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弃妇嫁到 赵静怡一直认为,穿越这事儿,是只会出现在小说或影视剧里的情节。  可床幔上那迎风飞舞的棕色排穗,还有那些如泉水般涌入她脑海的记忆,都在提醒她,在发生车祸的那一刻,她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名叫方素问的古代女人身上。   赵静怡一边汲取着原主的记忆,一边微微抬了抬脖子,岂料脖颈处的疼痛袭来,“额……”她忍不住惊呼一声。   声音很浅,却还是惊醒了坐在一旁杌子上打瞌睡的小丫鬟。   “奶奶,你醒了,真是太好了!”见赵静怡睁开眼,珮妞惊喜万分,她闪着一双大眼,激动地看着赵静怡,她很明显想安慰一下自己的主子,可干张嘴了半天,却也只说出这一句话,就开始巴拉巴拉地掉眼泪。   敢情还是个笨嘴拙舌的啊,赵静怡见珮妞哭得着实伤心,连忙拿起枕边的帕子就要给她擦泪,“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没事嘛!”   珮妞几时见过这般温柔的方素问,吓得反倒后退了几步,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赵静怡。   “怎么,见我没死,你反倒不高兴了?看来,刚刚掉的金豆子,也不过是随随便便落下的!”赵静怡打趣道。   “不是,不是,是我看到奶奶醒了,高兴呢!”珮妞连忙用衣袖擦干脸上的泪珠,“奶奶您要坐起来吗?我扶您!”珮妞说着上前将赵静怡扶坐了起来,并拿了个枕头靠在她背后,“奶奶饿了吗?我这就给你做吃的去!”   赵静怡摸摸肚子,还别说,被珮妞这一暗示,肚子饿得咕咕响了起来,原主昨天,一口饭没吃,又闹腾了半宿,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去吧,熬点粥!”赵静怡摸摸脖子,抬头看向那早已经跑出里间的珮妞的背影,苦涩的摇摇头。   环视整间房子,倒也算是宽敞,但除去檐下挂着一对晒得有点泛白的红灯笼,房间里再也找不到一丁点红色,若不是有着原主的记忆,赵静怡还真以为原主在这院子里住了多年。   其实呢,昨天的方素问,还是南平侯府刚娶进门的新妇。   没错,就是那八抬大轿、光明正大娶进来的新媳妇,南平侯世子——小侯爷林景荣刚迎进门的正妻。   昨天新妇,今天弃妇,这落差有点大,可这就活生生地悲剧,就在方素问身上发生了。   赵静怡将方素问短暂却又闹腾的记忆梳理一番,最终总结出一句话:自身定位不当导致终身悲剧。当然,中国文化博大精深,可以用更简单的话来翻译这句话,就是活该!   方素问没有啥高贵的出身,不过是北宁静侯弟弟的庶女,因自幼养在嫡母身边,久而久之竟以嫡女自居,南平侯府世子林景荣正妻去世,刚满十三岁的方素问便以填房的身份嫁了进来。   虽是是给人做填房,可这林景荣也才刚过及冠之年,更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等他将来世袭爵位,方素问加封诰命也是自然。   按说,这等好事,轮不到她这个旁支庶女,可偏偏,林景荣那死了的正妻不是旁人,正是北宁静侯的嫡女,也就是方素问的堂姐方柔。表面上看姊死妹替,倒也算正常,实际上,却是暗藏玄机,如此说来,这看似让人羡慕的婚事背后,也是让人不胜唏嘘的。   先说,林景荣跟方柔的那门亲事,本就是方柔横刀夺爱,活生生拆散了林景荣跟表妹孙迎瑜,林景荣心不甘情不愿地娶了方柔,而孙迎瑜更是一气之下差点削了发。时间一晃四年过去,横行霸道的方柔,终于把自己作死了,于是南平侯府就想着在把那一直未嫁的孙表妹迎娶进门,凡事已经准备妥当,只等着纳彩,可这个时候林景荣却因储君之争受了牵连。   本来就因方柔的死,方家就已经与南平侯府翻了脸,见林景荣受此牵连,便趁机落井下石,向太后求了旨,将方素问嫁了进来,再次占了正妻之位,而心心念念只嫁林景荣的孙表妹却只落了个平妻。   林景荣本来就对方柔厌恶到了极点,现如今方素问又是以这种手段嫁进来,还逼得孙表妹成了平妻,新仇旧恨,这种屈辱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可想而知,林景荣会怎么对待方素问,于是,昨天大喜之日,方素问与孙表妹的花轿同时进了府,拜完天地,吃完喜酒,林景荣连方素问的院子也没进,直接进了孙迎瑜的院子。   倘若这方素问稍微有点脑子,就能明白,她只是方家用来打南平侯府的脸一颗棋子,目的达到,这颗棋子的死活方家人自然是不会考虑的,偏偏这是个不知道深浅的。方素问只想着自己嫁到这南平侯府的富贵,压根没考虑过自己的处境,得知新婚的丈夫如此,自然不甘心,自己揭了盖头,便要往孙表妹的碎玉阁质问,岂料刚出门,就遇到了林景荣。   新妇入门,若是没忍住饿偷吃了东西或是坐姿不端正都会被挑剔礼数,更何况这方素问竟未等夫婿就自行揭了盖头,本就对方家厌恶的林景荣自然没什么好脸,不但把她赶进了随竹院,甚至还明确表示,明天的回门,他也不会陪同。   要知道,这位天真、不知深浅的庶女,还想着锦衣还归,回方家大显威风呢,这话,就成了压垮方素问的最后一根稻草。   搬家的仆人前脚离开,后脚方素问便一道白绫悬了梁,幸亏珮妞救的及时,总算保住了这具身体,但灵魂已出,赵静怡穿越而来,得了这具身体。   再简单粗暴地说吧,这方素问明明就是典型的弃妇,还是被夫家、娘家同时抛弃的那种,却愣是以为自己是贵妇,想象与现实的不对称,悲剧于是就这么华丽丽地发生了。   汲取完原主的记忆,赵静怡想破脑子,也无法理解,这个方素问到底给自己灌了什么迷糊药,一个无德、无才、无靠山的“三无产品”,怎么就敢肖想着给南平侯府当家做主呢,莫说,她还是生活在侯府深宅里,多少还见了些女人的争端,就是自己这个来自未来世界,只在小说跟影视剧里见过宅斗情节的,也知道就她这种身份和处境,当务之急最重要的是要学会“低调做人”啊。更何况,这林景荣不过只是不陪你回门,又不是要将你碎尸万段,面子这玩意本就是可有可无的玩意,竟为了这种虚无的东西悬梁,比起你弃妇的身份,这才是真正的人间悲剧!   那话是怎么说的来,“地低成海,人低成王”。成王,赵静怡自然是不指望了,她只求能寿终正寝,也不枉老天再给她活一次的机会。哎,渣男固然贱,弃妇更可悲,若三尺白绫去,再无美景处。   得了,方素问!你也不用难过,既然我赵静怡穿越到了你这身子上,日后就由我赵静怡说了算,我定不会好好善待她,让你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不知道是原主的灵魂听到赵静怡的承诺乖乖将最后一缕魂魄收走了呢,还是她适应了这具身体,这个念头一冒出,赵静怡就感觉浑身顺畅,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大夏天太阳底下喝了一杯冰镇饮料,就一个字“爽”!   “从今天起,我就是方素问了!”赵静怡对自己说道。   珮妞端着一只青花碗进来,听方素问自言自语,以为主子得了什么癔症,放下碗连忙将方素问拉到凳子上,“奶奶,您是不是还是不舒服,我这就去前院给你找大夫!”还在方家时,珮妞就听人说过,这有上吊之心的人是被吊死鬼缠上了,一次不成功便会来第二次,早晚魂会被勾了去。   珮妞说着说着,这眼泪就又啪啪掉了下来,说是找大夫,这人生地不熟的,上哪找啊,南平侯府怎会有人顾及他们的生死。   方素问注意到珮妞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脖子的位置,猜想她应该还是担心自己想不开会上吊,心中不禁连连称叹,哎,原主生性傲慢,真难得还有珮妞这么个丫鬟忠心相待。   只是这性子也太懦弱了点,有事没事就掉眼泪,看来有时间得调教一番,做我身边的人,低调可以有,懦弱,不可以!   于是她朝珮妞微微一笑,“没事,我给自己鼓劲呢,咱吃饭!”转身坐到桌上,端起碗,便埋头吃了起来。   珮妞却跟看到鬼似的一动不动,不得了了,奶奶悬梁后,性子竟变得随和了,奶奶跟以前不一样了! 正文 第2章 来人 昨天大婚,一大早方素问就起来上妆梳化,头顶那十几斤重的凤冠整整一天,除了上花轿时,吃了一点点离家面,整整一天未曾进食,吵架、悬梁又折腾了半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拿起碗,方素问不管不顾地一仰头把粥喝了个精光,抬头想让珮妞在帮着盛一碗,却看那珮妞有点愣神地看着自己,联想原主的记忆,方素问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让珮妞起疑心了,原主嫡女风范习惯了,从来对这粗茶淡饭都不屑一顾,于是连忙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我这次脑袋往白绫上一挂啊,整个人突然就想明白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嫡女芳华,都比不过安安稳稳活着好!