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鹤立鸡群 凤阳,是金凌王朝位于京城以南大约三百里开外的一个三不管地带。 之所以会被称之为三不管地带,是因为此地民风混杂、恶霸颇多、贪官横行,每年发生在这里的不平不公事件屡出不穷。 即使不断有老百姓联名抗议,并将染了红的血折子递往京城乞求坐北朝南的皇帝,期盼他能派钦差官员前来治理,可最后所得来的都是同一个结果——此事无解! 久而久之,凤阳便成了龙蛇混杂的是非之地。 有能耐有本事的人,自然可以在这里生活得如鱼得水;至于那些没能耐没本事的,就只能处于挨打的位置,任人践踏蹂躏而无处申冤。 凤阳城以北,有一条长顺大街。 这里地势稍偏,两旁林立的店铺酒楼,也不若东街或西街那般奢侈豪华,再加上居住在这里的百姓以及在附近做生意的小商小贩,都是些穷人小老百姓。 强烈的贫富差距,让长顺大街在日积月累的过程中,成为凤阳一带有名的贫民街。 苗雪兰,就是这条贫民街上的一个以卖菜为生的菜贩子。 每天清晨天还没亮,她便起早下地,将新鲜的蔬菜从自己家种植的小菜园子里摘出来,分好类,整整齐齐的摆进竹筐,大约步行两个时辰,才能抵达凤阳城的长顺大街。 这里的几家饭庄,都是苗雪兰的老客户。 其中一家名为“客再来”的海鲜酒楼,称得上是长顺大街有名的老字号。 因为这里的大厨手艺堪称世间一绝,但凡来过这里吃饭的食客,只要尝过大厨的手艺,便对其赞不绝口且又流连往返。 当然,苗雪兰觉得“客再来”酒楼之所以会有今日的声望,与自己每日提供给这里的新鲜蔬菜也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要知道,整个长顺大街卖菜的商贩,就属她家小菜园子种出来的蔬菜最为鲜嫩可口、清爽怡人。 这也是苗雪兰能与“客再来”的老板达成长期合作的主要原因之一。 最近几天,她那只有七岁的弟弟苗青羽患了风寒,今儿大清早天还没亮,便在睡梦中咳醒。 她片刻不敢耽搁的跑到药房买了几副汤药给弟弟熬着喝了,临出门的时候,喝了药的苗青羽终于安安稳稳的睡了下去。 当她背着一筐摘好的新鲜蔬菜来到长顺大街“客再来”酒楼的时候,已经到了晌午时分。 一进门,苗雪兰就意外的发现今天“客再来”酒楼里的客人比平常似乎多了一倍不止。 她心里还道这儿的生意今日怎么会如此兴旺,仔细一看才端睨出几分不对劲。 只见“客再来”那素有“食神”之称的主厨柳东来跪在地上,他的一条手臂,被人压在了桌面上,其中一人手里提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刀,架式十分可怕。 地上堆着被摔得粉碎的盘子碗,还有汤汤水水以及青菜炖肉。 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身穿月白色绸衣的年轻男子。 由于店里围观的人群实在不少,影影绰绰中,苗雪兰也只不过就看了一个大概。 还没等她闹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听柳东来扯着喉咙在那哭嚎:“公子啊,您快手下留情吧,虽然断了我一只手的确要不了我这条贱命,可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可全都指望着我一个人赚钱养活呢。万一我这只手真的没有了,咱这一大家子可就全都要出去喝西北风了……” 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白衣男子闻言冷笑一声:“想当初你同本少爷打赌的时候,可没听说你家上有老下有小。本少爷还记得,当你看到我从怀里掏出一千两银票,那两只眼睛,不是还乐得直冒光嘛。” 听到此处,苗雪兰向前围观的人群前凑了凑,拍了店里一个叫阿牛的伙计小声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大厨他……” 当阿牛回头看清楚来人的长相时,才捂着嘴,小声对她解释:“这回可了不得了,柳大厨为了一千两银子,和那位公子打了一个赌,结果这场赌局,柳大厨输了……” 说着,下巴向前方努了努,“瞧见没,输的代价,就是那公子要剁掉柳大厨的一只手。” 苗雪兰被这个答案吓了一跳,“那公子是干嘛的?该不会是柳大厨的仇家吧?” 阿牛茫然的摇摇头,“不像是仇家。从那公子的穿着打扮来看,不难猜出对方出身尊贵家世不凡,按常理来说,像长顺大街这种地方,是不会招这种身份高贵的客人的。可是……” 顿了顿,阿牛又道:“一个时辰前,也不知是什么风,居然把这位公子吹到了咱们酒楼。进门没多久,那公子就从怀里直接抽了一张巨额银票,招呼伙计把店里的大厨给叫出来。” “柳大厨出来之后,那公子什么都没问,只说想和柳大厨打个赌,只要柳大厨能做出一桌能令这位公子满意的饭菜,那一千两银票便归柳大厨所有,反之,则要柳大厨用一只手来忌奠这场赌局。” “妳也知道,咱们酒楼的柳大厨别的能耐没有,最本事的就是做一桌可口的饭菜供客人食用。” “本以为这场赌局,柳大厨赢定了,没想到当饭菜被端到那公子面前,对方只尝了几口,便怒不可遏的将满桌子的吃食全都给摔地上了。” 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事情全部经过的苗雪兰,忍不住叹了一声:“如此看来,这场赌局根本就是建立在不公平的基础上嘛。” 她讲话的声音并不大。 可偏偏这个时候,嘈杂的人群居然静止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被这么多人同时行注目礼的苗雪兰脸色顿时变得通红。 “何谓公平?何谓不公平?” 那个始终坐在椅子上的白衣公子,显然也听到了她的声音,慢条斯理的起身,在人群本能的躲让下,苗雪兰终于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那是一张二十四、五岁的年轻面孔。 此人不但穿着打扮尊贵异常,就连那张脸,也生得俊逸潇洒,英气逼人。 他的存在就像是一道刺眼的阳光,即使在这么多人的簇拥下,那股强烈的存在感,仍旧让他鹤立鸡群,令人无法忽略掉他的气场和存在。 他优雅的摇着扇子,缓着步子向她这边走过来。 正文 第2章 这是猪食么 每走一步,人群便自动让开一分。 当他颀长高大的身躯终于走到她面前的时候,苗雪兰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了。 她下意识的想要向后躲去,可眼前这个俊俏的男人,突然“啪”地一声将扇子合拢,在她猝不及防之际,用扇柄勾起她的下巴。 并以一种卑睨天下的倨傲之态冷声道:“妳还没有解释,妳口中所说的那句不公平,究竟由何而来?” 苗雪兰虽然只是一个生活在底层的贫穷小老百姓,可这男人狂妄的语气、高傲的姿态,以及问话的口吻,无疑是对她尊严的侮辱以及人格的打击。 她是不知道这人究竟姓甚名谁有什么背景,就冲他毫无仁慈心的,在柳大厨输掉这场赌局就想要砍掉人家一只手便足以证明,对方绝对不是什么善良正义之人。 也许,凤阳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纨绔子弟、贪官恶霸。 偏偏这种人,也最令苗雪兰心生厌恶讨厌至极。 她皮笑肉不笑的伸手打掉他支在自己下巴上的扇柄,带着几分讽意道:“公子今日与柳大厨打赌,只要他能做出一桌能令公子满意的膳食,柳大厨便可以得到公子亲自赠予的一千两银票,反之,柳大厨则要献出自己的一只手做为此次赌局的筹码是吧?” 男人垂着头,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妳说得不错。” “那么敢问公子,你究竟用什么判定,柳大厨给你做的这桌子饭菜,究竟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呢?” 当这句话被问出口的时候,她明显从男人的脸上,看到了一闪即逝的诧异。 苗雪兰突然笑了起来。 “柳大厨是长顺大街有名的食神,做出来的饭菜经过众人的验证,已经形成了口碑。” “公子在尝过柳大厨做的饭菜之后,什么意见都没给,就直接否定了柳大厨的能力,这样的行径,不排除公子今日来此,是故意用一千两银票,来夺柳大厨的那条手臂的。” “喂,妳这个丫头,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同谁讲话?” 白衣公子身后的一个随从打扮的男人,非常不客气的冲过来就要找苗雪兰理论。 只是这人刚刚呛声,就被白衣公子用手中的扇柄挡了回去。 他依旧笑不离面的看着苗雪兰,用扇柄指了指那个被人压跪在地上的柳东来,语气高傲道:“他不过就是一个贱民,还不够姿格让本少爷对他耍这种心眼。” 苗雪兰瞳仁微缩,显然对他自负的语气产生了极大的反感。 男人仿佛看出她眼底的怒气,皮笑肉不笑道:“本少爷今儿来这家不起眼的小饭庄,最终的目的就是想吃一桌令本少爷满意的饭菜,而事实证明,这里的东西如同猪食,毫无美味可言。” “既然赌局已经成立,那个胖子输了,他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说着,冲自己带来的随从使了个眼色,“把这胖子的手给本少爷剁下来回去喂狗吧。” 一听自己的手马上就要被砍成两段,那个被叫做胖子的柳东来再次嚎淘大哭。 “别别,公子我求求你,千万别砍我的手,我这手真被砍断了,以后可就再不能做饭炒菜了……” “假如今日你赢了,那一千两银票,你会说不要么?” 柳东来被白衣公子的话给问愣了。 就见对方冷笑一声:“所以,你的手,本少爷今天是要定了!” 眼看着那几个随从手起落刀,就要将柳东来的那只右手整根砍断,看不过去的苗雪兰突然道:“是不是只要让你吃上一顿满意的饭菜,这场赌局,我们就算是赢了?” 白衣公子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妳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意思!” 对方突然玩味一笑,“如此说来,妳是有十足的把握,能在吃食上给本公子一个惊喜了?” 苗雪兰本来并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但她与“客再来”合作了很长一段时间,这里上至老板,下至伙计,都与她有一定的交情。 柳东来这个人,虽然平日里喜欢贪些小便宜,可他的本性却并不坏。 如果他那只手真的被砍了下来,他那一大家子,便真的要去大街上喝西北风了。 想到此,她语气坚定道:“如果我能做出一桌令你满意的饭菜,这场赌局,是不是可以继续?” 白衣公子摇着扇子笑了笑,“如果妳输了呢?” 苗雪兰面带讽笑的回看他一眼,“若公子输了呢?” 对方有趣的挑挑眉,“有个性,就冲着妳这份不怕死的精神,好,本少爷今儿就如妳所愿,同妳赌这一局!” 西红柿炒鸡蛋、麻辣豆腐、辣椒炒白薯、醋溜大白菜,另外再奉上一大碗色泽鲜艳的素烩汤。 当苗雪兰将这么简简单单的四菜一汤,当着众人的面端到白衣公子桌前的时候,仍旧被压跪在地的柳大厨不禁要哭了。 “苗姑娘,妳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害我啊?我刚刚给这位爷做了整整一桌子山珍海味,他都说难吃到了极点,妳这几道完全登上得场面的菜色,不是等着这位爷继续摔桌子吗?” 柳东来这辈子从来都没像今天这么狼狈过。 他的厨艺可是打小儿的时候,他爹手把手亲自传授给他的。 虽然比不得宫中御厨的本事,可在这条长顺大街上,那也是有名的老字号。 没想到自己一时贪心,为了那位爷手中的一千两银子,竟然阴沟里翻船,眼看着连手都要保不住了。 本来,刚刚那个给“客再来”送菜的苗姑娘振振有词的模样,还让他在心底隐隐的产生了几分期待。 可当苗雪兰真的把菜端上来之后,柳东来突然听到心脏碎裂的声音,他死定了! 倒是那个白衣公子始终老神在在的翘着二郎腿,极其傲慢的摇着手中的扇子,用一种看热闹的心态,等待着事态的下一步发展。 西红柿炒鸡蛋、麻辣豆腐、辣椒炒白薯、醋溜大白菜、还有一碗素烩汤。 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的这几道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菜色,白衣公子脸色不禁阴沉了一下。 “这是猪食么?” 面对他的讽刺,苗雪兰也不恼怒,笑着回道:“莫非公子其实是只猪?” 正文 第3章 心甘情愿 “我说妳这丫头是不是不要命了?” 没等白衣公子发怒,他身后的随从已经怒不可遏的摆出一副恶霸的姿态,试图因为她无理的行为要狠狠教训她一顿。 “公子究竟是来这里吃饭的?还是带人来这里闹事的?” 她的质问,终于令白衣公子的神色微微变幻了几分。 用眼神抑止住手下的嚣张,面带着不屑之意,拎起筷子,随便夹了一口软嫩嫩的豆腐。 事实上这碗豆腐的卖相只能用普通来形容,即没有艳丽的色泽,也没有什么出奇的花样,可当白衣公子吃了一口豆腐之后,脸色居然在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他不解的拧着眉头,像是在品尝着某种世间臻品,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令整个“客再来”酒楼围观的众人全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在他尝完了豆腐之后,又带着几分试探的表情,夹起一块炒得外焦里嫩的鸡蛋放到口中。 这时,白衣公子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他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神色慌张的又去夹其余几道菜,仿佛这样还不够过瘾,他一边吃菜,一边招呼伙计给他盛了一碗白饭过来。 再瞧这位白衣公子,就像被饿了几天几夜的难民一样,捧着饭碗,就着几道看似简单的小炒,就这么狼吞虎咽、大块朵颐起来。 整整三碗白饭下肚,白衣公子的肚子已经容不下更多的食物。 他优雅又不失狼狈的打了个饱嗝,这才发现店里的众人,正用看怪物一般的目光打量着他的脸色。 白衣公子对那些充满探寻的目光视而不见,他直钩钩的看着苗雪兰。 起身,将桌上那张一千两银票拎了起来,递到她面前,并用狂妄到不能再狂妄的语气对她道:“本少爷看上妳了,除了这一千两银子之外,妳开个价格,马上过来本少爷的府上,给少爷我当个煮饭做菜的厨娘吧!” 苗雪兰先是一怔,随后才笑着问:“如此说来,公子是觉得我刚刚做的这几道小菜味道还算不错了?” 对方眼神一眯,没等他开口,就听她道:“既然这样,我可不可以认为,这场赌局,我们已经赢了?” …… “柳大厨的那只手,现在也可以被毫无悬念的保留下来了吧?” 她慢慢推开他递来的银票,一字一句道:“我只希望公子能够信守承诺,愿赌服输。你的银票,我不会要,至于厨娘一职,还望公子另谋他人,我只不过就是一个送菜的小贩,对其它营生毫无兴趣。” 说着,弯下腰,将放在地上的菜筐背到了肩上,在白衣公子阴森可怕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直接奔“客再来”酒楼的后厨房走了过去。 傍晚,当苗雪兰背着已经被贩卖一空的菜筐回到家的时候,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奋力的在厨房里忙东忙西。 她脸色一变,急忙将背上的菜筐解了下去,一头冲进厨房,将正打算去水缸中盛水的弟弟抱了起来。 “青羽,你怎么从床上起来了?我临走的时候是怎么和你说的?病没有养好之前,不可以随便下地走动。” “你床边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饭菜和水,肚子饿了的话先垫上几口,等我回来之后再做饭给你吃。” “偏你不听话,又趁着我不在家,自己跑到厨房里来忙东忙西,如果再把你这小身子骨累病了,你让我怎么向你死去的爹娘和爷爷交待?” 被她抱在怀里的小男孩,虽然也姓苗,却并不是苗雪兰同父同母的亲生弟弟。 说起两人之所以会成为姐弟,这还要从三年前说起。 苗家村,是距凤阳城七百里外的一个小村落。 那里上上下下,只住了百十户人家,从头属到尾,几乎每家都姓苗。 