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二皮匠 我小名叫针头,自小父母双亡,跟着二叔长大。  二叔是个二皮匠,又叫缝尸匠,是专门修复死人尸体的。   在我们这种偏远农村,老百姓不大认同殡葬管理处,有亲人死后尸体分离的,都会找缝尸匠给缝上。   缝尸匠是个贱活儿,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不愿意做这个行当。   我二叔是个外来户,年轻时带着只有两三岁的我落户在这里,干起了二皮匠的买卖。   二叔为人厚道,从不乱开价,遇见家里条件差的,钱就不收了。   唯独有个怪脾气:清明节当天死去的人,不缝。   每逢清明节,二叔提前一天就带着我进山,在深山老林子里躲一天,第二天早上,再回来。   今年清明的那天,二叔突然发烧,在床上昏迷不醒,怎么叫都叫不醒。   这么多年来,二叔没去过医院。每次生病后,都是好好睡一觉就好了。我给他盖上厚厚的被子,好生的伺候着。   清明节过去了几天,傍晚的时候,有人砸我家的院门。   我出去打开门,看到一个梳着大背头,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年轻人。   没等我说话,那人便咧开了嘴,露出一嘴的黄牙。   “针头,老朋友,好久不见!”   说着,他就张开双手,朝我扑了过来。   这人是邻村的,人送外号大背头,我的小学同学。初中毕业后他去了广州,我则辍学留在了二叔身边。   见是他,我很高兴,搂住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背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你在广州混得不错啊!”   他哈哈一笑,掏出一根烟递给我,还刻意把烟盒晃了晃,烟盒上的‘中华’两字,特别显眼。   “一般一般,广州第三……哎,针头,你二叔呢?”   他说着,就往我身后瞅。   我解释了下,他哦了一声,眼神闪烁,突然间,咧嘴笑了起来。   “针头,今天是咱们同学聚会,走走走,拿上你的东西,跟我走。”   说着,他就把我往外面拽。   我想拒绝,可他理由特别多,说老师和同学都到了,就等我一个人了,拖拽着,就把我带到了村口。   他是开车来的,一上车,我就看到副驾驶的位子上,坐着一个时髦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戴着粉红色的太阳帽,黑色的大框眼镜,遮住了大半个脸,看不清楚样貌。   大背头介绍说,这是他朋友,有点晕车,现在睡着了。   我点点头,便没有跟她打招呼。   关上车门后,我总感觉车里有股子不舒服的味道,是香水味和其他味道掺杂起来的气息。   车子在山路上开了很久,天色漆黑的时候,开进了镇子里。   奇怪的是,他没有去饭店,而是把车停在一户人家的门口。   更加奇怪的是,副驾驶上的那个女孩,直勾勾的走下车,紧紧跟在大背头的身后。   我冲她微笑了一下,她却连瞅都没瞅我一眼。   进到房间里后,我愣住了。   哪里有什么同学聚会,屋子里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   堂屋的正中央,摆着一个灵堂,灵堂的后面,是一口制冷的水晶棺材。 正文 第二章 残缺女尸 尸体下葬前,都会放在租用的水晶棺材里,有制冷作用,能保证尸体短期不腐烂。  我急忙看向大背头,心里却已经明白了。   大背头回手把门关上,噗通一下子,就跪在了我的面前。   “针头,你可得帮帮老哥啊……”   说着,他的眼泪就冒出来了,顺着肥胖的脸蛋淌了下来。   我没搭理他,看向灵堂,灵堂上的灵位写着:褚七七之灵位。   “背头,你跟我说实话,这是怎么回事?褚七七是谁?”   我蹲下来,轻轻扶起他,用袖子给他擦拭了下眼泪。   他眼泪止不住的流着,一边抽泣,一边说。   “褚七七是我女朋友,这次跟我回老家探亲,结果路上出了车祸,被撞死了……”   说着,他走到水晶棺材旁,把棺材盖打开,一股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映入我眼前的,是一个残缺的身体,人的脑袋和身体已经分离了,下身一片血肉模糊。   不但如此,我根本看不到尸体的腿部,那里只有一堆烂肉。   常年和二叔生活在一起,见过各种各样惨烈的尸体,所以我并没有多惊讶。   一旁的大背头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说。   “针头,你也知道,这么惨的状态,只有你二叔能恢复,连殡仪馆都搞不定,现在你二叔病了,我只有依靠你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不要太痛苦,我能帮的话,肯定帮。   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背头,你跟我说实话,你女朋友是什么时候死的?”   “四天前的晚上,你看看,尸体都凝固了。”   “晚上几点?”   “七点来钟吧,交警队的人可以证明,她没跟我一起回来,是自己坐黑车来的,一车人都死了。”   他这么一说,我掰着手指头往前数了数,松一口气,四天前晚上七点多,是清明节的前一天,不算破了二叔的规矩。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疑问。   “大背头,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偏要骗我来这儿?”   他叹了一口气,擦擦眼泪:“针头啊,我家爷爷跟你二叔有过节,我怕你不来啊……”   我点点头,他说的没错,我二叔小的时候,被大背头的爷爷打过,听说伤的还不轻。   这时,我注意到大背头身后的那个时髦女子,房间里很阴暗,她却一直没摘下墨镜。   见我看向她,大背头急忙说到:“她是我女朋友的妹妹,褚月月。”   我哦了一声,冲她点点头,她依旧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反复询问了死亡时间,确定无误后,我让大背头开车载我回家,拿上二叔的工具箱,回到了小院。   此时已是深夜,我让大背头打开院子里的所有灯,连夜开工。   缝尸这个活儿,讲究宜早不宜迟,人死后,身体组织随时都在变化。   越晚,越是难以恢复到本来面貌。   再次打开水晶棺材,看向里面的女子,我愣了一下。   这个女子的身材,样貌,都好熟悉啊……   虽说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却能判断出来,这姑娘身材很好,皮肤白皙俊俏,穿着也很时髦。   缝尸讲究‘清、理、缝、捏’。   清,是清洗尸体,把血污和泥土清洗掉。   理,是整理尸体的轮廓,弄清楚每个散落部位的位置。   缝,是把散落的尸块拼接在一起。   捏,是指一些缺失的部分,要用面团捏出相应的造型,拼接上。   老辈人的说法是,如果人死不得全尸,无法进入轮回,不得超生。   我粗略打量了一番尸体,心里已经有了缝纫的具体方法,便转身来到灵堂前面。   缝尸之前,要给死者上三炷高香,告诉死者,我要动你尸体了,是为了你好,不要作祟。   把高香点燃,插进香炉,我刚想离开时,突然一阵风吹来。   高香灭了。 正文 第三章 缝尸上妆 一见高香灭了,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二叔说过,三灭不缝。   意思是,点香的时候,如果连着灭三次,那这个尸体,给多少钱都不要缝。   我单独缝尸的次数不多,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心里一阵发虚。   大背头一见如此,转身把后面的窗户关上了。   “不要紧,是窗户没关好。”   他拍拍我肩膀,示意我再点。   我深吸一口气,换了一把香,再次点燃,插了上去。   这一次,香火很稳,没有丝毫要熄灭的迹象。   我这才放心,擦擦头上的汗水,打开二叔的工具箱。   那是一个硕大的黄色皮箱,里面有几十样工具,是二叔的师父传给他的。   二皮匠自古就有,是四小阴门里的。四小阴门分别为:刽子手,仵作,扎纸人,二皮匠。   老话讲:刽子手的刀,仵作看得见,扎纸人的手艺,二皮匠的针线。   意思是说,二皮匠的针线,十分有讲究。   皮箱里,光针线就有十几种,粗线缝大块肉,细线缝小块肉,透明线缝五官,金线缝肉里,寓意来世富贵……   让大背头打来水,我用自备的粗布,开始慢慢清洗着尸体的血污。   这是个细致活儿,如果血污处理得不好,会影响后面的缝纫和上妆。   同时,我又让大背头去和面。   死者的双腿都不见了,需要用面捏成腿,保证死者全尸。   随着血污的渐渐消失,死者的样貌清晰的浮现在我面前。   尽管已经死了,却难以掩饰她的风韵,樱桃小嘴,柳叶眉,瓜子脸,如果活着,定然是个尤物。   我注意到她的眉毛很长,而且眉尾向下,二叔说过,这是慈眉的一种,这种人心地善良,重情重义。   可惜大背头没有这个福气,我暗自感叹。   死者的面部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创伤,所以不需要比照照片去恢复鼻眼,这自然省去了我很多功夫。   