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棺材 我叫何乾,打小就不知道我爹妈是谁,因为我是我爷从坟地边上捡的。  听村里人说,我爷当时捡到我的时候,对生我弃我的父母破口大骂,将孩子丢在坟地边上也只有缺心眼的父母才能做出来。   我爷说我阴气重,所以干脆以取乾坤首字以压阴气,给我取名何乾。   我们这地处偏远,所以人死身土葬的旧习俗依旧没改变,我爷就是靠着这个习俗,凭借一手打棺的好手艺养活了我!   我爷卖了一辈子棺材,十里八乡那都是有名的,谁家出丧事,那肯定是要请我爷去的。   所以我打小就很崇拜我爷,也跟着他学了一些粗浅的本事。   在我们这行,有个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那就是打棺必抬棺,抬棺必下葬!   这句话说的啥意思呢,就是说,打棺材的人,那么一定要负责抬棺,而且还要陪死人下葬。   这个陪死人下葬,不是抬棺人陪死人入棺,而是在棺材入坑后,抬棺人要亲手钉下主棺钉。   所以,十里八村的,谁家要是死人了,来我家买棺材和丧葬用品,爷爷都会忙活好几天,我打小就给我爷打下手,不过他只是教给我这些本事,却没让我亲自尝试过,说我还不到时候。   爷爷说干这一行有诸多禁忌,三大禁忌不能犯,   其一,自尽之人不打棺。   其二,冤死之人不打棺。   这其三,我每次问道,爷爷都严肃的摇摇头,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记住,那就是,红事变白事,坚决不打棺!   打棺材赚钱,赚很多钱,比花圈寿衣什么的要多得多。   可是但凡触碰了任何一条禁忌,就算给再多的钱,也不打,宁愿饿死都不打棺。   用爷爷的话来讲那就是:有命赚钱没命花,死后都不得安宁。   我那时候不懂事,有话说得好,好奇害死猫,我小时候对这三条禁忌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便问爷爷。   爷爷倒是给了我解释。   说第一条禁忌,自尽之人不打棺,人死之后都是要去阴曹地府报道,根据生前功过德损。转世投胎,而自尽之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珍惜,还转什么世投什么胎,这种人连阴曹地府都不收,死后只能化作孤魂野鬼。   说第二条禁忌,冤死之人不打棺,人若是含冤死去,饱含怨念,执意不去地府投胎,那么入土也不会为安,死后只会变作厉鬼,逗留人间,不达执念不罢手。   至于第三条禁忌,红事变白事,坚决不打棺,不管是新郎还是新娘。我多次问爷爷都不得而知,最后把爷爷问烦了,直接给了我一巴掌,问我“疼不疼?”我含着眼泪说“疼”,爷爷只是摸着我的脸说“你给禁忌之人打棺,比这还疼!”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问了。   时光荏苒,转眼间我已经跟爷爷相依为命十八年了,爷爷这才让我看棺材铺。   但爷爷有一点,就是从来不让我私自动手,不管是碰尸体,还是打棺材,我从来都是给爷爷打下手,却从来没有自己干过一次。   生活中,大部分人都不会和棺材铺的孩子走的太近,都很忌讳这类职业,所以我一直都没有交心的朋友,幸好爷爷在村里地位很高,我才没有受欺负。   虽说不像其他人的童年富有乐趣,但生活倒也平静安稳,我也早就习惯,最重要的是这手艺能赚钱。   生活一向风平浪静,一直到那一天,我私自给别人打了一口棺材,彻底改变了我的一生,如果知道后果会那么严重,我宁愿死,也不会去打那口棺材!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阴雨天,天气一直是灰蒙蒙的,看不到阳光,我像以前一样,早早地来到铺子开门营业。   干这个,做得是死人生意,只有人死了,我们才有钱赚。   那天和以往差不多,一整天都无人问津,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就准备关上铺子回家休息。   哪曾想,店门刚关一半,就有一只手伸进来,吓得我赶紧松开大门,抬头一看,原来是赵二叔。   赵二叔倒腾粮食,会赚钱,经常往县城跑,在村里也算是个名人,在我们村,除了村长,就属他说话好使。   赵二叔今年三十多岁,曾娶过一个婆娘,在几年前,他媳妇连个后代也没留下便撒手人寰,也不知赵二叔是为情所困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找一个。   一看是赵二叔,我赶紧侧身示意他进屋坐,并从桌上拿起一盒玉溪递给他一根,我不抽烟,这是特意给客人准备的。   顾客是上帝嘛,虽说我不信上帝,但总得顾及着生意。   赵二叔并没有进屋,只是在门口站着,接过我的烟,点着了深吸一口,眉宇间满是忧愁,开口问道:“乾子,你爷爷呢?”   我想也没想,随口答道:“爷爷去隔壁李庄给人家办白事去了。”   赵二叔脸上忧愁更甚,追问道:“那你爷爷啥时候回来。”   我寻思了一下,道:“最快也得三四天吧。”   “三四天?”赵二叔皱起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不明所以,试探道:“二叔,咋了,出啥事了?”   赵二叔抿了抿嘴唇,开口道:“李二蛋死了。”   我有点愣神,问道:“哪个李二蛋?”   赵二叔扔掉烟屁股,说:“就是咱村那个李二蛋。”   