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夙愿 农历，七月十五，人间鬼节至。 鬼门大开，黄泉黄沙四起，阴风长久不歇。 八百里黄泉路，冥月高挂，百鬼出行，浩浩荡荡。 有孟婆神立于黄泉上空，掌管众鬼秩序。数名冥司跟随，同去人间，以防鬼物作祟。 我站在黄泉一角，目睹着历年一次的冥府盛事。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只知道，自我在冥界始，每年都来。 不为别的，只为看着鬼门一开一合，阴阳轮转，冥界人能返阳，阳间人却难以进来。而我自己，又如何走出这漫天黄沙，百里黄泉？ 正当我要往回走时，熟悉的声音和往年一样在我耳边想起。 “欧司，你每年鬼节都来，却又不出去，是舍不得奴家吗？” 毫无疑问，在这黄泉之内敢如此和我说话的，除了孟婆之外，别无他人。 虽叫孟婆，却非老妪，反而是一位长得极其貌美，浑身充满着诱惑性的美妇。 她每年都来问我这个问题，也只有在鬼节，我们才能于黄泉见上一面。 “人间？千百年了，出去也不知是何等情况，不去也罢。” 我每年也都会扔下这句话，然后离开。 千年前，不知是何原因，我从忘川岸边苏醒。 醒来后，便记不得前尘往事，只记得我的名字，欧风，以及保留着一身残缺的修为。 当时，忘川血黄的河水翻腾，河中鬼怪惨叫不止，飘浮于河面的厉鬼见我，皆青面獠牙，欲扑面而来。但又不知受到了何等威胁，踌躇不前。 许久，我所站的地方黄沙松动，脚底一空，坠入了一处黑暗之地。 未等我反应过来，四周火光窜动，照亮了整个空间。 古色古香的环境，迎面飘来的书香气息，空间外轻微的风铃之声，我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 起初，我怀疑应该是掉入了幻境。 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想要找到空间的出处。可是，当我看到书架上所摆放的书籍时，我的目光再也离不开了。 《黄泉杂谈》、《冥界史》、《忘川鬼言》等等数千本古书。 这么多的书，都散发着死气，当中记载了什么，我不知道。 之后，我便在安谧的空间内沉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我的右手中指上凭空多了一枚暗黑色的戒指，上面刻着神秘古怪的符文。我不知道在我沉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我尽力想把它拔下来，可是却怎么也拔不下来。 奇怪的是，我的脑海中多了许多的记忆。其中，包括我所在空间的来历和一些繁杂的功法，当然，还有一些秘辛。 据说，这个空间名为：忘川书斋。 自冥界存在的时候，它便已经存在了，主要负责记录冥界之史和冥界之事。前后历经了七任主人，而我，莫名其妙地成了书斋的第八任主人。 当我从书斋出来时，正面对着忘川河。 那日，冥王派人前来，向我授予了冥界名誉总司的称号。 来人来得快，走得也快，与我交接完相应的手续后，便匆忙地离开了。 此后，除了孟婆偶尔来我书斋外，便再也无人前来。似乎，冥界对我的存在，有些忌惮。 那段记忆里说，我需在忘川书斋待满一千年，方可离开。 而今，正好一千年。 ...... 回到忘川书斋，仿佛是接收到了我手中戒指的感应，门自动开了，书斋内的烛火一时间照亮了整个空间。 我回到万年沉香木制成的书桌前，开始记录：欧司一千年，人间鬼节，鬼门大开，冥月现，时有黄泉黄沙漫天，长久不歇，百鬼夜出，有孟婆神管制，冥司同行...... 忘川书斋的《冥界录》是以书斋主人任期为纪年而记录的。 书写时，书案边的烛火伏动，我知道，是她来了。 自几十年前，她俯身在我书斋前，向我求助时，我救下了她。此后，每年的鬼节，她都会来我书斋。 “既然来了，便进来吧。”我不含感情地说道，语气有些冰冷，往来如此。 古往今来，我亲眼见过太多死后不入轮回，执意要投身于忘川，受尽那千年噬咬之苦的痴男怨女了。 而她便是其中一个。 半晌，她满脸布满血丝地走进我的书斋，身着红衣，脸色苍白，周身怨气缭绕，与一年前相比又加深了几分，执念之深，难以言说。 只是，在我面前，她稍稍地收敛了一点。 “若馨，在忘川河又一年，你还没忘记他吗？”我一边书写着，一边问道。 她名叫叶若馨，五十年前，她的鬼魂本游离于世间，化为厉鬼，被人间道行高深的道士镇压，本要魂飞魄散之际，被冥界冥司所救，带回冥府。走完黄泉路，在经由奈何桥时，却因执念太深，拒喝孟婆汤，一身投入忘川。 “欧司大人，今夜鬼节，百鬼可入人间，小女子有一个请求。”若馨对着我，下跪恳求道。 我自然知道她想求什么。 她每年都会求一次，而我一次也没有答应她。 “你可知，入忘川河的鬼魂，未经百年，鬼节不可出入冥界。”我说道，没有抬眼看她。 “知道。” “你可知，你若返人间，就你现在的状态，很可能魂飞魄散。”我语气更胜，再次说道。 “知道。”她的语气也更为坚定。 “那你又可知，你若在我这相求，你需要拿出相等的代价吗？”我最后问道。 在有关忘川书斋的记忆里，当中有说道，书斋可接受忘川鬼魂的请求，不过，需要请求者付出相等的代价，一旦契约形成，就连冥王也不敢说些什么。 “不知欧司大人需要我付出什么？不管是什么，我也在所不惜。” 闻此，我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望向了跪在我下方的女子，死于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着实可惜，不知当中究竟是何种缘故让她有这么大的执念需要返阳，即使魂飞魄散也在所不惜？ 往年也许不可以，可是今年...... 我有些犹豫，千年的时间，就连我也不知人世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况且，我的前尘记忆至今还未想起。 看着若馨祈望的神情，想必这是她的夙愿，若再这样下去，她恐怕在忘川河中撑不了几年。最终，我还是从书案的抽屉中抽出了一张契约。 在其上写上她的代价：若其无恙回归冥府，便为忘川书斋奴仆五十年，五十年后，方可至孟婆处转至轮回司。若违背，即刻魂飞魄散。 写完，丢给她，说道：“既如此，你签了它，我带你出去。” 没想到，她立刻以魂为引，在契约上盖上了她的魂印。这是冥府鬼魂最高的契约签订方式，上至天道。 我将那纸契约以特殊的方式烧掉，不消片刻，契约生效。 而我再次于《冥界录》上写道：欧司一千年，人间鬼节，有一忘川红衣怨女至书斋，祈求返阳。欧司酌其情，与其签订契约，始离书斋，至人间。 落笔，携其而出，书斋内火光尽灭，阴风吹拂，斋门自闭。 （本章完） 正文 第2章 至人间 忘川河岸，消沉死寂。 历经了百年劫难的忘川幽冥鬼物于今夜始，获得短期的游荡，经黄泉，出鬼门，走出冥府，享受人间血食。 因此，此时书斋外，除了零星的落在后面的鬼物之外，再不见原先众多鬼怪拥挤时的样子。 偶有狂风吹起，彼岸花叶漂浮，却不见花。 千年花开，千年花落，千年结叶，在我的记忆里，距离下次花开，还有一段时间。 “你先拿着这块令牌，于黄泉等我，若有冥司问你，便将此令牌给予他看，言是我之意即可，切不可多语。”我从我白袍的袖口中取出一块令牌，交于若馨。 虽看似从袖口中取出，实则是我从我右手上的戒指中取出。 这暗黑戒指中，有一处空间，是在我成为书斋主人时便已知晓的，当中还存有前七任书斋主人的诸多藏物。刚发现时，我便大吃一惊，实乃当中之物，太为稀奇珍贵，所藏颇多。 而我拿出的那块令牌，则是当年冥王授予我的名誉总司令牌。 千年来，未曾动用一次。 若馨接过我手中的令牌，点了点头，原先苍白的脸上血丝也开始缓和了不少，随后，就听随着我的命令，往黄泉走去。 见其走后，我的身形一飘，径直往孟婆处而去。 须臾间，周身景物变换，再停滞时，我身上的白袍则随风飘落，于黄沙中，依旧保持着洁净的样子。 孟婆见我来此，对我投目而来，美眸流转，其中却有和往日一般的敬意。 “是什么风，将千年未曾拜访奴家的欧司大人吹来了？”孟婆打趣了一番。 在冥界，千年来，也只有眼前的孟婆与我的关系还算可以。 我也没有在意，只是问道：“我来此，只是想问你一事。” “何事？奴家所知道的事也不如欧司大人的书斋记录得多呢！”孟婆道，纤细的声线尽显小女子之姿，和她之前给鬼魂灌孟婆汤时的凶貌大相径庭。 “一人的生前事。”我淡淡地道。 “欧司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对这等小事上心了？”闻此，孟婆开始正经了起来，正色道。 “千年时间已过，书斋开始正常接受忘川鬼物的委托，如今契约已成，上至天道。”我的声音依旧如往常一般冰冷。 孟婆听到我如此说，似乎她早就知道会如此一般。 “我知道了，不知欧司大人想查何人的生前之事？” “几十年前被冥司从人间道士手中救回的叶若馨。”我回答道。 “是她。”孟婆有些惊诧。 见此，我稍显疑惑地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欧司大人稍等，我这就取阳卷来。”说罢，孟婆双手法诀一凝，手中便出现了一卷玉简。 我知道，孟婆对此，一定是知道什么。 不然，她的前后变化也不会如此之大。 不过，如今她既然能拿出阳卷，那便一切都能追寻了。 寥寥几句口诀之下，孟婆的手指一指，其手中的阳卷开始显现出了字迹。 我望着其上的记述：叶若馨，1602年生人......1622年于其家中上吊而死，死后魂魄游离人间长达百年之久，冥司寻无踪迹，后于1963年于人间出现，迷乱一方，1968年被人间道士所擒，经冥司所救而返回冥府接受审判。 看着叶若馨的人间事，就连我也被震惊了一番。 “今时，人间年几何？”我对着孟婆问道。 “欧司，你不常了解人间，今时，人间正2018年，难不成，欧司改变主意了？”孟婆道，眉黛深锁。 我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转身离开。 ...... 黄泉此岸，荒野无边，有孤魂游之。 冥月之下，一点红光闪现，其方圆十多里外，小鬼勿敢近之。 我看着她，漫步走了过去。 她看见我走了过来，抬手将其手中的令牌还予我。 我没有意外，从一双枯瘦的毫无血色的手中接过令牌，问道：“这期间，有冥司前来吗？” 她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我看着她的模样，心中倒有些疑惑：到底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能让她在人世间游离了近三百年的时间，而不被冥司所察？而且，在其灵魂消失的那段时间，居然毫无记载。 如今，她来祈求我，助其返阳，不知去人间有何目的？ 据她所说，是为挚爱。 三百年的时间，其挚爱早已魂入轮回。 她此去，注定是空欢喜的结局。 不过现在，契约已成，我只好带其往人间走一遭。 “等下跟紧我，黄泉往外出，切记不可回头，如遇冥司，你低头不语即可，出了鬼门，收敛气息，于我十步范围内活动，不可作乱，听懂了没有？”我对她提醒道。 倘若不看孟婆的阳卷，我怎么也无法想到，她居然已是三百多年的魂魄。三魂七魄早已凝聚不实，又在忘川受尽五十年的折磨，此次前往人间，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我看着她，只见她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苍白的脸，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 “走吧。”我用一如既往的语气说道。 随后，便身形一闪，于黄沙中朝鬼门飞去。她即刻跟了过来。 此时，时辰为子时，冥月光芒最盛。 “欧司，此次鬼节，您要出鬼门吗？”黄泉，时有巡逻冥司对我问道。 我对他们的印象，也就只有在历年鬼节时所相识而已，不算太为熟悉。 因此，对他们的话，我也只是略微地点了点头。 一刻钟之后，鬼门吸收着冥月的光芒，与人间沟通更为紧密。 我带着身后的若馨，朝悬于空中的鬼门踏空而去。 “拜见欧总司。” 守鬼门的鬼差对我行礼道。 说真的，对他们我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印象，毕竟这一千年里，我从来没有走过鬼门。至于他们为何认识我，想必，当年我被授予冥府名誉总司时，画像早已传阅了整个冥府。 我对他们回了个礼，便带着若馨走了出去。 “欧总司慢走。” 鬼差的声音再度传来时，我和若馨早已出现在了一处公交车牌后面。 只是，那时，我还不知是公交车牌。 直到，一辆14路公交车朝我们缓慢驶来。 “这就是现在的人间吗？”看着天空中的明月，呼吸着周身不同于冥界的空气，和远方不知如何发出光亮的光源，我赞叹着。 呲呲—— 14路公交车停在了我的面前，之前听孟婆说，这就是人间的一种交通工具。只不过，眼前这辆，是专门载鬼的。 （本章完） 正文 第3章 无妄 夜凉，街道寂静无声。 空气中弥漫着香火的气息，路旁的灯一闪一闪，灯罩上遮蔽着浓厚的灰尘，似乎是年久失修，光并不明朗。 一声气门开启的声音传来，那辆被烟火气息笼罩的公交车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一眼望去，车上只有稀疏的几人，或者说，是鬼。 这里的站牌处，只有我和若馨在等候着，别无他人。 看着车门被打开，我带着她走了上去。 听孟婆说，乘坐公交车需要人间的货币，我没有，看向司机，询问能否用别的东西代替。 没想到的是，开车的司机一脸惊恐地看着我，不断用眼神示意我下车，当我想向他询问时，他却将头撇了回去，叹息了一声，没再理我。 既如此，我也装作心安理得地朝车后找空位坐下。 至于这辆公交车开向哪里，我并不知道。 车上的几只鬼分开着坐着，看着我和若馨往他们走去，脸上皆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他们只是冥府的小鬼，对于若馨这样的厉鬼，自然不敢犯事。 而对于我看向他们的目光，他们也有意地避开了，只因我的额上，显出了冥司的印记。 在我的眼下，他们皆安分守己了起来。 我在车的车尾找到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若馨则坐在了我的前方。 在我们坐下后，公交车开始动了。 窗外的景致不断地一闪而过，路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处灰烬在不时地冒着点点火光，每处火堆旁则都会游离着一两只小鬼，在吸收着人们的供奉和香火之气。 慢慢地，这条路越开越深，越开越暗，在又一处站牌的地方停下。 我并没有要下车的准备，我看向站牌前，站着一位年轻人，背着背包。 “活人？”我嘀咕了一声，心中却希望他不要上这辆公共汽车，纵使我在车上，那些小鬼并不敢生事，但对于活人而言，和这些鬼物待久了，阴气袭体，就算无生命之忧，也将无端染疾七日。 只是，我还是想多了。 他和我一样，同样被公交车的司机用眼神示意。 同样地，他也没理公交车司机，只是嘴上说了一句：“没想到这么晚了，还真有辆公共汽车，看来，哥们晚上运气不错啊！” 我诧异地看着他，只见他的右手举着一块长方体黑色物体，会发光，上面还有画面在不断地跳动，仔细一看，上面显示的，正是他的样貌。 我想，这便是孟婆经常谈及的人间科技，手机了，静谧了一会儿，年轻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哎，朋友们，你们看我发现了什么？这公共汽车上，居然还有一个和哥们一样，这个点出来坐公共汽车的。” 我看着他面对着手机交谈着，不知道他正在和谁说话，也没有兴趣去了解。心中决定着，下一站，便带他下车。 只见他举着手机朝我走来，在颠簸的车内空间，口中说着：“朋友们，鬼节直播可是你们怂恿的，你们可别吓我，都什么年代了，哪还有鬼啊？你们不信，哥们试给你们看，我现在就要和鬼说话了，噢～” 和鬼说话？ 难道，他看得见？ 我有些不解，想要看他是否如他所说，能否和鬼说话。 不过，下一刻，我就看着他朝我走来，脸上的肌肉紧绷着，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你好！我是一名网络户外主播，想问一下，这么晚了，你......” 见其如此，我哪里还不明白，他这是把我当成鬼了。 于是，他的话还未说完，我便打断了他：“这么晚了，你不该上这辆车的。” 我的声音有些低沉。 说完，车内的温度便下降了几分，有些阴冷。 他听到我的话，两腿有些轻微的颤动。 “呵。哥、哥们，你别吓我啊。为什么不能上这辆车？”或许是感受到了车内的变化，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举着手机的手颓然地下垂，手机上的光突然消失，瘫软地扶着座椅靠背，吃力地坐了下来。 “因为，这辆车，不是给人坐的。”我回答道。 从方才上车时，我便已经有所察觉。恐怕，这并不是真实的人间世界。而眼前的年轻人，不知为何，却进入了这里。只是，在这里，他一个活人，并不能久待。 “哥们，这么晚了，这玩笑，并不好笑。”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浑身渗出冷汗，故作镇定地哂笑着。 我看着他，并没有再言语，只是扫视了四周的小鬼，示意他们不可多想。见他们满嘴贪婪的样子，倘若今晚我没有来人间，这年轻人或许性命堪忧。 “那你、你是人吗？”他试探着问道。 对此，我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 在冥界一千年，就连我也忘记了我自己究竟是不是人了？ 但目前看来，暂且就以人自居了。 见我如此，年轻人松了一口气，似乎是确定了我是人后，他的神态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手中的手机又开始亮了起来。 “朋友们...” 正当他准备说话时，我一把夺下了他的手机，沉声道：“你不想活了？” 我看到14路公交车在下一站站牌前停车，我便立刻拖着他下了车。 同时，以眼神示意着若馨同时下车。 “喂，你干嘛？”他挣扎着，欲要挣脱我的手。 只是，他一个普通人，又如何能够逃脱得了。 见他如此，我用手拍在了他的脑门上，说道：“这么晚了哪会有什么公交车，而且还是14路公交车？” 随之，眼前迷雾飘浮，原先他乘坐的公交车若隐若现，其上还隐现着阴邪之物，见之，他立刻双腿发软，后背被冷汗浸湿，若不是我扶着他，恐怕，他整个人都会瘫坐在地上。 “这、这...” 他的瞳孔不断收缩着，嘴唇不停地打颤，想必，刚才的场景，对他的冲击很大。 在迷雾中，14路公共汽车再度关上了车门，开始驶离。 然而，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就在那一刹那，站于一旁的若馨身形一闪，重新回到了车上。 想到了什么，我立刻怒道：“放肆！” 正准备追上去时，周身的场景突然变换，迷雾重重，一片混沌。而我眼睁睁地看着14公交车慢慢消失于烟雾之中。 身旁的年轻人哪见过这等场景，紧紧抓着我的手臂。 “无妄。” 看着这周围变换的场景，我立刻就知道了我们所身处的“无妄幻境”已经出现了异端。 据书斋相关资料的记载，“无妄幻境”经由六十四卦象当中的第二十五卦“无妄”衍生而形成的幻境。 “4:7卦，客卦是7卦乾卦，卦象是天，阳术是7，客方力盛，遭了。”我不停地卜算着。 无妄幻境，凭借今夜的时运，汲取了鬼门之中的冥月与人间的明月之力，屏障加深，只是我一个人的话还好，如今还带着一个活人，恐难以脱离。 不过，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若馨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逃离我的身旁？ 难不成，是有人来接引她吗？ “说不定，这‘无妄幻境’当中所出现的异端就是那位接引她的人用来阻挡我的。”我小声猜测道。 “大师，什么‘无妄幻境’啊？这究竟怎么回事啊？我们在哪？”身旁的年轻人疑惑着对我问道，能够听出，他如今忐忑万分。 不过能坚持到现在，也算不错了。 “别吵，这么晚了还出来游荡，误入幻境，算你倒霉，接下来，跟紧我，千万别晕倒了，否则你别想出去了，我可不背‘死人’。”我对着他提醒道。 听到我的话，他的头点得厉害。 （本章完） 正文 第4章 千灯灭 人间的夜，总是夹杂着从不同方位投射而来的光。 无妄幻境吸收着这些光源，将笼罩着我们的迷雾映照得时隐时现。 一步，换一景，步步生景，恍若迷途。 “大、大师，刚刚在车上，我就看你非同常人，你可一定要带我走出去，我可不想英年早逝啊。”年轻人在一旁不停地小声唠叨，从而导致我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观察这幻境四周的构造。 “聒噪，鬼节大半夜出来坐车你都不怕，这等幻境，有什么好怕的。”我不耐烦地说道。 毕竟在书斋待了近一千年，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于书斋内记录与查看书斋的书籍。如今突然有个人在我一旁不停地说叨，难免有些受不了。 听到我的话，他很自觉地闭上了嘴。 只是，从他的手攥着我白袍的力度来看，他内心的惊恐较刚才更为厉害。 “你叫什么？”我抬头望着空中星辰与明月的方位，不在意地问道。 “秦炎，我刚出生时，父母找了个师父为我起名，说我五行缺火，于是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年轻人听我这么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看样子，他之前向别人介绍他的名字时，已经形成了一套固有的说辞。 “大师，你叫什么？看你打扮这么奇怪，还留着一头飘逸的灰色长发，是哪个道场的道士？”秦炎对着我问道。 听此，我沉思了片刻。 “欧风。” 许久，我只说出了我的名字。 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个名字。至于我从哪来，至今，我还未有头绪。 “欧大师，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我竟然能看见那些东西？”或许我和秦炎的对话，让他减缓了心中的恐惧。他也开始放松了下来，对我问道。 只是，现在并不是谈话的时候。 无妄幻境，在此中待的时间越久，对身处其中的活人越不利。 “秦炎，等下我要开始突破这个幻境，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相信，你只要记得，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对他说道。 经过刚才的观察，这幻境当中的异端应该是由一个法阵而触发的，而我只需要逆着这个法阵的布局，破坏其中的一个阵眼即可。 然而，这个无妄幻境，只是一个有别于现实的幻境而已。最可怕的不是处于幻境，而是强行突破幻境从而产生的“无妄反噬”，说白了，就是会给强行脱离幻境的活人带来无妄之灾。 我自然能够躲得过，让我担心的，还是一旁的秦炎。 而大部分的反噬，往往则是抓住了处于幻境中的活人的五行最弱处。 听到我这么说，秦炎看着我，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见其如此，我便开始带着他强行脱离幻境。 呼—— 我轻呼了一口气，手势不断地变换。 之前我会什么功法，我已经忘记了，如今我所使用的功法，都是那段记忆留给我的。 修炼了千年之久，未及圆满，仅有大成。 “虚河诀。” 恍然间，空间虚光闪现，凝聚成一束细光。 随着我的手指指出，其便朝着其中一个异端阵眼刺去。 轰！ 一声爆破，周围的迷雾瞬间化开，朝我和秦炎而来。 见此，我赶忙将他拉至我的身后，准备独自抵挡反噬。 啪！ 我只感到，有一阵凉风拍在了我的脸上，有些凉意和湿度。我有些疑惑：“这反噬？” 正当我要用手擦拭我的脸时，只听得身后一声惨叫：“啊——，别过来，别过来，欧大师救我。” “不好，秦炎。”我立马反应了过来，朝后一看。 只见秦炎躺在地上，用手捂着脸满地打滚。 “火，火蛇，欧大师，他过来了。”秦炎不停地喊叫。 “秦炎，闭上眼睛，不要看它，不要想它。”我对着他说道，同时在一旁对其施展着清心咒。 清心咒是我偶尔习得的一道咒法，没想到，如今却用上了。 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何这反噬，对我无效？ “嗯——”，秦炎不停地呢喃着。 不过，我能感受到，在我的清心咒的作用下，他已经慢慢地缓了过来。 我守在一旁。