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又是个死的 她的眼前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白雾,潮湿破旧的陋室里,她躺在简陋的病床上,被推进暗无天日实验室。忽地那一片雾又化成一张男人英俊冷然的面庞,像黑豹一样浸润着阴暗和危险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盯得她无处遁形,嘴唇一开一合:“宋相思,这都是你的罪。” 宋相思一个激灵,从梦魇中挣脱了出来。 入目,一片黑暗。 她能敏锐地感受到,肚皮上被涂了潮湿的东西,指尖因为四肢被长时间捆绑、血液不能流通而微微发热发痒。熟悉的医疗器械碰撞声格外清脆,把宋相思还未完全苏醒的神经悬到了高处,紧张地绷紧了全身肌肉,下意识地抗拒。 “可以开始了。” 熟悉的、不带半点感情的低沉男声,好像给宋相思下了最后的判决。 冰凉的手术刀缓缓抵上肚皮,刀刃几乎立刻就让宋相思头皮炸起。她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要做什么,疯了一样的摇着头,想要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疼,让人窒息的疼! 尖而薄的手术刀轻松地割开了皮肤,宋相思疼得瞬间冒出冷汗,她几乎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从伤口中汹涌而出,又被人用纱布草草擦掉。 不要,不要! 然而根本没有人会在乎她。 “别乱动。”那个声音说,“也该你体验一下了,当年我和笙歌过的日子……” 宋相思张口,想要呼喊,刀子却更快一步地分割了脂肪与肌肉,直到小腹的深处,在已满是疤痕的子宫上,又添上一道殷红的伤口。戴着医护手套的粗粝手指缓慢探进,毫不在意女人因为疼痛而陡然加重的呼吸,近乎粗鲁地在那一块柔软又脆弱的地方肆意探索,力道大到恨不得把这小小的宫室扯破! 难以言喻的冷和疼交融,宋相思几乎痛到麻木,眼泪不由自主地淌满了整张脸。她根本没有做过他说的那些事,为什么都没人肯听她解释! 终于,那只手找到了它的目标,短暂地抽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僵硬的机械,像摘掉一颗腐烂的果子一样,把一团软烂的东西,从她的身体深处摘取了下来。 又有人迅速接过缝针,开始一层层缝合。时间漫长的消耗,也不知道是麻药终于开始起效,还是失血太多她早已撑不下去,宋相思的眼皮越来越沉,黑暗似乎又在召唤着她…… 意识弥散间,她的耳边传来了一声冰凉的叹息:“扔了吧,又是个死的。” 死的?! 宋相思拼命地想要睁开眼,却依旧抵不过痛极后的身体深处传来疲惫,小脸一歪,昏厥了过去。 “滴——滴——” 呼吸机启动了,刀口一阵一阵的疼痛,仿佛把身体劈成了两半,宋相思睁开肿胀发烫的眼皮,愣愣地盯着头顶不算陌生的雪白天花板——自从半年前的那次实验事故后,她就被人掳到了这里囚禁起来。 作为一个活着的子宫。 一次、两次…… 她在心里默默计数,突然,门被狠狠甩开: “宋相思,你,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第2章 赔偿一个孩子 那是个像冰雪一样清寒的男人。他身材高大,面容俊美至极,左手上戴着一只手套。宋相思费力地喘息着,缓缓扭过头,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就不知不觉泪盈于眶。 展尽扬。 商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手段百出的展氏总裁。传说他曾失踪数年,归来后轻而易举地把展氏从破产的边缘,带上了新的巅峰。 同时,也是宋相思这辈子唯一爱的男人。 展尽扬仿佛没有看到宋相思眼睛里的哀求,他慢条斯理地走到床边,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个瘦弱的女人,俊美的面上,没有一丝怜惜。 “一个畸形,一个死胎。”