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对太子有意   “苏苓,你这个贱人,居然敢勾引太子殿下!你以为长了一张狐媚的脸就能兴风作浪,你不过是个白痴!”   御花园平月湖边一个无人的水榭里,苏珍恶狠狠地一步步逼迫一脸茫然无措的苏苓,眼中毫不掩饰的妒忌像火一般燃烧。     苏苓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落苏珍眼里就像是一把妒火淬炼过的剑,狠狠地扎在苏珍的心窝!一想到刚刚太子是如何讨好纠缠苏苓的,她就恨极了这张美丽的脸!   “没,我没有,二姐……”   苏苓看着苏珍那张逐渐逼近的狰狞面孔,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却也不敢跑掉,只能惧怕地步步后退,已然退到水榭边缘。    “太子殿下何等尊荣,岂是你这个傻子可以肖想的!”   说罢,苏珍看了苏珍身后的湖水一眼,心生怨毒,猛地上前一步,一把将毫无防备的苏苓推出水榭,跌进平月湖里!   “姐姐不要啊!咳咳……我,我没有……是他说会对我好,想要脱我衣服……”苏苓双手用力抓住水榭的边缘,惊恐地向着苏珍求饶。   “太子殿下说会对你好?”苏珍站在水榭边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水里的苏苓,冷冷道,“你也配!你给我去死吧!”   苏珍的脑子里已被嫉妒和愤怒所占满,她重重地一脚踩在苏苓抓着水榭的手背上,用力碾压,听着苏苓的痛呼,只觉得畅意的快感如同潮水一般在胸口汹涌。   “不,好痛!姐姐,不要!苓儿不想死……”   苏苓拼命地呼喊着求饶,挣扎着不愿松手,苏珍却冷着脸一脚猛踹向她头部,将她整个人踹进水里,苏苓那双抓着水榭充满求生欲望的双手,终究是松开了。   她整个人在苏珍面前慢慢下沉,下沉,直到水面卷起一个旋涡,归于平静。   “哈哈哈哈……”苏珍看着只剩粼粼微波的湖面,得意地大笑,“苏苓,你活该,太子殿下是我的,谁让你这个天生痴傻的贱货,偏偏生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   她的笑声忽然止住,她看见苏苓下沉的位置忽然涌起一阵水波,苏苓又浮了上来!   “还没死?”苏珍吃了一惊,眼看着苏苓就要浮出水面,她恶念徒生,伏下身子,伸手按在苏苓的头上,猛地将苏苓往水里按,一意非要淹死苏苓不可,“别怪我!我不对你狠,就是对我自己残忍!”   苏苓刚想浮出水面,忽然就有人伸手压着她的头拼命将她整个人往水里按,苏苓顿时火大了,直接在水里伸出手一把抓住按在她头顶那双手,猛地把苏珍扯进水里。   “呀——”苏珍一时不防,跌进水里,顿时尖叫出声,“你这个贱丫头,你敢拉我落水!救命啊——救命啊——”   苏苓刚晃了晃有些晕眩的脑袋浮出水面就一下怔住,她瞪着湖岸上的奇石假山,还有身边那个尖声呼救的苏珍。   她刚刚明明在桥上驾驶着警车追击逃犯,因轮胎被击中而导致翻车坠桥,沉入江水里。她记得她好不容易从警车里脱身出来,拼命向水面游,可是中途却因为缺氧晕眩了一下。等她恢复意识就差点被这个古装打扮的疯女人溺死在湖水里。   难道是因为缺氧产生了幻觉?   “怎么回事,好好的,丞相府的两位小姐怎么会落水了!”被苏珍的哭喊声吸引来的皇后皱起眉头看着水中的苏苓和苏珍两人。“还不快把人救上来!”   如今正值四月维夏,牡丹花开正艳,皇后心血来潮,于皇宫御花园里办牡丹花会,宣一众皇亲贵胄携家眷入宫赏花。实则是想借此机会为太子选几个家世有力的女子为妃,好巩固太子的势力地位。却被苏苓和苏珍的落水给生生破坏了,她怎么能不恼怒呢!   “珍儿,你没事吧!”苏丞相的夫人吴明珠一看见亲生女儿全身湿透地被救上来,顿时心疼地拿过一旁准备好的斗蓬披到苏珍身上。“你怎么会掉进湖里呢?”   “母亲,都是苏苓害的,是她把女儿拉下湖的!”苏珍偎依在吴明珠怀里,恶人先靠状地指着苏苓说,反正苏苓是个傻子,任她怎么往她身上泼脏水,她也不懂反驳。   吴明珠立刻就瞪向另一边同样全身湿透却孤伶伶没人理会的苏苓,怒问道,“苏苓,是不是你拉你二姐下湖的!”   围观的众人看着苏苓的眼神顿时都有些鄙夷,东胜国国都谁人不知丞相府的三小姐苏苓有沉鱼落雁之色,却是个天生的傻子,拉自己二姐跌下湖这种事,也不是干不出来的。   苏苓在湖岸边喘了口气,心里冷笑,你女儿要不是想淹死我,我会拉她下湖么?   吴明珠这对母女平时是怎么欺侮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的,还有刚刚苏珍是怎么推她下湖的,刚刚那一瞬间,她已全部从这具身体的记忆里看见了。   “不,不是,是太子殿下说喜欢苓儿,可是二姐姐说苓儿是个傻子不配让太子殿下喜欢,就说要淹死苓儿,把苓儿推下水,苓儿好害怕,就拉住二姐姐的手,二姐姐就下水里来陪苓儿了。”苏苓装出原本痴傻懵懂地模样看着众人,边全身冷的发抖边故作无知地问,“母亲,什么是淹死啊?”   此人一出,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傻子是不可能懂得说谎的,苏珍居然想因为太子对苏苓示好就下些毒手,而太子居然会喜欢一个空有美貌的傻子——   众人忍不住都向皇后看去,皇后脸色铁青,要知道太子炎天肆可是在她精心教导下长大,为了让炎天肆稳坐太子之位,她不知费了多少心力。能进太子府的女人,一定要是家世有力,聪惠精明,怎么能让这样一个丞相府庶出的傻子进了太子府?   这样支持太子的朝臣们,岂不会觉得太子沉迷美色,不顾大业!   “太子,可有此事!”   “回母后的话,绝无此事!儿臣本在湖边赏景,是苏三小姐自己扑着蝴蝶突然扑进儿臣怀里,正好被苏二小姐看见了,怕是有所误会。”炎天肆垂首回答,看也不看苏苓一眼,一脸俨然,跟之前在花丛里纠缠着苏苓的风流纨绔完全两样。   之前明明就是炎天肆一意纠缠着苏苓,还许诺会娶她入太子府,结果被苏珍撞见,醋意大发,才会想要溺死苏苓的,现在炎天肆倒是一推四五六,一干二净!   苏苓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还没等她出言反驳,苏珍就急不可耐地指着苏苓说道,“太子殿下说的没错,皇后娘娘,是臣女见苏苓品行不端,指责了她两句,谁知道她不听教诲也就罢了,反而把臣女扯下湖!”   一时间,众人看着苏苓的眼神都有些狐疑,毕竟一人之言不可轻信,但是炎天肆和苏珍两人都指责是苏苓主动勾引炎天肆的,那么苏苓的话都显得虚假了。只是一个傻子拉人下湖不奇怪,怎么会懂得如何勾引男人呢。   “太子殿下,你,你不是说最喜欢苓儿也么,你说话不算话!”苏苓立刻摆出一副眼泪湾湾的可怜样,结结巴巴地看着炎天肆说,“你,你还抱着苓儿,给苓儿念诗,什么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曰不见兮,思之如狂。’,还有什么‘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皇后越听脸色越难看,炎天肆更是恨不得马上堵住苏苓的嘴,周围的宾客也都互相使着眼色,谁不知道苏苓就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哪里懂得这些情诗,苏苓既然这样说了,那定是事实了。   “啊,还有还有——”苏苓还嫌不够,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绢亮在众人面前,众人一看都是一怔,只见这方丝绢一角绣了两个小字“隽彦”,正是炎天肆的小字,还是他及冠那年,太学鸿儒徐先生亲自取的。   “你,你还给了我这个丝帕,说是定情——”   “住口!”皇后狠狠打断苏苓的话,现在连定情信物都出来了,再让苏苓说下去,炎天肆若是不娶苏苓就被人说私德有亏,但是她是绝对不会让苏苓进太子府的。若今日炎天肆看上的人是苏珍倒还罢了,偏偏是苏苓,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炎天肆一眼。   苏苓虽说是个庶出的傻子,但到底是丞相之女,若是进了太子府,一个侧妃的位置是少不了的。太子府里女眷规制,一个正妃,两个侧妃,皇后怎么可能会白白让苏苓这个天生痴傻的女子占了侧妃的位置,自然是要用来拢络更为有力的大臣。   还没等她想出来拿苏苓怎么办,就听见一直站在一旁的三皇子炎夜麟看着全身湿透发抖的苏苓叹了口气,他取过一旁宫女刚刚拿来的披风,一瘸一拐地走上前,轻轻披在苏苓的身上。   四月初夏,湖水还带着些许寒意,苏苓全身湿透跪地久了,本来有些发冷,这披风一盖在身上,苏苓的心里顿时因为炎夜麟的举动而有了暖意,她有些感激地冲炎夜麟一笑。   就见炎夜麟对着皇后拱手道,“皇后娘娘,苏府两位小姐落水,全身都湿透了,初夏风还寒着,不如先让她们换了衣衫再追究此事如何?” 正文 第二章 颠倒黑白   还追究什么!再追究太子迟早会被扯下水娶了苏苓这个傻子!皇后冷眼看着炎夜麟,心里憋了口恶心偏偏无法吐出来,她打量了炎夜麟几眼,又去看跪在地上的苏苓,来回几次之后,忽然心中一动。   “夜麟,本宫记得这方丝帕是前天你与太子在本宫处品茗时,因茶水洒在你身上,太子才将这方丝帕送给了你用,如今怎么到了苏三小姐手上。”皇后面上带笑,而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想是你对苏三小姐倾慕已久,才将这方丝帕借给苏三小姐,却被苏三小姐误会是太子所赠。”   如此颠倒黑白的功力,真是让人砸舌,在场的诸人,自然是没有一人相信皇后所说的话,都不禁有些同情地看向炎夜麟,心道三皇子这真是遭了无妄之灾,刚刚就不该同情苏苓出了这个头。   果然,皇后接下来又道,“既然你们过来人两情相悦,那本宫现在就下懿旨,为你们二人赐婚,着钦天监为你们选个黄道吉日完婚如何。”   皇后虽然说的是商量的话,可是口气里却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炎夜麟只能跪下,“儿臣接旨。”   “臣,臣女也接旨。”而苏苓也只好装出傻傻的模样跟着炎夜麟一起接旨。   东胜国三皇子炎夜麟在十岁伴驾秋狝的时候,因遇上猛虎马儿受惊将他摔下马背,导致他如今跛了一足,右耳又有些聋,常常在右边同他说话,他都听不清。原本一骄勇的好男儿就这么毁了,如今文不成武不就,可算是诸皇子里最为废物的一个了。   皇后看着接旨的炎夜麟,在心里冷笑着想,一个傻,一个残,倒也真是天生一对,她锐利的目光又转向苏苓,暗自道这个傻子想进太子府,她今天就断了她的痴心妄念!   苏珍偎依在吴明珠的怀里,虽然冷得全身颤抖,但是看见苏苓被指给了废物三皇子,从此与太子无缘,心里却是无比快意,恨得不立刻爬起来冲皇后磕上三个响头以表谢意。   