现在，叶若馨恐怕已经追不上了，对于这种结果，我先前也没有想到。 轰隆！ 一道鬼门自半空中打开。 我抬头看着，不知出了什么事。 按理说，鬼节的鬼门都是固定地点开放的，不会如此突然地重新打开一扇。 “孟婆？” 鬼门中走出一位身材妖娆的美妇，正是孟婆，她的手上还拿着一把镰刀。在她之后，跟随着两名冥司，皆手持着一把鬼叉。 见此，我便知道，定是冥府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端，不然，孟婆是不会轻易拿出她的武器的。 等到孟婆来至我的跟前，我双目微凝，首先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孟婆一脸愁容，双眉皱起，没有说话。 其后的一位冥司代之对我回答道：“欧总司大人，今夜鬼节，冥府上千座冥灯灭了，而且，当中还有几座冥司的冥灯，这事都惊动了冥王，要求孟婆尽快查清此事。” 上千座冥灯？ 要知道，人死后，魂入冥府，冥府都会为其点上一盏冥灯。 魂魄在，冥灯不灭。 如今，上千座冥灯灭了，而且还有几盏是冥府冥司的。 这说明...有人炼化了他们。这种行为，是公开挑衅冥府的威严。 闻此，我内心一怔，看来，此事不简单。 “那你们来此是有什么线索吗？”我看着孟婆问道。 孟婆见我这么问，摇了摇头，随后看向了我的后方，问道：“他是谁？” “半夜出来游荡的活人，被‘无妄’反噬了。”我答道。 虽然我是冥府的名誉总司，但我同时也是忘川书斋的第八任主人，冥府的事，我只能记录，不便插手，除非有忘川的鬼物与我签订契约才可。 因此，我没有再问下去。 “‘无妄’？现在的人间，还有能在‘无妄’中施展异端阵法的人？”孟婆不可置信地道，随后，走至秦炎的身边，抬手在其额头抚摸了几下，说道：“我已经消除了他‘无妄’的记忆。” 此后，秦炎便沉睡了过去。 “叶若馨呢？”孟婆再次问道，可以听出，她的语气不是很好。 对此，我也能理解。 毕竟，冥界上千盏冥灯的熄灭，她有着一定的责任。 “逃离了，‘无妄’也是在其逃离之后触发的。”我回答道，语气依旧平静。 “孟氏，对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反问着。 我可以猜出，孟婆对于叶若馨的事，应该是有所了解的。 只是，当我问及这件事时，孟婆总是在故意回避着我。 这次，也依旧如此。 （本章完） 正文 第5章 立浮尸 我不知道孟婆为何要瞒我。 冥府千年，我和她的交情不浅。她没有必要为这等事，而对我有所隐瞒。 我长发下的双目，似猎豹一般地盯着她，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然而，等来的，就只有她淡淡的一句：“欧司，奴家还需去调查今夜之事，先行告辞了，这地址你拿着，在人间，若没有地方去，可去此地看看。” 说完，孟婆留下了一张白纸，带着身后的冥司离开了。 期间，她脸色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和异样。 待她走后，我拿起手中的白纸，上面如孟婆所说，是一个地址。 “长河坊，乐桥下，六号茶馆。”我低声念道。 这是何地，我并不知道，只好将之先收了起来，心中想着，等有时间再去瞧瞧。 今夜，折腾了许久。 东方露白，明月天降。百鬼随冥司在接受了人间的血食之后，返回冥界。 街边飘零的纸钱和香灰被风吹起，想来已经被有些鬼物所吸食过了。 “阿，阿嚏。” 有纸灰飘进睡梦中的秦炎口鼻处，这一声喷嚏让他苏醒了过来。 “你醒了。”我在他身旁打坐着，问道。 “嗯。”他应了一声，看了看盖在他身上的白袍，顿时惊起。 “欧大师，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们竟然在街头待了一夜？”他的表情有些吃惊和无法置信。 不过，看他的状态，看来恢复得不错。 于是，我伸手取回我的白袍，说道：“看你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以后切记，午夜一个人千万别出来。” 既然孟婆已经消除了他的“无妄”记忆，我也没有必要再去勾起。 说完，我便开始离开，至于目的地是哪里，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张白纸的内容。 “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我在心中暗道，丝毫没有注意到秦炎竟然跟了过来。 “欧大师。”秦炎轻声地朝我招呼道。 闻此，我转头看着他：“你跟过来干嘛？” 听我这么问，秦炎倒也没显得尴尬，面上还带着些许笑容，对我问道：“欧大师，就昨晚的事看来，您是我见过的道行最高的大师，不瞒您说，我对这些方面也颇有兴趣，偶尔还搞搞灵异直播啥的，我就想问一下，以后该怎么联系您啊？” 直播？ 听秦炎这么说，想必，他昨晚也是在直播。 对于人间，如今我还没有太多的了解，看着眼前的秦炎，冥冥中不知为何，有那么一瞬，感觉自己与他有着某种缘分。 于是，我沉默了片刻，随后，口中说道：“今后若要找我，记住这个地址，长河坊，乐桥下，六号茶馆。” “长河坊，乐桥下，六号茶馆？”秦炎低喃了一句。 “好的，我记下了，欧大师，我还有事，先走了，欧大师您慢走。”秦炎对我拜别道。 随后，转身取出了手机，口中啐道：“唉，昨晚真尼玛惊险，今天粉丝群应该爆了吧，得想想该怎么解释呢？得想个好点的理由，不然炎帅我高大的形象不保了啊。” 看着这个年轻人，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 今日，天无阳，阴沉的气氛在街道上蔓延。 每个人都面有心事地在路上走着，对于街道两旁的火堆，都选择了视而不见，任由其被夏风吹散。 我走在街道一旁，可能是由于我的装扮原因，路人皆时不时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只是盯着看了几眼，便转头忙自己的事，和走自己的路。 对此，我并没有在意。 我所感兴趣的，还是人间一些新奇的事物。 这些事物，虽在忘川，从那些鬼物口中有所耳闻，但如今亲眼所见，却别有一番震撼。 而这样的欣赏，也只是持续到一位老者的碎言传入到我的耳中。 “唉，真惨啊，太诡异了，生前冤死，死后不瞑目，尽管河水怎么冲，也冲不倒啊！” 闻此，我立刻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是一素衣老者，于前方朝我而来，与其同行的还有一位青衣老者。 见此，我走上前问道：“请问一下，你们刚刚在谈论什么？” 素衣老者见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我询问道：“年轻人，你是道士吧？哪个道场的？” 年轻人？ 我如今的样貌的确与千年前没有两样，但是突然被人叫做年轻人，还是稍稍有些别扭。 至于老者对我用“道士”的称呼，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天下所修，皆在道之内，我用“道士”这一头衔，也并无不妥。 只是，老者对我却表现出了怀疑的神情。青衣老者拉着素衣老者低声说道：“现在的道士，年纪轻轻就出来骗人了，我看啊，是不是道士还两说。” 听此，我的内心并没有激荡，人之常情而已，我便拂袖作罢。 “小道士，我看你气宇不凡，想必尊师道行高深，我便告诉你也无妨，你再转告你师父，让他有时间来此地看看。”素衣老者对我还算有些礼遇。 我对着他颔首应道。 素衣老者见我点头，开始对我叙述道：“这事情啊，还得从半年前说起，当时我和老方一起在清水河附近的公园里晨练，从公园往回走的时候，在清水河上发现了一具尸体，这尸体还和正常的尸体不一样，他是站着的。” “站着的尸体？” “可不是嘛！当时我和老方吓坏了，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邪门的事，我赶忙就报了警，警察来封锁了现场，也通知了家属，来了好多的新闻媒体。但是，我听说啊，后来，这些消息就被封锁了，谁也不知道这当中的端倪，有些人说，清水河里有脏东西。”素衣老者说道。 “那后来呢？”我接着问道。 听老者这么说，那么此事，看来其中还有些蹊跷。 “后来，清水河附近的居民晚上都不敢出来，还有人请了天师前来做法，原本以为这事翻篇了，可谁知道，过了两个月，这清水河又死人了，而且，这尸体还是和第一个一样，是站着的，任凭河水怎么冲都冲不倒，更邪门的，他的眼睛还睁着的，唉，想想都可怕。”老者叹息了一口。 一旁的老方也附和道：“这大半年，清水河都死了三个人了，而且三个人的死相都差不多。” “三个人？” “这最后一个，就是早上在清水河上发现的，这尸体还浮在河上，等着打捞呢，实在是太惨了。”素衣老者感叹道。 还浮在河上？ “这清水河在哪？”我眉眼紧蹙，问道。 “就从这直走，遇到十字路口，拐个弯就能看到了。”素衣老者对着我，用他那有些枯槁的手指路道。 紧接着，他再度说道：“小道士，还烦请你告知下你的尊师，让他有时间来瞧瞧咱这清水河，说不定能看出些门道。” 对此，我也只是点了点头。 哪有什么尊师，若是我都看不来的话，人间的道士，可想而知，没有什么大的进展。 告别了两位老者之后，我便径直朝清水河而去。 （本章完） 正文 第6章 六号茶馆 路并不远，顺着素衣老者所指的方向，很快，我就来到了清水河附近。 顺着道路旁的绿荫望过去，河边已经围了不少的人，但也不多，大概十来个人左右。 还好现在是清晨，路过的人并不多，而且，这里比较偏僻，不是什么繁华之地。 我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打捞上岸。 不过，刚来此地，我就稍稍产生了一种压抑之感，这是我在别的地方都没有的感觉。 看着清水河四周的环境和景致，河岸旁的植物虽然不至于枯萎，但是无外乎，都充斥着一股死气。 “极阴之地。”我沉声道。 我望着河面上覆盖着一层黑气，将这段清水河搅得浑浊不堪。而这层黑气当中还夹杂着较多的死气，影响着河岸四周植物的生长。 “看来，这清水河里有东西。”我面色稍转，暗道。 只是，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现在这个时候，也不便深入地去探查。 河岸边的人，不消片刻，就陆续地散了。毕竟这种事，谁都不愿过多地参与。 我在暗处，看着担架上即将被盖上白布的尸体。 看到那尸体的面容，我的双眸轻微颤了一下：“那个司机。” 没想到，在清水河上的第三具尸体，居然是昨晚“无妄幻境”当中的14路公交车的司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昨晚那位公交车的司机本身就已经死了？ 不对，昨晚我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的阴气。而且，从尸体的状态来看，应该就是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在叶若馨逃离我身边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此刻，我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仿佛，昨晚至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有着一定的轨迹。 我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或许是一个局，一个被有心人精心安排了上百年的局，而叶若馨就是这场局的引子。 否则，没有那么巧的事。她刚返阳，就有人引诱我进入“无妄幻境”。 等到世俗的人全都离去之后，我走近清水河，朝河里盯了一会儿。那一刻，河面的黑气开始聚拢了起来，阻挡在我的面前，似有意阻碍我看清河内的东西。 见此，我有些不快，双眼有些阴沉，冷声道：“何方孽畜，敢在此作祟，还不速速散开。” 我挥动着袍袖，挂起一阵强风，朝清水河面冲去。 在冲击之下，河面上的黑气往四周散开。只是历经如此多年的沉淀，清水河早已不如其名，河水污浊不已，即使没有黑气，也很难望穿河底。 “清目天术。” 我默念着口诀，眼睑沉落，想要透过河面，直接探寻这清水河的河底。 在此术施展之下，我的视野较刚才更为清晰。 河内的东西，都通过我的视线进入我的眼中。 结果果然如我所料，清水河里，白骨堆积。可以说，河中已经没有了一丝的生气。 不过，这小小的清水河，居然堆积了如此之多的人骨。河内的白骨，就人头骨来说，就有百具之多。 “这是...棺材。”当我看到河中的一口玉石棺材以及其上所刻符文时，霎时惊了一下。 同时，收回了“清目天术”。 我站立在清水河岸，想到方才河内的场景，恶狠地道：“哼。违逆天道轮回，残害了多少生灵，你想复活，痴心妄想。” 玉棺沉水，刻生死符文，百年时间，吸收日月精华，吞噬上百至阴魂魄，方可有较大几率在其后人开棺后于满月之夜复活。 如此逆天道之事，我作为冥府名誉总司，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其得逞。 从刚才玉石棺材上的生死符文上来看，棺内主人至今应该已经吸收了九十多具魂魄。 “看来，再让他吸收几具，后果不堪设想。死者复活，其后人必定遭殃，如今之际，只能先寻找一下这位的后人了。想必，他临死之前，应该是对其后人有所交代。”我想着，突觉有一道目光聚在了我的身上，我抬头看向了清水河的对岸。 有一身着黑衣的男子在往我这边看。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从他的身上，我感到了冥界的气息。 “冥界的人？”我轻声地说道。 既然是冥界的人，想必他也应该注意到了这清水河中的异样。 我也没有多待，转身便离开了。 至阴之人的魂魄并不好找，所以，这清水河中的鬼物想要复活，并不是那么容易。 ...... 午后，天下起了细雨。 淅淅沥沥的声音落在古镇的青石板上，溅起的露珠于我的黑靴旁零落。 黑色的斗篷遮盖着我的长发，我伫立在一块古镇的牌坊面前，望着古镇内稀疏的行人。 “长河坊。” 我的目光扫了下牌坊上的古字，抬步走了进去。 这里十分的安静，仿佛与世隔绝。 走在古镇之内的路上，两旁的商家只是坐在柜台前忙着自己的事情，不曾过问街上的行人。 对他们而言，这里的买卖全靠自愿，不必吆喝。 喜欢，你就进；不喜欢，任你观赏。 而且，对于一些像我这般装扮奇异的行人，他们也没有丝毫的怪异，偶尔有几个掌柜对我看了一眼，也只是司空见惯，没有太过讶异。 “乐桥。” 不一会儿，随着道路上指示牌的方向，我的双脚就停在了乐桥之下。 撩开了斗篷的帽子，朝乐桥旁看了看。 很明显的四个烫金的大字映入我的眼中：六号茶馆。 门虚掩着，里面一片黑暗。 “孟氏给的地址，大概就是这里了。”我取出那张白纸，对照着说道。 须臾，一声木头摩擦产生的开门声传出，从六号茶馆中走出一位带着圆帽，身着灰长褂的中年人。 他见到我后，对着我屈躬敬道：“欧总司大人驾临，慕温有失远迎。” “你早知道本司会来？”我问道，语气中带着质问的口吻。 闻此，他脸色有些惊慌，忙道：“欧总司大人，我并不知您要来，只是昨晚，孟婆神降临，对我说及此事，说若是有人携带着有她字迹的白纸前来，那便是冥府的总司大人，让我出门相迎。” “哦？孟婆她来此做甚？”我追问着。 “孟婆神来此，是要了解昨晚发生的冥灯事件，对此，我们也并无太多消息。”慕温解释道。 我盯着眼前的慕温，他并非死人，但身上所聚集的阴气却不少。 看来，没少跟鬼魂打交道。 不过，他在此地，开着间“六号茶馆”，孟氏又从此地了解信息...... 这一切，都让对这乐桥下的茶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本章完） 正文 第7章 摆渡使 六号茶馆紧靠着乐桥，其后是一条古运河，河流缓慢。 有不少篷船在运河上漂过，我看着慕温，许久未语。 “总司大人，请。” 见我没有回应，慕温主动邀我进去，对我做了个礼貌的手势。 凝视了一会，顺着他的手势，我慢行着走了进去。 茶馆内，光线昏暗，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今日天气的缘故。 其内的空间被一些古韵屏风分隔成了好几个隔间，每个隔间内都摆放着一张红木桌子，桌上皆放着一坛瓷器茶壶和三个白瓷杯子。 茶馆内还摆放着诸多盆栽，它们的香气和茶香缠绕在一起，萦绕于鼻尖，分外迷人。 