略微休息了一下后,我拿出大头针,开始缝合脑袋。   大头针不可多缝,根据尸体的损坏程度,可缝三下,五下,七下,最多不可超过九下。   而且,必须为单数。   大头针缝完后,头颅和尸体之间已有了联系,再用金银线各缝三针,将尸首紧紧联系在一起。   随后,便是用透明针线细致缝合,这里没有次数要求,却也必须为单数。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惨叫声。   “啊……啊………………”   那是女子发出的声音,声音凄惨异常,而且,似乎离我并不远。   我急忙站起来,这才发现,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大背头?大背头?”   我大声喊着,没人回答我。   院子里,那女人的惨叫声停了下来,一片寂静。   我心里起疑,推开门,来到院子里。   西厢房里,灯光忽明忽暗的,没有任何声音。   我屏住气息,蹑手蹑脚的来到西厢房门口,轻轻一推,门开了。   屋里黑漆漆的,我刚想进去,突然,房间里亮了。   我面前站着一个人,光着膀子,手里拎着一把菜刀。 正文 第四章 诡异高香 仔细一看,竟然是大背头。  他摸摸脑袋,呐呐地说:“针头,你找我?”   我这才发现,他身后是个灶台,那忽明忽暗的光,是因为风箱拉动,火苗忽大忽小造成的。   灶台口冲着里面,所以当火苗弱小时,我几乎看不到光。   大背头一手的白面,旁边的案板上,放着大块揉好的面。   他拿着菜刀,是为了切面团。   “没事,我听到一阵惨叫声,所以来看看你。”   我说着,四处打量着厨房,这里没有他女友的妹妹,褚月月的影子。   他拍拍自己的耳朵,一脸疑问,表示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我点点头,问他,褚月月去哪儿了。   他努努嘴,冲着对面的西厢房说:“她累了,去那个屋里躺会儿。”   我哦了一声,转身回到灵堂。   刚进灵堂,我就发现,原本燃着的高香,早都灭了。   香头只燃烧了一小截,也就是说,我刚点完香,一转身,那香就灭了。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太诡异了,我心里犯起了嘀咕。   跟二叔缝尸的时候,从未出现过如此诡异的情况。现在二叔不在,我该怎么办?   转身离开?   都缝到一半了,如果现在走,不但没法跟大背头交代,更违背我们这行的职业道德。   想到这里,我咬咬牙,回到棺材前,继续忙了起来。   万幸,这次再也没有出现惨叫声。   把头,胳膊,全部缝好后,大背头的面弄好了,搬到灵堂上来,他见到我缝的头和手,不停的竖大拇指。   我用尺子量了死者的身段,根据上半身的比例,推算出下半身的长短,还有腿的粗细。   经过反复测量,以及和大背头沟通,我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把两条腿捏了出来。   捏人腿,讲究形象逼真,膝盖的样子,脚趾头的大小,都要尽量做到完美,我跟二叔学了多年,这方面做得能和二叔媲美。   捏好腿后,天色已经微亮了。   这时,大背头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针头,这就算好了吧?衣服我买好了,赶紧给穿衣服吧。”   我摇摇头:“面还是湿的,要烘干后才能穿衣服,不然会走形的。”   这是普通人都知道的常识。   大背头看看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焦躁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个穿皮鞋的人走了进来。   我转身看去,是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   大背头急忙凑了过去,从他们交谈里能听出来,是交警来调查车祸情况了。   他们在院子里交谈,我从工具箱里拿出吹风机,开始吹干。   刚吹了两下,就听到院子里吵了起来。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家的事儿!”   这是大背头的声音,他声音很大,一边喊着,一边往屋里走。   “哎,你这个同志怎么回事啊?我们这是要帮你们查清楚……”   警察往里跟,可大背头回手就把门关上了,不让他们进屋。   一进门,大背头就扑向我,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针头,快,快给她穿裤子,不然,不然就来不及了!!!”   