才这么得意地想着,苏珍的视线却与苏苓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对上,只见苏苓悄悄冲着她扬起嘴角,张口无声地说着什么,苏珍读懂了她的口形,她在说,姐姐,别得意!   苏珍突然有些心中发寒,她总觉得这个天生痴傻的妹妹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   牡丹花会原意为替炎天肆选妃,谁知道炎天肆的妃子没选成,反倒成就了炎夜麟与苏苓这一段不知是福还是祸的姻缘,一进间东胜国国都里都在议论着这事。   苏苓坐在自己院子的堂屋里,听着在院子里做洒扫的小丫头们对这件事情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她却面无表情,不动如山地坐着喝茶。   反倒是她贴身的大丫头小桃听不下去了,正在冲进院子里去教训那几个小丫环。   “站住!”苏苓却喝止她,“干什么去?”   “她们太过分了!小姐你嫁给三皇子那样一个废人,她们居然还说您是捡了个大便宜!”小桃气鼓鼓地说,忽然猛转回脸,瞪大眼睛看着苏苓,“小,小姐,你,你不傻了?”   只见苏苓双眼澄澈地看着她,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你看我像傻么?”   “太好了,小姐你的痴症怎么突然就好了!”小桃开心地都要跳起来,但是马上又黯然道,“可是小姐你就要嫁给那个残废的三皇子了。”   在小桃看来,自家三小姐漂亮脾气又好,就是有点傻病,现在连傻病都好了,简直就是完美无缺啊,可是却被赐婚给一个跛足又耳聋的三皇子,怎么能不让她不甘心。   “三皇子也未必不好。”苏苓想到御花园里为她披上披风的那双手,可见炎夜麟是个心思细腻又极为体贴的人。   “都又跛又聋了还能好么?”小桃怨愤道。   “你不懂,挑男人呢,不能光看外表。”苏苓淡淡笑道,她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地方来,这里的婚姻都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其以后不知道会被她那个巴不得她早点死的嫡母配个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她还宁可选炎夜麟。   况且炎夜麟如此废,更和她的意,要是炎夜麟敢让她不痛快,她可是21世纪的特种兵出身,不打得他满地找牙才怪。   而且炎夜麟皇子的身份还能借她用上一用,她站起身,“走,跟我去夫人的院子。”   “苏苓那个贱人活该,还想勾搭太子,这不,惹怒了皇后娘娘被赐婚给残废的三皇子,哈哈哈,娘,你不觉得太好笑了么——”   苏苓刚走进吴明珠的院子,就听见堂屋传出苏珍张狂得意的笑声,一旁的小桃听了顿时气红了脸。   只听见吴明珠笑道,“她是个傻子,能嫁给一个残废皇子为正妃也是她的福气,怎么说也是个皇子不是,不然就她就是个做妾的命!”   “我好歹也是个堂堂皇子妃,母亲和二姐姐如此语言可是有意藐视皇族威仪?”苏苓进了堂屋,看着吴明珠盈盈笑道。   “胡说,我什么时候藐视皇族威仪了?”吴明珠一听,顿时冷下脸来,开玩笑,藐视皇族威仪可是要砍头的,她怎么能让苏苓给她安上这么一顶大帽子。   “可是我刚刚明明在院子里听见母亲和二姐姐说三皇子是个残废,如此背后议论帝子,不知道皇帝陛下听了,会作何感想?不如我们去问一问父亲如何?”   苏苓此话一出,吴明珠和苏珍的脸色都难看起来,昨天的牡丹花会上,苏丞相虽然有事没去成,但是宴会上发生的一切都会有人汇报给他,他自然也知道了自己两个女儿在平月湖里落水一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皇后有意偏私太子,才把苏苓和炎夜麟凑成了一对,事实到底如何,大家心知肚明。苏珍争风吃醋谋害亲妹一事,只过了一天,疯传的速度丝毫不比炎夜麟和苏苓可笑的婚事差。导致苏珍和吴明珠都被苏丞相狠狠责骂了一番,两人现在都还气不顺,偏偏苏苓还要挑她们的痛处提。   “贱人,别以为你被赐婚给三皇子了就高我们一等!”苏珍急气,立刻口不择言地回道,“告诉父亲又如何,父亲是会在意你这种废物,还是更在意我们?”   “我废物?我废物好歹还能得太子爷的青眼,而二姐姐你想给太子做妾,他都看不上眼。”苏苓微笑道,“姐姐能做妾的命都没有,岂不是比我更废物?”   苏珍气得脸都红了,还要再骂,却被吴明珠一下拦住,吴明珠狐疑地看着苏苓,“你不傻了?”   换做以后,苏苓被苏珍讥讽都听不懂,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一一回敬。   “母亲不知道什么叫做大智若愚么?”苏苓施施然站着,一派悠然。   “好啊,原来你这个贱人以前都是装傻在欺骗我们!”苏珍瞪着苏苓片刻又大笑起来,“就算你现在变聪明了又如何,你还不是一样要嫁给三皇子!太子府,你这辈子都别肖想着进去!”   “二姐姐你当太子是个宝,我可不稀罕!”苏苓冷冷一笑,看着吴明珠终于说到正题,“我今日来可是要问一问母亲,我就要嫁给三皇子了,不知道我的嫁妆母亲打算如何置办?”   吴明珠脸色一僵,她明白苏苓的意思,苏苓已故的生母叶诗,出身富贾江南的叶家,当初叶诗可是带了大笔嫁妆嫁进苏府的,临终前留下遗言所有嫁妆都留给苏苓做将来出嫁傍身之用。   这笔嫁妆一直都由吴明珠代管,那些铺子田庄每年的红利银子早让吴明珠吃红了眼,如今再让她把这么大一笔钱全都吐出来,她怎么可能甘心?   正好这时,有丫环进来通传,“夫人,老爷说三皇子前来府上下聘,让你出来招待。”   “知道了。”吴明珠应了声,如蒙大赦地站起身对苏苓说,“嫁妆的事情之后再说,三皇子来了,我先出去招呼。”   说完,就急急往外走,不给苏苓任何再开口的机会。 正文 第三章 不知廉耻   苏苓却是冷笑一声,也起身向外院走,走得竟是比吴明珠还快,吴明珠落在苏苓身后喊她,“你去哪里?”   “母亲不肯把我娘留下的嫁妆吐出来,我自然是去外院找三皇子为我做主了。”苏苓说着头也不回地向外院走去。   “你——”吴明珠气结,“不知廉耻,有未嫁的女儿家让夫家出面讨嫁妆的么!你给我回来!”   “廉耻是什么?能吃么?”苏苓状似天真地回过头看吴明珠,恍惚又变回了从前痴傻的模样,“母亲,傻子是不知道廉耻的,就算原本我有,这几年下来也被你们折磨得抛到爪哇国去喂狗了。”   “好啊,原来你要讨的不止嫁妆,是还想跟我算这些年的账么,告诉你,做梦!你什么都不能从丞相府带走!”吴明珠眼中闪过戾色,心道,不就是一个残废的皇子么,她堂堂丞相府二品夫人,还怕他了不成。   “未必吧。”苏苓嫣然一笑,走得更快了,出了垂花门,直奔前院待客的福碌堂,她一看见炎夜麟和一个内侍官打扮的男人坐在厅里喝着茶,就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几把,硬是把自己的眼泪给掐出来。   一抬头,正好对上炎夜麟端着茶碗有些愕然的眼神,显然她刚刚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了。   不过这丝毫不妨碍苏苓继续发挥她的演技,只见她眼泪湾湾地扑向上首坐着的苏丞相,带着哭腔道,“爹,母亲打我!”   苏丞相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换做以往,这个天生痴傻的女儿总是惹事生非,被吴明珠教训一下也不妨事。但是今天三皇子和徐公公在这里呢,让皇上知道吴明珠虐打未过门的三皇子妃,那还了得,皇上岂不会认为自己夫妻藐视天恩?   “你母亲和你开玩笑呢,哪能真的打你啊。”苏丞相赶紧哄着苏苓,要知道苏苓长到这么大,他可是第一次如此和颜悦色地对待这个天生痴傻的女儿。   “不是开玩笑。”苏苓用力摇着头,捋起袖子露出刚刚被自己掐得淤青的手臂,白晃晃的手臂上,青紫淤血的痕迹非常明显。苏苓亮着自己的伤,啜泣道,“爹,好痛。”   一瞬间,苏苓看见炎夜麟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显然是对苏苓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苏丞相,这是怎么回事?”徐公公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苏三小姐可是三皇子快要过门的妻子,在丞相府你们就是如此对待她么?”   徐公公服侍当今圣上日久,做人那是精得滑不溜手,无论哪个皇子,他都留了三分颜面,但凡能帮的地方,都不介意帮一把,这样日后无论哪个皇子登基,他一个荣养晚年的好处都是跑不了的。   就连炎夜麟这样一个与皇位无缘的残废皇子,他也不介意在这种事情上为他出出头。所以这次到丞相府下聘,皇上才会派了他来,就是怕炎夜麟残疾耳背无法应对自如。   “你是怎么回事!”苏丞相面露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徐公公的话,正好这时吴明珠晚一步赶到,他立刻就把祸水移到吴明珠身上,“苓儿有何错处,你不能好好说,要这样责打她!”   苏苓在心中冷笑,这就是她的好父亲,这话看似听着是在为她出头,实际却是暗指她苏苓犯了错,才会被责打,想要就是揭过。   可惜吴明珠悟性不够,没能明白苏丞相的意思,一脸惊讶地问,“老爷,我何时责打过她?”   虽然吴明珠这一次确实是冤枉的,但是往日她和苏珍欺负打骂苏苓不在少数,苏丞相心里也是清楚的,所以对于吴明珠的话完全不信,只认为她有意推脱。   顿时觉得这个妻子实在是不开窍,他皱眉道,“那苓儿手上的伤是哪里来的?这淤伤怎么看都是被人掐的,撞是撞不出来的!”   吴明珠这才看清楚苏苓裸露出的白皙手臂上的淤青,瞬间明白了,她正要开口斥骂苏苓嫁祸给她,苏苓抢先一步向苏丞相低泣道,“爹,女儿本来是去向母亲询问之前娘亲留给女儿的大笔陪嫁的,谁知道女儿才一说,母亲就对女儿又骂又打,说是那笔嫁妆就算她不给女儿,女儿是个傻子也拿她没办法!”   苏苓表面上是向着苏丞相哭诉,实际上是刻意说给炎夜麟和徐公公听,这下苏丞相终于发现事情不对头了,他奇怪地看了苏苓一眼,以苏苓以往痴痴傻傻的个性,怎么可能懂得叶诗留给她大笔嫁妆这种事情?   况且叶家富贾江南,叶诗当年带进府的嫁妆几乎站在丞相府一办的收益财产,苏丞相以往也没少捞好处,如今让他把这大笔田庄铺子首饰连同苏苓这个傻女儿一起送给炎夜麟,无异于让他割自己的肉,怎么想怎么觉着吃亏。   “苓儿,这事稍后再说!”苏丞相冷下脸来喝斥苏苓。   苏苓巴眨着眼睛看着炎夜麟,心说你身上残疾,但是脑子应该不残吧,姑奶奶我表达得这么清楚明白,你不会不帮忙吧?   在苏苓视线的压迫下炎夜麟干咳了一声,向着苏丞相开口道,“苏丞相,这件事情还是现在说清楚得好。苏苓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能不管。”   “这——”炎夜麟都开口了,苏丞相虽然一直看不上这个在朝廷上没有半点分量的皇子,可是到底徐公公在场,他也不能太不给炎夜麟面子,否则徐公公回宫往皇上那里一禀报,皇上指不定就以为他丞相官坐大了,敢看不起他儿子了。   “苏苓,你别在这里乱说!”苏丞相顾及着炎夜麟,吴明珠这个草包可不在乎,在她看来,炎夜麟这个残废皇子还不如给苏丞相办事的幕僚有分量。再加上苏苓在外人面前这一番唱作俱佳的表现,实在是让她丢尽了面子。   她心中怒气横生,直接就冲苏苓骂道,“你娘早就死了,哪里有留给你过什么嫁妆,你吃的用的,一分一毫都是丞相府的东西,你不知道感恩,反而想要讨便宜,丞相府居然养出你这种白眼狼!”   此话一出,苏丞相和徐公公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苏苓怎么说也是将要成为三皇子妃的人,吴明珠这样当着徐公公和炎夜麟的面辱骂苏苓,看轻炎夜麟不说,简直完全不把皇家天威放在眼里。   “你,你胡说,苓儿才不是白眼儿狼。”苏苓的眼泪像断了线的水晶珠子般落满了衣襟,冲着吴明珠满脸委屈地喊,“我娘给我留了一封信,信上说给我留了十箱珠宝,五十个收成极佳的田庄,还有六十家收益不错的铺子!”   “哪里有六十家铺子,明明只有三十家——”吴明珠话刚出话就只知道不对了,她看见苏苓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心知中计了。顿时怒气直冲大脑,冲上去就打苏苓,“小贱人,你敢诈我!”   以往她打骂苏苓已成习惯了,如今一气之下,完全忘记还有外人在场,直到苏丞相脸色铁青地怒喝一声,“住手!”   她才想起炎夜麟和徐公公还在这里。   “原来丞相夫人是如此教养庶出子女的。”饶是八面玲珑的徐公公都已看不过眼,他冷笑道,“还真是让咱家开了眼界。”   他想没想到,今天陪炎夜麟来下聘竟会看到这样一出嫡母强占嫁妆,欺压庶女的好戏。   “苏丞相既然连三皇子和咱家的颜面都不顾,当着我们的面就这样打骂三皇子妃,那咱家也没啥好说的,咱家回宫后,定会把今日所见一五一十地呈报皇上,这个中是非还请皇上论断为好。”   说罢,徐公公站起来甩袖就走,苏丞相大惊失色,赶紧上前去拉住徐公公的一只袖子,急急道,“公公且慢,贱内不知轻重,惊了公公,还请公公海涵。”又转头冲吴明珠吼道,“你还快过来向徐公公致歉。”   “罢了。”徐公公抬手制止陪着笑要走过来的吴明珠,看向可怜兮兮的苏苓说,“受辱受惊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三皇子妃!”   他一口一个“三皇子妃”,完全省掉了“未过门”三个字,就是有意抬高苏苓的身份,好压一压吴明珠和苏丞相的气焰,让他们明白,无论炎夜麟如何不受皇上重视,他的身份总归是个皇子,而苏苓是他的妻子,苏苓的脸面也就代表了炎夜麟的脸面。   吴明珠打骂苏苓,就等于打骂了炎夜麟! 正文 第四章 捉人成双   “你还不快去向苓儿和三殿下道歉!”苏丞相向着吴明珠怒斥道,他抹了一把额上渗出的细汗,徐公公的意思,他可是听明白了,藐视皇族轻则砍头,重则灭门的!真让徐公公回宫禀报了,那他这个丞相也别想再当了,直接进刑部大牢了!   吴明珠虽不明白徐公公话里的深意,但看了苏丞相一脸厉色,也不敢反驳,只好咬着牙先向炎夜麟赔了不是,又转而对苏苓低声下气道,“苓儿,刚刚是母亲不好,你原谅母亲好么?”   “那我娘亲留给我的嫁妆呢?”苏苓眨着眼睛一脸执著地问。   吴明珠还在犹豫着没有回答,苏丞相一个徐公公挑了挑眉毛,立刻说道,“给,为父一定让你母亲给你备上。”   “老爷!”吴明珠不甘心地冲苏丞相喊。   “你给我闭嘴!”苏丞相真是从来没有这么嫌弃过自己这个只知道耍横的愚钝妻子,也不看看徐公公还在这里,先答应着,之后给不给,难道徐公公还会特意来查么?   “那你们写张字据给我,免得反悔。”苏丞相那点小心思,哪里逃得过苏苓的火眼金睛。   苏丞相本想拖延说等徐公公走了再说,可是一看徐公公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他立刻点道让人拿来笔墨,“写,马上写。”   当场就写了字据,还盖上了他的私印。   苏苓拿着字据,立时眉开眼笑地跑到徐公公面前说,“谢谢徐公公。”   “哪里哪里,您是三皇子妃,咱家这是应该的。”徐公公一看苏苓笑得面若桃李,顿时就很喜欢这个三皇子妃。“这字据您拿好了,到时候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请三殿下帮您的忙。”   “好。”苏苓答应得很爽快,冲炎夜麟抛了一个媚眼,差点害炎夜麟被茶水呛着。   想到今天要是没有炎夜麟那么凑巧地来下聘,只怕事情还没办法如此顺利,苏苓瞬间对炎夜麟有了不少好感,对于嫁给他这件事也突然觉着不那么吃亏了。   “丞相大人,礼也过了,三殿下和咱家还要回宫复旨,就不多叨扰了。”徐公公苏丞相道,“今日三皇子妃这嫁妆单子,咱家可是记牢了,希望丞相大人也别忘了,否则咱家只好陪着三皇子妃到皇上面前要一个公论了。”   “您请放心。”苏丞相心中为那大笔财产心疼得要滴血,偏偏面上还得一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苏苓真担心他憋出心肌梗塞来。   相反吴明珠可就不那么淡定了,自从苏丞相写下那张嫁妆单子,她的眼神就一直恨恨地瞪在苏苓身上。   苏苓一脸无所谓,反正目的达到了,你瞪就瞪吧,又不会少块肉,她目送着炎夜麟跟徐公公出了丞相府,然后把字据揣进怀里,哼着小曲,施施然地走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丞相府门口停了两辆马车,徐公公在上自己的马车前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着炎夜麟一笑,“三殿下真是有福气呢,我看这个三皇子妃不仅生得倾国倾城,还极聪明,一点也不像外界所传的那样痴傻。”   “还真是。”炎夜麟低头想了一下笑道,“今日还要多谢徐公公出头,否则单靠我,怕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呢。”   “金麟岂是池中物,”徐公公笑笑上了门马车,“殿下还是不要妄自菲薄的好。”   自从被苏苓要回大笔财产之后,吴明珠真是气得好几天都闷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肯出去,跟苏丞相赌着气,非逼着苏丞相把那些嫁妆给要回来。苏丞相恼恨吴明珠的愚钝,也是好几天都不去吴明珠的院子,反而去了新开脸的姨娘那里,吴明珠知道后更是气得饭都吃不下。   偏偏苏珍还要来闹她,苏珍到苏苓的院子闹了几次,次次都被苏苓用无视打发掉了,所以就跑到吴明珠的院子里来叫嚣。   “娘!你真的要看那个小贱人带着那么大一笔嫁妆嫁出去么?这嫁妆单子比大姐嫁给二皇子那会儿不知道多了多少倍,那如果以后我出嫁,你又要给我多少嫁妆,如果越不过她去,我丢脸就算了,娘你也要跟着丢脸,那样我宁可一辈子不嫁!”   “你急什么!”吴明珠怒斥道,“我怎么可能眼睁睁让苏苓逼着我把吃到嘴里的肥肉吐出来,她做梦!你爹爱面子,不肯去逼她把嫁妆交出来,我们就让她自己交出来!”   “娘你想到什么好办法?”苏珍眼睛都亮了。   “我前几天已经写信请你赵家表哥来了,今天应该也到了。”吴明珠胸有成竹道。   “赵一白?”苏珍大喜,“太好了,苏苓一直都喜欢赵一白,不过娘你是想将他们捉奸成双,毁了苏苓的婚事?”   “毁了她的婚事哪里够,她要是硬霸着那笔嫁妆不放,我们也不办法。”吴明珠有些阴狠地笑了笑,“当然是给赵一白一笔钱,让他诱拐苏苓私奔,再杀之!”   “对,只有死人才不会要钱!”苏珍一下笑了。   “夫人,赵家的表少爷到了。”正巧就有丫环站在帘外禀报道。   吴明珠和苏珍相视一笑,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同样阴险狠毒的笑意。   苏苓这几日被苏珍吵得烦了,直接闭门谢客,如今天天窝在院子的后罩房里研制毒药和锻炼身手,不得不说苏苓这副身子的根骨还是不错的,不比她前世差上多少。   今天才锻炼到一半,就听见墙头有人叫她的名字,“表妹,表妹!”   她有些烦躁地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俊秀男子在墙上露出头来正看着她。   赵一白?他没事爬她院子的围墙干什么?苏苓微微皱起眉头,不发一语地看着赵一白。   这个赵一白其实也称不是上苏苓的正经表哥,他不过是苏苓的长姐,成为二皇子妃的苏锦生母白碧情的一个远方表亲,血缘早出了五服。不过是因为赵一白曾在苏氏族学里上过几年学,丞相府的几个女儿出于尊重叫他一声表哥而已。   然而这个赵一白心比天高,一心想当丞相府的乘龙快婿,几次勾引苏锦和苏珍不成,就扰主意打到天真痴傻的苏苓身上,哄得苏苓团团转,一直囔囔着要嫁给他。偏偏苏丞相看不上这个赵一白,觉得搭上这种人指不定要被拖累一辈子,就连个痴傻女儿也不愿意许给他。   赵一白这才一怒之下,回了老家,却没想到如今居然接到了吴明珠的信,说是愿意帮他娶到苏苓。   虽说跟三皇子抢妻子风险太大,但是如果能搭上苏丞相,他以后想要入仕还不容易么,加上苏苓又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赵一白早就垂涎三尺了。   所以他就大着胆子答应了吴明珠的条件,反正吴明珠说了,苏苓是个傻子,真出了事情,把一切往苏苓身上一推,就没他什么事了。   可是,他今天一见苏苓总觉得她有些奇怪,居然在院子里打拳不说,看他的眼神也不如以往那样柔情似水,透着一股凛然的冰冷。   “表,表妹,”赵一白有些尴尬地舔舔上唇,“你怎么了,见到我不高兴么?”   “高兴,当然高兴。”苏苓面上笑得天真无邪,心里却恶心得都快出吐,她从原主的记忆里看到了这个赵一白是如何引诱苏苓,还让苏苓帮他盗取府中财物,周济他。“赵表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啊?”   看见苏苓笑了,赵一白顿时轻松不少,他一下翻过墙头,落在院中,走近苏苓笑道,“当然是来见你了。”   “赵表哥请自重,”苏苓猛地退后一步,“想来你必听说了,我现在的身份可是三皇子未过门的妻子。未免瓜田李下,授受不清,还请你跟我保持距离的好。”   “表妹,你难道真心愿意嫁给那个残废的三皇子?”赵一白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你忘记我们的山盟海誓了么?”   “我以为表哥走后,那些前程往事已是过眼云烟了。”苏苓敛眸轻语,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不,那些我都没忘记!”赵一白一看苏苓的表情,以为她还对自己有情,立时激动起来,“表妹,我听了你被赐婚的事情后,就日夜兼程赶来,我知道你是不情愿的,你还是爱我的,我们私奔吧!”   