年仅七岁的苗青羽,是苗家村村长的小孙子。 可惜三年前的一场泥石流,将整个苗家村毁于一旦。 从那场劫难中逃出来的人并不多,苗雪兰和苗青羽便是唯二的两个人。 为了活下去,她带着与自己同村的四岁小娃苗青羽一路要饭到了凤阳城。 艰难的生活,多日的相处,让两人成了形影不离且又相依为命的姐弟。 青羽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性格文静,又很内向。 大概是自幼失去双亲和爷爷,又在那场灾难之中受到了惊吓,险象环生之后,身体情况便始终不太好。 三天两头因生病而吃药,花去了苗雪兰辛辛苦苦赚来的不少银子,这让小小的青羽,在内心深处产生了一股极大的罪恶感。 他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也很害怕有朝一日,这个本家姐姐会嫌他是个累赘而弃之一边置之不理。 所以不管是言谈举止,还是处事为人,都带着几分怯懦和小心翼翼。 “姐,我没事。早上喝了药,睡了大概三个时辰,现在已经好多了。妳别总担心我,我有力气,我能干活,我可以为妳分担很多家务事。” 说着,他还伸出小手,在苗雪兰的脸上摸了一把,懂事道:“今天外面很热吧,从家走到长顺街,又从长顺街走回来,加一起要走上整整四个时辰呢,妳瞧,妳的脸都被晒黑了。” 苗雪兰被她弟弟稚嫩的安慰给逗乐了,轻轻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忍不住心酸道:“姐不怕累,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活着,就算再累,姐姐也心甘情愿。” 正说着,被她抱在怀里的苗青羽便又控制不住的咳了起来,她急忙伸手,轻轻拍着他不断震动的后背。 “小羽,是不是又难受了?” 弟弟的咳声,令苗雪兰又心疼起来,她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着弟弟的额头,随即担忧道:“头有些热,看来烧还没退干净。” 将弟弟抱回床上躺着,顺手拉过被子,把对方捂了个严实。 “晚上是不是还没喝药呢?这都怪姐,不应该折腾到现在才回来,你先躺着,姐去给你做饭,吃完了饭,把药喝了,若是明天病情还不见起色,姐就带你去城里看大夫。” “不去城里,城里大夫看病贵,姐姐赚钱辛苦,小羽就算不吃药,病情早晚也会好。” 当小家伙带着几分嘶哑的声音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苗雪兰的眼底,不禁泛出一股泪意。 正文 第4章 故意找茬 这个孩子跟了她整整三年。 虽然两人现如今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可对她来说,小小的苗青羽,在成长的过程中所遭受的灾难,绝对比她这个成年人要多上许多。 这个很害怕有一天会被人无情抛弃的小家伙,经常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学煮饭,学做菜,学种地,学洗衣。 很多时候,天还没亮,他就一个人偷偷起床,跑到院子后的菜地里,不辞辛劳的,将她第二天要卖掉的青菜,工工整整的替她摆到竹筐里。 即使她不止一次对他发誓,就算是砸锅卖铁、无家可归,她也不会弃他而去,可他仍旧用谨小慎微的姿态,来维持这段好不容易被他得来的姐弟之情。 吃了饭,喂了药,在亲眼看着小家伙迷迷糊糊的沉入睡眠的时候,担忧了一个晚上的苗雪兰,才终于长嘘了一口气。 这一天之中发生了不少惊心动魄的事情。 最让她放心不下的,除了弟弟的病情之外,还有“客再来”酒楼中出现的那个白衣公子。 虽然她目前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和来历,但潜意识里,她已经将那种人与王孙贵族扯上了关系。 偏偏这辈子,最让她忌讳的,便是与朝庭有关的那些官宦子弟。 想到这里,趁着弟弟熟睡之时,她悄悄从怀里掏出一本带着明显折痕的黄皮书,书上只写着四个字:桃花食谱。 这本食谱,是很多年前,她父亲临终之前,郑重其事交给她的遗物。 想当年,她爹苗启文,曾是宫中有名的御厨,如果不是九年前的那场变故,也许她苗家,也不会落得今日狼狈的下场…… 究其原因,这本食谱,就是导致整个苗家落难的罪魁祸首。 她不知道这本食谱中到底蕴藏着怎样的奥秘,每当她翻开食谱的时候,都仿佛能从这个记载着密密麻麻文字的小本子上,得到一种奇怪的启示。 苗家厨艺,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传男不传女…… 自幼便对做菜毫无半点天分的苗雪兰,就是在这本食谱的神奇带领下,莫名奇妙的炒出了口味神奇的每一道菜色。 这也是今天在“客再来”酒楼,她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白衣公子讨公道的主要原因之一。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当时救人心切,她也不会在情急之时利用桃花食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假如这本食谱的出现,真的再次掀起波澜,她不敢保证,那样的下场,自己究竟是否能够承担得起。 苗雪兰是个思想很理智的姑娘,如果没有必要,她并不想惹事上身。 可是几天前,为了斗一时之气,她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那个不知究竟是什么来历的白衣公子一顿难堪,并且还在他提出要自己去他府上给他做厨娘的时候,十分不客气的拒绝的对方的邀请。 她很担心那个男人会在事后找她麻烦,所以最近几天,她都以弟弟生病,要留在家里照顾为由,暂时不去“客再来”给老板送青菜了。 为了维持生计,送给“客再来”酒楼的青菜,被她仔细采摘整理之后,直接背到离自己家不远的一个小菜市场。 由于苗雪兰平时做生意的口碑极好,再加上被她种植出来的青菜,口感和味道又比旁人卖的好上许多,没过多久,便招来了一批回头客。 正常情况下,三五个时辰,整整一筐菜就会被销售一空。 今天天色有些阴霾,来菜市场买菜的百姓比平时少了不少。 看着筐里还有少许青菜没卖出去,苗雪兰心底犹豫,究竟是提早收摊,还是把这些菜便宜处理出去。 就在这时,几个年轻男子,三五成群的来到她的菜摊前,晃晃荡荡,着实影响了她的视线。 她抬起头,心底虽有些犹疑,脸上却奉上一抹娇美的笑容。 “几位小哥是不是想买菜?这些都是今天早上新摘的,您瞧,上面还挂着新鲜的露水呢。最近天热,可以买些黄瓜回去打皮熬汤,还有这青椒和白菜,也全都是夏季解暑去热的良品……” 就在她一迭声介绍的时候,其中一个男子,扬着下巴,伸手在她摆好的菜摊子上扒拉两下子。 拎起一根鲜嫩翠绿的小黄瓜仔细瞧了眼,带着几分不屑之意道:“就这种货色的黄瓜,也敢称之为新鲜?” 对方不屑的冷笑一声,顺手将小黄瓜丢到她的面前。 “哥几个家里来了贵客,听这附近的街坊邻居介绍,妳的菜摊子上卖的青菜还算不错,没想到今日一瞧,也不过如此。我说丫头,做生意讲求的可是诚信,可是妳瞧瞧……” 那人又用力在菜摊子上扒拉一阵。 “妳这青椒个头儿太大,妳这白菜叶子发枯,妳这豆角里面生了虫子,这种不干不净的东西要是真卖到了别人手里,妳就不怕把人给吃坏了直接造成不可挽回的命案?” 苗雪兰被对方的话语气数落得半天没言语。 仔细一瞧,出现在菜摊子前的几个男人,虽然穿着普通老百姓的衣裳,可眉宇神态之间,却隐约露出几分恶意滋事的端睨。 另外,她对自己种菜的手艺非常有自信,因为爹爹临终前留给她的那本食谱,很清楚的将种菜时所需要的细节一五一十的记载下来。 事实证明,在那本桃花食谱的提示下,她种出来的青菜,的确比这菜市场任何一家都要新鲜可口。 她自认自己做人厚道,待人有礼,就算平时卖菜的时候,也绝对不会缺斤少两占人便宜。 放眼望去,能被她苗雪兰得罪到的人并不多。 那么,眼前这几个突然出现在她菜摊子前的男人,之所以会当着众人的面,用那种咄咄逼人的姿态来挑剔她的种种不是,只有一个答案来解释他们的行为,那就是——故意找茬。 由于这几个人的存在感实在是太过明显。 