以前呢,我处事乖张了些,做事难免不知道深浅!放心吧,我彻底想开了,日后,咱们主仆就在这随竹院里踏踏实实过日子!”   “是,是,奶奶说的极是,人生在世,全是事儿,不是这事儿是那事儿,但横竖却抵不过一个宽心,奶奶能这样想,珮妞真为奶奶高兴啊……”说着,珮妞竟又哭了起来。   方素问看珮妞这般模样,是又心疼又好笑,明明是件高兴的事,咋还哭起来了呢,这是病啊,得治啊!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去给你也盛一碗!咱们一起吃!”难得身旁有这么个忠心的,方素问便要起身,端着碗往后去。   “不,不!我,我是伺候,奶奶!”一见方素问起身,杂珮着急了,横着身子拦住了方素问,便要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碗,一时间,主仆两人僵持下来。   方素问真心真意地邀请,珮妞诚心诚意地拒绝,到最后,珮妞一着急,直接给她跪下了,“奶,奶奶,你,你折煞我了!”   她这一跪,跪得方素问连连叹气,估计以前伺候时,没少下跪,哎,自己要是变的太快,能把这小丫头吓死,“好了,我不逼你跟我一起吃,你起来吧!”她退回到凳子上,匆匆吃完剩下的面条,将碗往前一推,“收了吧!”   珮妞这才心满意足,含笑拿着碗匆匆出门,方素问看着珮妞那瘦小的身影,轻声喊道,“我要再睡会儿,我不喊你,你不要进来!”   珮妞回首福礼,诚惶诚恐地下去,忙碌了一晚上,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方素问腹诽,自己是从现代穿越到这礼仪繁重、尊卑划分明确的时代觉得不可思议,倘若,珮妞穿越到那个开放的时代,吓哭肯定是自然呢,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被吓尿呢。   方素问想着珮妞又哭又笑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倚着床头,透过窗户支起地缝隙,看向院子,春意正浓,院里的迎春花开得正盛,清风徐来,丝丝寒冷沁来,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因不忍心喊珮妞,便将身子缩进了被子里。   方素问的记忆里,有关于新妇的礼仪是有内容的,大靖朝的回门有两种,一种是大回门,就是大婚三年后,回一次娘家;另一种是小回门,就是大婚次日,新妇是要去给家中长辈敬茶的,然后在众人的目送下,由夫君陪同着回娘家,俗称:二日回门。   昨儿林景荣已经明确表示过了,他不会陪方素问小回门了,那自己就没必要再去长辈面前刷存在感了,徒增事端不说,怕是挑了渣男的雅兴,整个南平侯府彻底容不下自己。   方素问想着,她的思绪却开始随着渐渐升起太阳慢慢陷入了昏沉,迷迷糊糊中,隐约感觉到门口有几道绰绰身影,随后就听到外面传来了珮妞低声说话的声音。   “杂果姐姐,你别为难我了,奶奶刚睡下,折腾了一宿好容易平复下来,你就别往她心口上捅刀子了!”珮妞说着,声音竟然哽咽了起来。   方素问一听珮妞要哭,不由地心头一紧,现如今自己落魄到这般境界,府里那些狗仗人势地怕是恨不得都来踩几脚,珮妞这般表现,怕是要吃亏。   方素问想着,便撩开被子想出去瞧瞧。   “哎呀,我的好妹妹啊,你别哭啊,你这一哭,要我咋办啊!”那个叫杂果的女子并没有像方素问设想的那般,因珮妞这一哭而出现半点不敬,声音反倒是更加诚恳了。   方素问站在墙角,透过支起的窗棂看向外面,却见这是一个穿着粗布麻裙,个子高挑的女子,正拿着帕子给珮妞擦泪。   方素问暗道一声,南平侯府里,竟还有不狗仗人势的奴才?   杂果给珮妞擦干眼泪,便紧紧拉着珮妞的手,好似担心一松开她就跑了,“珮妞妹妹,不是我诚心为难你,咱们都在静侯府呆过,我又怎能不知其中利害,但放眼整个南平侯府,我家瑞哥儿又比奶奶好到哪去呢!除了奶奶,我们还能投靠谁呢?”   这女子也在北宁静侯府呆过?又与珮妞姐妹相称,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去了的方柔身边的人。   那她嘴里的瑞哥儿,岂不是方柔生的那个孩子!   方素问侧侧身子看向杂果身后,这才注意到,那杂果身后竟然站着个小男孩,小男孩刚刚到杂果腰的位置,身穿一件半新的褐色单面小袍子,小脸发红,手紧紧地拉着杂果的衣衫,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哆嗦着。方素问惊讶一下,乍暖还寒,天气还是有点冷意,只穿单衣怎么能受得了。   “杂果姐,你这话咋说的,我们奶奶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能救得了旁人,倒是这瑞哥儿,南平侯府就是他家,哪会轮得我家奶奶来收养!”珮妞眼眶擎泪,不解地看着杂果。   被珮妞这一问,杂果的声音也变得哀怨起来,她长叹一声,悠悠开口,“珮妞妹妹说的没错,这南平侯府是我们瑞哥的家,可放眼整个府院,哪里有我们瑞哥的容身之所啊!侯爷昨儿大婚,一早传令说让瑞哥给新奶奶敬茶,要咱们瑞哥穿的整齐些,我找来找去,也只找到身上这件,虽说是单衣,却也算整齐,本想着新奶奶进门,瑞哥终于有人疼了,可小侯爷却连门儿都没让进,直接让来奶奶这!”   杂果半蹲下来,将瑞哥拦在怀里,瑞哥很明显体力已经不止,被杂果这一抱,腿一软便跌进了她的怀里,他小嘴哔叽着,却努力控制着,最后只发出了低低地啜泣,他委屈,却不敢哭,最后只是发出低低地啜泣声。   杂果说着眼眶也跟着湿润了,“可怜咱们瑞哥还不到三岁啊,一早请安就跪了两个时辰,却连小侯爷的面也没见到,若是奶奶不留,就是把瑞哥往死路上逼啊!”   好一个狠心的爹啊,听完杂果的哭诉,饶方素问这个泪腺不发达的,眼泪竟也差点落下了,这是让把孩子送到自己这里来,自生自灭啊。   生,自然不会好生。   死,到时罪过可全是自己的。   好你林景荣,纵使对方柔、对方素问、对整个方家有仇,也不该连累到一个孩子,更何况这孩子身体里还流淌着他一半的血缘。   方素问红着眼圈看向珮妞,却见珮妞的累早已经流成了河。   “呜呜,瑞哥太可怜了,我,我这就去跟奶奶说说……呜呜!”珮妞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我这就去跟奶奶说!” 正文 第3章 孩子三岁,娘十三 看珮妞哭得着实伤心,方素问不忍她再来跟自己费口舌,推了一下窗户,突然出声,“珮妞,让她进来吧!”  方素问突然飘来的声音,让珮妞猛地抬头,意识到刚刚的对话都被奶奶听了去,转身进屋,“惊扰了奶奶……”   她说着,就又要下跪,却被方素问一把扶住了双臂,“从今儿起,随随便便再下跪,小心我打你哦!”   这般俏丽亲切,珮妞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当下就怔在了原地。   “还不快把他们喊进来!”方素问催促道,珮妞连忙扭身去指引,方素问转身坐到了厅中的椅子上。   杂果牵着瑞哥儿,瑞哥脸上挂着两道泪痕,有点害怕却又带着点好奇看着方素问。   杂果连忙松开瑞哥儿收跪地给她磕头,“奴才见过奶奶!给奶奶请安!”   自打方柔去世,瑞哥儿就跟在杂果身旁,他一看杂果磕头,便也跟着磕,跟着杂果喊道:“见过奶奶!”   方素问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本应是这南宁侯府里最正统的主子,却落地这般胆小谨慎,她连忙把瑞哥扶起,方素问与他四目相接时,孩子眼泪露出胆怯,并害怕地躲到了杂果的身后。   杂果三岁就被卖进了方家,那一年方素问刚出生,她可是亲眼目睹了方素问从小霸道到大,虽说现在方素问的境地并不如意,但却依旧是主子,她更知道方素问易暴怒,担心瑞哥的躲闪激怒她,连忙用力想把瑞哥拉出来,“瑞哥儿,别怕,这是奶奶!”   “不要勉强他!”方素问示意杂果把瑞哥抱上自己的床,给他盖上被子,双手搓热了护住瑞哥的手,“还冷吗?”   “不冷了!”瑞哥缩着脑袋,依旧不敢抬头,小声地回答。   方素问继续把手搓热,护在瑞哥的耳朵上,瑞哥脑袋微微一垂,正巧把头上的伤疤露了出来,指甲盖大小,已经结疤了,“头上的疤是怎么弄的,疼吗?”   身体暖和了过来,瑞哥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抬起头,用手摸了摸那块疤,奶声奶气,却认真地说道,“疼!可是我没哭,翠姨娘说了,爹最喜欢勇敢的孩子,她就让翔哥打我,用力的打我!都淌血了,可我没哭!可我没等到爹来看我,就睡着了!”   瑞哥说着,眼神里露出小小的落寞,林景荣在这个孩子的眼里是个英雄,可怜的孩子啊,你那渣爹却压根不配你这么崇拜啊,看着瑞哥倔强又可怜的小模样,方素问心里涩涩的,正好珮妞端来热粥,方素问安排她伺候瑞哥进食,她则喊着杂果到了外间。   坐在外间的椅子上,方素问开口问道:“怎么?