他的力气很大,抓得我生疼。   这时,门外的警察喊到:“关于清明节凌晨一点的那场车祸,我们必须要找你核实下情况,请打开门。”   我一愣,清明节? 正文 第五章 大北抢尸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大背头已经将我推开,冲到了棺材前面,把买来的寿衣寿鞋扔了进去,盖上了棺盖。  随后,他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工夫,院子里冲进来了一群年轻人。   这群年轻人扛着一口实木棺材,直接抬进了屋。   随后,他们便要从水晶棺里抬人。   水晶棺只是暂时停放尸体的地方,真正入土的,还是实木棺材。   见他们要从水晶棺里抬人,我急忙拦在棺材前,大声告诉他们,现在尸体很脆弱,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更何况,死者还是赤身裸体的状态,尽管已死,可如果被这么多人看了,也是大不敬。   这群年轻人我从没见过,听声音,都是南方口音。   大背头走到我面前,我才发现,他额头上全是汗。   “针头,赶紧让开,早晨九点之前,一定得入土啊。”   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完全没有了昨晚那自在的劲儿。   我皱皱眉,知道他肯定骗了我,刚才警察都说了,车祸是清明节凌晨一点钟发生的,也就是说,我是给一个清明节当天死的人,缝了尸。   “大背头,你必须把事情说清楚,不然,尸体休想入土!”   说着,我往水晶棺上一坐,眼神坚定。   大背头的汗水直淌,看看表,突然抬头看向我。   “你给我……滚开!!!”   一边嘶吼着,他一边像条疯狗一样的扑向我,直接把我撞到水晶棺的后面。   随后,他打开棺材,指挥着那群年轻人把尸体搬进了棺材。   人多手杂,面做的右腿被掰弯了,所幸我缝的结实,不然,脑袋也要分家。   一切搞定后,他们把棺材盖上,有人开了灵车进来,把棺材抬了进去。   整个过程中,大背头走到院子里,跟几个交警解释着,态度非常好。   很快,棺材被运走了,交警也走了,整个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这才想起,西厢房里还有个年轻女人,是死者的妹妹,她应该知道事情的缘由。   推开门西厢房的门,一股发霉的味儿扑鼻而来。   房间里只有一些破旧的农具,连个床都没有。   怎么会?   死者的妹妹去哪儿了?   我心里越发的诧异起来,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再也没有别的发现,便回家了。   家里,二叔还在睡着,额头已经不烫了。   类似这样的情况,二叔之前也有过,睡上三五天都属正常。   我坐在屋子里,越想越不踏实,就想再去亲口问问他怎么回事。昨天那地方,不是他家,我想大背头可能已经回家了。   他家在邻村,父母都在那住,我决定去那边问问,也许会有结果。   骑上自行车,我很快便来到了大背头的村子。   小时候,我曾经来过一趟他家,循着记忆,我很快便找到他家的门口。   刚到门口,就撞见大背头的父亲从院子里出来。   大背头父亲看起来不太高兴,跟我简单的聊了几句,听说我见过大背头,便来了精神。   “他在哪儿?这个混蛋玩意儿,好几年都没回来了。”   我挠挠头:“叔,我早晨还跟大北在一块儿呢,他说带女朋友回家来了,结果……”   我刚说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对劲,大背头前后说的话根本对不上! 正文 第六章 转移降头 大北最开始跟我说,他是带女朋友回家,路上出的车祸。  后来又跟我说,他女朋友单独坐黑车回家,出车祸死了。   早晨我又听警察说,他女朋友是清明节凌晨一点出的车祸。   凌晨一点,哪儿来的黑车啊。   想到这里,我话锋一转,跟大背头的父亲解释,应该是我认错了,把别人当成大北了。   说完,我转身,假装要离开。   这时,大背头父亲猛地抓住我,长叹了一口气。   “唉,针头,我跟你说实话吧!”   说完,他就一五一十的跟我说了起来。   原来,大背头离开家去广州后,总想着发横财,找来找去,找到了一个给死人背尸的工作。   他找的这份工作,不是给一般人背尸体,而是给有钱人背尸。   南方的有钱人有种讲究,死后不可直接入殓,要由健壮的小伙子,背对背的背到墓地埋葬。   这种工作很少人愿意去做,当然,价格也不菲。   自从大背头做了这份工作后,便再也没跟家里联系,只是不定期的会寄钱回家。   