旁边不少菜贩子,都将好奇的目光向她这边投注了过来。 苗雪兰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便陪着笑道:“既然几位小哥看不上我这菜摊子上的东西,不如再去别处挑挑看,这个市场卖菜的贩子有很多,只要几位诚心,肯定能挑到能令自己满意的一家。”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为首的那人顿时瞪圆了眼睛。 正文 第5章 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妳这是想赶哥几个滚蛋了?” 苗雪兰被对方凶巴巴的语气吓了一跳,心中有怒,却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泄出来。 凤阳本来就是一个贪官恶霸横行的地方,就算明知道自己没有错,可无权无势之人,想要在这里给自己讨个公道,最终的结果只能以失败告终。 想到这里,她再次忍气吞声道:“真是抱歉,如果刚刚我有哪句说不对的地方,还望各位见谅,别和我一个丫头片子一般见识才是。” “行啊,既然妳不想给咱哥几个找不痛快,那就赔钱吧!” 说着,那人居然厚颜无耻的伸出手,直接递到苗雪兰的面前,“五十两银子,只要妳乖乖奉上,哥几个从今以后自然不会再来找妳的麻烦。” 苗雪兰傻了眼。 五十两银子? 就算是便卖了她的全部身家,她也拿不出这么一大笔钱财出来啊。 “怎么?拿不出来?” 挂在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了下去。 没等她答话,就听那人突然喊了一声:“哥几个,既然这丫头交不出来银子,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砸!” 说罢,几个男子就像是疯了一般,砸的砸,踹的踹,很快,苗雪兰那个并不大的小菜摊子,就被这群来历不明的人给砸得面目全非。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冷冷看着这群为非作歹的人,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欺负一个姑娘家。 直到那些人砸光了她所有的青菜,这才当着她的面啐了一口,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旁边做生意的几个小贩全都被这突来的一幕给吓到了。 但凡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刚刚那几个人分明就是故意来这找茬的。 有几个胆子大的,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轻声道:“姑娘,妳这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谁,刚刚那几个人似乎就是冲着妳这小菜摊子来的吧。” 苗雪兰拧着眉头,并未作声。 眼看着自己和弟弟辛苦了整整一个早上摘出来的新鲜青菜,全都被踩扁踩坏,她即心痛又愤恨。 弯下腰,无可奈何的将几个幸免于难的黄瓜青椒一一捡好,放到筐子里。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略带嘲弄的笑声。 “真是世态炎凉啊,都已经被人欺负到了头上居然还不敢做声,丫头,看来妳这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嘛。” 循着那道极年轻的声音抬起头,她很诧异的看到不远处一顶华丽的轿子里,竟探出一张被上天所眷顾着的俊脸。 仔细一瞧,她心头猛地一颤。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头皮蓦地炸开,心头咚咚直跳。 这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尊贵人物,居然会在几天不见之后,堂而皇之的,用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对方微微一笑,用一种高不可攀的语气对她道:“想要在这个世道安安稳稳的活下去,有本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要识实务。” “丫头,瞧妳年纪不大,怕是人生阅历学得还不够火候。这样吧,虽然上次妳在客再来当着众人的面,令本少爷大感难堪,但念及妳还算是有些本事的份上,本少爷曾经对妳提议过的那件事,只要妳肯点头,目前仍旧奏效。” 见她眉头一拧,他复又追了一句:“只要妳肯乖乖来本少爷的府上,给本少爷做一个煮饭的奴才,从今往后,本少爷保证,绝对不会有人再欺负到妳的头上。” “奴才”这两个字,很显然触犯到了苗雪兰的逆鳞。 她愤恨的瞪了他一眼,怒道:“虽然你的提议很有诱惑力,可是抱歉得很,我对给别人当奴才,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就知道,凤阳城中的权贵全都是得罪不起的活阎王。 之前她一直以为,只要她不主动去招惹别人,别人自然也不会主动再来招惹她。 万万没想到,才几天功夫,这个除了脸长得好,其它地方没有一项可取之处的男人,居然契而不舍的找到了她的头上。 如果她没猜错,刚刚那几个故意滋事捣乱的家伙,肯定就是在这个男人的授意下砸烂了她的菜摊子。 想到这里,新仇旧恨一齐来。 如果不是碍于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没有能力与这种恶霸对抗,她一定会将手中的菜筐,狠狠砸到他的头上,让这种仗势欺人且又有几个臭钱的混蛋知道知道,她苗雪兰绝对不是好惹的。 可惜,她有狠心,却没狠胆。 对方人多势重,从穿着打扮上又不难看出肯定来头不小。 如果真的不小心把人给得罪狠了,自己吃亏倒楣是小,若真连累了她那只有七岁的弟弟,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所有的悲愤,最后只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用充满倔强又不肯服输的目光瞪了轿子里的那人一眼,便背起菜筐,将对方视为隐形人,最终选择了无视和排斥。 “啪”地一声脆响,精致奢华的珐琅碗被摔落到地。 里面盛放着的山珍海味,也在珐琅碗摔碎的瞬间被喷洒得一片狼藉。 凤阳王府内当差的丫环仆从,皆被主子没来由的怒气吓得浑身一抖。 当阴郁的神色自主子脸上蔓延开来的时候,近前侍候的奴才全都屈膝跪地,齐声劝着王爷息怒。 坐在太师椅中的华服男子,年约二十四、五。 五官精致,俊容生辉,满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不敢小觑的尊贵之姿。 他身穿一袭湛青色丝质长袍,袍摆和袖口用名贵的金丝线绣着五爪飞龙。 厚密的黑色长发被整整齐齐的束在脑后,珠冠当头,真有说不出来的潇洒俊逸,仙风道骨之感。 只是那脸上的神色却透露出他此时的不耐与烦躁。 跪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凤阳王府的首席大厨李德海。 而凤阳王府的主子白逍寒之所以会当着众人的面大发雷霆,原因很简单—— 李德海率王府后厨的一众厨子,在费尽心机,使尽浑身解数,按照王爷的吩咐,做了十几种口味各异的西红柿炒蛋、麻辣豆腐、辣椒炒白薯、醋溜大白菜之后,居然没有一道菜能入得了主子的口。 虽然平日里这位凤阳王在吃食上就有诸多挑剔,但挑剔到今天这种程度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旁人或许不知道凤阳王是何样人物,在凤阳王府当差的这些个下人,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位爷绝对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 正文 第6章 长舌妇 品性恶劣、性格暴戾、脾气刁钻外加喜怒无常,这就是属于凤阳王白逍寒的代名词。 