我惊讶的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李二蛋今年才二十多岁,年纪轻轻的棒小伙,为人朴实能干,就是靠这老实性子,通过媒婆给介绍,娶了个漂亮媳妇,这咋说死就死了?   赵二叔叹了口气:“误食了农药……”   我摇摇头,道:“真是可惜了。”   赵二叔看着我说:“二蛋媳妇托我找你爷爷打一口棺材,村长找来风水先生,日子就定在明天,你爷爷偏偏不在家,真是赶巧了……”   说罢,又看着我,盯的我有点发毛,只能又递过去一支烟,赵二叔没接,开口道:“乾子,要不你来打吧?”   “我?”我遗憾的摇摇头:“爷爷不让我私自打棺。”   赵二叔继续道:“那是你爷爷不放心,但人终究得有个第一次啊,还是说你爷爷的本事,你没学到家?”   这下我无话可说了,稍微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应下来,接过赵二叔递过的纸条,上面是李二蛋的身高等信息。   说实话,我早就想自己打棺了,跟爷爷十八年,打棺的手艺早就像吃饭喝水一样信手拈来,但爷爷一直不让我自己打,这不是信不过我么,这下好了,爷爷不在家,村里死了人,这个担子我不挑,还有谁能挑?   再说了,给李二蛋打棺也不犯忌,不是冤死不是自杀,更不是洞房花烛夜一命呜呼的,三条禁忌没碰一条,误食农药最多算个横死,祖师爷可没说不给横死之人打棺。   想到这里,对于这次自己打棺,我更有信心了。   一般人家的棺材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就好比谁家老人年纪大了,儿女就会提前来打一口棺材放在家里备着。   像李二蛋这种横死之人,一般都没预备棺材,而且哪个二十多岁小伙子会给自己预备棺材的?那不是咒自己英年早逝么。   这种横死之人的棺材,最好不要拖延时间,没有棺材,尸体没处存放,灵魂就不能安息,不是有句话说得好么,灵魂无处安放,所以选择流浪,这死人要是流浪起来,可就出了乱子了。   材料都是现成的,木头也是之前做好的,我泡了一壶茶提神,准备熬个通宵把这棺材打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打棺,所以格外认真,终于在深夜的时候,棺材打出来了。   所谓死者为大,赵二叔连夜找人把这棺材抬到灵堂,让李二蛋入殓,我则回家睡觉。   我们这里的习俗是下午才下葬,作为打棺人,我自然是要负责抬棺的,一想时间在下午,我早上就直接没去铺子,一直在家里睡觉   可是还没到中午饭点的时候,赵二叔就火急火燎的把我从床上拎起来。   “乾子,出事了!” 正文 第二章:落地棺 我一听这话睡意全无,瞬间清醒过来。  这虽然是我第一次自己打棺,但打棺手艺早已烂熟于胸,每个步骤查无遗漏,怎会出错?   难不成是出鬼了?不会!那李二蛋禁忌三不沾,为人忠厚老实,连我这跟他没什么交集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就算横死,也怪不到别人头上,就算他真的变成鬼,也不会害人啊。   而且这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时间却不容我多想。   我赶紧穿好衣服跟着赵二叔来到灵堂,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二蛋媳妇一身孝服在一旁泣不成声。   中间是村长和风水先生,见我来到,众人让开道路,倒不是说我地位有多高,完全是给我爷爷面子,毕竟这十里八村的就我一家棺材铺,爷爷的名望还是很好使的。   村长招呼我一声,对一旁的风水先生说道:“这就是我和你说的何乾,棺材就是他打的,他爷爷何明打了一辈子棺材了,手艺不得了……”   村长转过头来对我介绍道:“这是张大师,会看风水,那眼力在县城都赫赫有名的。”   我跟张大师问了个好,这才得空看向灵堂,虽说布置的匆忙,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牌位,香案,蜡烛,三尺桌,贡品,旁边还摆着花圈,什么都不少。   我转头看向村长,问:“怎么回事?”   开口的是赵二叔,对着我们三人说道:“昨天夜里,我带人从乾子那搬来棺材,然后把尸体入殓,按照乾子告诉我的,用皮带横绑三道竖绑两道,什么都没发生,今早上我带着花圈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二蛋媳妇在灵堂昏过去了,棺材下面有一滩血。”   一听这话,我们立刻走进灵堂,在这大中午头太阳正毒的时候,一进灵堂,竟然感受到一丝冰冷,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我以为是错觉,并没有在意,只当是灵堂里阴气重,但是瞥了村长他们一眼,发现他们表情有变,恐怕不止我自己感受到了。   走近一看,棺材下面果然有血迹,鲜血顺着缝隙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已经积了一滩血红。   我心中大惊,棺材出血,这是大凶之兆啊!   这兆头的危险,堪比禁忌!   心中掀起波澜万丈,我却强做镇定,看向风水先生,道:“张大师,您怎么看?”   张大师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应该不是棺材的问题。”   好么,这张大师倒是个直来直去的主。