可是,几天前,大背头往家打钱的时候,给他爹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大背头有点郁闷,说自己遇到了麻烦,背尸的时候中了一个香港老板下的降头,三月内,必有灾祸。   而解决灾祸的唯一方法,就是想办法把这个灾祸转移到别人身上。   被转移的人,必须完成三件事:   一、亲自帮降头尸缝合尸体。   二、亲自给死者上香。   三、缝尸后的第二天上午九点之前,必须下葬。   听到这些,我瞬间就懵了。   昨天晚上,我亲手帮那个女尸缝尸,又给女尸上香。今天早晨,女尸已经被大背头埋了。   万万没想到,大背头是在给自己找替死鬼。而那个替死鬼,就是我!   大背头的父亲见我愣神,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转身告别了他。   这件事和大背头的父亲没有关系,要怪,就只能怪大背头。   回到镇上的那处小院,小院里没有一个人,我从屋子里搬了个条凳,大马金刀的坐在了门口。   不管如何,我都要等到大背头,亲口问问他,为什么要让我当替死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直等到晚上10点多,大背头一直都没出现。   今晚没有月亮,院子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我腹中饥饿,想回家吃点饭,再过来。   刚一站起,就听到西厢房里传出一阵惨叫声。   “啊……啊………………”   和昨晚的那个声音一样!!!   我猛地转身,扑向西厢房,一脚踹开门,手电筒照向房间里。   阴暗的房间里,到处都是尘土,没有丝毫人的气息。   那声音已经彻底消失了,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这时,我身后的房门,咯吱一下子,关上了。   门一关,我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还没等我转身,就觉得左脚踝一凉,被一个冰凉僵硬的东西猛地抓住了! 正文 第七章 西厢女鬼 我一哆嗦,手电掉在地上,灭了。  整个房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我想往后退,可那东西仿佛是个铁爪子一般,拽不动分毫。   一个废弃的,黑漆漆的房间里,突然伸出一个东西抓住我的脚,那种恐惧深入骨髓,我拼命的挣扎着,往门口摸索。   就在这时,那阵毛骨悚然的声音再次响起。   “啊……啊………………”   这一次,声音就在我耳边!!!   恐怖到了极点,就是愤怒。我跟着喊了起来,一边“啊……啊……”的叫着,一边发疯一样的用双手乱打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身子往后一倒,整个人都倚靠在木门上。   我这才发现,抓住自己脚的那个东西,已经不见了。   打开木门跑到院里,风一吹,我才发现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刚想松一口气,一只手搭在了我肩上。   我猛地回头,一张熟悉的大脸出现在我面前。   “大背头!”   我大喊一声,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心里对他的情绪十分复杂,既同情他,又恨他。   大背头满脸是汗,身上的花衬衣沾满了泥点子,之前梳得整齐的背头,现在凌乱的散在额头上,要多落魄有多落魄。   “针头,你……你还活着?”   一边说,他一边往后退,眼珠子飘忽不定,似乎想跑。   我狠狠的掐住他的肩膀,低沉着说:“我当然活着!而且,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说,为什么选中我当替死鬼,为什么???”   他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伸手擦了下脸上的汗。   就在这时,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开门声。   “吱呀……”   西厢房的门,开了!!!   没有回头,我身上的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大背头一见门开,扭头就跑,我跟在他身后,往院子的大门口狂奔。   刚跑了两步,就听到前面咯吱一声,院子的大门,关上了!!!   这下,大背头彻底慌了。   