终于说到重点了!苏苓在心冷笑了一下,脸上却装出震惊的表情,“这,这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行!”赵一白越说越兴奋,“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就是金玉良缘,三皇子他凭什么横刀夺爱!跟我走吧,苓儿!”   连称呼都换了!苏苓看着赵一白那一脸慷慨的样子,忽然问,“你今天来,母亲和父亲可知道?”   “不,不知道——”苏苓突然问到吴明珠,赵一白舌头差点打结,赶紧矢口否认。“我是悄悄来带你走的。”   就凭他一介书生,能有本事闯进守卫森严的丞相府?说出去都没人会信!   摆明了就是有人放他进来的,至于这个人嘛——   苏苓的笑容如逐渐盛开的牡丹般娇艳,“带我走吧,表哥。” 正文 第五章 恶惩嫡母   苏苓收拾了一些细软,跟着赵一白悄悄从府里的后门出去,一路如过无人之境,连守后门的婆子都没撞上一个。苏苓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吴明珠还真是给赵一白大开方便之门啊,连马车都给备好了停在后门。   上了马车之后,赵一白片刻也不耽误,驾着马车就直奔城外而去,路过一个城隍庙的时候天色已黑,赵一白对苏苓说,“苓儿,我们在这里稍等片刻,我有一个朋友说好了到这里给我们送钱,否则没有盘缠,我们也走不远。”   “好。”苏苓乖巧地点点头,下了马车跟着赵一白进了城隍庙。   进了庙中,赵一白先是生了一个火把,又递给她一壶水,“喝点水解解渴吧。”   苏苓接过水壶拔开盖子一闻就知道水里有问题,她假装喝了几口,片刻后就装作昏昏欲睡的样子靠在一根柱子上睡着了。   “苓儿,苓儿?”赵一白推了苏苓两下,见她没反应立刻道,“林总管,她睡着了。”   城隍神塑像背后马上走出了一个中年男子,竟是丞相府前院的林总管,林总管走到苏苓面前看了几眼,确认她睡着了,对着赵一白笑道,“干得不错。”   “那夫人答应给我的银票呢?”赵一白腆着脸笑问。   之前吴明珠可是答应他,只要他能诱劝苏苓跟他私奔,她就给他一大笔银子供他私奔所用,等他和苏苓生米煮成熟饭后再回来,到时候苏丞相不想认也得认下他这个女婿,否则就会成为丞相府的家丑。   至于三皇子那边,只要给一个苏苓身患恶疾,容颜长满恶疮的理由就可以推掉婚事,到时再找个满脸恶疮的替身往三皇子面前一亮,只怕是不用丞相府提,炎夜麟自己都会主动去请求皇上退婚。   一想到自己眼巴巴的算计了这么久,终于如愿以偿,还白得了苏苓这样一个美貌又好控制的妻子,赵一白乐得心里早笑开了花。   “夫人答应你的事,自然作数。”林总管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用左手举着,“全都是富康钱庄的小面额银票,一张一百两,这里有两千两,怎么也够你用上几年了。”   赵一白大喜,伸手就要去接,谁知道林总管没拿银票的右手里突然多了一柄匕首,一下捅进赵一白的心窝。   “你——”赵一白瞪大眼睛指着林总管。   “真不好意思,这钱是夫人给我的好处,交待我一定要处理得干干净净。”林总管狞笑着拔出赵一白心窝上的匕首,一把将赵一白推开。他看着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赵一白笑道,“还真要多谢你把三小姐给拐了出来,明年的清明和中元,我一定给你多烧点纸钱!”   赵一白抽搐了一会儿,渐渐不动了,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和不甘心。   “哧,长得还真是不错,可惜是个傻子。”林总管看着昏睡的苏苓,在火把的火光映照下,苏苓的脸庞显现出一种晕染般的魅惑。   林总眼珠子转了几转,脸色露出淫笑,“就这么杀掉太可惜了,先让老子乐上一乐,在相府里天天都只能吃吴明珠那个半老徐娘,还真是憋坏我了。”   说完,伸手就要去扯苏苓的衣服,谁知道他的手刚刚碰到苏苓的衣襟,就被苏苓一把扯住。   苏苓猛睁开眼,眼中的凌厉之色令人胆寒,她的手指用力扣在林总管的软筋上,直接使出特种部队里最常用的小擒手,将林总管的双臂全都扭到背后抓住,再一脚踹在他的膝弯上。林总管顿时扑嗵一声,跪倒在地上,手里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真想不到,我那个端庄贤良的母亲,居然和林总管你有一腿啊。”苏苓笑起来,她总算拿到吴明珠的把柄了。   “三小姐你胡说什么!快放开我!”林总管没想到苏苓的力气居然这么大,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放了你?那怎么行?”苏苓装作一脸认真地说,“你睡了我爹的女人,身为我爹的女儿,我当然要帮他报仇了。”   林总管才不相信苏苓会真心为苏丞相报仇,他怒骂道,“贱人,我真是小看了你!你到底想怎样!”   “是你想怎样才对。”苏苓的语音轻柔旖旎得如同最缠绵的情话,“林总管,告诉我,你想怎么死?”   “什么人在里面!”忽然城隍庙外传出来一声喝问。   苏苓顿时明白,怕是巡夜的守军看见庙里有火光,担心有匪类藏身于此,前来查看,她捡掉林总管掉在地上的匕首,冷笑一声,“真是抱歉,林总管,我没有时间让你选了,还是给你个最直接的死法好了!”   说罢,手起刀落,带起一道血线,林总管的颈部被匕首的利刃切开,鲜血向前喷涌而出。   苏苓一把甩开林总管的尸体,看也不看地上死不瞑目的赵一白一眼,转身就向城隍庙后跑。官兵已经进了城隍庙,眼看苏苓就要被发现,却从横梁上飞下一道绳索缠在苏苓的腰上,将她拉上房梁,藏在房梁上的阴影里。   苏苓刚被拉上房梁,就被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拥在怀里,吃了一惊,偏偏又不敢乱动,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嘭嘭跳得好快。   “快,快去禀报京兆尹大人,这里发现两具尸体!”   两人巡夜的守军刚进城隍庙看见林总管和赵一白的尸体就吓了一跳,完全顾不上仔细搜查庙里,就留下一个人守着,另一个人冲出去报信。   苏苓看着面具男的眼睛,用口型无声问“现在怎么办”。面具男眨眨眼,一下紧紧揽住苏苓的腰,苏苓差点条件反射地要抬脚踹他档部。还好面具男立刻抱着她用轻功极快地避开那个守望军的视线,从城隍庙后门闪了出去。   两人一直跑到靠近城门的地方,就见京兆尹带了一队守军,全都举着火把从城内出来,向着城隍庙的方向赶去。   “看来今天是进不了城了。”苏苓看着被火把的光晕映成橘红色的城门,皱着眉头道。   “那在这里稍作休息,等天亮了再进城如何。”面具男找了一处干净的草地坐下,拍了拍身边的草对苏苓说。   “也没其它办法了。”苏苓叹了口气,走到面具男身边坐下,也不知道她一夜不归,明天那对极品母女又要生出什么事端。“你为什么出手帮我?”   刚刚若不是此人动作够快,她免不了要被那两个守军发现。   “因为你很有趣。”面具男轻笑道。   “我很有趣?”苏苓微微挑眉。   “人人都说丞相府的三小姐苏苓天生痴傻,可我看你不仅不痴不傻,还是个女煞星。”面具男摇摇头道,“你那一刀下手干脆利落,分明是杀惯人的才能如此毫不犹豫地下手。”   他猛地凑近苏苓,好看的眼睛微微一眯,“我真的很好奇,苏三小姐是因为什么会在落水之后性情大变的?难道你以前的痴傻都是装的?”   “也许是我掉进平月湖里撞到了脑袋,从此开窍了呢。”苏苓不避不让地对上男人的视线,“那么你呢,为什么会在城隍庙的房梁上?别告诉我你是不小心梦游跑来的。”   “我是一路跟着你们出来的。”男人大方地承认。   “你是谁,又为什么要跟着我们?”苏苓面色微微变冷。   “跟着你们的理由还是因为好奇,至于我是谁——”男人轻笑一声,“你猜猜看,若是你猜出来了,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你是谁我兴趣不大。”苏苓冷哼一声,“只要你别出手妨碍我的事就行。”   这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面具男,身手又如此高超,她不得不心生忌惮。   “妨碍?你怕我妨碍你什么好事?”男人笑了笑,“难道你担心我会破坏你和三皇子的婚事么?”   “那个你爱破坏就破坏,我无所谓。”苏苓一脸不在意地摆摆手。   “怎么,难道你也嫌弃三皇子跛足耳聋?”   苏苓觉得男人说这句话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寒意,她有些莫名其妙地说,“他跛足耳聋跟我有什么关系,无论他是龙驹凤骓也好,还是残废耳背也罢,都跟我没有多大关系,我与他迟早都是陌路人。”   “为何这么说?”   “难道你觉得我会任由别人把我困在一个小小的皇子府?”苏苓巧笑嫣然,她前世曾考虑退伍之后就去游遍名山大川,吃遍人间美味,如今重活一世,这个愿望依旧没有变,“天大地大,我哪里去不得,圣旨困不住我,他也困不住我,我迟早会甩了他。”   “甩?”男人的身子明显一僵。   “用你们这里的话说,应该是休了他!”苏苓信誓旦旦道。   “休?”男人的身子越发僵硬了,“这个三皇子摊上你还真是倒霉啊。”   “非要把我留在他身边,他才叫倒霉。”苏苓大笑道,“你也说我是个女煞星了。”   “对,你确实可怕。”   男人抬眼看她,两人相视一笑,苏苓忽然觉得这个面具男颇合她的胃口,没有这个时代的人惯有的世俗古板。他们两人相谈甚欢,聊了一夜,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苏苓向着城门方向看去,已有赶早市的菜农挑着菜进城了。   “寅时三刻了,我该走了。”苏苓转过头说,却发现男人已经不见了,她怔了一下,笑起来,“真是没礼貌,不打声招呼就走。”   她独自站起身,拍干净身上的草屑,混在赶早市的人群里进了城,才刚过城门,就从旁边驶过一辆马辆,在她面前停下来,她看见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下了马车,来人一脸惊讶地问她,“苏小姐,真是巧。”   “是啊,好巧,三殿下这是去哪?”苏苓不得已只好停下脚步同炎夜麟打招呼。 正文 第六章 私奔归来   “我昨夜在城外一个朋友家喝多了,现在正要回府呢,你呢?”炎夜麟笑得极是温雅,若不是他跛了一条腿,那就真是一个龙姿凤章的翩翩公子。   苏苓在心里微叹可惜,嘴上答道,“我也正要回府呢。”   “那坐我的车回去吧,现在天色还未大亮,你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安全。”炎夜麟热心道。   “好,好吧。”苏苓无奈只好答应,不过对于炎夜麟没有过问她到底是从哪里回来这一点,她很有好感,她觉得炎夜麟真是一个非常懂得体贴的人,唯一的缺陷就是身有残疾。   