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也放下了一半,只要不是棺材的问题就好,不过不管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这血棺可就在眼前摆着,总不能当看不见吧。   这事我没遇到过,爷爷此时又不在,我也不敢私自定夺,我已经开始后悔昨天私自打棺了。   我想了想,还是问道:“张大师觉得应当如何解决?”   谁知张大师听完我的话直接走了,头也不回,潇洒的留下一句话。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下完了,爷爷不在,大师走了,留下一句谜语,现在就剩我这么个刚出山的雏儿了。   赵二叔和村长面面相觑,一齐看向我。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丝想法,赶紧看向赵二叔,正色道:“二叔,李二蛋到底是怎么死的?”   赵二叔闻言一愣,脸上随即浮出委屈掺杂着愤怒的混乱表情,开口道:“乾子,二叔还能骗你嘛,误食了农药。”   村长也跟着向我解释:“乾子,这事谁敢开玩笑,而且李二蛋的为人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么老实的人,从来没听说过和谁结过梁子。”   村长都这么说,我也只能相信。   但这血棺……我摇摇头,心想着只能等爷爷回来处理了,当孙子的实在是没本事,手艺没学到家就给人家打棺,到底还是出了问题。   我想等爷爷回来,但是别人不想等。   赵二叔说话了:“乾子,我看咱干脆下午把这棺材下葬,流血就流血,不管他就是了。”   我大惊:“这怎么能行?血棺乃大凶之兆,放任不管直接下葬?怎能如此儿戏?”   村长也说:“乾子,没啥事,那张大师是个狗屁大师,啥都不懂就乱他娘放屁,依我看,咱就按规矩下葬,有啥问题,叔顶着!”   得!刚才还把人家张大师夸得赫赫有名,人家前脚刚走,现在后脚就狗屁不如了。   我摇摇头,冲着两个叔说道:“二叔,村长,这血棺我活了十八年都没见过,就这么下葬肯定不行,还是等我爷爷回来再说吧,血棺邪乎的很,弄不好,很多人都会有危险的。”   我正想再劝这俩叔,旁边二蛋媳妇听到我们的对话,直接就哭着到我面前,眼泪掉的是梨花带雨,哽咽道:“乾子,二蛋的命够苦了,老早就没了爹娘,这年纪轻轻就去了,婶子求你了,让二蛋入土为安吧。”   我正要摇头,二蛋媳妇见我还要拒绝,竟“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支吾道:“婶子求你了,把二蛋下葬吧,让他转世投胎,别再受苦了……”   我赶紧扶起二蛋媳妇:“婶子你咋能跪我,这不是折我的寿嘛。”   二蛋媳妇的下跪自然引起了周围村民的注意,听到我们的对话,看二蛋媳妇哭的那个惨,纷纷帮她说话。   “乾子,听你婶子的。”   “让二蛋下葬吧。”   “乾子帮帮忙吧。”   ……   我一下成了众矢之的,完了,这下没法子了,我有心拒绝,但是此刻的状况怎么说得出口?   见我点头,二蛋媳妇这才起来,村长和赵二叔张罗着找人抬棺。   我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   很快,赵二叔就找齐了七个小伙子,加我正好八个人。   抬棺,在各个地方有很多称呼,内行称之为抬棺八仙,有的叫把棺,也有叫抬重的。   想必很多人都见过抬棺那一幕,但很少有人知道,抬棺可不是光有一股子力气就行了,这其中的规矩和禁忌不必打棺要少。   首先就是和打棺一样,冤死、自尽、红事变白,这些人的棺不能抬   然后就是抬棺路上不能停,不能说沉,重,一类的词汇。   一般都有俩人带着长凳跟着,有的时候下葬地点路途遥远,长凳放棺,方便抬棺人歇脚。   一队八个人,有的地方十六人,或者二十四人,但是最少八个,队伍中分工明确,资深的人掌管棺头,再往后便是棺心和棺尾。   以往都是爷爷掌棺头,今天爷爷不在,只能是我。   我回家拿了包袱,里面都是吃饭的家伙。   我在灵堂对着李二蛋的牌位磕了三个头,嘴里念道:“李叔,你安心的走吧,婶子全村都会帮衬着,家里不会有事的。”   说罢,我撒了满满一地的纸钱。   八个抬棺人就位,一齐发力,我低喝一声。   “起~上肩!”   棺材稳稳的被我们扛上了肩头。   我长出一口气,大声喊道:“东山屯李二蛋,生于庚戌年,甲申月,己卯日,死于乙亥年,壬午月,丁丑日,为人朴实,与人结善,奔赴黄泉,转世投胎,纸钱开路,见怪莫怪!”   说着,前面开路的二蛋媳妇把一把纸钱撒向空中。   话音刚落,我迈开了第一步,随即肩头猛然一沉,带的我一个趔趄,随着一声轰鸣,我的肩头也轻快了。   我闭上了眼睛,脸色惨白,嘴唇都被我咬出了血。   棺材,落地了! 正文 第三章:再次落地 棺出血,龙架断,棺落地,我的心已经不再悬着了。  因为已经碎了!!!   我现在无比后悔违逆了爷爷的意愿私自打棺,这件事的发展远远超出了我的控制。   我甚至已经脑补了爷爷发怒打我的情景……   这些年学的东西此刻竟丝毫用不上。   在这时我的脑中竟然想到这么一句话: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我跟着爷爷学艺十八年,第一次自己打棺抬棺竟然接二连三发生不祥之兆。   不用看我都知道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跟死人脸差不多。   棺材落地,家宅不安。   这是抬棺的规矩,棺材从灵堂上肩,一直到墓坑下葬,中途是不能落地的,就算抬棺人要歇脚,也要把棺材放在预备好的长凳上。   