他的口吻跟机器人一样冰冷,“如果下一次手术还不能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我就把你的子宫移植到笙歌身体里。” 原本还因为他的到来而稍微缓解的伤痛,听见男人残酷的话后,又变得更加剧烈。 看着宋相思黑瞳里溢出的哀求意味,男人平静斯文的外表,忽然被撕开一道大口子。 “宋相思,你没有资格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滔天的仇恨蒙蔽展尽扬的理智,男人大步的上前,永远戴着手套的左手死死扣住女人纤弱的脖颈,恶狠狠地盯着宋相思痛苦的表情:“宋家千金、医学天才?呵,如果让别人知道,你的美名是从小跟着个医学疯子、用无数鲜活的生命做实验才换来的,还会不会有人继续相信你?” 展尽扬面容有些狰狞,牙齿死咬着,仿佛要将面前的女人生吞活剥。 他恨,恨不能抽空宋相思血脉里的每一滴血,将她丢进最深层的地狱,践踏她的尊严!尤其是一想起自己在看到她专注实验的时候,居然还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心与心软,展尽扬更像是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 谁能想到,她专注做的所谓实验,居然是用笙歌当母亲的机会换来的?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了笙歌小腹上狰狞的伤疤…… 一想到这里,展尽扬的手上不由得更加用力。他看着宋相思憋得脸颊青紫,嘴巴无助的张大,心里蔓延的快意,一点点攀升。 没有、这些我都没有做过……喉咙被死死扼住,不要说为自己争辩了,宋相思几乎连呼吸都不能。可更让她难过的,是展尽扬眼中恨不得要让自己消失的浓浓厌恶。 他怎么能—— 宋相思觉得自己的心都似乎要被扯成碎片,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滴到了展尽扬的手背上。 展尽扬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了一样,狠狠地把宋相思甩到了墙角:“想死?别脏了我的手。” 猛烈的撞击几乎要让宋相思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她手脚发软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再一次被男人踩住了手背。宋相思吃痛地低呼了一声,头顶传来展尽扬冰凉的声音:“看来上次的药量还不够。” 说着,男人掐住宋相思的下巴,逼她张开嘴。灼热的体温透过手套薄薄的布料,几乎要烫伤宋相思的皮肤,苦极了的药水一滴不剩地灌了进来…… 朦胧间,宋相思似乎听见了展尽扬低低的声音: “一个月以后,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第3章 你不该有这种龌龊的心思 又是一个深夜,不见天日的昏暗房间里,隐约传来女人痛苦的低吟。 空气里满是食物变质腐败的味道,宋相思虚软无力地半躺在椅子上,身材粗壮的保姆掐着她的下巴,强行把滚烫变质的粥水灌进她的嘴里。 因为宋相思强咬着牙齿不肯开口,热汤洒落到她的下巴和颈间,被烫到通红的肌肤上,甚至燎出了一串可怕的水泡。 保姆见状,索性甩下粥碗,狠狠抓住她的长发,劈头就是两巴掌:“摆出这幅死人脸来气谁?你故意来磨我的是不是?” 宋相思根本无法躲闪。展尽扬给她的药是为了让她乖乖代孕而特意研制的,一旦服用,她不但不能说话,甚至连说话都做不到。保姆摩拳擦掌的正想再来一回,门外却走进来一个女人: “你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忍着痛楚,宋相思微垂着眼皮,仿佛没有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已经换了一个。 自从一个月前给宋相思灌了最后一回药,展尽扬就开始为推广新产品的事情奔波在外,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了。这栋豪华别墅里的主人,只剩下了号称“不计前嫌”“照顾”宋相思的—— 顾笙歌。 