苏苓上了炎夜麟的马车,两人同乘一车,居然一路无话,车内的空气里弥漫着越来越浓的尴尬。   好不容易熬到丞相府了,苏苓向炎夜麟道了声谢,几乎是逃一般地下了马车,她觉得车里的气氛实在是够压抑的,简直比她前世在墓园里埋伏时的感觉还压抑。   她才刚刚走到丞相府的后门,刚刚进去,就看见苏丞相和吴明珠脸色难看地站在院子里等她。   “你昨晚去了哪里?”苏丞相劈头就问。   “没去哪里,就是散了散步而已。”苏苓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知不知道京兆尹昨夜到了我们家来了!”苏丞相脸色铁青,“林总管和赵一白死了!”   “他们死了,又关我什么事?”苏苓挑高眉。   “苏苓,昨天守门的婆子说看见你跟赵一白私奔发,这可是抗旨大罪!我担心家丑外扬,特意让林总管去追你回来,却想不到你这么狠心,居然杀了林总管,未了掩盖事实居然连赵一白也杀了!”吴明珠手指都快戳到苏苓的脸上了,她痛失情人,心几乎要滴血,恨不得将苏苓千刀万剐。   苏苓轻笑一声,看着苏丞相道,“爹爹总不会也以为我一个弱女子,有本事杀了他们二人吧?”   “这——”苏丞相看着苏苓顿时有些犹豫,说实话苏苓从小就养在深闺里,鸡都不敢杀,何况是杀人,而且还是两个大男人,随便一个一只手就能掐死她,真要说苏苓有本事杀了他们,他还真不敢相信。   “你一定有同党!”吴明珠气极败坏地说。   “同党,是指我么?”   后门突然又进来一个,苏丞相和吴明珠一看,居然是炎夜麟!   “三殿下,你怎么在这里?”苏丞相大惊,心道还好炎夜麟耳背,不然刚刚苏苓跟赵一白私奔的事情要是传了出去,他们一家可就犯了欺君大罪了。   “哦,苏三小姐昨夜在我府里与我畅谈了一整夜,我刚刚送她回来的,结果发现她的一支珠花落在我的马车上了。”   说完,炎夜麟就上前将手里的那支珠花轻轻插进苏苓的发间。   苏苓不明白为什么炎夜麟要帮自己说谎,这只珠花也并非她所有,但是现下情况,有炎夜麟的力证自然是最好了。   “你胡说,赵一白明明跟我说他要带着苏苓私奔!还有林管家身上的两千两也不见——”吴明珠情急之下顿时口不择言,话刚出口,她就发现不对,只见苏丞相一脸铁青地看着她。   “母亲,既然赵一白跟你说过要带我私奔,你为什么不提前阻止?”苏苓冷笑着看着吴明珠,“还有林管家身上为什么会有两千两,你又如何知道的?”   吴明珠嚅嚅地回答不出,苏苓身着吴明珠走近一步,“还是你有意让赵一白引诱我逃婚,再给林总管银两让他杀我?结果他们两人拐我不成,携银两潜逃,反被路匪所害?”   苏苓步步紧急,吴明珠心神已乱,一句也答不上来,只能步步后退。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苏丞相何等精明,虽然一切只不过是苏苓的空口白话,但是光看吴明珠的神情,他就知道事实多半如此了,他真没想到吴明珠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差点酿出欺君大祸!   “算了?”苏苓看着苏丞相冷笑,“父亲,撺掇诱拐皇子妃是何罪,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苓儿!”苏丞相看了一旁一直懵懵懂懂,仿佛没听明白他们的话的炎夜麟一眼,赶紧把苏苓拉到一边,“这次是你母亲错了,你就放过她这一次,否则你爹我也要跟着一起倒霉。”   “要我算了也可以。”苏苓抿嘴一笑,“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事关他的仕途,反正炎夜麟听不清,无论如何他都要堵住苏苓这张嘴。   “我要城南那二十间铺子。”苏苓眼波婉转,“如何?”   “好!”苏丞相看着眼前一脸无所谓地玩着发辫的苏苓,咬咬牙答应下来。   “那就请爹爹一会儿派人将那二十间铺子的房契和账本送来给我了。”虽然没弄死吴明珠,但是讹了苏丞相二十间铺子,苏苓还是相当开心的。她转过身对炎夜麟说,“我送殿下出去吧。”   “好。”炎夜麟还是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跟着苏苓从后门出去了。   “老爷。”吴明珠眸中含泪看着苏丞相。   苏丞相却是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一甩袖子,直接去了书房。   得知苏苓不仅平安无事,还白得了二十间收益极佳的铺子做嫁妆,苏珍差点被气死。那二十间铺子本是吴明珠答应留给她做嫁妆了,如今却便宜了苏苓。她跑到吴明珠院子里又哭又闹了一场,当天吴明珠就病了。   苏丞相倒是很守信,才过晌午就将那二十间铺子的房契和账目都送了过来。苏苓心情大好,赏了小桃一副好首饰,又想起今天早上炎夜麟为她解围,她决定要好好酬谢炎夜麟一番。   她先派人送了帖子,与炎夜麟第二天约在京城翠古楼吃饭,当日,她乔装成一个年轻公子早早就坐在翠古楼二楼的包间里等着。炎夜麟倒也没让她久等,很快就到了。   只是两人除了开始互相打了招呼之外,几乎是一整顿饭都无话可说,苏苓又一次感受到昨天在马车里那种压抑沉闷的气氛,终于把一顿饭熬完,她已忍受不了,正要开口道别,炎夜麟却抢先笑道,“你请我吃了这样一顿盛宴,我也自当礼尚往来。”   “不用,不用,我这纯粹是谢谢你昨天帮我的忙。”苏苓巴不得赶紧打发了炎夜麟,她实在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了。   “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无趣?”炎夜麟忽然脸露黯然道。   “不,怎么会。”一看炎夜麟这副受伤的表情,苏苓哪里还能挪得动屁股走,她对待过来人向来是心狠手辣,可是对待帮助过自己的好人,她可就狠不下心来。   更何况炎夜麟还帮了她三次,就连他们的婚事,说到底也是炎夜麟受她连累所致。   “那太好了。”炎夜麟的笑容如春风化雨透着一股暖意,“我们就快成亲了,我还没送过东西给你,对面就是珍宝坊,你去选一样喜欢的东西,我送给你,可好。”   “好。”苏苓哪里还好意思拒绝,她从善如流地站起身,跟着炎夜麟出了翠古楼,到了珍宝坊。   才一进珍宝坊,迎面就听见一声嗤笑,“哟,三哥,还真是巧,你也来这里为父皇选寿礼么?”   说话的人是六皇子炎洛殊,苏苓这才想起来,不日就是皇上的寿辰,看来炎洛殊是来为皇上的寿诞选寿礼了。   “哟,这不是苏丞相家拉着自家二姐跳湖的苏三小姐么?”炎洛殊看见炎夜麟身边的苏苓,顿时讥笑道,“你们二位一个废一个傻也来买古玩么?你们有这个眼力么?小心可别被忽悠了,哈哈哈哈哈……”   看着炎洛殊猖狂得意的笑脸,而炎夜麟却一脸懵然不觉被羞辱的样子,苏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站到炎夜麟身边,带着几分挑衅地看炎洛殊,“六殿下就这么确定你的眼力比我更好?”   “本殿下的眼力要是还比不过你这个东胜国有名的傻子,本殿下就自己跳进平月湖里去!”对于苏苓的挑衅,炎洛殊颇感恼怒,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傻子看不起,他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好啊!”苏苓忖掌一笑,“那么我们来比一场如何?赌注嘛,那就是谁输了,谁就在皇上寿宴那天跳进御花园的平月湖!”   “好!”炎洛殊怒极反笑,立刻应道,“怎么赌?”   “我听说大相国寺的法文主持可是古董大家,我们现在一起去西市口那堆古玩摊上各挑一样东西,再到大相国寺请法文主持品鉴如何?”苏苓笑道。   “行!现在就走!”炎洛殊是个急性子,说走便要出珍宝坊。   “慢!”炎夜麟却出声阻止。   “怎么三哥怕输么?”炎洛殊讥笑道。   “不,只是苓儿是代表我跟你赌,如果输了,赌注由我还偿还。”炎夜麟看着苏苓笑得温和如水。   苏苓愣了一下,就听炎洛殊讥讽道,“好啊,我还不知道原来三哥还是个怜香惜玉之辈,你喜欢跳平月湖,那我就让你跳吧!” 正文 第七章 为你撑腰   这东胜国国都的西市口就跟21世纪北京的潘家园差不多,街道两边都是旧货古玩的摊子,真假掺杂着卖,想要不被坑,还真的需要有好眼力。   炎洛殊一到西市口就急急地到摊子里淘货去了,苏苓倒是不急,她凑近炎夜麟小小声地说,“我说,你就不怕我输啊?”   皇帝寿宴上跳平月湖可不是什么好玩的,特别是炎夜麟和炎洛殊的身份还是皇子,不明所以的人,指不定还以为他们是对皇帝有什么不满。   “无妨,我还输得起。”炎夜麟似乎没明白跳平月湖这件事的严重性,对着苏苓信任地笑了笑,“你别看我腿这样,凫水还是不差的,淹不死。”   苏苓郁闷地摸摸鼻子,心想她本来挺无所谓的,现在倒是真不敢随便输了。她大气地拍了拍炎夜麟的肩膀,也走到那些古玩旧货摊子上看了起来。她还没找到好东西,那边的炎洛殊一路挑挑拣拣,已拿了不少东西在手上,就等着一会儿选出一个最好的。   “这是南北朝白山大师的《九猴献寿图》?”苏苓挑着挑着,看到一幅古画,顿时眼前一亮。   “姑娘好眼力。”摊主笑眯眯道。   “能否拿过来,我瞧瞧。”   “姑娘可得小心拿稳别弄脏了了,这画有一定年岁了,容易破的。”   苏苓接过摊主递来的画,细细地看了起来,只见这画上的九只灵猴画得活灵活玩,各捧一颗大蟠桃,脸上神色谄媚讨好。   “这画原是被一个江南富商收藏的,”摊主还将画的来历说了一遍,“只因那富商病逝,四个儿子分了家产后又不懂经营,家业败落,才将这画出手的,小老儿也是刚巧捡了个便宜。”   “这《九猴献寿图》什么价钱?”苏苓笑问道,这幅画如果是真迹,那这一次她赢定了。   “十万两银子。”摊主笑着把十个手指都伸出来,“姑娘你可别嫌贵,白山大师的真迹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太贵了,”苏苓有些为难地皱起眉头,十万两可是她二十间铺子一年的红利。   “姑娘,以白山大师的真迹来说,十万两绝对不贵,您要嫌贵,那小老儿只好说抱歉喽。”摊主捋着自己那把灰白的胡子,笑呵呵道。   苏苓皱眉还没松开,旁边就伸过来两只手,一把夺过那幅《九猴献寿图》,摊主一看顿时就心疼了,“公子,您慢点,别把小老儿的画给扯坏了。”   “扯坏了小爷我赔你!”炎洛殊拿着《九猴献寿图》,斜眼看着苏苓,“苏三小姐,您买不起就别拿着瞎看什么,这幅画我要了!”   “慢着!”苏苓顿时急了,“这是我先看中的!”   “可是你的银两够么?”炎洛殊嗤笑一声,“看中有什么用,买得起才有用,你也别指望我三哥帮你出这银子,他上次在御花园帮你说话,得罪了皇后娘娘,被皇后找了个由头罚奉半年,指不定穷得天天在家里喝粥!”   苏苓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她还真想不到皇后居然如此小心眼,炎夜麟不过给她披了件披风说了句让她先去换衣服,皇后都已经强行给她们赐婚了,居然还要给炎夜麟使绊子,可见炎夜麟平日里在这天潢贵胄里有多寸步难行。   “十万两不用三殿下帮忙,我也拿得出来!”苏苓冷冷道,她绝对不能让炎洛殊赢。   “晚啦!小四,给钱!”炎洛殊刚一开口,身边的一位小厮就立刻拿了十万两银票递给摊主,摊主顿时眉开眼笑,再也不看苏苓一眼。   “我不会输给你的!”苏苓一甩袖子继续在沿街的摊子上搜寻起来。   炎洛殊得了这幅白山大师的《九猴献寿图》顿觉自己赢定了,也不再挑东西,而是故意跟着苏苓身后,只要苏苓看上什么,他立刻抢先出手买下来,结果转了一整圈下来,苏苓一无所获,炎洛殊满载而归。   “怎么样?苏三小姐还挑么?”炎洛殊讥笑道,他反正财大气粗。   “哼,你后面抢了我再多东西又怎样,我之前已经买好了一样。”苏苓冷笑一声。   “行,那我们现在就去法文主持那里,让他评评今天谁才是赢家。”西市口能有什么样的好东西,炎洛殊心里有数,若真有什么上等货色,早进了珍宝坊了,这幅《九猴献寿图》已是意外之喜,他不信苏苓还能找到什么东西赢他。   他对着炎夜麟猖狂一笑,“三哥,看来寿宴那天,平月湖你是跳定了!”   “你别在意,我说了我水性极好的。”看见苏苓一脸悻悻然,炎夜麟安慰她道。   “还没到最后呢。”苏苓咬牙道。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炎洛殊得意地摇头。   一行人一起去了大相国寺,正好今日没什么大法事需要法文大师主持,就在寺院后的厢房接待了他们。   炎洛殊先把今天他们的赌约说了一遍,然后拿出那幅《九猴献寿图》递给法文大师,法文大师接过古画看了一眼,笑问苏苓,“女施主带来的是什么?”   “是这只玉杯。”苏苓笑了笑,从袖囊里拿出一只灰蓝色的玉杯,递给法文大师,她的面上已恢复了淡定从容。   “哼,一只破杯子,也想赢我!”炎洛殊从鼻子里哼出声来。   法文大师拿着那只杯子顿时双眼一亮,细看了一会儿才笑道,“是女施主赢了。”   “什么!”炎洛殊惊愕地瞪大眼,“大师你有没有看清楚啊,我那可是白山大师的名作《九猴献寿图》啊?”   “呵呵,六殿下说笑了,这虽然是《九猴献寿图》,可却不是白山大师的作品。”法文大师笑道,“白山大师所绘的灵猴,猴毛下手遒劲,这幅画上的猴毛却太过和软,显然是后人所访,不过看年代,应该也是前朝之作。”   “你耍我!”炎洛殊气极败坏地瞪着苏苓。   “六殿下,就算这幅《九猴献寿图》是真迹,你也还是输了。”法文大师摇头道。   “为什么?”炎洛殊满脸难以置信。   “女施主的这枚玉杯材质是岫岩玉,出自殷商。”法文大师刚说了这一句,炎洛殊已惊呆了。   “殷商?”   “不错,当前纣王建酒池肉林,筑鹿台,曾为妲己做了七只玉杯和一只玉壶,名曰‘七星’,这只岫岩玉杯就是其中一只,可惜只有一只,要是凑全了一套,那可是价值连城啊!”法文大师叹道。   “原来你早选好了此杯,故意大声囔囔让我跟你抢那幅赝品!”炎洛殊气得脸都红了,忽然又想起什么,让小厮把他后来从苏苓手里抢的那一堆东西都拿给法文大师看。   结果十之八九都是赝品,剩下的真品也都没什么收藏价值。   “贱人,你敢骗我!”一想到自己今天平白无故被苏苓骗得花了几十万两,炎洛殊就怒火中烧,“我不服!”   “不服?不服我们可以去找皇上评评理。”苏苓冷笑道,“顺便六殿下可以向皇上解释一下,您出手如此阔绰,动辄几十万两,这些钱又是从哪里来的,我可是很想知道六殿下是如何生财有道的。”   炎洛殊脸都绿了,偏偏苏苓拿住了他的痛处,他还真不敢跑到皇上面前去说他花了几十万两就买了一堆赝品,他这些钱多少是私下收受贿赂而来的。   “平月湖之约,希望殿下不要忘记,等到那日,我一定在湖边水榭上把酒相迎。”苏苓微微一笑。   “你别得意!”炎洛殊说不过苏苓就把攻击对象改成了炎夜麟,“三哥,你敢不敢再跟我赌一次!”   “我不懂得赌,若是我的未婚妻愿意陪你赌,那我也不反对。”炎夜麟笑看着苏苓说。   “我还不知道三哥什么时候废物到要靠女人撑腰了?”炎洛殊讽刺地说。   “三殿下不像六殿下你这样玩物丧志,自然不懂这些。”苏苓轻嘲道,“怎么六殿下是怕再输给我么?”   “好!我跟你赌!”他对着苏苓说,却指着炎夜麟,“就赌我和三哥的皇子之位!谁要是输了,就向父皇自请开出宗籍,贬为白身!”   “好!”炎夜麟不等苏苓回答,就行答应了。   苏苓冷冷一笑,“六殿下如此豪赌真令人钦佩,别自食其果就好!”   “我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输给你!”炎洛殊坚持要在苏苓和炎夜麟二人身上找回场子。   “这一次,赌什么?”苏苓冷冷道。   “赌石!”炎洛殊冷笑,“天一阁新从西缅,运到了一批翡翠原石,我们明天就在天一阁赌一赌到底谁的眼力更好,三局定胜负!”   “好!”苏苓抚掌答应,“还望六殿下别输得太惨,白身可是进不了御花园跳平月湖,那我可是少了一个余兴节目可看了。”   “你别得意!” 正文 第八章 赌石之约   天一阁在东胜国有“天下第一楼”之称,里面酒、色、财、气无一不有,但凡你能想到的,天一阁都能弄得到,能到天一阁来的客人多半都是豪门巨富,天潢贵胄。   在天一阁里有赌牌九骰子,有斗鸡走狗,还有黑市比武场,这一两年更是兴起了赌石之风。所谓“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不少商人千里迢迢从西缅买来大批翡翠原石,就为了在天一阁碰上个财大气粗的主儿,卖个好价钱。也有不少来碰运气,希望可以解出一块好玉,一夜暴富的人。   约定的当天,炎洛殊早早就在天一阁二楼上等包间里等着,昨天输给苏苓真是让他气得一个晚上没睡好,但是他也对自己冲动之下定下的赌注有些后悔,万一他要是输了,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且也不知道是谁把他和炎夜麟定下赌约的事情泄露出去的,今天天一阁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除了太子要忙于政务外,其他几位皇子都来了,正好休沐的大臣也都各自站了上座。   不仅仅是为看两位皇子赌石的好戏,更多是因为听说这次代表炎夜麟与炎洛殊赌的,居然是丞相府那个天生痴傻的苏三小姐。   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一个傻子,这脸可就丢大了!   为了以防万一炎洛殊特意喊了几位赌石高手前来帮忙,非要捋掉炎夜麟的皇子之位不可。   苏苓和炎夜麟到的稍晚一会儿,苏苓照旧做书生打扮,看见天一阁里三层外三层挤得都是人,吓了一跳,“你们这的百姓都这么喜欢看皇室的热闹?”   “人多才有见证,不是么?”炎夜麟笑了笑。   众人一看到他们,立刻齐齐分开一条道,让他们进去,刚进到天一阁,就看见大堂里放着三张红木长案,案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原石,就等着炎夜麟和苏苓动手挑。   炎洛殊早早就让他请来的赌石高手根据原石外皮的成色挑好了三块原石,他今天有帮手在,胆子肥了不少,一见苏苓进来就说,“苏三小姐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和三哥怕得不敢来了呢,苏三小姐,你说,你要是还没过门就把我三哥的皇子之位给输掉了,那会是多大的笑话!”   此话一出,围观的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竟没想到炎夜麟和炎洛殊居然拿皇子之位出来赌。   “六弟,你们这样,会不会不太适合?”二皇子炎宫浩皱着眉头在边上说道。   “怕什么,三哥都不怕输,有什么好不合适的!”炎洛殊笑起来,“三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苏苓看向炎夜麟,炎夜麟转头冲她安抚地笑了笑,“你跟他赌吧,无妨。”   这下众人都把目光投到了苏苓身上,想看看这个天生痴傻的苏三小姐到底会如何跟六皇子斗。   苏苓虽一身书生打扮,可那妍丽的脸庞明显只有女人才会有,她浅浅一笑,走到三张长案前,闭着眼睛伸出手在那些原石上慢慢地摸了过去,最后还拿手指在上面敲了敲。   “这苏三小姐到底会不会挑啊?”周围有人疑惑道。这赌石赌的就是三样,眼力、魄力和运气,这最重要的当然是眼力了。   可是苏苓居然闭着眼睛摸石头,这又不是瞎子过河。她还拿手敲,难道这石头和西瓜一样?成熟的和生的,声音不同。这石料藏了好玉和粗糙的玉,也会有不同的声音?   “苏三小姐,你这样闭着眼睛摸,难道上好的原石会自己告诉你不成?”昨天苏苓露了一手鉴赏古玩,炎洛殊本来还真担心苏苓在赌石上也有极好的眼力。结果现在一看,完全就是一个外行人嘛。   “你还真说对了,它们自己会告诉我。”苏苓睁开眼冲炎洛殊笑了笑,挑了三块原石,“就这三块。”   炎洛殊不知道,苏苓前世虽是特种部队出身,但她的爷爷可是个鉴赏古玩的高手。从小跟在爷爷身边,耳濡目染,她多少也知道一些挑选玉石的技巧。   摸听看,是爷爷在选定玉石之前的三个步骤。   好的石头,质地细腻,发出来的声音也浑圆清脆。手感更是较之差的石头多了一份冰凉。   “三哥,你确定要让她选这三块?”炎洛殊看着那三块苏苓状似随便挑出来的三块原石,几乎是有些同情地询问炎夜麟。   炎夜麟只是笑着点点头,完全没有自己皇子尊位会被捋掉的危机感,对于炎夜麟这种百分之百的信任,苏苓还真是觉得受宠若惊。觉得这个三皇子,她说往东他绝不往西,这么信任她听她的话,虽然闷了点,但也没什么不好的,太聒噪了,她还嫌烦,比如面前这个笑得像只大公鸭的六皇子。   “三弟,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二皇子炎宫浩都有些不忍心地开口劝道。   “把这三块原石解了吧。”炎夜麟只是如此道。   “好!”炎洛殊抚掌高声道,“来人,把苏三小姐和本殿下挑好的石头都给解了!”   等待解石的空档,苏苓和炎夜麟上了炎洛殊的上等包间,坐在二楼的栏边边吃着东西,边看着楼下在解的那六块原石。   不一会儿,六块石头都解开了,众人一看,都忍不住赞叹,这六块原石无论颜色,水头,还是质地都是上佳之品,双方竟是难分胜负,打了个平手。   “看来今天是平局了。”苏苓冲着炎洛殊举杯,“六殿下,今天你和三殿下的皇子之位可都保住了,你可别忘记了一个月后皇上寿诞时人平月湖之约啊。”   苏苓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炎洛殊顿时就脸色铁青,他猛拍桌子站起来,“不行,今天我非跟你分出个胜负来!”   “六殿下当真非要闹到那般地步?”苏苓的脸色冷下来。   “怎么,你不敢?”炎洛殊微微眯眼道。   苏苓冷哼一声,今天的平局原是最好的结果,无论炎夜麟和炎洛殊谁胜谁负,最后最倒霉的一定是苏苓,因为她的一场赌注,而导致有一个皇子要被贬为白身,如此视天家尊严为儿戏之事,只会让皇上对苏苓不满。   