棺材落地,无论是人为还是意外,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不但死者家宅不得安宁,包括抬棺人在内都有霉运。   可是这李二蛋的棺材,刚刚上肩,一步还没迈出,龙架就断了,棺材重新落在了灵堂的地上。   我扛棺头还好些,身后扛棺心的直接摔了个七荤八素,差点被压在棺材下面,这要是被砸到,别的不说,半条命保准是没了。   棺材落地,要么是死者有执念未消,不愿离开人间,要么是死者自己选了下葬的地方,就要在这入土,无论因为什么,都应该就地挖坑下葬。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龙架刚上肩棺材就落地了,我可从来没遇到过,但明显不可能在这里立墓,哪有在村子中间立个坟的,周围还住人不?   像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就用死者生前的东西在这里埋下,立个小坟,也是依了死者的意愿,就算在这里入土了。   二蛋媳妇在棺材前面一直哭:“你这死鬼,生前那么老实,怎么死了反倒不安稳……”   我问道二蛋媳妇:“婶子,二蛋叔有什么遗愿吗?就是生前特别想做的事或者特别想要的东西?”   二蛋媳妇想了想,仍然抹着眼泪:“没啥,他一向老实巴交的,哪有什么遗愿,而且他这人话少,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真有啥想要的也不开口。”   我让二蛋媳妇回家拿了一套李二蛋生前穿的衣服,准备在这里挖个坑,给李二蛋立个衣冠冢,也算了了他的愿。   我点了三炷香,向着棺材拜了拜,跪下磕了三个头,念道:“二蛋叔,人死已去,任何执念都是一片浮云,终会化作泡影,回头找个大师来为你诵经千百遍,好好超度一下,下辈子投个好胎,长命百岁,荣华富贵。”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所有人都知道棺材落地不吉利,村长黑着一张脸,赵二叔看了看断了的龙架,满脸气愤的冲着身后刘木匠就骂。   “老刘,钱不是这么赚的,你看看这抬杆,里面都松了,死人的龙架你都敢滥竽充数,有你这么干的吗?”   我闻言一愣,走近看了看断裂的龙架,果然,手指一碰都能划拉下来木屑,别说抬棺了,往地上一砸都能碎成八截,这要是不断才叫稀奇。   一听是龙架有问题,周围的人顿时长出一口气。   凡是跟死人沾边的,谁不害怕?更何况是血棺落地这多少年难得一见的邪门事。   我摆摆手示意赵二叔消消气,让他稍安勿躁,冲着刘木匠说:“刘大爷,抬杆不好是对死者的大不敬,你赶紧再拿个好杆过来,给二蛋叔道个歉,二蛋叔是老好人,你跟他说几句好话,估计他就不跟你计较了。”   刘木匠此时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听了我的话赶紧回去找了个好杆过来,也顾不上辈分,直接跪在棺材前面磕了三个响头,嘴里支支吾吾的说着对不起。   这时候二蛋媳妇也回来了,我让人就地挖了个坑,把李二蛋的衣服叠好放入,拿了一个纸人,写上李二蛋的生辰八字,压在衣服上,填土,用铜钱压着一张黄纸盖在衣冠冢上。   我在地上撒下一把纸钱,这衣冠冢就算立好了。   这次我仔细检查了一下扛杆,没问题,结实得很。   重新架上龙架,八仙就位,我还是喊道:“上肩!”   八仙一起发力,龙架再次扛上肩头,我小心的迈开第一步,并没有什么异变。   身后的抬棺人也小心翼翼的挪动着步子。   我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一些,也许真的是龙架出了问题,无论如何,现在已经没事了,就是不知道这血棺是为什么,回头再问问爷爷吧。   我闷不做声的扛着龙架,身后的人一个个也静若寒蝉,一整条队伍二十几个人静的让人瘆得慌。   不知是气氛的问题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六月天,烈日当空,抬着棺材我却出了一身冷汗,只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重起来,仿佛置身冰窖一般。   本应二三十度的温度我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就像赤身裸体走在严严寒冬中一样。   我越发的感觉冰冷,浑身颤抖,眼皮也在打架,好像随时会昏睡过去,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肩上的棺材愈发沉重起来,就像背了一座山一样,直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想喊来村民放下长凳停棺歇脚,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情景,太邪门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咬在舌尖,一口纯阳精血喷出,顿时感觉浑身一轻,冰冷的感觉缓和不少。   我回头一看,一行二十多人,皆是面色苍白,眼神呆滞,有的更是脸色铁青,口水都流了出来,自己却浑然不知,如同木偶一般往前继续走。   就像一群死人!   看到这些,我感觉比刚才更冷了。   无形的恐惧浮上我的心头。   这棺材,绝对有问题!   