他猛地跪倒在地,朝着西厢房的方向不停的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喊着:“七七,你绕了我吧七七,替死鬼我也帮你找到了,你就饶了我吧……”   我回头看向西厢房,门虽然开了,却没人走出来,院子里除了大背头的惨叫声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深呼吸了一次,我渐渐的冷静下来。   很明显,大背头口中的七七,就是我缝尸的那个女人,褚七七。   二叔经常教导我,尸体都是有心的。在缝尸的时候,不要有丝毫杂念,更不可对尸体有不敬之处。   只要尊重尸体,尸体便不会伤害我们。   二叔做了一辈子的二皮匠,缝尸无数,还从没听说他被尸体报复过。   我不信,自己诚心诚意缝尸,却会死在尸体手上!   想到这里,我猛走两步,跨步就走进了西厢房。   身后,大背头还在不停的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念叨着:七七,你饶了我吧七七。   刚一跨进西厢房,我就感到一阵阴风袭来,刚出了一身汗,被阴风一吹,汗水全部消失了,感觉自己仿佛坠入冰窖一般。   借着照进来的月光,我看到自己的手电筒在门口的地方丢着,便捡了起来。   手电筒的电池摔松了,轻轻拨弄了一下,便再次发出了亮光。   在手电筒的照耀下,我再次看到了西厢房的全貌。 正文 第八章 恐怖水缸 和刚才我看的时候没有丝毫区别,房间里空空如也,别说鬼了,连个耗子都没有。  手电筒扫了几下后,我突然发现,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口硕大的水缸。   下午来的时候,这口水缸也放在这里,不过当时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盯着那口水缸看了看,我缓缓走了过去。   走到水缸前,我屏住呼吸,手电筒的光缓缓挪了过去。   这一看,惊得我再次出了一身冷汗。   半人高的水缸里,一个戴墨镜的女人坐在里面,戴着墨镜的脸正好冲着我,在手电筒的光芒下,显得异常的诡异。   我的手哆嗦了一下,不过稳住了,手电筒没有掉下去。   这个女人……   是昨天大背头接我时,副驾驶上坐着的那个女人!   大背头说,这是褚七七的妹妹,褚月月。   自从进到这个院子,我就没见过她。当时大背头解释说,她在西厢房休息。   如此诡异的夜晚,我见到一个女人坐在水缸里,正跟我面对面的对峙着,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院子里,传来一阵开门声,还有蹬蹬蹬的脚步声。   准是大背头跑了!   我想去追,但又觉得不能丢下这个女孩不管,于是整个宅子里就剩下我,和褚月月面对面看着。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我深吸一口气,小心地问她:“你在这里,做什么?”   静,房间里,院子里,没有丝毫的声音。   我等了许久,也没有得到丝毫答复,心里愈发的嘀咕起来。   “褚月月,你还好吧?水缸,水缸里凉……”   一边说着,我一边伸出颤巍巍的右手,摸向褚月月的肩膀。   我以为她睡着了,只是想拍醒她,所以用的力度不大。   手接触到她肩膀的瞬间,我浑身仿佛触电一般,迅速收回,腾腾腾的后退了好几步。   她的身体……冰凉坚硬……是……是死人!   常年跟死人打交道,所以我只需要微微一碰,就断定她是死人无疑。   怎么可能呢?   昨天我还亲眼在大背头的车上见过她,她虽说没有说话,却是实打实的自己走进院子里的。   难道说,昨晚来到这里后,大背头偷偷杀死了她?   我迅速回想着昨晚的场景,昨晚我一直在堂屋里缝尸,大背头在厨房里忙活,我能听见声音,却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   我的大脑飞快旋转着,大背头已经跑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尸体。如果大背头现在去警察局告状,告我杀死了褚月月,我也是百口莫辩。   虽说通过尸检等手段,最终应该可以还我清白,可也不排除有特殊情况,毕竟昨晚我也一直在这里,小院里没有摄像头,真相没人知道。   想到这里,我拔腿就往外跑。   离开了小院,我不敢去别的地方,发疯一样的跑回了家,回到家里,看到仍在熟睡的二叔,我才踏实了许多。   此时天都快亮了,我关好家里所有的门,连衣服都没脱,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已是日上三竿。