但是炎洛殊若真是非要如此咄咄相逼,她苏苓也未必会怕金銮殿上那真龙之怒!   “那就请六殿下先挑吧!”   “好,爽快!”   炎洛殊站起来,向他请来的那几个赌石高手示意了一个眼色,几个人的神色顿时一齐落在那三张长案上最大的那块原石上。   “我选这块!”炎洛殊心领神会地走过去,把手放在那块原石上。   苏苓冷笑一声,也起身下楼,走到长案前,把手放在另一块比稍小一些的原石上,“我选这块!”   “来人!”炎洛殊高喊一声,“解石!”   这一次,两人都不曾上二楼的包间去,站在大堂里,看着两个老师傅将那两块原石一点一点解了出来,炎洛殊两眼死死盯在自己选的那块原石上,脸色渐渐灰白,那块原石解出来的玉石不仅灰底水头差,还有很多杂质。   而苏苓所选的那块,解出来颜色绿得滴水,水头极好,众人都惊叹出声,竟是帝王绿!   “六殿下,愿赌服输!”苏苓冷冷地看着炎洛殊。   最初一轮比赛,她是有意和炎洛殊打成平手,给他一个台阶下,可他偏偏不领情!   在选定那三块石头之前,她最初看中的是这块看似不起眼的小原石。只是凭多年的经验,她知道炎洛殊的三块原石必不会开出质地上好的玉料,所以才选了三块和炎洛殊不相上下的原石。   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可是偏偏炎洛殊如此不知好歹,也怪不得她不手下留情了!   “这,这——”炎洛殊半张着嘴指着那块帝王绿,“这怎么可能!”   “六殿下现在可以进宫请旨,自请贬为白身了!”苏苓轻嘲地看着炎洛殊那张惊愕的脸。   “不,不,这不算,你这个傻子怎么可能会看石,你一定是耍诈!”炎洛殊惊慌道,他怎么可能舍得这皇子之尊,更别提要是让皇上知道他是打赌输掉的皇子之位,皇上盛怒之下,他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众目睽睽,六殿下想耍赖么!别忘了,提出这个赌注的,可是你自己。”   苏苓冷笑着慢慢走近炎洛殊,一字一句道,“刚刚平局,原是我有意放你一马,可是你却非要闹到此般田地!昨日因,今日果,殿下自己选得,就要自己受着!”   “不,我不要!我是堂堂六皇子!”炎洛殊惊得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后背贴上了大堂的柱子上。   周围的人纷纷觉得炎洛殊如此做派,实在是太难看了,都对着他指指点点,几个皇子更是脸露鄙夷,着实看不起炎洛殊。   苏苓满脸都是轻蔑,还要再逼近炎洛殊认输,偏偏此时天一阁门口有人高声道,“圣旨到——三皇子炎夜麟接旨——”   众人顿时都大惊跪下,炎夜麟从二楼一瘸一拐地走下来接旨,刚刚跪下,就听传旨的内侍官朗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三皇子炎夜麟不思上进,竟撺掇六皇子炎洛殊聚众赌博,还将朕恩遇的皇子之身做为赌注,实在是顽愚不堪,现罚三皇子炎夜麟闭门思过七天,抄写《中庸》一百遍,钦此——”   明明是炎洛殊提出的赌约,现在却变成了是炎夜麟的错? 正文 第九章 加倍奉还   送走传旨的公公之后,苏苓仔细地审视了一遍在场皇子脸上的表情,炎洛殊自己发起的赌约,应该是不敢恶人先告状,向皇上打这种小报告。炎夜麟向来被排斥在朝廷权势之外,不涉党争,在场的官员也不可能为了这种事参他一本。   那么可能在这种事情做文章的,就只剩下这几位皇子了。炎夜麟已经算是个废人,一生与皇位无缘,为何还有人要这样针对他,打压他呢?   他有什么是让别人所忌惮的?   苏苓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一想到炎夜麟本已是残疾,总是被人在言语上侮辱,却还有人不肯放过,一力打压他,她就忍不住觉得心疼。   “哈哈哈,三哥,听见父皇说的没,不许我们拿皇子尊位来打赌,所以这个赌约不算!”炎洛殊在内侍官刚走就跳起来,冲着炎夜麟笑道。   炎夜麟手里拿着圣旨,只是淡淡笑了笑,并不搭话,苏苓却替他气不过,上前一步,冲着炎洛殊道,“今天的赌约我可以就此放过,不过平月湖之约,六殿下可别忘记,否则我有的是办法逼你履行约定!”   “我不会忘记的!”炎洛殊的脸顿时黑了一半,看着苏苓咬牙切齿道,“不过苏三小姐可别得意,还没有人在我身上讨过便宜,此次之耻,我一定会要你加倍奉还!”   “我等着!”苏苓淡淡瞥他一眼,众目睽睽之下,拉起炎夜麟的手就向门外走。   众人都惊呆了,毕竟东胜国还是很看重男女大防的,男女七岁不同席,光天化日之下,未婚男女如果敢当众牵手以示亲密,可是会被唾沫星子给淹死。但是炎夜麟和苏苓虽然未婚,又是众所周知的未婚夫妻,所以一时间众人倒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好。   苏苓就这样牵着炎夜麟堂而皇之地走出了众人的视线,而炎洛殊的眼神一直直直地盯着苏苓的背影,如影随形,直到看不见苏苓才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随从离开。   “为什么你不进宫去向皇上说明事端不是你起的头?”苏苓坐在炎夜麟的马车上,问道。   “重要么,圣旨已下,就算我去说明了,父皇也不过是安慰我两句,是不可能自打脸,收回圣旨的。”炎夜麟淡笑道。   “但是这样,你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会越来越差,这样也没关系么?”苏苓不解地皱起眉头,就算炎夜麟与皇位无缘,不涉党争,可也要为自身多打算打算,不趁现在利用自身的缺憾引得皇上同情,换得好处,将来新帝登基时,照太子的心性,炎夜麟只怕会比现在还惨。   “这对你来说重要么?”炎夜麟认真地看着苏苓的眼睛,“如果我永远得不到父皇的欢心,永远没有权势,你是否还愿意嫁给我?告诉我实话,如果你不愿,我有办法解除这场婚约。”   “那你愿意娶我么?”苏苓也认真地回看他,“丞相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无法带给你任何好处和助力。”   “我愿意。”炎夜麟执起苏苓的手背轻轻一吻。   苏苓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她突然觉得被炎夜麟吻过的皮肤灼热得烫人,那股炽热越来越汹涌,涌进心里。   “我也愿意。”她掩饰般地迅速抽回手,下了马车后回头看炎夜麟,“若我不愿意,我也有的是办法解除这场婚约。”   “好。你要记得你今天的话,永远不许后悔。”炎夜麟点点头,放下车帘,隔断了两人的视线。   苏苓站在丞相府的后门,看着炎夜麟的马车在尘土飞扬间离去,她有些不明白炎夜麟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但是她是真心愿意嫁给炎夜麟,不是因为爱上他,而是因为炎夜麟是她离开丞相府的一块跳板。   只有离开丞相府,她才可以真正完全掌控自己那丰厚的嫁妆,而最后,她终究会离开炎夜麟,去寻找她的天地,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束缚她。   炎夜麟闭门思过七天,苏苓也七天都安静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出门,第七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苏珍欣喜若狂的大事。苏珍被皇后相中,赐婚给太子,择日成婚,为太子侧妃。   想了这么久,终于如愿以偿了,苏珍真是恨不得满大街狂奔着告诉所有人,她不日将成为太子侧妃。   就更别提,她一整天到苏苓院子里来耀武扬威了多少次了。   晚间用膳的时候,苏珍给苏丞相使了个眼色,苏丞相看了苏珍和吴明珠一眼,见两人都在用眼神逼视他,他只好轻咳了一声,道,“苓儿,爹想了一下,你的嫁妆本就很丰厚了,那二十间铺子,你不要也罢。”   “难道我不是爹的女儿么?”苏苓挑眉问道。   “这话怎么说的。”   “否则,大姐姐出嫁里,嫁妆整整一百二十八抬都是公中出的钱,还不算那些田庄铺子,为何到了我这里,所有的嫁妆都用得是我娘的嫁妆不说,就连爹爹给我添妆的这二十间铺子都要收回去?”苏苓轻笑道,“爹爹就不怕世人说您厚此薄彼,说您和母亲虐待庶女么?”   “你这臭丫头是怎么说话的!”吴明珠顿时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苏苓的鼻子骂,“你不就是仗着三皇子才会硬抢那二十间铺子!现在居然还敢说我们虐待你!”   吴明珠现在是仗着自己的女儿快要嫁入太子府了,虽说正妃是正二品,侧妃不过是正三品,但是以太子的权势,苏珍怎么都要压苏苓一头,所以她和苏珍才会厚着脸皮逼苏丞相将给苏苓的那二十间铺子给要回来。   “母亲真没有虐待过我么?”苏苓笑得温柔如水,“那我七岁那年寒冬是谁泼了我一身冰水,还罚我在寒风中站了一个时辰的?”   “我十岁那年,是谁嫌我服侍得不周道,直接把热烫往我身上泼的?我有大腿上那时烫伤的疤痕至今犹在,母亲要不要看一看?”   “我十二岁那年,又是谁只因为我偷偷试穿了二姐的新衣服,就用木棍把我打得满身血痕?”   苏苓字字句句说得平淡,但却让人听得触目惊心,吴明珠嚅嚅地一句话都应不上,苏丞相哑然,他虽然一向不重视这个天生痴傻的女儿,但也没想让她受到如此非人的对待。他身为丞相,百官之首,若是让人传出后宅不睦,虐待庶出女儿的传闻,那他还如何正身以匡社稷?   他猛转过头怒视吴明珠,“我让你主持中馈,你就是这么掌家的么!且不说苓儿是个女儿身,若是将来别人为我生了儿子,岂不是要被你弄死!”   “老爷,我没有!”吴明珠大惊失色,又操起桌上的热汤直接向着苏苓砸过去,嘴里骂道,“你不是说我虐待你么!我今天就坐实了这个名头!”   还好苏苓闪得快,只是裙裾被浅上了少许汤水,否则这热汤当头淋下,她的花容月貌就全毁了。   “母亲,我原想给你留几分颜面的,可惜你偏偏要逼我!”苏苓冷冷地看了吴明珠一眼,从袖囊里拿出一方丝帕,转头对苏丞相说,“爹爹半个月前,我在院子里无意拣到这方丝帕,请您看一看。”   苏丞相不明白苏苓突然说丝帕干什么,接了过去,吴明珠的脸色却瞬间惨白,那方丝帕的左下角绣了两个字“林永”。   “这不是林管家的名字么?”苏丞相皱着眉头,“林管家都死了,你把这帕子给我,就不怕让我沾上晦气么!”   “爹爹且看看那绣工,”苏苓抿嘴一笑,“再把母亲为您绣的东西拿出来比对一番,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苏丞相的脸色变了几变,迅速拿出怀里吴明珠为他绣的汗巾比对,那绣工针脚果然一模一样,什么样的关系,吴明珠才会绣丝帕送给林管家,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干得好事!”