所以这些下人们,眼看着王爷沉下俊脸,并怒不可遏的将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时,无不吓得胆颤心惊瑟瑟发抖。 李德海颤着声音道:“王爷快快息怒,如若这几道菜实在不入王爷的口,奴才马上回后厨,让那些小子们按照王爷的吩咐,给您重新再做一份送过来……” 没等他把话说完,坐在太师椅内的俊美男人,便面带愠色的用力拍了一记桌子。 “你们这些个没用的蠢蛋,连这么简单的几道家常菜都做得如此丢人现眼,简直就是一群饭桶!” 他气不顺的踢了旁边的椅子一脚,指着门外吼道:“都给本王滚出去!” 李德海以及旁边几个侍候的婢女奴才,见了这个架式,都不敢再继续留在这里讨主子不痛快。 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低头耷肩,灰溜溜的在主子的怒斥下出了房门。 “王爷又何苦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候在凤阳王身后的男子见众人都逐一退去,这才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来到他面前。 “既然王爷已经知道那个姓苗的丫头姓甚名谁,身居何处,如果您真想将她请进王府做厨娘,只要手段使得够毒够辣,还怕那丫头最后不乖乖就犯么。” 说着,嘴边勾起一个不太正经的笑容,但凡长眼睛的人这么一瞧,即刻便可以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卑鄙下流之意。 这人姓庞名岳,是凤阳王身边的贴身仆从,同时,也是凤阳城中有名的阴狠毒辣的一号人物。 坊间流传,如果凤阳王是这天底下吃人不剩骨头的猛虎,那么这庞岳就是一只专干下流勾当的豺狼。 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中的白逍寒,被对方的那副小人嘴脸勾得眼神一转,哼笑道:“你口中所谓的毒辣手段,究竟有多毒?有多辣?” 庞岳露出一抹阴笑,故意压着声音,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但凡姑娘家最重视的,无非就是自己的清白和名声,只要找几个混子去她住的地方滋个事,捣个乱,王爷还怕那个倍受惊吓的丫头,有朝一日不乖乖屈服在您的脚下吗?” 闻言,白逍寒并未作声,只是用一种莫测高深的目光直钩钩的盯着庞岳良久。 直到对方被那抹阴森不测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呼吸不畅,才听他幽幽笑道:“庞岳,你跟在本王身边多久了?” 对方似乎没想到主子竟会这么一个问题,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答道:“打从王爷被陛下赐府封王,搬迁至凤阳的那天起,属下就已经跟在王爷身边侍候了。算起来,直至今日,也有七、八年了吧。” “都已经跟在本王身边这么久,难道还摸不清本王的脾气秉性么?” 说话间,白逍寒目光阴郁的瞪了他一眼。 “本王只想让那姓苗的丫头进府给本王当厨娘,至于她那条小命,本王暂时还真没把她看在眼里。” 庞岳闻言,一时间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逍寒道:“假若真如你所说,找几个混子去她住的地方对她做些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觉得,好端端一个妙龄丫头,在受了侮辱之后还能有活下去的信念么?” “一旦她不小心被你给折腾死了,本王去哪里再找这么一个能令本王满意的厨子,来侍候本王这尊贵的胃?” 这下,庞岳总算是把来龙去脉给听明白了。 他急忙做小伏低道:“王爷恕罪,这件事,的确是属下考虑得不周道了。” 对方冷哼一声,不耐烦的冲他摆了摆手,骂道:“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都是一群没脑子的废物。还站在这里碍什么眼?滚!” 怒不可遏的训斥一出口,被下了驱逐令的庞岳也不敢再久留于此。 待他的身影在正厅消失之后,白逍寒才慢慢敛去脸上的暴戾,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早已消失得不见人影的门口,扯出一记意味深长的冷笑。 几个近前侍候的小丫头,这时被主子叫过来打扫满地狼藉的房间。 不多时,管家来报,萧家公子萧祁玉入府求见。 “告诉他,本王没空!” 没等管家转身出门回复,就见一个身材颀长,面若冠玉和青衣男子,一边打着羽扇,一边迈着优雅华丽的步子,如入无人之境般直接踏进了房门。 只见对方嘴边噙笑,眼带桃花,那一身绣着大朵牡丹的青色衣衫穿在他身上,更衬得此人风流潇洒,狂妄不羁。 “几日不见,王爷这架子端得可着实不小。好歹你我也有几年同窗之谊,如今在下主动登门造访,想与王爷聊些知心体已之言,莫非王爷还要将在下赶出府王置之不理么?” 白逍寒皱起眉头轻轻一哼,冲一脸为难的管家使了个眼色,对方顿时领悟,提着袍摆,转身出门给客人奉茶倒水去了。 “哟,这房间里是怎么了?莫非咱们凤阳城有名的恶霸王爷,又因为哪个不懂事的奴才犯了错事,所以大发雷霆,在这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他这边调侃的工夫,几个手脚伶俐的丫头已经将被摔碎的杯子碗整理妥当,并悄无声息的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萧祁玉,你今日来本王府上,究竟是干嘛来的?” 被明显敌视了的萧祁玉仿若没听出对方口吻的烦感,笑嘻嘻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摇着扇子道:“听说不久之前,咱凤阳城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据说,某权贵家的少爷,突然跑到那素有贫民街之称的长顺大街,只为吃一间名为“客再来”酒楼厨子做的饭菜,结果就闹了一出人间悲喜剧。” “本来,像凤阳城这种已经被朝庭彻底放弃的三不管地带,偶尔闹出几个不公不平事件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可有趣就有趣在……” 当萧祁玉说到这里的时候,还不忘冲白逍寒扯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那权贵家的少爷,从那以后,竟不依不饶的杠上了一个卖菜的姑娘,还在威逼利诱遭到拒绝的时候,非要把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往死路上逼。” “几日不见,堂堂萧家公子怎么变得比那些喜欢嚼舌根的长舌妇还要八卦多事了?” 正文 第7章 抱歉的笑容 “谁让这件事本身存在着太多喜感呢?” 面对萧祁玉的调侃,白逍寒并不恼怒。 当初之所以会去长顺大街那间见鬼的“客再来”酒楼用膳,也是听旁人提起,那里的大厨柳东来厨艺超然,吸引了不知多少回头客的光顾。 他对吃向来挑剔异常,本来抱着几分试看看的态度,亲自验证一下坊间传闻是否真实,事实证明,那柳东来的厨艺完全可以用烂到极点来形容。 不过,上次长顺大街之行,却也并非一无所获。 一想起那个满脸倔强且又拥有一手好厨艺的卖菜丫头,白逍寒的眼底便溢出几分算计的光彩。 “对于本王来说,她,是与众不同的!” 正摇着扇子说风凉话的萧祁玉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王爷口中所指的与众同不,究竟指的是她的人,还是……” “尽管她当时只做了四道再寻常不过的家常菜,但是本王却从她的菜中,吃出了味道。” 萧祁玉不由得一怔,顿下摇扇子的动作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你确定?” “千真万确!” “这怎么可能?