看着几乎要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宋相思,顾笙歌洋洋得意地端起保姆放在一边的碗,也不管宋相思是不是咬死了牙关,一股脑地全给她灌了进去。 宋相思被呛得拼命咳嗽,来不及吞咽的那些直接顺着她的下巴向下淌,灼烧着她的每一寸肌肤,染上酸臭的味道。而那些被倒进嘴里的,也几乎要把她的口腔烫得一片血肉模糊,浓烈的味道熏得人几乎要呕吐出来。 偏偏顾笙歌却像是没有看到她的狼狈一样,笑吟吟地从兜里掏出来一样东西:“看看这个,是不是很眼熟?” 宋相思咬着牙抬起眼,却一下愣住了。 是一条领带。 这条纯黑的领带,与展尽扬衣柜里其他的领带,没有丝毫分别。宋相思却知道,多年前,她曾偷偷在一条领带的隐蔽处绣上了展尽扬的名字,然后借口生日礼物,送给了他。 宋相思下意识地觉得,此时顾笙歌手里拿着的,就是这一条。 顾笙歌冷哼了声,从卧室的梳妆台里翻出针线包,声音透着浓烈的恶毒:“姐姐给尽扬绣的字可真是秀气啊,不如,你也亲自教教我?” 看着这个针线包,宋相思不由得一个瑟缩——这一个月下来,顾笙歌不知道多少次用里面的尖针狠狠折磨过她,现在她的指尖、手心,乃至被衣服遮蔽的位置,都还遍布着未愈的针眼。 然而,看着宋相思的这个动作,顾笙歌又笑了。她漫不经心地把领带扔到一边,抬脚碾过,从针线包里取出最尖利的那一根,在宋相思面前虚晃了一下。 “我真的很想用这东西戳瞎你的眼睛,但是,”顾笙歌露出了一个甜笑:“今天,我不会这么做。” 在宋相思又惊又怕的眼神里,顾笙歌扯下了她衣服上的一颗扣子,然后举起针,狠狠地向自己的指尖扎去: “宋相思,我今天就要你知道,你不该有这种龌龊的心思!” 第4章 有口难言也不过如此 “笙歌,你怎么了——” 门一下子被撞开,展尽扬冲了进来。 他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布满了惊慌失措,视线略过瘫软在椅子上、面色苍白的宋相思,落在了捏着食指摇摇晃晃站在一旁、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顾笙歌身上。 “尽扬……” 看见展尽扬出现,顾笙歌惊慌的躲闪着眼神,把手往身后藏:“你不是说后天才到家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展尽扬怀疑的皱起眉,还没来得及问,跟在他后面进来的保姆就气呼呼的告状: “先生!你可得好好管管宋小姐!顾小姐看她扣子掉了好心想要给她缝,可宋小姐拼命挣扎,害得顾小姐扎了手!还不停的骂着顾小姐!” 顾笙歌忙委屈的摇摇头:“尽扬,你别听阿姨多嘴,其实根本不痛的……” 展尽扬心疼的吻了吻女孩纤细的指尖,再看向宋相思的眼神,凌厉冰冷,让她心悸又心冷。 不,不是这样的! 宋相思拼命地在心底呼喊,根本不像她们说的,她是被冤枉的! 可展尽扬除了厌恶,根本不管宋相思有多心痛:“药失效了?” “可能是剂量不太多,刚才她还能够挣扎,嘴还能骂人呢。”保姆说,“先生您出现后,就立刻不吭声了。” “好,很好!”展尽扬大步上前,钢铁一样的手指,粗暴地掐住了宋相思的双腮。他眼睛通红,显得尤为阴郁可怖:“我一直就知道,你为了能达到目的,从来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既然这样,先灌一回药,再让你体会体会笙歌经受的痛!” 药片顺着喉咙和水,被粗暴地灌了进去。宋相思呛得眼泪都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狼狈不堪。她拼命摇着头,想要躲闪,但怎么能逃得过展尽扬那几乎要捏碎她下颌骨的力道? 喂完了药,展尽扬胡乱地把手往宋相思身上一擦,揽着顾笙歌退了出去:“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不介意打断你的手脚,反正……只要你还能怀孩子,就行了。” 门“嘭”地被摔上,断绝了宋相思的最后一条生路。 举着细针的保姆,狞笑着逼近了宋相思。她四肢发软,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保姆捻起长长的尖针,另一只手抓起了自己的食指,沿着甲片与指尖的缝隙,狠狠地插了进去! 