他猛把那方丝帕摔在吴明珠脸上。   “不,老爷,我绝对没有,这是嫁祸!”吴明珠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她指着苏苓说,“是你,一定是你找人仿了我的绣工,绣了这方帕子来陷害我!老爷我们十几年夫妻,那林永有什么能跟你比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正文 第十章 自欺欺人   苏丞相有些犹豫,不得不说吴明珠说到了他的心里,林管家原是他乳娘有儿子,一介奴身,有什么能比得过他,要他这当朝丞相承认自己的元配妻子跟一介奴仆有私,承认他输给一个管家,他是怎么也不愿意的。   想到这里,苏丞相脸色变得凌厉,瞪着苏苓高声道,“来人,三小姐不尊父母,大逆不道,上家法,重责二十杖!”   这一下苏苓还真是没想到苏丞相会是这样一个自欺欺人,事实摆在眼前,都不愿去怀疑一下的草包。   “父亲若是不信,不妨让叶儿出来滴血认亲!”苏苓冷着脸道,看来吴明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被得她把事情做绝了!   苏叶是苏丞相年近三十才得的独子,一向爱若珍宝,若是这个独子居然是吴明珠和林管家苟合的野种,那他这几年的舐犊之情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来人,给我堵上三小姐的嘴,关进柴房不许放出来!”苏丞相铁青着脸下令道。   “想不到父亲你竟是个绿帽子戴在头上,都不敢去摘下来的懦夫!”苏苓气结,她真是没想到苏丞相冥顽到这种地步。   几个粗壮的婆子上来就要捆苏苓,这时却有仆从来报,“老爷,京兆尹和三皇子殿下来访。”   “怎么这个时候?”苏丞相皱着眉头看了苏苓一眼,还未等他有所回复,京兆尹周大人就带着几个衙役和炎夜麟一起闯了进来。   “苏丞相。”   “周大人,为何带人夜闯我的府祗?”苏丞相一脸不悦地看着周大人。   “下官前来是因为日前贵府林管家和远亲被杀一案有了新进展。”周大人回答,“希望苏丞相能允我搜一搜林管家的房间。”   “哦?什么进展?”苏丞相看了苏苓一眼。   “我们怀疑此事极有可能是情杀。”   “情杀?”苏丞相皱眉。   “对。”周大人拿出一个肚兜,亮在苏丞相的眼前,“这是在林管家身上搜出来的,上面绣了‘明珠’二字,在下怀疑林管家和赵一白二人极有可能是为了争夺这个女子,自相残杀而死。不知道丞相大人对这个叫‘明珠’的女子可有印象?”   这一下苏丞相的脸色直接绿了,他现在简直就是绿光盖顶,他实在是不想回答周大人的问题,因闹不好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吴明珠给他戴了绿帽子。   “明珠是我母亲的名讳。”苏苓却抢先一步代为回答。   周大人一听,瞥了苏丞相和吴明珠一眼,脸露尴尬,苏丞相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瞪着吴明珠,吴明珠腿一软差点摔倒,只有苏珍一人还坐在餐桌边,她已经整个人都呆滞了,她不明白明明是想让苏苓将那二十间铺子交出来,怎么会变成她母亲给她父亲戴了绿帽子?   这要是传了出去,她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她以后还怎么做人?太子殿下会不会因此不要她。   苏苓看着从进来开始就不发一语的炎夜麟,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炎夜麟都能那么刚好地在她陷入困境时,突然出现帮助她,仿佛他时刻关注着她的举动一般。   “苏,苏丞相……”周大人有些呐呐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苏丞相却是一脸疲惫地冲他摆摆手,“我让人带你去林永的房间。”连管家两字都不称了。“还请周大人秘密处理此事。”   “下官明白。”周大人立刻跟着相府的仆人去了林管家的房间,他现在巴不得赶紧从苏丞相的面前消失。   查案查出顶绿帽子,还是戴在当朝丞相的头上,周大人只觉得自己衰得可以,现在只巴望着苏丞相大人有大量,以后别给他小鞋穿。   炎夜麟没有走,他慢慢走到苏苓身边站着,就像支柱一般温柔地看着她。苏丞相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高声道,“把小少爷带上来!”   “老,老爷,你要做什么?”苏叶可是吴明珠的心头肉,一听这话,立刻扑过来抱住苏丞相的双腿,“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怎么罚我都好,别迁怒孩子啊!”   苏丞相却一脚踹开她,冷冷道,“来人,拿碗清水来,我要滴血认亲!”   “爹爹!”苏叶一被带上来,就笑得甜甜地自主苏丞相身上扑,苏丞相眼中神色一软,却又立刻变得凛冽,撇过脸不看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当眼珠子一般疼爱的儿子可能是别人的种,他就想一巴掌拍死他。   清水端上来后,苏丞相自己先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然后说,“来人,让小少爷也滴一滴进去。”   “不要,我不要流血,爹爹好痛!娘救我——”苏叶一直又哭又闹,嚷嚷着喊疼,怎么都不配合。   苏丞相火大地上前,直接一巴掌扇到他脸上,“闭嘴!老实点!不然我就把你关进柴房!”   “娘,娘……”苏叶这下不敢挣扎了,只是不停地哭着喊吴明珠,吴明珠看得心疼,偏偏不敢上前,只能眼看着苏叶被割破手指滴了一滴血在碗里。   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苏叶到底是谁的孩子,她怀苏叶的时候,的确已经开始跟林管家偷情,可是那时苏丞相也是常进她房里的,现在她只盼着苏叶是苏丞相的孩子。   苏丞相盯着那碗水里的两滴血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看了苏叶一眼,走到吴明珠面前,吴明珠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老,老爷?”   “啊——”   苏丞相却是一脚狠狠踹在吴明珠的肚子上,吴明珠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苏丞相却是一言不发地上前,又接连狠踹了三四脚,才说,“我和你十几年夫妻,我自问待你不薄,叶诗和碧情虽是平妻,可我从未让她们越过你去,我待她们所生的女儿也从来没有像待珍儿那样好。你说,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说完,还要再踹,苏珍这时反应过来,一下扑到吴明珠身上挡住苏丞相哭泣道,“爹爹,兴许是哪里出错了,你一定要相信母亲啊!”   “相信?你要我怎么相信?你自己去看看那两滴血,根本不相融!”苏丞相又狐疑地盯着苏珍看,“说不定,你也不是我亲生的!”   “不,爹爹,怎么可能,我长得这么像你!”苏珍惊愕地瞪大眼,想不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她若不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不是苏丞相的嫡亲女儿,不说太子不会要她,她在东胜国都会无立足之地的。   “娘,娘你说话啊!我是爹的新生女儿对不对!你从来没有偷情对不对!”苏珍拼命摇晃着吴明珠。   刚刚苏丞相踹得狠了,吴明珠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看着苏丞相流着泪道,“老爷,珍儿的确是您嫡亲的女儿,我怀珍儿的时候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啊!”   “这么说,你承认苏叶不是我的儿子了?承认你是偷情才怀的苏叶?”苏丞相冷冷问。   事实摆在眼前,她想不承认都不行,只能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来人,将苏叶和夫人一起禁足在夫人的院子里,对外就说夫人病了,一律谢客!”苏丞相用力闭了闭眼睛,才对吴明珠道,“等两个女儿的婚事了了,我再处置你!”   “是。”立刻就有两个粗使婆子上前一人一边架起地上的吴明珠,将她架往她自己的院子,另有一个拽着已经下呆的苏叶跟在后面离去。   苏丞相冷冷地扫视了一遍屋内的下人,冷声道,“今天的事情,你们若是敢泄露一个子,我就将你们的一家老小全都卖到戌边做苦力!”   “奴婢明白!”在场的奴仆全都一齐跪下。   “全都给我滚!”苏丞相一挥袖子,所有奴仆全都退了出去,他自己也急急地往下人住的地方赶,想着去堵住周大人的嘴。   无论如何,吴明珠他是休定了,但是不能是现在,至少在苏珍嫁进太子府之前不行。现在朝堂上,就属太子炎天肆和皇上最喜欢的二皇子炎宫浩两派斗得最凶。他好不容易才把大女儿嫁给二皇子,现在二女儿又要嫁给太子,将来这两人无论哪一个登基,他都可高枕无忧。   所以,绝对不能让吴明珠这件丑事把他的精心盘算给破坏了!   苏丞相一走,整个大厅就剩下跌坐在地上发怔的苏珍,和一直冷眼旁观的苏苓和炎夜麟三个人。   “戏唱完了,我送殿下出去吧。”苏苓冲着炎夜麟温和一笑。   “真是一场好戏呢。”炎夜麟和苏苓两人抛下独自坐在地上的苏珍出去了。   走到一半苏苓忽然低声问道,“为何每一次我遇上不好解决的麻烦,三殿下都会这么巧地出现帮我呢?”   这些事虽然麻烦,但她也是解决得了,只是炎夜麟让她解决得更轻松了,她自然是感激的。   “我不过是刚好碰上京兆尹,一时好奇跟着他带罢了,苏小姐想多了。”炎夜麟笑了笑,反问道,“只是,这滴血认亲的结果确实无疑么?”   “殿下为何这样问?”苏苓俏皮地眨眨眼。   炎夜麟笑而不答,只是直直地看着苏苓,刚刚那碗清水送上来的时候,他看见苏苓的右手中指动了动,似乎弹了什么进那碗水里。   “想不到殿下的观察得无此通透,我的确在那碗水里动了手脚。”苏苓微笑道,“加了点清油,清水里加上白矾,非血亲之血也可以相融,清水里若加上清油,就算是血亲之血也不能相融。”   “那么苏叶到底是谁的孩子?”炎夜麟看着苏苓问。   “谁知道呢,我并不关心他到底是谁的孩子。”她要的只是这个结果而已,让吴明珠失去苏丞相的信任,休弃出府!   至于苏叶,那个孩子从前也没仗着吴明珠和苏丞相的宠爱找她的麻烦,虽然多半是受了苏珍的挑啜,但是他小小年纪,就懂得欺善怕恶,是该好好管教一下,让他尝尝从天堂跌落地狱的滋味,省得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