不知是茶香绕花，还是花香绕茶。 总之，闻之香气，让人一晃之间，便神清气爽。 “慕温，你在此开茶馆，开了几年？”我询问着。 跟在我身后的慕温见我打开了话题，显得有些热情，开口回答道：“不瞒总司大人说，这的房契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因此，我一出生就在这，自我父亲去世后，我便接手了此处，从此，将这里改造成了茶馆，延续至今，想来也有几十年了吧。” 他回答得有些模糊，可能是他真的记不起具体多少年了，我也没有过分地探究，不过我对他的身份还是有着疑问。 “孟婆和这茶馆是什么关系？”我一边问着，一边找了一处长凳上坐下。 “总司大人，您第一次来人间，可能不知道，我们六号茶馆是掌管这片区域的魂之摆渡使的分部，孟婆神是我们的直属上司。”慕温站于一旁，微微哈着腰，说道。 一听到“摆渡使”。 我倒是在书斋中的一本书中看到过：人间有阳司，名为“摆渡使”，沟通阴阳两界，渡人间生魂至黄泉，受黄泉之主孟婆神管制。 “原来如此。”我点头应道。 我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从茶馆内屋飘了出来。 循声寻去，只见茶馆内屋走出来一位穿着白色印花旗袍的女子，盘着发髻，端着茶水朝我这而来。 她的步伐优雅，面容清纯，看得出是接受过专业的礼仪指导的。 “她是？” “噢，总司大人，她叫白倩，是我们茶馆的茶艺师。”慕温对着我解释道。 闻此，我对着慕温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这茶馆，既然是魂之摆渡使的分部，为何还需招一名凡人的茶艺师？ 慕温也许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在白倩放下茶水后，便让她赶紧后退了。 “她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是摆渡使？”我的语气中略带着一丝愤怒。 要知道，这里竟然作为摆渡使所待的地方，平常活人难免会受阴气的影响。更何况，其还是个女子，属阴，更容易见到那些不该见到的东西。 对此，慕温也是面露无奈地说道：“总司大人，不是我想招一名茶艺师，是她从小就在这长大的。” “哦？何意？”我询问着，随之右手抬起一个白瓷杯，用嘴唇抿了一口当中的茶。 “唉，说来，这姑娘也挺可怜的，二十年前的一个夜晚，我刚从外面渡了一个鬼魂，回到‘六号茶馆’时，已是寅夜，当时，茶馆门前的灯笼还亮着，我只见有一个婴儿被遗弃在茶馆的门口。我四处张望了一下，这么晚了，也没见有人在附近，于是就把她带回了茶馆，这一晃二十年了。” 慕温回忆道，脸上的皱纹泛起，似岁月的波痕荡漾，却又荡涤不了他的年华。身为摆渡使，生死已无关，超脱轮回外。 我能想到他当初做了多大的决定，才将这名女婴抚养。 一旦抚养，就将看着她生老病死，而他最后却要亲手将她的魂魄渡走。 嗯？这茶？ 我看了看手中的茶，再抿了一口，口味与方才不同。 “这是什么茶？”我问道。 然而，慕温还未问答，茶馆的门就被一人推开了。 我朝门口望去，只看到见一名身着黑衣的人走了进来。 “是你。”我看着门口的黑衣男子，淡淡地道。 我能确定，他就是早上我在清水河对岸看到的那名黑衣男子，当时他应该也看到我了。 此时，他看了看我，稍微打量了一下，随后便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 “慕老板，来杯‘醉人间’。”富有磁性的低音自他的口中传出。 看来，他并没有要理我的感觉。 我也没有自讨无趣，再次品着手中的茶。 慕温见此情状，赶忙对我致歉道：“不好意思啊，总司大人，我给您介绍一下，他是孟婆神在人间的巡查使，冷灵。” “冷公子，这位是冥界的欧总司大人。”接着，慕温又向冷灵介绍了我。 “人间的巡查使？”这个职位，我倒是没听说过。 不知道孟氏这些年在人间都为自己开拓了哪些下属职位。 听见我是冥界总司，冷灵的眉头稍皱了一下。 “你是冥界的欧总司？” 对此，我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为何他一个阳间的巡查使身上有这么重的冥府气息，但至少他也是孟氏的人，所以，我就礼节性地回应了一下。 “那总司大人也应该看出来了吧，清水河里的东西。”他再度开口道。 “看出来了又如何？”我回应着，心中还是有些不满。 既然，这位冷灵已经发现了清水河有问题，那就应该上报孟氏。如今，他却在此询问我？ 只是一旁的慕温听到我们的对话，显得有些吃惊：“总司大人，难道您也发现了？” “嗯，那是块极阴之地。”我应道。 “唉，说来也奇怪，这些年里，那个地方，总是有生魂的气息，等我赶到的时候，却又不见一个鬼魂，等我看向河面的时候，有一层黑气覆盖着，也看不清其中的东西。”慕温说道。 “极阴之地，堆积了众多冤魂的尸骨，而且......”说及此，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 刚才的白倩，我从她的身上隐约间能够感受得到，她的体质有些不一般。 没想到，冷灵却接上了我的话。 “而且，有近百具是至阴之魂，清水河里的邪物在行逆天道之事。” 至阴魂魄。 方才的记忆一闪，我基本能够确定，六号茶馆的茶艺师，白倩，她好像就是至阴之魂。 难怪，她在这茶馆二十年左右，没有受到阴气的侵扰。至阴魂魄，虽易招鬼，但其血，却能辟邪。 看来，这六号茶馆，接下来的几日内，恐有不测发生。 （本章完） 正文 第8章 血玉 说话间，白倩从茶馆的内屋再度端了一个白瓷杯出来。 “冷公子，您要的‘醉人间’。”她用轻婉的声音招呼道。 从白倩的语气可以听出，这位阳间的巡查使常来这里喝茶。 “谢谢白姑娘。”冷灵浅笑着，答谢道。 白倩含羞地长睫微颤，没有久待，放下茶杯后，就匆匆地离开了。 “总司大人，既如此，您看应该怎么办？”慕温神情中含着些许忧虑。 想必，慕温作为摆渡使，他应该也看出了白倩的至阴魂魄。 虽说，清水河里的那具玉石棺材里面的鬼物复活与否，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今早我所看到的公交车司机的尸体为何会出现在清水河？ 这是我如今最想要的知道的，其次，就是叶若馨现在的所在之处。 我将杯中的茶一口喝尽，这最后的味道，带有酒的辛辣味。 醉人间，一杯茶内，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尝遍了。 “此事，想必你们和孟婆都报告过了，本司只不过是冥府的名誉总司，有些事，还是需要冥府的冥司前来处理。你说对吧，冷巡查使。”我回答道，最终，目光落在冷灵的身上。 他的身上，有种让我熟悉的气息，哪怕，那种气息只是一闪而过。 冷灵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眼神，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朝我这望了一眼。 “此事，我早已向孟婆报告。只是情况紧急，恰巧赶上了昨晚发生的冥灯事件。因此，清水河的事，我一直都在关注着。”冷灵说道，他的眼神有些迷离。 “慕温，给本司准备一个安静的房间。”我对着慕温说道，没有再理冷灵的说辞。 一听到我将在六号茶馆停驻，慕温脸上之前的愁容化了些，从他的衣袖里取出了一把钥匙递给我：“总司大人，这是三楼天号间的钥匙。” 我接过钥匙，转身朝楼梯走去，茶馆的楼梯是处于后屋的长廊上，沿河有一排朱红色的木质座椅，每隔一段距离都有石柱立着。 嘎吱！ 轻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了木板之间摩挲的声响，看来这楼梯在此有些年份了。 当我走至二楼楼梯口时，一袭白色印花旗袍从中飘然而来。 “白姑娘。”认清出现在我面前的女子，我称呼了一句，不过我的目光却落在了她脖子上的那一串挂饰上。 挂饰上吊着一块玉，一般的玉按理来说，是翠绿色的，而她的却是血红色的。翡翠养人，那也只是针对正常的玉而言，部分血玉虽然也有此效果，但是毕竟是染血而成，当中不免会沾染些许阴邪之气。 “欧先生。”白倩含羞应道，白嫩的脸上升起绯红。 “白姑娘，你脖颈上的血玉，是从何处得来的？”