我急忙去看二叔,二叔还在熟睡着。   既然二叔没醒,那一切问题都要靠我自己解决。我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吃完后,心里便有了计较。   对于大背头在广州的事情,最了解的人就是他爸爸了,我还得去问他。   骑车来到大背头家,还没进门,老远我就听到鞭炮声。   走进大背头的院子,那里正放着鞭炮,满院子都是红色的鞭炮屑。   而在堂屋门口站着的,正是大背头!   一看到大背头,我心里怒火中烧,也顾不上鞭炮响,猛地冲了过去,一把就拽住了大背头的脖领。   “大背头,你给我老实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院子里站了不少人,有些人我也认识,大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勾勾的看着我。   此时的大背头,又恢复了前天见我时的那副样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着干干净净的花衬衣,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闪闪发光。   让我十分诧异的是,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他竟然矢口否认! 正文 第九章 大限将至 不但如此,大背头竟然还说,这是他回家后,第一次见到我!  我气不过,拉着大背头和他父亲,去了镇上的那个院子。   西厢房里,那具女尸早已不见踪影。堂屋里,我缝尸留下的痕迹还在,唯独那灵堂上的灵位,不见了。   没有找到证据,大背头得意洋洋,我无奈,只好回家。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家里传来嗷呜一声。   仿佛是一个人呕吐的声音!   我加快步伐,冲进门去,刚进门,就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再看床上,二叔趴在床帮上,双手扶着床头,脑袋露在外面,正大口大口的吐着血。   血吐在地上,已经好大的一滩了。   我惊呼一声,赶紧扑过去,抱住二叔,问他怎么了。   二叔又吐了几口,这才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针头,我,我大限将至……”   他说着,眉头微微一皱:“你是怎么了?莫非……”   我急忙简短的把这两天经历的事情说了出来,二叔听后长叹一口气。   “唉……时也命也造化也……针头啊,你是不是帮清明节当天死的人缝尸了?你呀,你中了别人的奸计了!”   说着,二叔撩开自己的胸口,只见他宽阔的胸膛上,有一个黑色的手印,手印漆黑,仿佛是用黑炭涂上去的一样。   没等我问,二叔靠在床头上,缓缓的跟我说了起来。   原来,二叔这个嗜睡的毛病,其实是在躲避灾难。   二叔心善,缝尸这么多年,免不了泄露天机,所以有五弊三缺之难。   所以他终身没有结婚,怕的就是祸及子孙。而且每逢预感到有大灾临头时,便会长睡不起。   这次,他睡梦中忽然感到一阵刺痛,醒来时,见自己胸口有个黑漆漆的手印,便知道自己大限已到。   我把这两天遭遇的事情说了出来,二叔听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针头啊,你中了别人的奸计了!你缝的尸体,是清明节当天横死的女尸,那女尸定是被人害死的,然后冤魂不宁,势必要杀死一个人带走不可。”   我挠挠头:“如果她要杀死一个人,那为什么不杀我,偏偏来找你呢?”   二叔扶着我坐起来,回头看看门口,再次长叹一口气。   “你看那门口,红呼呼的是个什么东西?”   我急忙回头,这才注意到,在我家里屋的门后面,丢着一只红色的高跟鞋!   我把那高跟鞋捡起来,递到二叔面前。二叔凑近了一闻,便放下了。   “这是尸鞋,是那个脏东西穿过的。针头啊,是有人故意把那脏东西引到咱家来了,目的,就是要我的命啊!”   他如此一说,我便想起了大背头。   刚才,大背头如此有恃无恐,一定是提前做足了功课。   那镇子上的女尸,定然是被他运走的。   我家的粉红色高跟鞋,十有八九,也是他丢过来的!   二叔说完,气息已经很弱了,便躺在床上休息,我去找了医生来看,医生也束手无策。   一整晚,我都陪在二叔的床前,而二叔的气息越来越衰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困意难当,正想趴在床上睡会儿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腾腾腾的脚步声,一个人闯了进来。   