小侯爷还经常教导瑞哥儿?”   “小侯爷公务繁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关注瑞哥啊!”杂果摇摇头,哭丧着声音道。   公务繁忙?呵呵,敢情从古至今,这都是男人善用的借口啊,方素问苦笑着。   她看着杂果,这是个性子跟珮妞完全不一样的丫鬟,聪明、伶俐更难能可贵的是忠心,不敢相信,若没有她,瑞哥会变成什么样子,静静思考,而后开口问道:“刚刚你说,是你家侯爷下了命令让瑞哥来我这的?可是真的?”   杂果眼圈又红了,“回奶奶,是小侯爷下的令!奶奶,从今日起,瑞哥儿、杂果全倚仗奶奶了!”她的眼中竟射出一丝倔强,宛如在说,去哪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留在随竹院,生死全凭方素问定夺。   方素问心中暗喜,这丫头倒是个有主意的,却也幸在自己穿越而来,若还是以前那个方素问,怕自然又是一条死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自己虽也落魄,但总归顶着小侯爷正妻的名,林景荣的态度已经表明这是任由自己自生自灭,既然如此,却也不过多两副碗筷。   “求奶奶,留下我们吧!”杂果哀求,“瑞哥很懂事,不会给奶奶添麻烦的,小侯爷说了,若您真不留,就让奴婢带着瑞哥去翠姨娘那,到时候瑞哥可就……”   我若真不留?呵呵,这话说的着实有意思啊,看来这林景荣倒是很了解原主的性子啊,好一个渣男啊,是不是还等着孩子送来后,来随竹院看好戏,捎带着为他休妻找理由啊,只可惜啊,可我却不是你以前那个方素问了。   “昨日新妇,今日弃妇,未曾洞房,身下却已有了三岁的娃,想来我已经是这南平侯府里的笑话,小侯爷下令让你们来我这,我又怎担得起一个求字呢,留下是自然!”   方素问拢一下碎发,继续道,“不过有些话,我可是要说在前。想必我的光景你也明白,虽生养在夫人身旁却也是个庶出,既然嫁进南平侯府这边不待见,方家那边自然也指望不上!日子清苦这是自然,比起在翠姨娘那,日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你毕竟是跟着姐姐的人,若是还念着方家的好,回去也未尝不可!我虽不济,但在外人看来,我还是正妻,瑞哥儿在我身下,我定如亲生对待,这你大可放心……”   杂果一听这话,旋而明白方素问是什么意思,这侯门大院里,主子们最容不得有两件事:吃里扒外跟越俎代庖,方素问这是在责问自己的忠心跟识趣,要想回方家还是可以回的,要是想留下,既要忠于瑞哥,更要恪守奴才本分。   杂果性子玲珑,暗暗感叹,都说方素问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今日一见,竟是个很有分寸、知书达理的,心中不免暗暗下了决定,“奶奶,杂果既来随竹院,生是奶奶的人,死是奶奶的鬼!”说着就又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方柔死了三年,就连以前身边的第一丫鬟,那抬了姨娘的小翠,都学会了踩踏,难得杂果忠心跟随瑞哥三年,忠心程度自然不容怀疑,更难得是,这还个聪明人。   这丫头,我喜欢!   方素问暗笑,双手扶起杂果,“别,你还是别当我的鬼,我害怕做噩梦!”   被方素问搀扶着,杂果眼圈泛红,“奶奶,说笑了!”   话音落下,一阵鞭炮声从遥远的前院传来,伴随着鞭炮声,还有喇叭、唢呐吹吹打打的声音。   林景荣陪着孙迎瑜回娘家的轿撵,启程了!   方素问看向窗外,忍不住长叹一声。   阳春三月,春意盎然。   新妇回门,却是平妻,   正妻十三,送来娇娃,   深锁住院,叫我等死?   没门! 正文 第4章 各自盘算 旭日东升,南平侯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孙氏挽着孙迎瑜相互搀扶着,从门内缓缓而出,孙氏一脸焦虑,紧紧地抓着孙迎瑜的手,“迎瑜啊,姑姑对不起你,委屈着你了!”  孙迎瑜是孙氏自幼看大的,原想着亲上加亲,却被方柔截了胡,好容易熬到方柔死了,半路又冒出个方素问,到最后还得不得不屈身给林景荣做平妻,想想侄女受的委屈,孙氏就满满地自责啊。   “姑姑,您多虑了,能嫁给表哥,迎瑜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在有所奢望了!”孙迎瑜身穿正红的喜服,娇羞低着头,轻声言语。   小侯爷林景荣身穿黑色如意紫螺纹长衫,盘成一个发髻,用镶嵌着白玉的发冠固定住,一双清澈的明眸,正看着身旁正在跟母亲说话的孙迎瑜,他的眼泪含着微笑,这是很少出现在这位小侯爷眼里的神色。   鞭炮的薄烟渐渐散去,林景荣看着慢慢升高的太阳,侧身对依旧叮嘱不停地母亲道:“娘,你就先回去吧!我见到外公,定会好好解释,您就放心吧,绝不会让迎瑜受半点委屈的!”   他说着,就阔步下了台阶,亲自挑开车上的轿帘,“迎瑜,上车吧!”   “姑姑,您回吧!”孙迎瑜盈盈施礼,举步优雅地站在车前,贴身丫鬟伸出胳膊,将她搀扶上车。   孙氏心心念念,不由地往前一步,直到确定看到孙迎瑜坐稳,这才微微放宽心,她看向自己儿子,“想你表妹是多么骄傲的一女子,她甘心给你做平妻,可毕竟还是齐国公府的嫡孙女,你外公、舅舅生气这是自然,到齐国公府切不可操之过急,好好跟你外公服个软……”   “娘,你放心便是,儿知道了!”林景荣答应一声,还未等贴身小厮林逸上前搀扶,他将袍服前摆一撩,便一跃上了马车。   林逸扑了个空,差点跌倒,幸亏手快扶住车框这才站稳,马车缓缓而行,他深吸一口气,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便站直了身子,却也被羞了个面红耳赤,连连感叹,幸亏这是在自家门前,若是在齐国公府前摔倒,丢人真是丢到家了。   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原本上了马车的小侯爷却再次挑开了轿帘。   却见刚刚面色和顺的林景荣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林逸以为自己刚刚出丑被林景荣看了去,自然羞得脸通红,“小侯爷……”   林景荣探头自然不是为了林逸刚刚的出丑,却听他压下声音,道:“随竹院那边怎么样?”   林逸微微一怔,旋而缓过神,小心观察着自家主子,却猜不透林景荣到底要问什么。   早上敬茶时,小侯爷当着孙迎瑜的面,让杂果带着瑞哥去了随竹院,更没有陪那个女人回门,林逸本以为小侯爷为了齐国公府,这辈子不会在过问了,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就问,几个意思呢。   林逸额头上滚出冷汗,跟着这么个做事诡异的主子,压力好大,他想了又想,而后小心说道,“回小侯爷,那边一直有人盯着呢!”   林景荣眼睛顺时变得狭长,他没有说话,一甩轿帘,重新收回脑袋进了轿厢里。   孙迎瑜端坐在轿厢里,她手里握着一块红线帕子,正媚眼如丝看着林景荣。   自打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是要嫁给林景荣的,恕不想,前面出现了个方柔,后面又冒出个方素问,但不管怎样,自己还是嫁给了林景荣,虽说是平妻,得到的宠爱,却是方素问那个正妻遥不可及的,她本是担心方柔生下的孩子抢了自己的宠。今早敬茶,林景荣却直接把那瑞哥指派到了随竹院,足见其对自己的宠爱。   但现在林景荣竟然又问起了那边的事,孙迎瑜心中又起了涟漪,“表哥还是放心不下随竹院那边?”   林景荣听孙迎瑜这带着小性子的话,笑道,“你这是生气吗?随竹院的那位素来不是善茬,听说昨晚还悬梁了,我叮嘱不过是想着还要闹出麻烦!”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巴不得方素问闹出事来。   昨日,她敢擅自揭了盖头,自己今日就敢不陪她回门。   今日,她再闹出声响,自己就能休她出门。   不过是一粒棋子,还真想在南平侯府作威作福,林景荣想着,便狠狠抿紧了唇。   孙迎瑜一看表哥这般模样,鼻子一扬,“那位姐姐今年才十三吧,还未行及笄礼,本就是个孩子,你给她送了个三岁的孩子去,还不兴发脾气了!”   “听你这么说,这是对我把孩子送去随竹院不满啊!”林景荣说着就坐到车厢另一侧,手搭在孙迎瑜的肩膀,将他拉进自己怀里,笑道,“表妹若是不喜我这个决定,待咱回来,把孩子接到你院子便是!”   “别,我可听说了,那孩子脾气甚是暴怒,若在我这有个闪失,怕是又被方家抓了把柄!”孙迎瑜缩在林景荣怀里,嗔笑不已。   “方家是不会管他们死活的!”林景荣轻轻叹气,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些让人厌恶的场面,林景荣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车厢里刹时间安静了下来。   