我回想着爷爷教我的手艺,单手扶着肩上的龙架,左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纸,沾了点唾沫,反手贴在身后的棺材上。   我明显感受到周围温度的回升,回头一看,一行人又恢复了正常,看他们的样子,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额头汗如雨下,背后早已汗透。   这件事,越来越邪乎了,但既然抬起了棺,就不能不管,此刻就是我想,也无法抽身而退,半路上打退堂鼓,祖师爷都不会饶恕的。   从灵堂到这里已经走了十几分钟,马上就要出村了,只要能到后山墓坑安稳下葬,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   我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突然,我感觉肩上龙架猛然一沉。   不好!   我正要让人把长凳放在棺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见身后“咔嚓”一声,随即我的肩上一轻。   龙架,又断了…… 正文 第四章:棺钉断 这次棺材落在了村长家门口,村长家是全村最西边的一户,就是说我们还没出村,就落了两次棺。  我已经快要崩溃了,在棺材出血时我就打算等爷爷回来处理此事,在众人一力劝说甚至二蛋媳妇给我下跪,我才答应抬棺下葬,如果说第一次落棺是龙架有问题,那这一次就绝对非同寻常了。   我转过头,面如死灰,看着身后的人一个个同样脸色难看,村长和赵二叔更是面色苍白。   这时,一旁的王大娘指着棺材,脸上满是恐惧,支支吾吾道:“血……血……”   我顿时大惊,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棺材下缝隙不断有血涌出,渗到下面的土地里,染成一片暗红。   棺出血,棺材内定有邪物,而且棺盖的符篆竟然脱离了大半,我连忙吐了口唾沫在手上,将其打湿用力按在了棺盖上。   可就在我手刚一松开,一阵风起,竟把那符箓吹走了,转眼间便不见踪影。   我额头汗如雨下,这棺材里,真是那李二蛋吗?   我已无计可施,突然,我想起了什么,向着怀中摸去,拿出一张爷爷以前神秘兮兮画好的符纸,此时别无他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贴上,死马当活马医。   心里念叨着:“二蛋叔啊,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横死家中我也遗憾,愿你来生荣华富贵,幸福平安,现在就不要再生事端了,安心上路吧。”   说来也怪,这符纸贴上,棺材真的不冒血了。   事已至此,已经不用管抬棺路上不能停的规矩了,反正都停了两次了。就让刘木匠又拿了一根扛杆,再次架上龙架。   “起!”我一声低喝。   三起棺,放以前我想都不敢想,现在却不得不抬。   出了村,墓坑就在后山不远,走上四五十分钟也就到了,中途我们休息了两次,当然,是用正常的休息方式,把长凳垫在棺材下面。   终于快到墓坑,我们也累的几乎脱力,不但身体劳累,精神更是时刻紧绷,生怕这棺材在中间又落地。   我的心脏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一天之内,棺材冒血两次,落棺两次,我估计爷爷能打死我。   棺材落在墓坑中,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村长和赵二叔脸色明显好了很多,也难怪,他们为这件事操了不少心。   经过一番折腾,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到了可以下葬的时间,按规矩,我作为打棺人,是要打下主棺钉的。   我拿着七枚棺钉,轻轻一跃落在棺盖上,六枚棺钉顺畅无阻的打入,我也放下心来。   没什么嘛,管他血棺还是落地,这不还是安心下葬了?   我的额头又冒起冷汗。   这第七枚棺钉,怎么死活都无法钉入?   反复三次,连个划痕都无法留下。   我起身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放松了一下精神,感觉这一路以来,精神时刻紧绷,有些草木皆兵,头脑太紧张了。   我撸起袖子,猛的砸下。   嘭!   棺钉,竟然断了。   空气更加凝重了,我甚至能听见周围其他人咽口水的声音。   毕竟,这一天我们的精神已饱受打击。   我换了一枚棺钉,再次砸下。   嘭!   又断了。   我的双手不禁有些颤抖,旁边赵二叔和村长脸色煞白,村长问道:“乾子,这又有什么说头?”   我摇摇头,说:“村长,不瞒你说,我真没碰到过棺钉打不进的事,如果棺钉打不进,那就说明棺材里有邪物,可是如果有邪物,早就该产生异变了,我们哪还有机会把棺材抬到这里呢?”   赵二叔随手用袖子擦了擦汗,说道:“他娘的,我来试试!”   我赶紧拦下他:“万万不可,只能由打棺人打下主棺钉,别人绝对不能插手。”   赵二叔作罢,却还是问道:“这该咋办?”   我想了想,咬了咬牙道:“不打了,直接下葬!”   村长没想到我这么果断,不解道:“这……能行吗?”   这一天把我折腾的够呛,我有些赌气道:“棺钉又叫子孙钉,钉下棺钉,泽荫后代,二蛋叔哪有后代?”   这下村长也没话说了,叫来抬棺的小伙子就准备填土,我也拿起铁锹帮忙。   