宋相思发出了无声的惨叫。 十指连心,更何况那根足有半指长的尖针深深地扎进了她的血肉里,只留下最后一个小小的针鼻。 保姆似乎还觉得不足,又挑出了一根更细更尖的,对准了宋相思的另一只手指,再一次用力—— 鲜血像断了线的珠子,在宋相思的身边汇成一汪浅浅的血泊,犹带余温。可她的心却一寸寸地凉了下去。她还记得被人贩子送到那个疯子身边的时候,一直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明明那么温暖,还有悄悄被塞进她手心的那颗糖球…… 可如今,只剩下了一片触目惊心的冰凉。 第5章 听说你还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 宋相思自黑暗中,猛地惊醒。 闯进她眼帘的,是一张男人丑陋至极的脸。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挂在嘴角的口水,混着恶臭的气息,几乎要滴到宋相思的脸上,让她浑身寒毛直竖,惊恐得恨不得马上从这个男人身边逃离。 可是她不但四肢酸软、没有力气,身体深处还渐渐升腾起一股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燥热与空虚。她满头汗水,想起刚刚的那一阵刺痛,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难道这是…… “这,可是能够让你快乐的好东西。” 顾笙歌的声音蓦地从门口响起,宋相思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她站在树影婆娑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我挑了实验室里最烈的药……听说,你还没有尝过男人的滋味?我这也是为你好,让你先体验一把,我当年被你逼着、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在一群这样的男人身边辗转谋生的日子!” 巨大的愤怒和屈辱,瞬间涌上了宋相思的心头。 在药物作用下变得滚烫的血液激流着,她怒目欲裂,用力到脖子上的青筋都显现出来,恨不能立刻就将顾笙歌生吞活剥。 这个眼神,无疑惹怒了顾笙歌,她快步上前,“啪”的一巴掌就甩到了宋相思的脸上。 “怎么,你还以为你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宋家大小姐?”顾笙歌一把扯住宋相思的头发,冷笑道,“实话告诉你,曾经辉煌的宋家,现在早就不存在了!你这个所谓的‘千金小姐’,现在狗屁不如!” 女人的话冲击力不亚于铁拳,一句接一句,砸的宋相思甚至都忘了愤怒。 怎么可能? 宋家是何等庞然大物,哪怕是被公认为天纵奇才的展尽扬,对上宋家,也要仰而视之。 顾笙歌却得意地笑起来,她直接从床头柜旁抽出一张存放许久的报纸,甩到了宋相思的脸上:“宋相思,别想着自欺欺人了,你的宋家,早就在你被尽扬囚禁后的第二个月,就土崩瓦解了!” 报纸上的灰尘很多,呛得宋相思都不由得咳嗽起来。可她顾不了那么多,手脚发软地捧着报纸,屏住呼吸才看了几眼,女人眼里的坚定不移就瞬间崩溃。 怎么会……这样?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曾经如日中天的宋家忽然被爆出偷税漏税,旗下产品原来也全都抄袭的别人的配方。宋相思的父亲被人逼到跳楼自杀,她一向温婉娴雅的母亲,也不堪受辱,追随而去。 “我还以为所谓的宋家有多么坚不可摧,我只不过就是给尽扬吹了吹耳边风,说当初迫害他、又害得我下场如此凄惨的幕后真凶,就是你们宋家,他就按捺不住的出了手。不过,你也别恨他,毕竟真正害了你们一家的人,就是你! “你若是知道好歹,乖乖就范,我或许还能给你一个全尸……” 看着宋相思被惨烈的现状刺激的双目赤红,牙齿都要咬碎的样子,顾笙歌心里爽快极了,可她的威胁还没有说完,在下一秒就变成了惨叫—— 第6章 顶替了你的位置 只见原本活死人一样瘫在那里的宋相思突然暴起,连带着那个拖着一条断腿的男人,也被这巨大的力道撞到了地上。