孙迎瑜缩在林景荣怀里,她也有自己的打算,林景荣不喜方素问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瑞哥儿去了随竹院基本上就已经注定了终身不会再得林景荣宠爱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维持好林景荣对自己的宠爱,早入诞下麟儿。   虽说翠姨娘身边有个大年初一出生的翔哥儿,但毕竟是个姨娘生的,那正妻之位迟早也是自己的,若是把瑞哥儿接到自己身边,出力不讨好不说,对自己生养也没好处,什么担心瑞哥、担心方素问,不过是孙迎瑜随口说说吧了,她从小生养在后院高墙里,见惯了各种争宠的手段,万变不离其宗,得不到夫君的宠爱,闹上天也只能是一溜儿烟。   她可怜方素问,心中却也跟着暗暗发狠,没跟方柔正面较量已经是她心里的憾事,若这方素问不知分寸,跟她那嫡姐一样闹腾,我孙迎瑜绝对不会饶了她。   且说随竹院这边,方素问痴痴地看向传来鞭炮的方向,瑞哥进门,鞭炮响起,怎么看都像是那林景荣故意激怒自己设下的层层圈套,那渣男想让我闹腾,偏不!   她一转身,却见杂果站在她身后。   方素问这猛地转身,杂果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眼眸相对,竟有几分尴尬。   同日进门,如家新妇回门,小侯爷却只陪着孙迎瑜回门,方素问心里的酸楚,杂果心里也是清楚的。   杂果有心劝说,却不知道说什么,半晌后,却只轻轻道了一声,“奶奶,您累了吧,来坐,我给你做饭去!”   话还没说完,就见瑞哥鬼鬼祟祟地从里间冲了出来。   却看小家伙手里抓着两大把糖鼓,小衫内袋里也塞的满满地,一看到方素问站在外面,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正文 第5章 改口 “怎么回事?”方素问见那瑞哥满手都是糖鼓,诧异不已。  “奶奶饶命,饶命!”瑞哥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原本抓在手里的糖鼓也撒了一地,他就像是一只还没满月,就从鸟巢里掉出来的小麻雀,没有任何东西庇护,缩着身子,等待着即将到临的各种狂风暴雨。   杂果见瑞哥闯了祸,连忙也跪在了地上,“奶奶息怒,奶奶息怒,都是奴婢的错!”   一看杂果这么护着瑞哥,方素问微微皱了皱眉,哎,她这就是她最担心的地方,面色不由地严肃起来,“杂果,刚刚你一直在外面跟我说话,何错之有呢?”   “奴才没有照顾好瑞哥,让瑞哥闯祸了!求奶奶责罚!”杂果微微侧了一下身子,将瑞哥彻底挡在了她身后。   看着杂果一脸紧张且很担心自己会把瑞哥怎么样的样子,方素问自嘲到,看来,以母身份教育瑞哥责任重大啊,“既然你说是你的错,那杂果,你跟我说说,你哪错了?”   杂果自然语塞。   方素问继续说道,“你没有错,瑞哥也没错,是我错了!”她这话一出,就看杂果跟瑞哥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几乎同时看了过来,于是方素问继续说道,“我错在没有关心杂果,咱们瑞哥小小年纪,知道杂果也没吃饭,就好心给杂果拿糖鼓来充饥,我这当奶奶的竟然没有发现,所以……是我错了!“   方素问的语气很温柔,没有半点逼人的语气,却惹得瑞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哽咽着,“瑞哥刚刚吃饱了,可杂果她还没吃呢,她昨晚就没吃饭,瑞哥要拿糖鼓给杂果吃!”   听到瑞哥的哭喊,方素问眼圈便跟着发热,小小年纪就经历了这般人间冷暖,更贴心的这还是一个知道分享的难得人儿,明明是嫡长子,却因娘死,爹不喜,虎毒不食子,林景荣竟不念孩子的一点好,竟想得把孩子当成弃子,这种渣男,永远不配得到这么一个孩子的崇拜。   她越发的喜欢这个孩子了。   “杂果,难为瑞哥了,还不快把他给你的糖鼓都吃了!”方素问擦擦眼泪,连忙吩咐杂果。   杂果也被瑞哥感动的一塌糊涂,她跪在地上,转身将瑞哥散落在地上的糖鼓捡起来,“谢谢,瑞哥,谢谢瑞哥!”瑞哥很是欢喜,高高兴兴地跟在杂果身旁,并将自己口袋里的糖鼓也一起放到了杂果手里。   珮妞给瑞哥喂好饭,就去灶屋收拾东西,这一进来没瞅着瑞哥,着急晃晃地往外间跑,当看到瑞哥跟杂果还有方素问在一起后,便长长输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急得我差点哭出来!”   “你想哭还用吓啊!你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得,说掉就掉!”方素问打趣,珮妞却急得直跺脚,连连嚷嚷着奶奶取笑自己,方素问撇撇嘴,继续笑道,“你这蹄子,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哭!快,去给杂果倒碗水,别噎着!”   珮妞涨红着脸,弯身给杂果倒了一碗水,并将她跟瑞哥从地上扶了起来。   瑞哥躲在杂果身后,扭捏着身子,最后,用力握了握拳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踱着小步子,走到了方素问面前,没等方素问缓过神来,他就一下子跪倒在地,“瑞哥错了,求责罚!”   方素问自然知道瑞哥说的是什么意思,看着跪在脚下的这个瘦弱不堪却聪明伶俐的孩子,着实喜欢的不得了,却依旧板着脸,反问道:“你倒说说,你错哪了?”   “我不该不经过奶奶的允许,随便乱动奶奶屋里的东西,瑞哥知道错了,瑞哥以后不会再犯错了,瑞哥要是再犯错,奶奶就把瑞哥撵出随竹院!”瑞哥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话,一脸的小大人的模样,“求奶奶给瑞哥一个机会!”   孩子犯错这是固然,但难能可贵的是,瑞哥能这般自律且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这点让方素问欣喜不已,但她在高兴之余,却又意识到另一个问题,瑞哥称呼她,可是口口声声是“奶奶”啊,这般疏远的称谓,每一声入耳,都让方素问的心就被扎一下,林景荣这个心狠的爹让瑞哥过来,就是为了折磨自己的,自己若应了瑞哥这声奶奶,就意味着跟这孩子彻底生分了。   她这辈子是不肖想有自己的孩子了,可怜瑞哥没有娘还爹不疼,更何况自己也喜欢这个长得聪明伶俐的小家伙,方素问静静思忖,如此缘分,看来也是老头眷顾自己,便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自然信你,只是……既然小侯爷把你送到我名下养着,便不能喊我奶奶了,你该叫我娘!”   “娘?姨娘?”方柔死的时候,瑞哥才刚满百日,“娘”这个字对他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他倒是听林玉翔喊翠姨娘是“娘”,脱口而出“姨娘”两字。   这一无心之举,吓得杂果花容失色,“不是,不是,是娘,亲娘,瑞哥儿跟翔哥儿一样,有母亲疼爱了!”   “母亲?我有母亲了!”瑞哥儿终于反应过来,顷刻间泪下如雨,扑过来抱住方素问的腿,大哭不止,“我也有娘了,我再也不担心翔哥儿欺负我了,我也有娘了!”   方素问把瑞哥搂进怀里,拿出帕子来给他擦泪,“瑞哥儿有娘不高兴吗?”瑞哥儿摇摇头,方素问继续道,“高兴为什么要哭呢!”方素问一抬头,却看那珮妞也跟着掉起泪来,于是故意把脸一沉,指着珮妞打趣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还想着瑞哥一男子汉怎么总哭,敢情是让你传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随竹院的人就只知道哭呢!”   “娘,不关珮妞的事,是我不好,我不哭,高兴也不能哭,爹爹说男子汉不能掉泪!”瑞哥抽泣一下,慌忙用衣袖擦去了眼泪,“我不能让爹爹看到我哭!他会不喜欢我的!”   听到瑞哥将林景荣挂在嘴边,方素问心又被刀割一样,瑞哥对林景荣有着一股天生的孺慕之情,可林景荣却枉为人父,只把他当成了一颗棋子,现如今就这般无情,怕是待他长大,关乎侯府声威时,这顶着嫡长子头衔的瑞哥也会被推出去当那替罪羊。   自己经历了这么一遭,她不能也让瑞哥这孩子重蹈覆辙,方素问深吸一口气,道:“小侯爷真是瑞哥心里的大英雄啊,不过呢,瑞哥还小,若是想一下子变成小侯爷那般有点不切实际,不如,娘给瑞哥做一个人生规划,只要瑞哥按照我的这个规划,迟早会跟小侯爷一样?瑞哥,你看可好?”   莫说,瑞哥还是个三岁的小孩,就是珮妞跟杂果也不懂什么叫人生规划,不过有一点,这三人都明白,就是奶奶这是真把瑞哥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若不然,岂会帮着往长远里看。   