从你失去味觉的那天起直到现在,已经有整整十七年的历史。” 这十七年中,不管白逍寒吃什么,喝什么,除了基本的酸甜苦辣之外,根本就品不出任何一种食物的真正味道。 “所以那个卖菜的丫头,本王对她是势在必得!” 这一刻,白逍寒的眼底,竟闪过一抹坚定而又霸道的光茫。 萧祁玉轻咳一声,又继续摇着手中的扇子,恢复了不正经的笑容,调侃道:“王爷,只要你肯将之前我上门向你讨要过的那颗千年灵芝送给我,待我仔细研究,炼出奇药之后,说不定就能将你那食不知味的毛病给治好呢。” “你的话,本王还能信么?” “一次失败,不等于终生失败。你我相识多年,应该深知我们萧家祖上世代为医,而且我又热衷于研究各种疑难杂症……” “萧祁玉,向本王索要那颗千年灵芝,才是你今天主动登门的最终的目的吧?” 对方微微一笑,厚颜无耻道:“王爷何必将话说得这么直白呢,你我好歹同窗这么多年……” 这时,府上的管家将泡好的参茶奉了上来。 没等茶盘落桌,就听白逍寒不客气道:“本王累了,管家送客。” “那个长得人模狗样的刁蛮公子,就是咱们凤阳城赫赫有名的刁蛮王爷白逍寒?”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对苗雪兰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三番四次找她麻烦的人,居然就是那个只闻其恶名,却不见其本尊的超级恶霸凤阳王。 关于这号人物的传闻,早在很久以前她便如雷贯耳。 这个白逍寒绝对是凤阳城里的一个活阎王,皇族出身的他,乃当今永顺帝和已故孝月皇后的嫡出长皇子。 早在十几年前,便被皇上册封为王,封了府地,搬迁至凤阳,并在日积月累的恶行之下,成了这里的一个超级恶霸。 虽然苗雪兰并没有亲眼看到凤阳王究竟是怎么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的,但坊间关于那恶人的种种传言却清楚的告诉她,这号人物,绝对不是她一个小景市民能够轻易惹得起的。 想到这里,心底不由得犯起一阵后怕。 早知这样,当初“客再来”酒楼的那起剁手事件,她就不会为了所谓的正义与仁慈,当众逞口舌之快,给那刁蛮跋扈的凤阳王找不痛快了。 现在倒好,没头没脑的惹了一身腥,自己倒楣不说,很有可能还会连累到她那年仅七岁的弟弟。 “苗姑娘,妳也不要过于担心。在那些王公贵族的眼里,咱们这样的小菜贩子怕是连蝼蚁都不如,就算之前妳不小心得罪了那位爷,只要平日里别再有事没事犯到那人的忌讳,相信再过些时日,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给苗雪兰吃宽心丸的,正是他菜摊子边上的一个卖豆腐的大娘。 虽说这位大娘上了些年纪,可对凤阳城里的大小事件却了解得清清楚楚。 上次那凤阳王带人,当众砸了苗雪兰的小菜摊子时,豆腐大娘便已经将那轿子里坐着的锦衣公子认了出来。 所以当苗雪兰背着菜筐再次出现在这个小小的菜市场时,豆腐大娘很主动的凑过来打探八卦,顺便把找她麻烦的罪魁祸首就是凤阳王的事情也如实交待了出来。 苗雪兰对此是又惊又怕。 她不想和朝庭有关的任何一个人扯上关系。 如果那那男人执意对她纠缠不清,难保有朝一日,那些被她极力掩饰的东西,会公诸于众,暴露出光天化日之下。 这样的结果让她心底升起一股凉意。 不理会豆腐大娘继续想要八卦下去的眼神,忙不迭将已经摆好的青菜收进筐子里。 豆腐大娘不禁好奇道:“苗姑娘,现在还不到晌午,妳这么早就要收摊回家啦?” “我弟弟的身体最近不太好,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在不停的咳嗽,我怕他一个人在家会出什么意外,所以这几天我就不来这里卖菜了。” 也免得继续留在这里,给那个恶霸王爷继续欺负她、折辱她的机会。 “哟,没想到苗姑娘不但种的菜新鲜可口,就连对弟弟也是体贴入微,将来哪家男儿若是能娶到苗姑娘为妻,可就真是那人的福分了。” 苗雪兰尴尬一笑,并不想和豆腐大娘继续这个嫁人不嫁人的问题。 就算她到了成家的年纪,现在的她,也完全没有任何嫁作他人妇的想法。 豆腐大娘却仿似没看出她眼中的排斥,亲切的笑道:“提起嫁人成家,苗姑娘今年也有十九岁了吧。姑娘家像妳这把年纪,也到了嫁人生娃的年纪了。说起来,不久前老刘头儿还拜托那赵媒婆,给他家三儿子相个姑娘,我瞧着苗姑娘妳……” 就在豆腐大娘还想继续与苗雪兰哈拉下去的时候,已经将青菜全都装到筐子里的苗雪兰,回头投给豆腐大娘一记抱歉的笑容。 正文 第8章 亦步亦趋 “大娘,这些日子以来,谢谢妳对我的种种关照。只是最近我弟弟生病,短时间内,我便不来这里卖菜了,等弟弟的身体恢复好了,我再来和大娘叙话聊天。” 礼貌的说完,不再理会豆腐大娘的碎碎念,背起菜筐,疾步离开了这个小菜市场。 刚刚踏进家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便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苗雪兰被那仿佛要把心脏咳出来的声音吓得大惊失色,“青羽,青羽……” 冲进房间,就看到弟弟整张脸咳得通红,最触目惊心的,就是他嘴边溢出来的那道刺目的鲜血。 青羽咳血了? 当这个意识瞬间闯进脑海的时候,她只觉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顿时胀得老大。 “姐,妳回来了?” 捂着胸口的苗青羽,似乎很担心姐姐看到自己此时这副狼狈的模样,急忙用手背抹掉唇边的血渍,努力逼迫自己绝对不可以在姐姐面前露出半点脆弱。 “青羽,你咳血已经有多久了?” “没有。”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和姐姐撒谎?” 被她犀利的眼神那么一瞪,苗青羽缩了缩肩膀,捂着嘴,不敢去迎视姐姐的目光,小声道:“姐,我……我真的没有事。” 正说话间,又开始翻天覆地的咳了起来。 纵是苗雪兰再怎么冷静淡定,也被弟弟一副就要咳死的模样吓得流出了眼泪。 她一头跑到床底,从里面翻出父亲过世前留给她的一只玉镯子,又把家里所有能拿出来的铜钱全都装到了钱袋子里。 苗青羽见状,惊道:“姐,妳要做什么?”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马上进城,让城里的大夫给你仔细看看你的病情。” “我不去。” “青羽,现在不是你闹别扭的时候。” “我没有闹别扭,咳咳,为了给我治病,家里已经没什么钱了……” “姐姐还有这只玉镯子……” “那镯子是苗叔过世的时候留给妳当嫁妆的。” “等你病好了,我再赚钱把它赎回来。” “姐……” “不要再啰嗦。” 苗雪兰一把将弟弟拦腰抱了起来,不顾小家伙的奋力反抗,抱着他便直接跑出了家门。 从她们住的地方到凤阳城里,步行最少也要两个时辰。 为了避免途中弟弟的病情会加重,她花钱雇了一辆牛车,求街坊邻居将姐弟俩送进了凤阳城里。 同仁堂是凤阳城有名的医馆,不但药材齐全,就连坐堂大夫的医术在十里八街也是极为有名气的。 虽说坐诊费比其它家高了一些,但只要能将弟弟的病治好,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苗雪兰也心甘情愿。 当大夫给不断咳嗽的苗青羽掐完脉向之后,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不禁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大夫,我弟弟的病情,究竟有没有法子医好?” 瞧病的老爷子上下打量了苗青羽一眼,捋着胡子道:“这个病,可有些不太好治啊。他经常发烧,又不断的咳嗽,这是肺热的症状。虽然肺热是他这个年纪的娃娃常见的病情,可他咳得这么厉害,甚至连血都咳了出来,这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了。” 老大夫每说一句,苗雪兰的心情便跟着紧揪一分。 她死死搂着被自己护在怀中的弟弟,颤着声问,“那我弟弟他,还有救么?” “现在断言有救无救,还有些言之过早。