她因为药性而汗湿的面颊贴着乱发,漆黑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顾笙歌。 顾笙歌慌了,为什么她忽然能动了? 那明明应该是……一个不那么好的猜测,瞬间浮上了她的心头。 可眼下已经容不下顾笙歌胡乱猜测了。 现在的宋相思,居然有了力气从床上踉跄地滚下来,跌跌撞撞地扑倒了顾笙歌,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双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顾笙歌,最该死的人,明明是你!你对医学一窍不通,居然还敢剽窃我的研究成果,向尽扬邀功,在他面前泼尽我的脏水……你是怎么沦落到那个下场的,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我怎么沦落到这个下场的?”宋相思久卧在床,仅仅凭借着一时的爆发于顾笙歌的不备,才能够暂时占据上风,就连顾笙歌都知道这个事实,因此她越发有恃无恐,余光瞥见那个身材佝偻枯槁的男人越靠越近,拖长了声音道: “因为,我顶替了你的身份啊——‘47’号!” 一个响雷,陡然在宋相思的头顶炸响。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顾笙歌,连手上的力道何时松开,都不曾注意。思绪再次被拉回那个阴暗的实验室,递给她一颗糖的男孩、因为饱受实验而变形的丑陋怪物、偷偷刻在床板下的“47”与“21”这两个数字…… “你、你居然是……” 宋相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她就被顾笙歌掀倒在了地上,而那个恶心的男人,居然也靠近过来,抓住了她的脚腕。 顾笙歌轻笑着爬起来:“你逃不了了。” 为了能够让宋相思露出最不堪、最肮脏的一面,顾笙歌不仅给宋相思做了注射,就连外面那个残疾丑陋的男人,也吞下了与那如出一辙的药物。 一想到很快,宋相思就会跟这样卑贱的人交缠在一起,顾笙歌就觉得很痛快。她饱满殷红的嘴唇微微弯起,正想退到安全的位置,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道,扯住了她的一条腿。 顾笙歌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经一个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额角撞到了地面,顿时血流如注。然而此时的宋相思根本就顾不上这些,她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一股力气,硬生生把顾笙歌推向了那个抓住自己的男人。 男人手上被砸,惨叫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宋相思连忙抓紧这个机会,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冲出了门。 然后关门、反锁,一气呵成。 房间里面先是传来顾笙歌惊恐地尖叫,而后,逐渐变成了哀求、反抗和对男人的咒骂……没过多久,男人疯狂的低吼声和顾笙歌的哭嚎就响起来,像是刺耳的催命曲,让宋相思抽取所有的力气,无力的顺着门瘫坐了下去。 在意识失控的最后一秒,宋相思看见的,居然是一脸暴戾的展尽扬。她不由自主地靠过去,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尽扬……” 第7章 要一个完整的宋相思 “啊——” 黑暗潮湿的陋室里,传来了宋相思无助的惨叫。 她的双臂从背后被绑缚住,连在一根从屋顶垂下来的绳子上,整个人被高高吊起。雪白的衣衫已经褴褛,布满了或深或浅的血迹。而这血迹甚至沿着她的双腿蜿蜒下来,在地上汇成了一滩已经凝固的暗红。 又是一鞭,重重地抽打在她身上。 隐没在黑暗里的男人双眼赤红:“宋相思,我说过,我不介意毁掉你身上的任何一个部位、取走你的任何一个器官,只要你还活着——不,只要你的子宫,还能用。 “已经没有下一次的手术了。等笙歌的身体恢复,我马上就要把你的子宫移植到她的身体里!” 笙歌……又是顾笙歌! 