谁知,我刚掀了一锹土到棺盖上,棺材内就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那声音穿透耳膜,直达脑海,仿佛能把我大脑搅碎,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声音就像   刀尖划盘子,指甲盖挠黑板!   滋滋啦啦的,听得我浑身难受,仿佛有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心脏,然后狠狠一攥!   我几乎呕吐,堵着耳朵也无济于事,我无意间瞥了一眼棺材,却发现,符咒呢?   我之前贴的符纸去哪了?   如今棺盖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周围的人一个个难受的抱头蹲下,村长和赵二叔更是跪在地上,不断地用头撞地。   我抽出身后腰上别着的镇棺尺,这镇棺尺是小时候爷爷送给我的,年代久远,说的很玄乎,这次被我特意携带在身上。   我咬着牙,跳到棺盖上,镇棺尺一下点在棺材上,声音戛然而止,棺材却不停的晃动,险些把我摔下去。   周围的人顿时长出一口气,眼睛满是血丝,不到一分钟的声音,竟把我们折腾的死去活来。   我掏出余下所有的符咒,全都贴在棺盖上,咬破中指,用鲜血在棺盖上画了一个咒印,然后拿下镇棺尺,大喊一声:   定!   棺材终于安静下来。   我冷冷道:“填土。”   周围的人很快就把墓坑填成了一个坟包。   我让一个人回村去找一只彩公鸡来,农村,别的没有,家禽这东西是要多少有多少,虽说彩公鸡不多见,但一个村也有不少,没一会儿,他就把彩公鸡带来。   我接过一看,好一只怒睛鸡!   这鸡凤睛怒目,气宇轩昂,五彩的尾巴更是无比气派,大红鸡冠更像是一顶王冠,一只鸡,竟散发着无尽的贵气。   然后我就把这只鸡杀了。   一刀砍在鸡脖子上,断口处不断喷出血来,我以鸡做笔,围着棺材不断走动,一个图案渐渐形成。   赫然是三锁缚魂阵!   我停下脚步,鸡脖也不再喷血。   这三锁缚魂阵听名字气派,其实就是个简单的驱鬼辟邪的法子,能困住简单的冤魂。   到了现在,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这棺材里肯定不是原来的李二蛋,不管他是尸变还是发生别的什么异变,都是一个危险的存在,符咒只能困他一时,不得已,我才布下这三锁缚魂阵,应该能困住他两三天。   两三天后,就算是邪物的怨气应该也被阵法消磨干净了不足为患,如果阵法没有除掉他,那时候,爷爷也应该回来了。   想必有人会问我,为什么不布置一个更加厉害的大阵直接除掉这棺材里的邪物。   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首先一个大阵不是说做就做的,要有周全的准备,必须万无一失,不然只会前功尽弃,   再一个,布置大阵代价极大,动不动就损阴折寿,爷爷特别叮嘱我,轻易不下大阵。   而且,一旦布下大阵,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若是能吓住甚至杀死邪物,自然是好的,如果没成功,让这邪物惦记上你,后半生都别想安稳了。   我做好三锁缚魂就带着一行人回村,从来没见过布阵的村民眼中满是好奇,追着我问东问西,村长和赵二叔没说什么,只是看我布阵后,脸色明显好了很多。   我回来后就一头栽在床上,这一天下来,我早已精疲力竭,抬棺这活儿,实在是太考验心脏,无论是血棺,还是落地,亦或是最后的棺材异动,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更何况这些事情竟然发生在一个棺材上。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心中早已后悔万分,现在只希望爷爷能早点回来,因为这件事,已经完全脱出了我的掌控,最后看似镇压棺材下了葬,实际上这事到此根本不算结束。   我实在太累了,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的便昏昏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敲门声把我叫醒。   我迷迷糊糊的看了看窗外,明亮的月光透过窗照在地上,谁这么缺德,大半夜敲门?   我睡眼惺忪的开门,嘴里喊道:“来了,谁啊。”   门开,却空无一人。   我瞬间清醒了一半,白天的事给我冲击太大,到现在我的精神都有些紧绷,草木皆兵就是这么个理。   我大声喊了两嗓子“谁啊”给自己壮胆,然后关上了门。   我躺回床上,没过一会,敲门声再次传来,我没有着急开门,而是先穿好衣服,手中握着镇棺尺,小心翼翼,不发出响动的靠近屋门。   我突然开门,手中镇棺尺举起就要打,然而,屋外还是什么都没有。   我关上门,也不回床上,就在门后站着,等他敲门。   果然,没一会儿,敲门声再次传来,我“嘭”的一脚把门踹开,门外仍然空无一物,   我这平时不显露的暴脾气就上来了,他奶奶的,管你是人是鬼,老子今天跟你耗上了,有本事你出来跟我单挑,别光敲门不让我睡觉!   我刚刚硬气起来,低头一瞥,又立刻怂了下去,险些没吓尿…… 正文 第五章:脚印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一串脚印从外面一直到门口,在屋门前面停下。  血红色的脚印!   我不禁毛骨悚然,攥着镇棺尺的手心满是汗水。   脚印一直到我面前的门口就没有了。   难道……我看不见的邪物就在我面前不成?   我颤抖着手臂尝试着向脚印上方挥过,却并没有打到什么。   