这样吧,我先给令弟开几副方子,妳回去给他熬了喝,先喝一个疗程,如果见效,就要继续喝,如果不见效,还请姑娘带着令弟再去其它医馆给旁人瞧瞧。毕竟,老夫的能力也很有限,若真耽误了令弟的病情,后果可是不堪设想了。” 苗雪兰茫然的点点头,“好,那就麻烦大夫了。” 当大夫写好方子之后,递给药房的伙计去抓药。 虽说只是一个疗程,可全部结算下来,居然要整整七两银子。 这笔数目对苗雪兰来说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老大夫似乎看出她眼底的难处,解释道:“这副药中有几味都是稀珍的药材,虽然价位高了一些,可效果却十分显著,如果姑娘觉得这几味药消费不起,抓些便宜回去尝试,也未尝不可。” 这时,苗青羽仰起小脸,紧紧揪着他姐姐的衣襟,小声道:“姐,我们回家,不瞧病了。” 看着弟弟那张稚嫩的小脸蛋上染满了对生活的担忧,苗雪兰心头一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她用力摇摇头,笑着道:“有病自然要瞧的,你怎么竟说一些丧气话,以后可不准再这样了。” 说着,又对大夫道:“没关系,只要效果显著,就算贵些,我也承担得起。” 那只玉镯子虽然卖不上什么大价钱,却足能解目前的燃眉之急。 接下来几天,苗雪兰一边要留在家中侍候弟弟,一边还要拼命外出赚钱。 虽然同仁堂的大夫开出的那副方子效果并不太明显,但至少在喝了几天之后,弟弟的情况暂时算是稳定了下来。 只是,吐血的情况仍然存在。 苗雪兰心底想着,一个疗程怕是无法立时见效,但如果再想喝第二个、第三个疗程,首先要准备出一笔巨额的药钱才能维持住弟弟的生命。 东港码头,是凤阳城的主要港口之一。 苗雪兰之所以能在这里找到差事,也是没办法之下的唯一选择。 在码头这地方当差,饷钱都是日结算。 就算辛苦了一些,可只要能拿到现钱,她是不怕吃这份苦的。 为了避免旁人投来的奇怪目光,她特意给自己找了一套男装穿在身上。 这样一来,在那些工人的眼中,她只不过就是一个身材略显矮小瘦弱的小伙子。 即使这样,在码头当苦力的这几日,她也经常被人取笑自己长得像个娘们。 苗雪兰心底苦笑,很想对那些大男人说,她的确就是个姑娘。 可一旦自己的性别真的暴露了,又怕自己一个女人家会在这些男人中吃大亏。 毕竟世道险恶,凤阳城又是有名的龙蛇混杂之地。为了弟弟的病情能够尽快好转,吃点苦受点累,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这样想着,身上扛着两只大袋子的苗雪兰顶着炎热的烈日,穿着厚实的男装,亦步亦趋的向船只的方向走去。 正文 第9章 千年灵芝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太阳太毒了,她只觉气息不稳,脚步沉重,每走几步,便有摔倒昏迷的欲望。 她狠狠咬着牙齿,拼命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昏倒。 她倒下了,弟弟也会跟着自己一齐倒下。 那样的局面,绝对不是她所愿意面对的结果。 可是心底再怎么坚强,却也敌不过身体的虚弱。 这阵子始终早出晚归,又要费尽心力的照顾生病中的弟弟,吃不好,睡不好,疲劳过度的苗雪兰,就在一失神的工夫,整个人就这么被两只大袋子压倒在了地上。 耳边仿佛传来人群的低叫声。 眼前一阵发黑,试着起身,可、过度疲劳的身体,却根本不听她使唤一般完全不受控制。 一只有力的有臂,在她恍惚之中将她拦腰扶了起来。 她懵懂的睁开眼,迷乱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陌生而又倍感熟悉的面孔。 那人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双眼,仿佛要将她整颗灵魂彻底穿透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 当那双充满力量的手臂捏在她腰间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淹没在大海中的溺水者,无助而又渴望着这突然出现在身边的浮木。 那人在打量了她良久之后,才面带讽意的开口道:“一个姑娘家,居然来这种地方做苦工,妳的倔强,还真是令人倍感无奈。” 突如其来的声音,终于拉回苗雪兰即将丧失掉的理智。 仔细睁开眼,当她看清对方的相貌时,脸色猛地一白,忙不迭,甩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偏这一步没退好,眩晕感立刻迎上眼前,脚步这么一踉跄,整个人一屁股又摔了回去。 这一次,白逍寒并没有再上前扶她。 他居高临下的垂下头,看着她倔强又不肯服输的面孔,冷笑一声:“这么固执的坚持着自己的所谓原则,究竟有什么意义?” 不否认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将她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一个姑娘家,居然会跑到码头这个累死人不偿命的地方给人做苦力。 见她不肯答话,他也不恼怒。 优雅的展开扇子,一边摇一边道:“听说妳弟弟病了,为了给他治病,妳需要一笔非常丰厚的医药费。” “你怎么知道?” 白逍寒冷然一笑,“这凤阳城里,但凡本王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不能知道的。” 口气虽然狂妄,却并没有夸大其辞。 不理会她难看的脸色,他又接口说下去,“苗姑娘,不如咱们来谈个条件。只要妳肯来本王府上,给本王当个煮饭做菜的厨娘,妳弟弟的病,本王自然会替妳去想办法。毕竟……” 他顿了顿,唇边带出几分威胁的笑容。 “这整个凤阳城,全都在本王一人的掌控之下。” “说句不好听的,在这个世上,本王让妳生,妳便有幸生;本王让妳死,妳便必须死。” “如今本王三番四次找到妳的头上,无非也是看中了妳做菜的手艺。趁着妳还有一些资本来与本王谈条件,就尽管善加利用切莫放弃。一旦当妳连可利用的资本都失去的时候,那么妳的下场,可就有些不如人意了。” 这番话说得令苗雪兰为之气结。 如果是往常,她定然会反唇相讥,绝对不会让这个恶霸王爷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侮辱自己。 可是此时,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同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誓死对抗。 他说得对,目前的自己,对他仍有利用的价值,一旦当利用的价值都失去的时候,像他这样的身份,捏死她一个小景市民简直是易如反掌。 见她面露豫色,白逍寒也不急着逼她表态。 他倨傲的看着她不肯服输,又不断犹豫的脸色,笑着道:“本王给妳一天的考虑时间,希望明天这个时候,本王可以听到妳的最后答复。凤阳王府的位置,随便打听凤阳城的任何一个老百姓都可以轻易得知,不要用找不到这种借口来敷衍本王。” 一口气说完,不理会她有没有听进去,便带着倨傲自信的笑容,转身走了。 苗雪兰又气又怒。 有心想要发火,却又不知这个火该如何去发。 这男人今日所说的那番话虽然令她倍感抗拒,可弟弟的病情又实在是她眼前最不想面对的一件天大难题。 同仁堂老大夫给开的那个方子,虽不至于令病情加重,要说有多好的效果,她也的确是一点都没看到。 如果凤阳王真的肯出手救她弟弟,就算……自己真的去给那人当奴才,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唯一令她感到忧心的,就是她并不想与朝庭中人扯上任何关系。 可一旦拒绝,说不定就错失了救治弟弟康复的最佳良机。 隔天上午,她带着脸色苍白的苗青羽,来到了凤阳城,敲开了凤阳王府的大门。 当她被管家带进王府正厅的时候,就见那身穿锦袍的俊美男子,正悠然自得的坐在太师椅内喝着凉茶。 