那一天,在把顾笙歌跟那个恶心的男人锁到一起之后,宋相思身上的药性也已经达到了巅峰。在她以为自己会因为血脉偾张而死去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展尽扬回来了。 然后,她不由自主地扑了上去……却也因此,拖延了拯救顾笙歌的时间。 宋相思还记得门最终打开的时候,顾笙歌眼中含泪,深情地看着展尽扬,布满血污的面容是那么可怕,甚至连身上都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可她张了张嘴,说的是: “别怪……相思。” 这句解释,如同导火索,彻底引爆了炸弹。 宋相思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被展尽扬亲手灌进了苦涩的药丸,扔进了这间位于别墅最底层的密室里,夜以继日的折磨与鞭打。展尽扬仿佛要把顾笙歌受过的伤害,全数还在宋相思的身体上一样,就连他用的鞭子都精心挑选过,带着尖锐的倒刺,能够是轻而易举地穿透她的肌肤,却不会要了她的命! 看着被吊在房顶的女人已经渐渐没有了声息,展尽扬松开了手里的鞭子,走到墙边,扳动了一个机关,宋相思随即被缓缓地放了下来。 刚一软软地落到了地上,女人就好像没有了安全感一样,自动蜷缩成了一团。她的脸上还沾着血,秀眉微蹙,嘴唇微张。看着这样的宋相思,展尽扬心中却如遭雷击,这个姿势—— 他的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张已然模糊的小脸。 那个跟他一起被送到那个神经病那里的可怜女孩,在倦极睡去的时候,也仿佛是这个模样。她甚至会不由自主地把手凑到嘴边,咬住指尖,模样娇憨又可怜。 是这个女孩,在展尽扬因为实验的副作用,而陷入黑暗时,陪伴在他身边,悉心照料、还时不时地逗他开心;也是这个女孩,在他在毒素的作用下变成怪物、几乎随时都会爆体而亡的时候,勇敢的站出来,代替他,被推进了实验室…… 展尽扬心中一动,他仿佛被那双沾血的、苍白的嘴唇蛊惑,不由自主地俯下身来…… 而这个时候,谁都没有发现,门外的阴影里,还藏着一双怨毒的眼睛。 …… 空荡的足音,最后停在了走廊的尽头。 女人掏出手机,娴熟地拨打了一串号码: “手术尽快,记住了,我要一个完整的宋相思。 “没错,我煞费苦心培养了这么久的心血……可不能现在,毁于一旦啊。” 第8章 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 展尽扬沉默地关上了门。 门内是沉沉睡去的宋相思。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居然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 “尽扬。” 展尽扬蓦地停住了脚步,看着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一脸惨白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心虚。 “尽扬,”顾笙歌向他展露出一个楚楚可怜的微笑,“我……我来找你,就听到……既然,既然相思这么抗拒你碰她,那就不要勉强了。我恢复得很好了,我们马上做手术吧。” 展尽扬拧起眉头,忽略掉心里的那一点不自然:“笙歌,我不希望你勉强,你若是恢复不好,完全可以用人工子宫……” “怎么会呢?”顾笙歌连忙打断,“尽扬,我还想要真正的拥有一个我自己血肉凝聚的宝宝,这样才能更直观的让宝宝感受到我们的爱……” 展尽扬沉下目光,他知道,当年顾笙歌被卖到夜总会以后,就被迫做了那种营生,在长久的虐待后,已经不能生育了,更何况之后宋相思在她身上进行的实验,更是让她彻底摘除了子宫。 可是,想要与爱人共同抚养一个孩子的心意,他也能够理解。 也正是因此,展尽扬才费尽心思,让宋相思不断人工受孕。 这既是替顾笙歌报仇,也是想遂了她的心愿。 “难道……你不想跟我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吗?”顾笙歌小心翼翼的问。 “怎么会。”展尽扬敷衍的牵了一下嘴角,把顾笙歌搂在怀里,“既然你决定了,明天,我就安排人为你手术。” 