青青姑娘,我也不算白来啦!” “哼!”佘青青冷冷嗤鄙一笑。她虽然看肜浔不起,不过却对他口中所说之事很感兴趣,也想看看那神秘的画屏,不知画屏内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居然让人看了会死,便道:“既然如此,我倒是想去看看那面神秘画屏了!” 肜浔停住举杯的手,没想到佘青青居然会对楼上的画屏感兴趣!也难得终于有件事是她感兴趣的,见找到了亲近她的机会,立马起身道:“好啊!既然青青姑娘开口,那我便带你上楼看看,也好请你指点其中玄机!” “我只是好奇去看看,指点玄机就不敢当!”佘青青说完已经尾随他上楼,一旁火不归和佘二娘也甚是好奇的跟着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