我对着她询问道，因为我从她的血玉上看不到任何怪异，就连平常之玉所有的都未曾见到。 白倩对我的询问有些猝然，不过她眼中的惊诧很快消失，纤手握起胸口的血玉，开口解释道：“欧先生，这块血玉我从小就有，听父亲说，我是他在一个夜里抱回来的，当时这块玉就在我的襁褓里，而且，这块玉上刻着白倩二字，后来，父亲就一直这么叫我。” 闻之，我点了点头，看白倩的气色不错，并没有受到她脖颈上的血玉的影响，也就没有过多在意。血玉大多会认主，或许是白倩和她脖颈上的血玉比较契合的原因。 作别白倩之后，我继续朝着三楼走去，天号间离楼梯口很近，正挨着运河的一侧，我拿出钥匙，打开封闭的房门。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我看着房内的各种摆设，有些疑惑。 不过，这还算整洁，应该有按时打扫过，穿过里面的空间，打开沿河的窗户，能够清晰地看到河对岸的建筑。 一会儿工夫，慕温就出现在了房门口：“总司大人，这里可还满意？” “嗯，若不出意外，本司在此会叨扰几日。”我应道。 “不妨，总司大人在这多久都行。”慕温说着，走了进来。 “冷巡查使离开了？”我看着慕温的样子，他好像是有什么话憋在心里，却又难以开口。 “嗯，他带着白倩出去了，他每次来，都会带白倩出去几时，晚间就会送她回来。”慕温应道，神色有些游离。 带白倩出去？ “慕温，你二十年前把白倩抱回时，她身上是否有块血玉？”我问道。 “嗯，很多年了，当初这孩子身上的确有一块血红的玉，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于是，我就一直这么叫她。”慕温回忆道，他的瞳孔有些空洞。 听到慕温的话，我没有做声，但是却能感觉到，他的手一直在颤抖着。 我盯着他，眼色凌厉，一把抓起他的右手，厉声道：“你怎么了？” 慕温见此，极力想缩回被我锁住的手，口中解释道：“没事的，不劳总司大人担心，老毛病了。” 老毛病？ 慕温的话，我没有相信，这完全不是一个症状应该有的状态，而且他身上的脉象紊乱。冥界的摆渡使，一般来说，是脱离人世的病痛之外的，他的样子，是乱象。 “你老实说，那块血玉，是不是你动了手脚？”我质问道，因为我在他的身上发觉了和那块血玉相同的气息。 但奇怪的一点，就是，慕温身上的气息重于那块血玉，因此，我可以断定，慕温定是对白倩的那块血玉干了什么。 听我这么问，慕温的脸色开始骤变了起来，原先的不明显的皱纹凸显了出来，我盯着面前迅速衰老的慕温，发动法诀想要遏止住他的情况。 “万象虚妄。” 我的指诀点在他的手掌，他的全身开始排出一股至邪的血气，气味并不好闻，准确地来说，是血煞之气。 目前来看，这股气在慕温的体内大概有十几年之久了。 我现在也只能制止蔓延，并不能完全根除。 “唉，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叹息了一声，慕温枯瘦的身躯艰难地直立起来，他倒有些看脱之意。 “总司大人，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冥界的摆渡使共有两种，一种是冥王钦定的摆渡使，那种摆渡使将灵魂与冥王交易，以得永生，他们没有灵魂，而第二种，则是位于人间的摆渡使，一般由前者传承，再经由孟婆确认，以赋予其职能，而我则是第二种。” 闻之，我点了点头，只听得慕温再度说道：“之前这里的摆渡使，也就是我的师父，他将令牌交给我之后，没过几日就消失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我知道，他应该不在人世了，一旦卸掉摆渡使的责任，我的寿命就将到头了。” “你想将你的摆渡使传给白倩？”我问道。 “嗯，总司大人，那孩子是至阴魂魄，从我将她抱回茶馆的时候，就看出来了，原本我以为我能陪她走完一生，但在她六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每个来看诊的郎中都看不好，在我没有办法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怪事。”慕温应道。 “是血玉？” “是啊，那块血玉之前都未曾有异样，但当时，却怪异地出现在了她的床头，还泛着点点红光。”慕温神情有些后怕。 （本章完） 正文 第9章 夜魅 天号间里，我面色肃穆，按照慕温现在所说的话来看，那块血玉并不一般。 “那...后来呢？”我接着问道。 “后来，那孩子全身像烧红了一样，皮肤开始干裂，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症状，那块玉发出的红光将她整个身体包裹住，我看见...我看见她身上有很多的虫子在爬。”慕温惊恐道，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上也开始出现了一些虫子。 “血煞虫。”我怒凝着眸子，盯着出现在慕温身上的血煞虫。 这个时候，我基本能猜到，慕温他是将白倩身上的血煞气给吞噬了，加上其潜伏了十几年之久，恐怕如今他身上的血煞虫更为凶狠。 更何况，慕温不同于白倩，白倩是至阴之体，有利于血煞虫的生存，而他虽然沾染了阴气，但这些，根本就不够血煞虫吸吮的。 “来不及了，天要黑了，一旦天黑，这些东西的活力会更加旺盛。”我运转着手势，从手上的戒指中取出了一张符咒。 这是前七任书斋主人在戒指中留下的，是天雷符。 不过，这道符咒仅仅是三极天雷，对付慕温身上的血煞虫足够了。 我必须确保慕温身上的血煞虫在天黑之前完全被清除，否则就算孟婆没有将他的名字从摆渡使名册上除去，那他也命不久矣。 我用手钳着手上的黄符，默念着口诀，手指结印，同时用脚一跺。 “敕！” 瞬间，黄符被雷电附着，我一下打在了慕温的身前。 轰！轰！轰！ 随着一阵霹雳声响，和一道道烧灼的气息传出，他的身上不断冒出黑气，当中还夹杂着些血气。掉落在地上的血煞虫在接触到地面后嘭地一下化为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你怎么样？”我问道。 慕温不知有没有听到，他整个人像骨头软化了一般，滑倒在了地上。 “唉，何必呢？”我惋惜道，虽然能够确定他是将原先附着在血玉上的血煞气吸收了，只是他现在的状态，和植物人没什么区别。 这一切都太巧了。 为什么会选择在今日？ 倘若我今日没来这六号茶馆，那慕温又该如何？ 我将慕温抬至床上，走下了楼梯，不知为何，今晚这里，我总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 ...... 傍晚，黄昏落幕，夜色朦胧。 长河坊上的各家店铺都亮起了灯，唯一相同的，那就是每家店铺门口都挂了两盏红灯笼。 街上行人很少，我想这个时候，白倩也应该快回来了。 “不知孟氏那，查得怎么样了？”我坐在茶馆后屋的长廊凳椅上，心中想到。 咚咚咚！ 少会儿，就有敲门的声音传来，茶馆的门是虚掩着的，来人想进则进，没有必要一下一下的敲门。我没有理会。 然而，过了一会儿，这敲门声仍旧不止，我有些烦躁，站起身走至茶馆门口：“谁？” “是我，老钱，老温，你前些天和我们订的棺材到了。”一声苍劲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棺材？ 慕温自己订了口棺材？ 我打开茶馆的门，看见来人，一位老人在招呼着四位伙计，四位伙计在其后面用木棍抬着一口木质棺材，每个人的脸上都面无表情。 “你是？”站在最前面的老人对我问道，看来这位就是老钱。 “我是这里的茶客，慕老板出去有事了，这棺材，是慕老板订的？”我对着他说道，同时询问这棺材的事。 “茶客？”老钱皱起了眉头，有些质疑。 “嗯。”我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再做过多的言语。 老钱见我如此，也不好多问，只在口中嘀咕着：“这慕老板平时神神颠颠的，这茶馆也是什么人都有。” “行了，你们抬进来吧。”接着，老钱就对身后的四个伙计说道。 很快，这四个伙计就应声把棺材抬了进来，放在了茶馆的正中央。 “慕老板去订棺材的时候说了什么？给谁用的？”我对着老钱问了一句。 “小道士，这不该管的啊，你甭管，至于这棺材，老朽也不知道，这慕老板啊，平时就行踪诡秘，经常在后半夜出门，谁知道，这棺材是给谁用的，行了，货送到了，我也该走了。”