顾笙歌心满意足的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得意的睨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黑暗里,宋相思慢慢地松开了手。她的掌心,因为方才太过用力地攥住,已赫然变成了一片鲜血淋漓,可她根本不敢哭出声来。就好像回到了当年在那个医学疯子的实验室里的时候,她缩在硬邦邦的床上,听着旁边的男孩女孩们被拖走拉去做实验的动静,只能含着泪,舔着少年展尽扬偷偷塞给她的糖。 可当年的那颗糖已经在她的嘴里化尽了。 甜味之后,只剩下了一片痛彻心扉的苦涩。 隔日,进行移植手术的医生就被展尽扬召来。 “笙歌,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席柳白。你别看他行动不便,他可是是医院里面最年轻的院长,我敢说世界上没有人的医术比他更好。” 展尽扬拍了下身旁年轻男人的肩膀,语气里难得的带了一丝兴奋。 鲜为人知的是,席柳白与他的友谊,其实诞生在疯子的那间实验室里。后来他们从疯子手中逃脱之后,又一起长大成人,情谊深厚,恨不得彼此能以后背相交。 不过展尽扬想了想,还是把这段他们三个人共同的过往,吞了进去。 不知道为何,他竟让不想让顾笙歌知道这段往事。 而顾笙歌心里果然也没有别的想法,她挽着展尽扬的手,娇声打了一句招呼: “这就是席院长啊,果真是年少有为,长得也帅。” 席柳白礼貌性的点点头,抬眸看见顾笙歌的一瞬间,表情却在刹那间,凝滞了。 第9章 迎面破来的硫酸 “怎么?”展尽扬捕捉到了这一瞬,不由得蹙眉。 “没怎么。”男人瞬间反应过来,轻笑了几声,“嫂子太漂亮了。” 听得出这是玩笑话,展尽扬勾了下嘴角,示意席柳白跟着自己:“供体在下面,跟我去看看。” “好。” 席柳白镇定的跟上去,却没有人注意,他陡然变得复杂的眼神。 在昏暗逼仄又潮湿的小房间里,席柳白第一次见到了宋相思。 那个漂亮清灵,但却又充满惶恐的瑟缩在墙角的女人。她已经瘦的只剩下巴尖尖,神情恍惚,像只害怕的猫一样蜷缩着。 可一看见展尽扬,宋相思空洞的眼睛就慢慢有了神采,紧接着,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手术在即,她一大早就被再一次灌进了大量的药物,现在连维持最简单的清醒,都很困难了。 展尽扬仿佛真的只把她当成了一个死人,只要生命体征还在、只要最重要的子宫还在,连她会不会因为服药过量变成个傻子,都毫不在意。 就算这样,在她闪烁着泪光的眼神里,哀求还是那么清晰。就连席柳白这个不清楚其中事情的人都能够看出,宋相思仿佛在说:求求你,我不想手术……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家庭、爱人,现在连做母亲的资格都要剥夺!明明她没有做过那些坏事,却为什么要接受无端的责罚? 展尽扬的心中忽然传来一阵空虚,仿佛只要自己做下了这个决定,自己就会永远失去眼前的这个女人——这种莫名的难过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吞噬掉他所有的思想。 强行按捺下脑海里的念头,展尽扬看向席柳白: “我跟笙歌想要孩子的念头都很紧迫,手术尽快展开。” …… 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检查结果显示,现在的宋相思和顾笙歌两个人,都不太适合接受手术。 她们一个严重营养不良、另一个重伤还没痊愈,贸然动手,成功率只怕不到三成。 这多少让宋相思在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添了不少惶然。 短暂的时间里,展尽扬和顾笙歌是都不会来找她了。可是她又能去哪里呢?家没了、爱情也没了,就连自己的事业,都毁于一旦。更不要说展尽扬就在这里——哪怕陪在他身边只是饮鸩止渴,宋相思觉得,她也甘之如饴…… 门被轻轻敲响。 宋相思收回了思绪,垂下眼睛,轻轻道:“请进。” 闯入她视野的,是一件白大褂,语气难辨:“相思。” “柳白哥。”宋相思眉眼微弯,漾出一个笑:“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我。” 