他好像十分笃定自己今天肯定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就连脸上所流露出来的笑容,都带着几分志得意满。 有求于人的苗雪兰,带着弟弟给这位凤阳王行了大礼,低姿态的道明自己的来意。 “王爷昨天说过的那番话,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 她将弟弟拉到面前,“如果王爷真的能将我弟弟的病治好,那么我苗雪兰,愿意留在王府,给王爷做一个煮饭的奴才。” 当话音落定的时候,白逍寒的脸上闪过一抹得逞的笑容。 他并没有答话,而是招来管家,小声吩咐了一阵。 待管家离去没多久,就听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房外传来。 “这么急着差人把我给喊过来,莫非王爷终于想通,决定将那颗千年灵芝送给我当药材了?” 踏进房门的,正是白逍寒的死党萧祁玉。 没等他得到答案,就见白逍寒伸手指了指苗雪兰,以及被她紧紧搂在膝边的一个年约六、七岁的小男孩。 “这孩子病了,如果你能治好他,本王府上的那颗千年灵芝,就归你所有了。” 萧祁玉先是一憎,随即仔细打量着那脸色苍白的小男孩。 直到那一大一小被他探究的目光盯得浑身上下不自在,他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成交!” 正文 第10章 高傲自负 “人到了我手里,妳就尽管放心,甭问怎么治,我保管他死不了。” 苗雪兰被这白面公子的豪言壮语给吓了一跳。 虽然凤阳王已经和她达成协议,只要她肯入府给他做个煮饭婆,他就会找给她弟弟买药治病。 可在她的印象里,但凡给人诊脉瞧病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爷爷。 眼前这个生得潇洒倜傥,又露出满脸不正经笑容的俊俏公子,横看竖看,也是那种经常出没在花街柳巷的风流公子。 他真的能给她弟弟看病? 他真的不会把她弟弟治死? “我说姑娘,妳那是什么眼神?是不是在妳的眼里,根本就不相信本公子能把妳弟弟的病给治好?” 被人一语猜中心事的苗雪兰并没露出尴尬的神色,事关她弟弟的性命安危,她才不管这位白面公子究竟姓甚名谁,有着怎样高贵的身份。 “我弟弟从小身体就不好,最近大概是天气潮湿,夜里生寒,所以这阵子他的情况始终不稳定。之前也看了几个大夫,抓了药,每天按顿喝,却始终不见任何好转,如果……” 她的目光忍不住转到久未吭声的凤阳王脸上,“如果王爷仅仅是为了让我留在王府给你做饭,而随便找个半吊子大夫来医治我弟弟的话,那么这场交易,我想咱们也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她很生气。 至少在她看来,这凤阳王如果真的想把她留在府里,就该找些医术高明的大夫才算认真。 这算啥? 找个白面公子冒充大夫,她弟弟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回没等白逍寒吭声,被骂成是半吊子大夫的萧祁玉立刻不干了。 “丫头,妳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只是一个半吊子大夫了?” 他被这个子娇小,长相清纯,又透着一股子倔强的丫头险些没气背过去。 要知道他们萧家从祖上开始直到现在,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医术高明且又被人称之为再世华佗的神医。 就连萧府里五、六岁大的娃娃,张口也能叫出百来样草药的名字。 尤其是他萧祁玉,那可是萧家嫡长子,从小就泡在药房中长大的少爷,长辈们恨不能手把手将萧家的祖传医术全都传授到他的手里。 没想到有朝一日,被众星拱月着长大的萧大少,居然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丫头当成半吊子来看待。 第一次看到萧祁玉在自己面前吃瘪的白逍寒,强忍着即将出口的恶劣笑意,故意绷着脸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白逍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方老神在在的笑了笑,“祁玉啊,如果你真的不想让一个姑娘家看扁,就别再叽叽歪歪,赶紧给苗姑娘的弟弟把病瞧了吧。” “他的病根本就不用瞧。” 桃花眼不客气的扫了那小屁孩一眼,“那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恶疾,病根都在五脏六腑里存着呢。喝药?哼!就他这样的,再喝五缸药,不出两年,也会被阎王爷直接打包收走。” 苗雪兰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白逍寒也用力咳了一声,轻瞪了萧祁玉一眼,“这么说来,这孩子你是治不活了?” “哼!旁人自然是没本事治这个病的,不过本少爷嘛……” 他“啪”地一声将扇子打开,用力扇了两下,很明显还在为苗雪兰刚刚说过的“半吊子”那三个字耿耿于怀。 苗若凤这才意识到眼前这白面公子的确是有几分本事。 因为她带着弟弟瞧了好多个大夫,只有这白面公子,一语道出弟弟的病因是打娘胎就带出来的隐疾。 她突然将怀中的苗青羽放到了旁边,双膝一软,一头便跪倒在萧祁玉的面前。 这个动作,不但把正生闷气的萧祁玉吓了一跳,就连白逍寒也被她突来的举止搞得莫名其妙。 “这位公子,如果刚刚我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个没见识的丫头一般计较。我弟弟他……年纪还小,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如果公子可以救他一命,就算让我苗雪兰上刀山,下油锅,哪怕直接取了我这条性命,我也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萧祁玉被她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 自己刚刚因为人家一句话而故意摆脸色实在是有失君子所为。 眼前这姑娘救弟心切,不信任他一个年轻公子身怀医术,在常人看来,这也情有可原。 急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露出几分和颜悦色,道:“妳放心,既然我得了旁人的好处,自然会竭尽全力去救妳的弟弟。” 说着,还用眼神瞟了白逍寒一眼。 凤阳王府上的那颗千年灵芝已经被他觊觎好长一段时间了,如今这小气吧啦的凤阳王终于肯用这种方式来成全他的愿望,他自然也乐得接下这个顺水人情。 “虽然妳弟弟的病的确有些难治,但只要妳放心把他交给我,半年之后,保证他比正常孩子还要活蹦乱跳一百倍。” 这倒不是萧祁玉故意说大话。 萧家的医术向来诡异,据传,很多年前,萧家祖上的某位老神医,还能将已经被埋在棺材里的死人给医活。 虽然传闻不可信,但也从侧面说明,萧家的医术,绝对是世间少有的神奇。 苗青羽是个很乖巧可爱的孩子。 萧祁玉平日里对小孩没什么好感,可见到苗青羽这份乖巧劲,没来由的,竟对这娃产生了几分兴味。 事不宜迟,既然已经答应了至交老友要将这娃治好,萧祁玉便立刻展开行动,望、闻、问、切,一样接着一样来。 三天之后,令苗雪兰大为惊叹的是,她弟弟的情况,终于有了极为明显的好转。 而苗雪兰也履行和白逍寒之间的诺言,在他的命令下,正式和弟弟搬进了凤阳王府,开始了她王府厨娘的生涯。 说起白逍寒,她实在对这个男人提不起半分好感。 在她看来,白逍寒除了身材高大,五官惊艳之外,其它地方真是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高傲、自负、刁蛮、跋扈,不讲理,所有的缺点几乎全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最可恨的就是,在他的眼中,别人的尊严和想法都是狗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