我心中默念着净心咒语,试图让自己安下心来。   突然,又一个脚印出现,我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脚印却不是向我而来,而是在门口调转回去,朝着门外走去。   这是什么意思?来看看我?   事到如今我哪还敢睡觉,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就这样坐到天亮,鸡叫三声我才敢躺在床上睡去。   也就上午八九点钟,我就被叫醒,来人是村长,只见村长黑着一张脸,眉宇间满是忧愁和恐惧。   “乾子,快起来,出事了。”   我强打起精神坐起来:“村长,又出什么事了?”   村长开口道,话语竟有些颤抖:“二蛋媳妇死了。”   我顿时一个激灵,如同寒冬中从头顶浇了一桶凉水。   真特么的透心凉!   我问道:“什么时候?”   村长说:“今天早上被隔壁王大娘发现了,应该是夜里死的。”   一说夜里,我不禁想到深夜院子里的脚印。   我赶紧跑到院子里,可哪还有半个脚印?   我扭头看向不明所以的村长:“叔,你来的时候看到我院子里有一串脚印吗?”   村长眼神有些诧异,顿时摇头:“哪有什么脚印,你在说什么呢?赶紧去看看二蛋媳妇吧。”   说着,拉起我就走。   来到二蛋家,只见二蛋媳妇皮肤已经变色,还是穿的白色孝服,身上一个伤口都没有。   这时,赵二叔带着一个老婆婆走来。   我一眼望去,就知道这老婆婆绝对不简单,乍一看六七十岁,但是仔细看去却有些模糊,特别是那一双眼,炯炯有神,哪里像是一个垂暮老人?   村长对我说道:“那是别村的神婆,今早刚发现二蛋媳妇死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不对,就让你二叔去接神婆过来。”   这神婆看起来瘦骨嶙峋,走起路来却健步如飞,赵二叔小跑着过来,神婆走的不紧不慢,却不落下半步。   神婆走近,扫视了周围一圈,目光却停在我的身上,问道:“你就是何日月的孙子?”   解释一下,何日月就是我爷爷,爷爷名叫何明,是远近闻名的打棺人,有人尊称他何阴阳,但“明”字正好是“日、月”组成,日月也有阴阳之意,就叫我爷爷何日月。   我恭恭敬敬的点头,温声道:“阿婆,就是我,我叫何乾。”   神婆点点头,道:“何乾,这名字好,乾坤首字压阴气,你阴气重,正合适。”   我不禁对这神婆肃然起敬,单是看了我一眼就能看出我阴气重!   随即神婆到二蛋媳妇身边蹲下检查尸体,我就在旁边诉说昨天发生的一切,包括风水先生张大师留下的那句谜语。   听我说完,神婆站起来,看着我的眼睛问道:“后生,你说昨天棺材出血还落地,下葬时还有声音?”   我点点头,又详细的说了一遍我的处理方式,最后得知我竟然画了三锁缚魂,阿婆不禁仔细看了看我。   说真的,跟神婆说话压力真的很大,这个阿婆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好像没有人能在她面前隐瞒什么。   这时,旁边一个村民在村长耳边说了什么,村长瞬间脸色苍白,看着我们,支吾道:“刚才有人从后山回来,看到李二蛋的坟开了。”   我和赵二叔顿时面面相觑,神婆沉声道:“带我去看看。”   我们很快就来到后山,看到李二蛋的坟果然开了,棺材斜放在墓坑里,为了固定棺盖和棺身而绑的横三竖二的皮带也已经断裂,棺盖半启,只有一丝缝隙能看到里面黑咕隆咚的,却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赵二叔撸起袖子就要把棺盖打开,村长伸手拦住,神婆却开口道:“无妨,反正里面的东西也不在了。”   我和赵二叔合力把棺盖打开,顿时一股稀薄的黑气缓缓升起,我赶紧走开,若是吸上一口,都能把我折腾个半死,让我在床上躺一个星期。   这黑气看起来稀薄,其实本是肉眼不可见的阴气,因为太过浓厚所以发黑。   等黑气散去,我伸脖子一看,顿时傻了眼,里面没有李二蛋的尸体,只有将近半棺材血!   神婆仿佛早有预料,说道:“果然……”   烈日当空,我却心如深渊,看着神婆,我问道:“阿婆,这是怎么回事?”   神婆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张大师说的么没错,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过此时已经晚了,我也无能为力,尔等好自为之吧。”   我没有注意到,神婆说出“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时候,村长和赵二叔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不少。   神婆转身就要走,我赶紧上前拦住,此时爷爷不在,昨天走了个张大师,今天再让神婆走了,就凭我这半吊子水平,肯定解决不了。   神婆见我不让她走,只是幽幽的叹气,说道:“后生,看着何日月的份上,我就跟你说吧,这明显是大怨之人的棺,别说是我,就算再加上何日月,恐怕也解决不了这件事,想活命的话,赶紧去找你爷爷吧。”   神婆说完就走了,这下我没有理由拦她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李二蛋的棺,怎么就变成冤死之人的棺了呢?给冤死之人打棺,这是大忌呀!   我转过身,却看到村长和赵二叔从周围拾了些干树枝,把棺材从墓坑中搬出来,倒掉里面的血,架起树枝,竟然是要一把火烧了!   我正想开口阻止,然而火已经点燃,不知为何,这棺材特别易燃,火苗窜的老高。   