瑞哥点点头,“娘,你说,我一定老老实实地按照你说的做!”   “我儿真乖!折腾了一早上,瑞哥肯定累了,珮妞,带瑞哥下去休息……”方素问点点头,看向杂果,“杂果,我日后便要住在这随竹院里了,你在这侯府多日,想必对这院子也算熟悉,陪我四处走走可好!”   杂果立刻明白,这是奶奶故意要让自己跟瑞哥保持距离,福礼应声,跟着方素问出了院子。 正文 第6章 院子的故事 这随竹院比方素问想象中要小很多,不过两个篮球场那么大,院墙却特别的高,比一般的院墙足足高了一个人,与其说是院子,倒不如说是牢狱。  四间正屋,一个灶房,灶房的角落里七零八落摆放着几个小缸,绝大多数小瓮是空着的,只有一个里面放着米,这是他们的所有粮食,林景荣昨天撵人撵得急,除了把方素问的嫁妆搬进了这随竹院,也就给了这点米。   刚过门就这般,也就不能想着日后还想被施舍什么了,现如今还能采点野菜来,待那秋冬,想要过活,还真得好好想想法子,最好能自己挣银子。   方素问抬头看看那两米多高的院墙,原想,为了折磨自己,林景荣也是煞费苦心,但走进院墙才发现,院墙并不是后加的,也就是说,这院子原本就是建的像个笼子。   杂果一看方素问对这院子这般好奇,便在一旁轻声说道,“这院子,还是柔奶奶建的!”   原来,四年前方柔进门后不久,林景荣的通房丫头鸣莲就触了她的眉头——怀孕了,方柔为保住自己的地位,便趁着林景荣出外差,给鸣莲按了个私通外侍的罪名,修了这如井一般的随竹院关了进去,得知林景荣终于回来,鸣莲欣喜万分,却传来林景荣抬了方柔身边的丫鬟小翠为翠姨娘的事,鸣莲羞辱之后便上吊自己了。可怜这位佳人,一道白绫一尸两命,后来,林景荣得知了实情,但这时的方柔已经香消玉损。   “如此说来,我住进这院子,倒也难为小侯爷了!”方素问冷笑道,方柔给他带来的耻辱,他要一点一点从自己身上找回,真是个小肚鸡肠的渣男。   听到这话杂果便将头垂下,可怜方素问要承担方柔做下的孽。   在杂果的陪同下,方素问绕着院子转了一圈,院墙太高,虽说是春日正屋,整座院子里却几乎全被墙的倒影铺满,没有半点春天的美好,方素问悠悠叹了口气。   杂果却道:“奶奶别叹气,小侯爷定是也听了传言不知道奶奶的好!奶奶是正妻,瑞哥是嫡长子,小侯爷就是在气头上,离开这如井一般的院子,也是迟早的事!”   她这话落下,却听方素问厉声喊道,“杂果!我今日把你喊出来,就是为了这事!”   “奶奶……”杂果一时惊住,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她只知道是奶奶怕瑞哥过分依赖自己故意把自己喊出来,可貌似这里面还有其他的事。   “你既然与瑞哥到了我这,与我便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是因为什么嫁入这侯府的,你心里定比其他人还要明白,南平侯府容不得我,方家更绝对不会管我的死活的,什么正妻、嫡长子,若小侯爷真顾及瑞哥是什么嫡长子,也断不会将她送到我这!我若遭了罪,小侯爷自然也不会轻饶了瑞哥。小侯爷身旁不缺红颜知己,现如今小侯爷的心头尖是孙姑娘,后院里的诸位主子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自然不会为难我这不得小侯爷眼缘的弃妇,我要告诉你一句话,切切记住,日后断不可再有与小侯爷接近的念头!最好让他干脆忘记这随竹院!咱们才方可得一世安宁!”   方素问几句话下来,杂果后背惊出了一声汗,可不是正如奶奶说的那样嘛,小侯爷姑且能把方家跟柔奶奶的债算在奶奶跟瑞哥身上,若是随竹院的人不知深浅自己凑上去,可不就是自取灭亡吗,“可……可瑞哥他……”杂果想起了瑞哥,他可是个孩子,心心念念把小侯爷放在嘴上。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把你喊出来单独说!瑞哥年纪还小,性子不定,我这当娘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哎,他身边也多亏了有你这个忠心的……”方素问停顿,她知道杂果是个聪明人,稍微一点,便能通晓。   “奶奶放心,瑞哥虽然性子未定,但本性纯良,奶奶为他好,他自然知道!奴婢定然不负奶奶期望!”杂果盈盈施礼,心里越发觉得,外界对方素问的传言太不公平,明明是个通理知情的人,非但要承受方家做的孽,还得受辱。   院子不大,说话的功夫,整个院子就已经逛完了,虽说这被高墙围住的院子见不到阳光,但是院子里种得各种树木倒是也算茂盛,该该花的也开了。   尤其是后院,在中间小径的东面,竟是一片让人称叹的圃子,虽然见不到鲜花,却也是绿油油地一大片,看得让人心旷神怡,方素问停步,却不禁诧异,为何不过是一路之隔,竟有这般差别。   她微提裙摆,迈步站在那松软且未曾耕耘的土壤上,只感觉脚下的土壤格外不在真实,就好似有什么硬板按在下面,她弯下身子,用手将土扒开,果然见一铁板出现在上面,却听杂果惊呼道,“哦,我记起来了,这院子下面有个暗间!”   杂果说着,就弯身与方素问一起扒土,很快一门造型的铁板就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人用力拉开,先是一股土潮味扑来,然后纺车就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方素问拉着裙摆,与杂果搀扶着进入了这地窖,却见这地窖二十多平,不但有纺纱车、织布机,竟还在墙边立着十几个蚕簸。   那被方柔囚禁的鸣莲出身织户,这鸣莲有的一手织布的好本事,女红也是一等一的好,被关在这里后,方柔为了羞辱她,便给她送来了纺车与络车,正好听说林景荣抬了新姨娘,这鸣莲还没等碰一下纺车,便悬了梁。   新物件进了随竹院,虽说没碰过吧,终归是晦气,方柔就命人归置了,正巧建院子的工匠还没走,便挖了这个暗房,把东西放了进去。   听闻杂果介绍这些,方素问大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方素问大学所学的专业是营销,但宿舍里恰好有美术系的同学主攻面料图案设计的,四年下来,倒是也学了不少东西。至于养蚕嘛,这活她更熟,小学时,上观察课,其中就有一项作业是养蚕宝宝,她跟小伙伴们弄了一下,后来福利院的刘院长,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便带领着大家一起养,不但培养了孩子们的观察力,还能给福利院创收。   方素问看着这满室的东西,想着想着就乐开了花,“杂果,你能弄到桑叶与蚕蛹吗?”   杂果一怔,旋而反应过来方素问要做什么,“能,能,奶奶着急吗?我现在就去办?”   “不急,这才刚进三月份,过几日弄来就好!”方素问提着裙摆出了地面,这个时节正好是养蚕的最佳时节,要说不急,这是骗人的,但她盘算着,自己虽然是弃妇,却也是个崭新的弃妇,这后宅里,无数双眼睛盯着呢,最怕刚把这蚕蛹弄来,某些人就会赶来,不如再过些日子,待风平浪静后,在动手也不迟。   “走,先回去,瑞哥若是看不到你,怕是又要嚷嚷了!”待杂果也从地窖里出来,方素问便迫不及待地要关上门。   “奶奶,这等粗活,我来干!”杂果抢到方素问身前,但这门还有些分量,她拉着门的一端,小脸瞬间涨红。   “这院子里,总共就咱们四个人,难为你跟珮妞不嫌弃跟着我,还说什么你、我的呢!”方素问却不在乎那么多,绕到门的另一侧,弯身,与杂果一起把门合上。   杂果找来扫帚,把土重新盖好,这才随着方素问回了正屋。却见珮妞正陪着瑞哥在那玩,方素问示意杂果不要出声,站着看两人在玩什么。   就听瑞哥说:“珮妞,咱俩比数数,若这次,我还比你快,以后你就再也不能掉泪了,你可不知道,你一哭,我娘就会跟着难受,娘一难受,我也不舒服!”   这瑞哥,竟把方素问不喜珮妞掉泪的事当成任务来完成了,方素问竖着耳朵,继续听瑞哥跟珮妞聊天。 正文 第7章 教子 一听瑞哥用这个做赌注,珮妞羞得脸通红,“瑞哥,你就别取笑奴才了,瑞哥自己玩,奴才还得给瑞哥做件新袍子呢!”  “不急,不急,我吃饱了,我不冷了,不急着做棉袍!”瑞哥将珮妞手里的针线拿开,“快跟我比赛,输了的话,以后不能哭了!”   “不瞒瑞哥,奴才也不想着哭,但总是忍不住,这眼泪就是控制不住,我也知道这哭不好,把福气都哭没了!”珮妞被逼得无奈。   “我不管!我开始了,一、二、三、四……”瑞哥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珮妞,一口气直接数到了二十,然后殷切地看着珮妞。   “一、二、三、四、五……”珮妞面露难色,她虽然没读过书,可这数数还是会的,但瑞哥再怎么说也是主子,赢是绝对不行的,可她也不想输啊,这眼泪哪是她能控制的了的。   “不用继续数了,你输了,我都数完二十了!”瑞哥得意地向珮妞宣布结果,“看你一脸不服,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咱们再比一次,老规矩,这次要是你还输了,真的得把这爱哭的毛病戒了!”   