席柳白看着裹在并不合体的病服里、虚弱得几乎马上就要消失的女人,皱着眉,刚想开口,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喧嚣:“展总小心!” 宋相思心里一跳,扑到窗边一看,只见楼下展尽扬正痛苦地捂着眼睛,而另一个声音大声嚷了出来:“是硫酸!硫酸泼进总裁的眼睛里了!” 第10章 他成了瞎子 一时间,男人隐忍剧痛的呻吟声,还有保镖愤怒地嘶吼,都交融着冲进宋相思的耳朵里。 地下乱作一团,宋相思看着展尽扬捂着眼睛躬起脊背,那瓶硫酸泼向的,好像是她的心脏那样痛,“尽扬!” 门被“嘭”地摔上,反弹在墙壁发出巨响。 屋里,席柳白的身影已经消失,只剩下脚步凌乱紧急踏在走廊上的回音。 宋相思强撑住恍惚的神情,不断地祈祷着展尽扬平安无事,不顾虚弱的身子,大步的跑向屋外…… …… 坐在长椅上等待着手术结果,宋相思真切的感觉到了热锅上的蚂蚁是什么滋味。 煎熬,紧张,害怕,担忧,五味杂陈。 她无助的互相摩挲着双手,无论怎样,都无法忘掉展尽扬在楼下,那痛苦不堪的背影。 明明展尽扬误会她,甚至残虐她,可宋相思都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心疼那个自己深爱着的男人。 尤其,宋相思想到,刚才硫酸泼向的依稀是展尽扬的眼睛…… 宋相思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展尽扬时,就像被蛊惑一样,一下子溺毙在他好看的双眼里。 那么澄澈清明,形状像是微扬的桃花,虽然总透露着冷淡和防备,可比千年古潭更容易让人沉沦。 尤其是他消除所有警惕,带着笑意的时候,是那么温柔。 宋相思曾经无数次的甜甜幻想,要是他漆黑的眼瞳里有一日,会含情脉脉的倒影自己的脸庞该有多好? 可…… 想到男人会再次湮灭光明,宋相思痛得捂住心口,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哗——” 手术室的门被拉开,宋相思好像拾起唯一一缕阳光,期许的站起身。 可出来的,却不是席柳白,而是两个护士。 “哎,真可惜,那么帅气的男人,居然就变成了一个瞎子!” “没办法啊,你没听席院长说,硫酸泼进眼里面了,要想痊愈华佗在世都不可能了。” “也是没办法,听说很多人反对人工子宫技术,据说还有因为这个,住院了的……” 瞎子?! 来不及听后面的话,全身的血液都被冷得停滞,宋相思重重的摔坐回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摇摇头,“这……这怎么可能?” 上天,真的会这么残酷? 展尽扬饱受折磨,遭受了那样的挫折,好不容易才能从黑暗里面脱身,刚刚承接了世界的美好不过几年,上天却又要那么残忍,把他重新打入地狱? 宋相思挣扎着不肯接受,看着护士们惋惜的表情,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 “尽扬——” 走廊上突然出现的身影,让宋相思大惊失色,胡乱的找了旁边空着的办公室躲进去。 顾笙歌顶着憔悴的脸出现在走廊上,跌跌撞撞的奔向手术室,不断的拍打着紧闭的门,“尽扬,你快出来,告诉我你没事!” 显然,女人刚得到消息赶来,娇俏的脸哭得妆都有些花了,看起来很是惹人怜惜。 她这副样子,再加上躺在手术室里面的展尽扬,多么想一对凄楚的怨侣? 宋相思强忍着内心的苦涩。是啊,对于展尽扬来说,自己根本不过是个让他恶心的女人,或者是供体。 只有顾笙歌才是让他承认的未婚妻。 只有顾笙歌才有资格,名正言顺的呼喊着展尽扬的名字等候他,并且守在男人身边嘘寒问暖,看护陪床。 门再度拉开,发出细微的声响,搅动着两个女人的心。 “席院长,尽扬他怎么样?严不严重?”顾笙歌急切的围过去。 仿佛经历了生死搏杀,席柳白鬓角湿透,疲惫的眉头紧拧,无力得摘下口罩,摇摇头。 “尽扬的双眼被硫酸泼到,由于液体浓度太强,我们就算最快速处理也已经给视网膜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视网膜……” 顾笙歌顿时惶然,“那尽扬他岂不是……成了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