老钱咋咋呼呼着低喃着，带着四名伙计离开了。 待他走后，我将门重新虚掩了起来。 咻—— 顿时，一阵怪异的风从后屋穿过，速度很快，沿途的木板嘎吱嘎吱乱响。 “站住。”我厉声道。 这不是普通的风，意识到三楼天号间里的慕温，我立刻追了过去。 哐！ 这次，我没有用钥匙，直接将门给破开了，零碎的木屑洒落了一地。不过，让我惊诧地，还是我眼前的画面。 “住手。”我怒喝道。 坐于慕温身旁的黑衣女子停止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了我。她的头被黑布包裹着，当中只露出一道明亮的眸子，仅仅是这一双诡异的眸子，就瘆得可怕，若是正常的活人，定会被其影响心智。 “夜魅，你来此做甚？”我冷声道。 夜魅，据书斋有关资料记载，生前被负心的男子所抛弃，至死未婚，死后化为夜魅，常于夜间出没，祸害人间。 不过，我不知道，这夜魅来此找慕温这摆渡使为何？ “呵，我来此做甚？当然是给这姓慕的收尸了，几十年前，居然违背了我们之间的诺言，抛弃了我，今日，我倒要看看，这姓慕的，灵魂究竟干不干净？” 夜魅的情绪有些激动，狂嚷道。 听着她的话，我倒真没想到，原来这慕温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于是问道：“那你今日又从何处得知他的情况，并赶至此处？他还未死，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想要他死。此时正好，他的五脏被血煞之气侵蚀，恐怕活不过今夜了，哈哈哈。”夜魅叫嚣着，她笑得血泪横流。 “那你可知，他是何身份？他的生死，还轮不到你来决定。”我沉声道。 “你是何人？有什么资格来管我们之间的事？看你的打扮是道士吧，实话告诉你，就你这小道士，我还不放在眼里。”夜魅的口气甚大。 “那如果是冥府总司呢？”我含怒反问道。 （本章完） 正文 第10章 迷离 “冥府总司？不可能的，寻常冥府总司是不会在人间出没的，你...你究竟是谁？”夜魅的双眸有些闪烁，摇头道。 “你不信？那你看看，这是什么？”我见眼前的夜魅不可相信我的身份，我再度拿出了我的令牌。令牌上还有着神秘的符文，散发着令其心悸的气息。 夜魅看着我手上的令牌，心生退意，两只手在不断地找寻着什么。 “哼。这姓慕的，活不了几天了，就算你是冥府总司，那又如何，今日我就先告辞了，来日，等他走了，我再来好好地清算这笔债。”说着，夜魅以身化风，消散在了原地，只留下一旁的窗牖在沙沙作响。 我没有出去追，这夜魅翻不起什么大浪。不过，她此番行径，定有人在背后指使。不然，这慕温被血煞侵蚀五脏的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就传了出去。除非，这夜魅这些年是寸步不离地跟在慕温身边的，然而，当我来到这里时，并没有感受到她的气息。 那么，在慕温倒下后的这段时间，除了老钱来过茶馆，送了一口棺材之外，再无他人，又或者，慕温的情况，设计此局的人早已知情，其是掐准了时间来此行事的。 只不过，这盘棋当中，却出现了一个意外，而这意外，则是我。 此时的我，越来越觉得，我来人间，像是一滴墨，搅浑了这一切的布局。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叶若馨。 “不对，还有一人，孟氏。”我的脑中突然闪现了孟婆的身影，那位有着知性美的美妇人。 我来六号茶馆，正是她的指引，她到底与此事又有着何种联系？ 正当我思考着的时候，茶馆中又传出了一声熟悉的甜美声音。 “我回来了，父亲——，你在哪呢？” 听这声音，我知道是白倩回来了。只不过，慕老板现在的情况...... “这茶馆里怎么有一口棺材？父亲——”这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响，也愈来愈奇怪。 我站立在天号间里，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我的右眼中划过。 “天目。” 随着我的一声低喝，我的右眼闪现了屡屡金光，透过金光，能够破开墙壁，清楚地看到茶馆内的情况。 白色的印花旗袍，只是她比出去时，身姿更为曼妙了，背对着我这面，优美的曲线将她的气质突显地更加出尘，我能确定这是白倩没错。 只是，总觉得这身影有些陌生，一个人的性格是长时间形成的，白倩从小与人交往不多，她应当有些含羞，绝不会在茶馆内呼号。 慢慢地，白倩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簌—— 一阵阴风在茶馆内吹起，将茶馆内仅有的十多支蜡烛吹灭，瞬间，茶馆内的光暗了许多，只有门口的灯笼还亮着些许，微弱的光映照着茶馆里屋，白倩的脸也转了过来。 见之，我的眼睑往下拧了几分，凝视着她，只见白倩朱红的嘴唇向两旁轻微敛起，露出了阴冷的浅笑，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这绝不是她。 我立马就知道了这白倩是假的，也可以说，她被人上身了。 “嗯？她脖颈上的血玉...糟了。”我暗道不好，血玉一旦脱离了白倩的身躯，那白倩的身体就是阴邪之物所争夺的对象，那些小鬼自然不会对她造成威胁，但对于一些厉鬼而言，简直就是一副上好的皮囊。 血玉通灵，自然能够护主，现在血玉不在，那就说明...白倩的魂魄现在不在这具身躯上面。 那现在茶馆内的白倩是谁？ “收。”我微睁开双眸，收回了天眼之术。 若要寻得真相，那便需探求真相，我以几道辟邪符贴至慕温所在处的四周，就移步朝楼下走去。 哒！哒！哒！ 此时，除了楼梯上我的脚步声，再也没有任何声响。周围漆黑一片，我习惯了黑暗，因此对于我而言，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匀速地呼吸着，当我出现在茶馆当中时，棺材还在，“白倩”，也还在。 “白姑娘，你回来了？”我佯装询问了一句。 “欧先生，是你啊，不知我父亲在哪？”白倩见到我，眼睛闪了一下，随后面无表情地压着自己的声线问道。 我轻斜着脑袋，打量着她，沉声道：“慕老板休息了，白姑娘，我能问一下，你下午出去前戴在脖颈上的血玉哪去了？” “不小心弄丢了。”她回答地很随意，根本不像之前那般对血玉有着强烈的爱护之意。 “弄丢了？我看是你把白倩的魂魄弄丢了吧。说，你究竟是谁？来此有何目的？”我立刻气势大盛，冰冷地对面前的白倩质问道。 “虚河诀。” 紧接着，我迅速地打出一道法咒，朝“白倩”刺去。 飒飒...... 茶馆内阴风大作，桌椅倾塌一地，她身形朝后斜方一摆，欲要躲过我的法咒。 “破。”我大喝一声，从戒指中取出白痕剑，凝法诀于剑身，一剑白光现，剑痕无影，断万千虚妄。 轰！ 一声撞击声落在空气中，向空间内倾散开来，剑气气浪推逐着白倩往后退去，她有些招架不住，露出了惊恐的神情，欲要逃脱。 只是，哪有这么简单。 我再度取出一张禁锢符，贴于白痕剑尖，手捏剑诀，操控着白痕，朝躺于地面的白倩刺去。 “禁。” “等等。”在我即将施法的时刻，有一声熟悉的声音落在我的耳中。很快地，一道身影挡在了白倩的身前。 “慕温，你这是为何？”我收回符咒，对着面前的慕温魂魄道。 没想到，这慕温居然自行神魂强制离体。神魂强制离体，则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原先他的皮囊全靠神魂撑着，如今，他的神魂离体，那具皮囊想必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生机。 “唉，总司大人，有些事，终究还是逃不过，这都是命啊。”慕温神色落寞，在我的面前叹息道。 “你先起来吧。”慕温对着其身后的白倩说道。 随后，他接着对着门外喊道：“王允姑娘，你也进来吧。” 话音刚落，茶馆的门开始摇动，慕温轻吹了一口气，屋内的蜡烛又开始着了起来，这里没有和人间别处一样的光源，只能依靠着蜡烛来照映着人影。 当红黄的光亮再度充满着茶馆，又一黑影出现在了茶馆之中，自觉地坐在了中间的棺材之上。 “夜魅。” 原来，这夜魅，是叫王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