我抬头一看,竟然是大背头。   大背头一脸的狼狈,进门就跪在了地上。   “二叔,二叔我错了,针头,针头我错了……我该死啊…………”   我一愣,昨天大背头还嚣张跋扈着呢,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幅样子?   二叔的眼皮微微抬了一下,下巴微微的点了点。   我挡在二叔面前,怒气冲冲的说:“大背头,你别假装好人了,我二叔就是被你害的!你还想怎样?”   说到这里,我才注意到,大背头鼻青脸肿的,仿佛挨了一顿暴揍一般。而且,他左手一直耷拉着,仿佛脱臼了一般。   大背头嗷呜一声,痛哭起来。   “都是我的错,我是王八蛋,我不是人……是我坑了你们,可现在我也得了报应,我爸,我爸被那女鬼害死了!!!”   他爸死了???   我不再生气,情绪平静下来,绕着大背头转了两圈,确定他身上的伤都是真的,这才冷冷的让他说出缘由。   他一直跪在地上,一边抽泣,一边详细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大背头确实是被清明死去的女尸缠上,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 正文 第十章 供养尸体 褚七七和褚月月两人,是孪生亲姐妹,被一个大老板看上,两姐妹不从,结果被大老板给活生生打死了。  因为是清明节当天横死的,怨气滔天,大老板怕她们闹事,找了个阴阳先生,作法,把两具女尸的怨气封在体内。   女尸被封住怨气后,极易成为厉鬼。   所以,那阴阳先生设了一计,找大背头做了替死鬼,将两具女尸的怨气,转移到了大背头身上。   随后,阴阳先生告诉大背头,如果他想活命,就要回老家,将两个女尸的怨气,转移到一个姓路的二皮匠身上。   他需要让姓路的二皮匠做下面三件事。   一、亲自帮降头尸缝合尸体。   二、亲自给死者上香。   三、缝尸后的第二天正午之前,必须下葬。   我二叔,就姓路。   大背头当时就知道,那阴阳先生定是与我二叔有仇,借着这个机会,拿他当枪,来报复我二叔的。   可他别无选择,所以连夜开车回来,没想到路上还遇上了车祸,褚七七的尸体被撞烂了。   而且,当时我二叔正在昏睡。他迫不得已,才找了我去缝尸。   我也姓路,也是个二皮匠,这一点上,并不违背那阴阳先生的嘱托。   他说到这里,我抓住他的胳膊,问道:“不对啊,既然褚月月和褚七七都是尸体,那为什么……第一次你来我家时,褚月月坐在你的车上?还会动!”   我清晰的记得,当时大背头车的副驾驶上坐着褚月月,进车时,我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那应该是尸体发出的气息。   大背头点点头,哭丧着脸说:“阴阳先生说,褚月月性子阴毒,怨气最重。让我用自己的血供养着褚月月,尸体就会跟在我身边,这样她暂时不会加害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二叔的眼,猛地一下子睁开了。   “小子……你说……你用自己的血供养着尸体?”   二叔的声音很虚弱,可眼神十分坚定,他强撑着,竟然缓缓的坐了起来。   我赶紧过去扶住二叔,大背头急忙点头。   “是的是的,阴阳先生说,只有这样……”   他还没说完,二叔已经从床上扑了下去,整个人压在大背头身上。   “那个阴阳先生,是不是长着一束山羊胡,笑起来阴森森的,满头白发?”   大背头点点头。   二叔长叹一口气,松开大背头,瘫软在地上。   “阴毒的小人,我躲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他都不放过我……咳咳……”   我把二叔背上床,他精神比之前好点了。   大背头还在地上跪着,噗通噗通的磕头:“二叔,你行行好,给我指点下迷津,我不想死啊……”   二叔微微睁开眼,向他面颊上看了一眼,随后就闭上了。   “你活不了了。”   这句话一说,大背头嗷呜一嗓子就哭出来了。   “二叔,二爷,二祖宗,不管用啥法子,你得救救我啊,我可不能死啊,我还没活够啊……”   看着他那副色厉内荏的样子,我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扭过头去,不搭理他。   二叔也没搭理他,而是轻轻抓了我的手一下,轻声说:“你给那个姐姐缝尸时,有没有违反二皮匠的规矩?”   我急忙摇头。   他点点头,喃喃自语的说:“还好,还好……那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