这下珮妞再也忍不住了,眼眶里又擎着泪,“瑞哥,您就别为难奴才了!”说着,就拿帕子擦泪,“奴才求您了!”   “喂,喂,你别哭啊,让娘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一看珮妞掉了泪,瑞哥害怕了,他连忙跳下凳子,却看方素问跟杂果站在他身后,先是一愣,然后道,“娘,你可得给我作证啊,我没有欺负珮妞,我只是不想让她哭!”   看着瑞哥一脸惊慌的模样,方素问是又好气又好笑,“我看到了,你是在为珮妞好,可是呢,这事不能操之过急,需要咱们跟珮妞一起努力!”她示意珮妞趁着还有太阳还没落山给瑞哥继续去做棉袍,自己则坐在了与瑞哥相对的凳子上,“刚刚听你跟珮妞比数数,你能数到二十了?要不要跟娘比一下啊!”   通过比赛的方式来决定珮妞哭或着不哭,虽然逻辑性与操作性上却差了那么一点点,毕竟珮妞的眼泪有时不是她能控制的,但方素问不得不承认,这个法子是具有一定的目的性,可见瑞哥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方素问却不希望他的这种聪明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明智通理最可行的途径便是读书,方素问决定趁着这个机会,让瑞哥正是面对读书习字这事。   一听娘要跟自己比赛,瑞哥一脸得意,他听账房得老先生说过,后院的女人没几个识字的,心里暗道,娘肯定也不如我,“好啊!”   “但是呢,如果你输了,你就得乖乖听我的话!如何?”方素问现代住过的那个福利院里本就各个年龄层就有,她十三岁时已经帮着院长妈妈看弟弟妹妹了,哄瑞哥还不是轻而易举,果然家伙迫不及待地点点头。   “放心吧,娘,我是不会输的……那咱们开始数数?”瑞哥迫不及待地问道。   “好啊,只是呢,咱们这次要数的是,瑞哥名字的笔画数,你看怎么样?”方素问浅浅笑言。   瑞哥却一下子懵了,“我名字的笔画数?可我,我并不会写我的名字啊?”   “啊?你还不会写字,你爹爹十五岁就已经高中状元了!你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方素问故作惊讶。   瑞哥脸上瞬间没了骄傲,他一跃跳下凳子,跑到方素问身旁,拉着她的胳膊,焦急地喊道:“娘,娘,你快教我啊!我要学写字!”   小儿如料想的入瓮,方素问心头暗笑,却绷着脸道,“教你可以,但是,咱们刚刚打得赌,可就算你输了,也就是说,日后,你都得听我的!”   瑞哥只想着他爹爹十五岁就中状元的事,一门心思地要学写字,大声嚷嚷着:“行,行,娘说的什么我都答应,我会乖乖听话的!”   “珮妞,去拿纸笔来!”方素问唤珮妞。   方素问是个弃子,北宁静侯府自然不舍得把大把的嫁妆弄到南平侯府,但也是个要脸的,除了必须的家具,为了好看倒也准备了十八抬,除去一箱子首饰、一箱子布匹、一箱子字画,剩余的箱子里,除了放了几本孤本,剩余的都装了些不值钱的笔墨纸砚。   读书才能明理,瑞哥已经被林景荣摧残过了,她可不能让这棵好苗子彻底毁在自己手里,不能指望林景荣给请先生了,好在自己对古文还有些底子,在汲取原主的一些记忆,教瑞哥是不成问题的。   对于读书这回事,方素问一直觉得,形成一个好的习惯是最重要的,趁着瑞哥年少,自己还能教得了,形成了好的习惯,待他十几岁后,学习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孩子就好似花朵,最重要的不是陪伴,而是培养。   珮妞拿来笔墨,方素问抬笔,刷刷刷就写下来“林嘉瑞”三个字,边写边给瑞哥做简单的说明,并在下面写了分笔。   瑞哥拿着宣纸激动不已。   “杂果,你在这陪着瑞哥练习,我跟珮妞去把那外间收拾一下,赶明儿,那就给瑞哥当书房了!”她亲自给瑞哥研好墨,便喊着珮妞出去了。   ……   红日西沉,南平侯府前的主街上,终于驶来了一辆红顶马车,侯府的看门人见状,连忙列队迎接,林景荣陪着孙迎瑜省亲归来,林逸将林景荣搀扶下车。   林景荣却一转身,将孙迎瑜抱了下来。   孙迎瑜被羞得面色潮红,拿手帕护住脸,粉拳打在林景荣结实的胳膊上,“羞死人了,表哥,快把我放下来!”   身体微微扭捏着,惹得林景荣心花怒放,今日省亲,可谓马大成功,听说自己将那方家女弃于后院,只陪孙女回门,齐国公的怒气稍稍缓和,虽然没有出面,却派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林景荣的舅舅来款待。起先,舅舅也僵着一张脸,但孙迎瑜嘴甜善言,几句话下来,倒也哄得翁婿和睦。末了,舅舅还表态,齐国公会永远是南平侯府的支持者。   “迎瑜,今日多亏了你!”林景荣抱着孙迎瑜,高抬腿上台阶,头微微一垂,鼻子在孙迎瑜脸上轻轻摩挲。   “表哥,咱们都是一家人,这话就见外了!”孙迎瑜一脸娇羞,躲闪着林景荣的撕磨,小腿上下晃着,“表哥别闹,快放我下来,天色已晚,还得去给姑姑请安呢!”   “我若不放呢!”林景荣依旧不松手。   “不松就不松,不松你就抱着我去给姑姑请安!”孙迎瑜嬉笑着,粉拳轻轻打在林景荣胳膊上,“快,快把我放下来!”   “不放,我就抱着你去见母亲!你能咋的!”林景荣故作生气,脚步不停,就这样抱着孙迎瑜朝孙氏的御风院走去。   夫妻恩爱的模样,看的身后的丫鬟婆子们纷纷垂首感叹,默默私语,孙迎瑜诞下子嗣指日可待。   从府门到御风院差不多二里路,虽说怀抱佳人幸福满满,但怎么也要浪费些体力,在给孙氏请完安,孙迎瑜便被拉上榻,姑侄两个一边等着府里的姐姐妹妹到来,一边聊天,聊得话题也无非是孙家亲戚们的事。林景荣见母亲跟媳妇聊得欢,便退了出来,坐在正厅的椅子上休息,丫鬟端上茶,林景荣轻抿茶盏,抬眼就看林逸从院门口而入,便吩咐丫鬟把林逸喊进来。   “回来了?那边怎么样啊?”林景荣轻轻晃动茶盏,再次抿了一小口,闭目,体味茶得清香,满脸都是笃定自信,随竹院的那个女人,他用后背,就能猜出是什么性子。   “回小侯爷,很安静,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林逸得回答大大出乎林景荣的意料,错愕之下,一口茶差点呛住,他匆忙把茶盏放下,厉声问道,“什么也没发生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8章 相夫 林逸低着头,不敢对视林景荣的眼睛,小声嘟囔道,“就是那边把瑞哥留下了!”  那个女人没有吵闹?   林景荣眼睛瞬间眯长,昨晚那身着大红凤服,张牙舞爪的女人,自己不过是不陪她回门就能做出自杀的事,塞个孩子进她屋,她竟这般安静,林景荣不愿承认自己猜想出错,他再次问道,“你确定没有搞错?”   林逸点点头,随后把头埋得更低,心里暗暗叫苦,方素问啊,方素问,你该老实的时候不老实,不该老实的时候你倒是安静了,你这么不安套路出牌,这样好吗?硬生生打了号称小诸葛的小侯爷的脸,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果然,就跟林逸所想的,原本正襟危坐的小侯爷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甚至不曾与里间的母亲汇报一声,便匆匆离开了御风院,直奔随竹院而去。   且说,随竹院这边,经过一下午的忙碌,方素问跟珮妞便把各个屋子收拾出来了,莫看屋子有好几间,除了方素问睡的那屋里有床、桌子等家具,其他几个屋子都是空的。   方素问嫁妆里的家具都被留再来新婚的院子里,想要填充屋子,只能另想办法,想来想去,最后觉得从陪嫁的那些箱子里入手最合适不过,她把箱子堆到墙边,给珮妞跟杂果拼出了两张床。又用另一只箱子充当了瑞哥得书桌,剩余的箱子,则堆在墙边成了书架,而后把北宁侯府陪嫁的书、纸、笔、墨拿出来,摆放在上面,倒也很像书房的样子。   方素问让珮妞去做饭,自己则拉着瑞哥的手,进了这个简易的书房,她帮瑞哥把纸、笔、墨铺在书案上,“从今天起,这里就是瑞哥的书房,瑞哥习字学习都要在这里!”   一听这就是自己的书房,瑞哥高兴地拍起手,他早就羡慕爹爹有自己的书房,他跟在方素问身后,眼睛滴溜溜地转转,好奇又谨慎地打量着整个书房,“娘,这里面的书,我都能读吗?”   方素问点头。   “那我想看那本?”他伸出小胖手,指着书架最角落的。   方素问探头过去,却见瑞哥指的是《麟史》,一个三岁还不会写自己名字的小孩,竟然要读《麟史》,方素问压住自己的笑,道:“瑞哥,那书不适合你,我看,咱们明天先看这本怎样?”方素问拿出一本训蒙骈句,放在瑞哥手上。   这训蒙骈句是一本声律启蒙的书,一般是瑞哥这么大小开始读书的孩童才会看,方家竟然拿这个做陪嫁,看来方家真把方素问当成一个笑话了。   瑞哥像模像样地端详着《麟史》跟《训蒙骈句》,最后用一脸很为难地表情看着方素问,无奈道,“好吧,娘说哪本就哪本!”那小模样,就好似自己受了多大的压迫才做出的决定,其实啊,不过是看《麟史》比那《训蒙骈句》厚很多,做出的怂人选择吧。   方素问将《训蒙骈句》放在桌上,刚要趁着还有一点日光给瑞哥讲解一番,忽听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杂果就进了门,附在方素问耳边焦急地:“奶奶,我刚刚去关院门,看着有人朝咱们这走来,那模样,好似是小侯爷!”   杂果把声音压地很低,却还是被瑞哥听去,“我爹爹来了!”小家伙先是激动地跳起来,但紧接着,就好似眼前日薄西山的太阳一般瞬间没了光彩,他一把抱住方素问的腿,身子竟然也开始颤抖起来了,“怎么办?爹要是跟早上一样,又不见我怎么办?”   对于自己的父亲,小小的瑞哥有种一种莫名的感觉,他心心念念想见他,但真要听到他出现了,却又害怕了,害怕又跟早上一般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瑞哥莫怕,你好好在这写字,你爹若是时间宽松不着急离开,我会让他来见你的!”方素问半蹲下来,摸摸瑞哥的小脑袋,不管自己还是瑞哥,总会让这位小侯爷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自己可以控制,可瑞哥年纪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表现的太高兴或太紧张,让那渣男看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理解,倒不如让瑞哥好好练字,就算渣男要进来看,总不能因为孩子太爱学习找茬吧。   “但是你得答应我,一定要乖乖练字,不管发生任何事,一定要有始有终,写完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才能停笔,知道吗?”   瑞哥用力的点点头,“我听娘的话!”   “很好!”方素问言毕,就匆匆出了房间。   要说此刻方素问不惊慌,是骗人的,她心里纳闷,不是说那渣男陪着他表妹今日回门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不管不问,就是我的幸事,这大灰狼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方素问想着,还没等她靠近院门,就听一男声伴随着拍门声传来,“有人在吗?小侯爷来了!”   珮妞正在灶屋做饭,听到林逸的声音,扎着围裙麻溜儿地出来,一看方素问已经站在院门口,诧异地看着方素问,“奶、奶奶,怎么办?”   “你去继续做你的饭!”方素问指指灶屋,示意珮妞继续去忙碌,她自己则微微整理一下一扇,便轻轻拉开了那扇朱漆减淡的大门。   夕阳之下,就见一位身材颀长器宇不凡的俊美郎君肃立台阶下,他轻挽发冠,一派浑然天成的贵气,长臂微微弯曲放在身前,竟透着一股飘逸洒脱。   方素问静静凝视,心中感叹,这小侯爷的模样怎与与原主记忆完全不同,原主记忆里的林景荣,是个面目可憎的丑陋之人,莫不是相由心生、境随意转,昨日两人相见,剑拔弩张,恶魔化了这位侯爷。   当然模样可以因误解被妖魔话,可这那狠毒心肠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哎,在俊美的郎君,也不过是空有一副皮囊,若不然岂会狠心将瑞哥抛弃。   渣男!贱男!方素问在心中毫不犹豫地给林景荣打上了标签。   “妾身见过小侯爷!”方素问盈盈福礼。   却说,林景荣在看到方素问看门后,脸上也有了诸多表情,先是从淡然变得傲慢,但傲慢过会,那双明澈的眼眸里竟透出了一丝讶异:眼前的女子透出的沉静,与昨日见的方素问大相径庭。   其实,昨日,林景荣是在这随竹院院门门口遇到的方素问,夜色正浓,灯光昏淡,他也没看到方素问的长相,只是想着既然来自方家,模样应该跟方柔那个贱人差不多吧,但今日一见,却大大出乎了林景荣想象,这方素问因年纪小,五官没有张开,却是低眸垂墨之色,比起方柔那张妖媚的脸,方素问的模样更加无害,而且还透着一股楚楚动人。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人,本就为食色者,林景荣自不否认自己也有这个通性,尤其是看到这位还未及笄却已经秀色可餐的佳人,哎,可怜啊,林景荣一声叹息,他“嗯”了一声,便举止优雅地迈步上台阶。   林景荣一进这随风院便情不自禁想起了那悬梁的鸣莲,还有那心狠手辣的方柔,高墙窄院,压得他心底阴森森的难受。   随着方素问进了屋,林景荣接过方素问呈上的茶,看着随竹院里没有半点喜气,又瞅着里里外外就她自己忙碌,新生恻隐,他眉头微蹙,“就你一人?”   “回小侯爷,日迫西山,丫鬟们都忙着做饭呢!”方素问美眸微垂低声回答。   “听说你晚悬梁了?今日便将瑞哥送来,倒是有几分不妥了!”林景荣周转几次,最后终于开口直奔了正题,“你身体不适,我将他送到别处!”   听林景荣这么说,方素问心中一阵阵发笑,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你竟那瑞哥送礼啊,不就是还指望着我做出悬梁或者其他更过分的事吗?   我没让你看到预期的事情发生,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正文 第9章 挫败感 “回小侯爷,妾身年幼、久居深闺,一时被晦气蒙了眼,做出糊涂事,搅了侯爷的喜事,早晨醒来后怕不已,小侯爷英明,将瑞哥送来,给了妾身恕罪的机会,妾身欣喜不已,又怎敢驳了侯爷的善意!”  方素问说着就往前走了一步,朝着林景荣又是深深福礼,那般语气,非但没有半点怨气,温婉细语,竟然让林景荣产生错觉,好似他将瑞哥送来,本就是为了给方素问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林景荣的一腔怒火,竟被这话悄无声息地泼灭了,“你昨日若不闹出那处,我今日也不会只陪迎瑜回门了,你若觉得无颜面,但大回门时,咱们再商议!”   呵呵,寥寥几句,竟将自己推的干干净净,一竿子支到了三年后的大回门上,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啊!哼,方素问心里再次把这渣男狠狠吐槽了一番,“妾身不敢,妾身知道自己有错,不敢奢望!”   林景荣哑然,却只得微微点头,转移话题,“这半晌了,怎不见瑞哥!”   林景荣不喜瑞哥,是因为这个孩子太像方柔了,张扬、霸道、爱出风头,每每看到他,林景荣总会想到方柔,自然也就不想见他了,可他这都进来半晌了,那孩子竟没出现,林景荣倒是有点失落。   “回小侯爷,瑞哥在习字!”方素问见躲闪不过,只得如实说道,哎,是啊,纵使这渣男将瑞哥送到我这里,还真没理由不让他们父子见面。   方素问的回答,让林景荣压抑,那个张扬的孩子竟然会习字,林景荣诧异,猛地站起身来,大有破竹而出之势,“哦?习字?难得那孩子有上进之心,走,去看看!”   方素问一看,连忙做指引,引着林景荣去了刚刚收拾出来给瑞哥做书房的屋子。   杂果已经点起了蜡烛,许是担心瑞哥突然冲出去,杂果把门从里面锁了,瑞哥提笔写字,影子倒在窗户上,看起来分外专注。   方素问上前轻轻拍打了一下窗户,“杂果,小侯爷来看瑞哥了,开门!”   听到方素问的声音,杂果连忙开门,“奴才见过小侯爷!”   林景荣迈步进门,却看瑞哥依旧提笔在写,就好似没看到自己进来似得,他刚要开口训斥,却见瑞哥把自己名字最后一笔写完,放下笔,连忙给林景荣跪下,“孩儿见过父亲!”   林景荣长吁一口气,原来是为了有始有终啊,这孩子终究身上有自己的血,这股倔强跟坚持,倒是跟自己儿时有几分相像。   总算发现儿子身上的好,竟让林景荣颜面大悦,他上前,拿起桌上的宣纸,却看瑞哥歪歪扭扭地字旁,有几个娟秀的字,拿起纸来,问方素问,“这是你写的!”   方素问点头,“是妾身!”   “写的还算工整,却因是女子,俊秀有余大气不足!”林景荣说着,就提笔,书案不过是一只箱子,高度是根据瑞哥的身高来的,林景荣一大人,要想写字,只能弓着身子,虽然有点累,却也很乐意,就看他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了“林嘉瑞”三个字,并朝瑞哥方向推一下,“这才是男子该有的风采!”   瑞哥连忙双手接过父亲的字,“儿定会好好练习,不负父亲期望!”   林景荣扫视整间屋子,说是书房,除了箱子上的书,竟再也没有像样的家具,方柔啊,方柔,怕是修建这院子时,就没料到有朝一日,你的孩子跟你的妹妹,会住在这里吧。   林景荣骨子里,他自认为自己比方柔高贵的多,正因为如此,他对方柔做的那些手段甚是鄙夷,此刻,他为表示自己的高风亮节,便主动提出要给瑞哥书房置办上书案、书架,“正好我前些日子给自己打了一幅新的,我书房里的那一副就送来给瑞哥用了吧!”   能得到父亲曾用过的东西,这在瑞哥看来,就好似的倾世之宝,小家伙普通就跪在地上,“儿定不负父亲期望!”   对于瑞哥,林景荣从未有过期望,却听瑞哥这般言语,心中不由地尴尬一下,他随手指指靠墙巷子上的书,“瑞哥好生读书,但你看完那些书,便差人告诉我一声,我来考你一番!”   瑞哥抬头顺着林景荣的手所指,心头不由一震,那么多书,几时看完。   方素问却从中看到了机会,连忙屈身也跪在地,“妾身一定好生抚养瑞哥,让他成为栋梁之才,若读不完这些书,定不许他偷懒!”   林景荣心头大振,他刚刚说那话,不过是为了提醒瑞哥不要借着观学去骚扰自己,要知道,这书房里的书,自己也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才全部看完,瑞哥要想读完那至少在十几年后。   可刚刚方素问这迫不及待地表态,却又让林景荣有着挫败感,明明是自己不要让他们来找自己,怎么感觉,反倒像是人家不想让自己来打扰呢。   “我还有其他要事,就不在这耽搁了!”林景荣越琢磨自己今天来随竹院失策了,说完,举步离开。   “妾身恭送小侯爷!”方素问拉过瑞哥的手,跟在林景荣身后,送他到院门。   “天色不早,你们也早点吃饭吧!”林景荣道,心中突然有点难受,他离开随竹院要去的自然是母亲那,若说方素问不知检点继续大吵大闹,他甩袖而去倒是能心安,可偏偏这方素问举止得到,礼数周全,自己这般离去,反倒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爹爹,你这就要走了吗?你下次是什么时候来看我们?”看着林景荣拂袖离去,瑞哥终于忍不住,一脸不舍地说道。   那微蹙起的小眉毛,与那方柔如初一辙,哀求,更是那方柔犯错后惯用的伎俩,林景荣心绪瞬间大乱,便要开口训斥。   岂料他话还没出口,却听方素问厉声质问,“瑞哥,刚刚小侯爷的话你可曾入耳!还未潜行,竟思未来之事!”这是训斥瑞哥还没做出半点行动就想着要赏,随后就见方素问跪倒在地,“小侯爷,妾身有一事相求?”   “说!”林景荣到嘴的话被噎住,心中甚是不满,却又无从发泄。   “瑞哥现在性子未定,为了瑞哥的学业,请小侯爷一定要遵守刚刚所言,带瑞哥读完诗书,在来夸奖,免得扰了他的上进心!”方素问说的情真意切,并在地上轻轻磕了个头。   这下林景荣彻底明白了,她哪是怕自己经常出现扰了瑞哥的上进心,她这是怕自己出现,打扰了她的小日子,自己还许人家个三年回门之约,孰料,这方素问压根就不稀罕。   有点意思,难不成是欲擒故纵? 正文 第10章 和乐 方家人素来狡诈,虽说你方素问也是政治的牺牲品,但若你真想现在你表现的这样,只求个在随竹院里本本分分,我定不打扰。  可若你,还另有所图,就休怪我林景荣饶不了你了。若你在这随竹院里本本分分,许给你的孤独终老也好。   “好,本小侯爷答应,若瑞哥勤勉好学,待他读遍万卷书,我自然会再次来探望!”林景荣苦笑一笑,忽而先是卸下了心头重物,继续说道,“这点,你尽可放心!”   他看向方素问,却没从她的眼里看到他期望的神色,没有任何期许,更没有一点喜悦,这个女人眼神里冷冷清清,不知是因为对自己恩赐的无视,还是对未来的彻底绝望。   林景荣心想,应该是后者吧,毕竟,这方素问的余生就要在这如井的深宅里度过了。   林景荣甩袖便迈步下台阶,他眸光略过那高高耸立的院墙,太阳已经西沉,墙体的影子互相叠加着,黑漆漆的墙壁渗着清冷。   林景荣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他喃呢着,轻轻撇过方素问那张素净清雅的脸,希望她能好自为之。   “妾身恭送小候爷。”方素问垂眸将林景荣送到门外,直到看着他上了甬道,这才长吁一口气,转身进了院门。   林景荣听着身后传来“哐啷”一声的关门声,心头不免一阵发紧,他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所有的猜想都是错的。   他以为方素问要的是荣华富贵,但刚刚这女人却用她的清冷彻底否了他的这种猜想;他以为他又能看到一场歇斯底里的呐喊,但他却只是看到了一位静若处子的娇弱美人。   这位骄傲了二十载的小侯爷,第一次感到了失落,这种失落比被皇上罚奉削职还要难受,因为这种失落来自他的妻儿,被他嫌弃的妻儿。   “吩咐下去,日后,谁若是与这随竹院有半点瓜葛,格杀勿论!”林景荣话语淡然,可这用词却相当阴捩。   林逸心头一惊,连忙俯首应声,“是,是,奴才一定安排好!只是小侯爷,您刚刚许的给瑞哥的书架跟书案……还送吗?”   “这是自然!”刚刚已经被那个女人给鄙视了,莫不是还要在这等小事上再被削了脸,“送的时候,找几个机灵的,别扰了奶奶的清净!”   这一来,林逸倒是矛盾了,不让与随竹院的人有半点瓜葛,却还得滴水不漏的把书架送去,难不成要趁着大风骤起时,把那书架迎风抛起,让她们自己落进随竹院,可那随竹院的院墙不是一般的高啊。   心里层层为难,林逸面上却还得应承下来,“是,是是,小的定会做的滴水不漏,小侯爷放心便是!”   “听闻今天中午,宫里送来的绿豆花糕,那是迎瑜最喜之物,去取来,送到夫人院里了!”   林逸正忖度着小侯爷是不是见那方素问可怜兮兮动了心,忽然又听他淡淡说了这么一句,霎时间,竟有点慌乱,不过却是一息片刻,林逸立刻恢复正常,还是迎瑜奶奶更得小侯爷的心,“是爷,小的现在就安排去取!”   却看林景荣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迈步进了御风院。   哎,好一个心思难猜的主子,林逸擦拭一下额上的汗珠,匆匆朝前院跑去。   林景荣刚一进院门,就听到一阵阵年轻女子讥诮的说笑声传来,守门的丫鬟见林景荣到来,便立刻要通报,却被他抬手给制止了。   丫鬟讪讪退去,林景荣自己挑帘进入堂屋,却见一众女孩正位置孙迎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孙氏位居上座,看着眼前一派欢喜场面笑得合不拢嘴,她过完今年的生日也才四十岁,却已经儿孙满堂。   “我就说嘛,迎姐姐早晚还是我们林家的人,这不,被我说中了,你要怎么谢我!”说话的是林景荣的大妹,十三岁的林楚静,她抓着孙迎瑜的胳膊,追问个不停,孙迎瑜被羞了个大红脸,嗔笑不止,粉光容滑。而她越是不说话,林楚静就越追问得紧。   “你这蹄子,就知道欺负嫂嫂文静,这般伶牙俐齿,咋不算算将来给你许个什么人家!”二房林景峰家的忍不住开口,林景峰比林景荣小两岁,庶出,娶妻卫氏,出自书香门第,比那方柔晚进门两年,身份虽不及方柔高贵,但因出自书香门第,举止端庄,在方柔死后,便开始主持中馈。   “好啊,二嫂竟然也跟着欺负我!”林楚静也到了待嫁之年,陆续有贵府大院送来了聘帖,正是春心敞开之时,听到卫氏这几句玩笑话,娇气地跺脚,面色绯红,一把扑倒孙氏怀里,“娘,你听听,你听听,二嫂这说的什么话!”   “就兴许你打趣你迎姐姐,不准你二嫂嘻诮你几句啊,我说迎瑜啊,日后这蹄子要在敢取笑你,就拿笤帚给我扫出去!”孙氏搂着林楚静,手指轻轻敲敲她的额头,宠溺地看向孙迎瑜。   林楚静一看此景,小嘴一嘟,撒娇道:“哼,娘你偏心,有了迎姐姐不要我了!”   “我偏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性子若有你迎姐姐的一般,我也算是烧了高香了……”孙氏伸手又敲敲女儿的额头,“这都要出嫁的人了,说话也没大没小,小心得罪了你嫂嫂们,等结婚回娘家,没你住的地……”   孙氏这说的自然是玩笑话,这林楚静就是她心头上的肉,莫说自己还年轻,就是自己西去了,她也得保证女儿不受她这些儿媳妇的气。   “哼,嫂嫂们才不会跟娘一样坏心肠呢!”林楚静说笑着。   “谁说不会,迎瑜啊,这静丫头日后若还再开你玩笑,发嫁时,什么嫁妆也别给她准备!”孙氏将脸一沉,嘴里说着孙迎瑜的名字,却很刻意了看了卫氏一眼。   “哼,娘你就吓唬我吧,我才不怕呢,我知道,娘是舍不得让我受苦的!”林楚静再次撒娇,并从孙氏怀里抬起头,朝孙迎瑜眨眨眼,又朝卫氏笑笑,她眸光一转,突然看到了躲在隔断后的林景荣,大叫一声,“好你个坏大哥,又在偷听了!”   被逮了,林景荣也没有继续呆在后面的必要,他微微整理一下袍服,便绕过隔断,站在了正堂里,一众女眷纷纷行礼问安,林景荣挥手作罢,看向林楚静,“我刚刚听娘说,你是要出嫁的人了,莫不是那提亲的人家里有了妹妹中意的人?”   林景荣说的轻松,心里却有着涩涩的苦楚,前些日子自己在皇上面前失了眼缘,朝中众臣纷纷避而远之,这几日来,皇上又念起了自己的好,特意叮嘱了让自己入宫,原本敬而远之的同僚们,就跟那寻得有缝鸡蛋的苍蝇一般,蜂拥而至,短短数日,这来给林楚静提亲的竟有了四五家。   “大哥,我才十三岁,你末要取笑我!”言毕,林楚静转身一跃跳下孙氏的矮榻,站到林景荣面前,瞪着大眼像模像样的看着林景荣,“嘿嘿,娶了迎姐姐,大哥看起来神清气爽,脸上的皱纹都少了许多!”   林景荣坐在孙氏右手边的上位上,看向自己母亲,“娘,楚静这丫头,越来越不像样子,竟然敢打趣我来!”端起手旁的茶盏,轻抿一口看向孙氏,自然,这话也是句玩笑话,“十三岁怎样了,在我大靖朝,十三岁嫁人的也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