这时我才注意到,村长和赵二叔的表情,是笑的。   是那种惨笑,他俩面色苍白如纸,笑的毛骨悚然,嘴里还念叨着:“好了……这样就好了……”   把血棺拿出来烧掉,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我大声喊道:“村长!赵二叔!”   这俩人却丝毫不理我,只是看着火堆嘿嘿的笑。   我上前拍了他俩的肩膀一下,顿时把他俩拍的一个激灵,眼中露出茫然,片刻后才恢复神采,脸色也逐渐变回。   我问道:“叔,你俩咋了。”   村长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火堆,顿时汗如雨下:“乾子,刚才发生了什么?”   再看赵二叔,情况和村长一样,一脸不知所以。   我衣服被冷汗打透,后退了几步,恐惧道:“走,赶紧回村。”   扔下这话我掉头就跑,实在是太可怕了,刚才村长和赵二叔分明是被鬼上身了!   这大白天的都能被鬼上身,我哪还敢在那呆着?   我回到家里,插上门,在家里各处都贴满了符纸,又用朱砂在门上画了驱邪咒,这才满头大汗的坐在床上,我几乎脱力,不是累,是怕!   我不是没见过鬼上身,是没见过大白天的当面被鬼上身,若真是如神婆所说,死人是含冤而死,那这怨气只怕是大到无法想象。   触犯了禁忌,给冤死之人打棺的我也会麻烦不断,一个处理不好,甚至会因此丧命!   我现在只能期盼爷爷早点回来,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深夜的敲门声和血脚印,我敢肯定绝对不是错觉,但是为什么今天早上却消失不见了呢?   想到这里,我还是感觉不太安全,又拿了一张黄纸,用朱砂在上面开始作画,画工粗糙,但却有八分神似,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个威严的轮廓,赫然是钟馗像!   这时候,村长又来找我,竟然是让我给二蛋媳妇打棺材。   我说:“村长,我才十八岁,还不想死,给二蛋打棺材就差点要了我的命,现在二蛋媳妇死的也不明不白,我哪还敢打棺?”   村长还想说什么,我却抢先开口道:“村长,解铃还须系铃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李二蛋到底是怎么死的?”   村长闻言张着个嘴愣在当场,随即脸上泛起羞怒:“乾子,你是怀疑跟我有关系吗?得了,他奶奶的,这件事我也不管了,爱咋地咋地吧。”   说着,村长气愤的转身离去。   虽然村长表现的很委屈,但我还是不敢相信,解铃还须系铃人,无论是张大师说这话还是神婆说这话的时候,都是当着我、赵二叔、村长,的面说的,李二蛋的死我自问毫无关系,如果不是村长,难道是……赵二叔?   我不敢再想,现在手里也没证据,随便说别人跟李二蛋的死有关只会惹祸上身,这一天我都没敢再出家门,村长和赵二叔也没有再来找我。   我心想,院子里到处都是符纸,门上画了驱邪咒,我更是请了钟馗像在家里,哪个鬼会这么不长眼来我家找事?   傍晚,我躺在床身昏昏睡去。   半夜我却醒了,我是冻醒的,浑身上下就一个短裤,虽然是夏天,但是半夜的温度还是很低的,   我一看时间,十一点五十九?   我冷笑一声,正巧,十二点就是阴阳交汇之时,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鬼来我家找死!   床头就是窗户,透过窗正好能看到院子里有什么,我把脸凑近玻璃,紧盯着院子。   滴答,滴答……   静的只能听到钟表的声音。   随着“咔”的一声轻响,十二点了。   屋外顿时狂风大作,我贴的符箓一眨眼便被吹得不见踪影。   我见状冷笑一声,“还有些本事嘛。”一手握着镇棺尺,一手拿着钟馗像,我无所畏惧!   这时我仿佛听见大门传来了声响,我把脸都贴在窗户上,试图看到些什么。   突然,一个血红的手印拍在玻璃上! 正文 第六章:一双绣花鞋 此时我的脸和这个手印就隔了一个玻璃,顿时把我吓得额头放汗。  窗外明明什么都没有,这个手印怎么出现的?   我坐在床上,镇棺尺指着玻璃上的血手印,大声喊道:“谁!”   这时,再一次传来敲门声。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冲着屋门喊道:“谁啊!”   没有人回应我,只是继续敲门。   我看了看手中的黄纸,给自己打气:“钟馗像老子都请到家里了,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我下床,一脚踹开屋门,顿时把我吓得差点尿出来。   只见门外放着一双绣花鞋!   这鞋看着很眼熟,那一瞬,我脑中思绪飞快运转,这……是二蛋媳妇的鞋!   我赶紧把钟馗像举起来,画中钟馗仿佛活了一般,双眼露出厉色,紧盯着那双绣花鞋,突然,钟馗像燃烧起来,我把画像扔出去,正好扔到那双鞋上,转眼就把绣花鞋烧的一干二净。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正是那二蛋媳妇的声音!   “何乾,你为什么不给我打棺!”   我攥紧镇棺尺,冲着空气喊道:“二蛋媳妇,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二蛋媳妇的声音顿时变得恐惧起来:“是李二蛋,是李二蛋!”   我正想再问清楚一点,地上的火苗却突然窜起,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二蛋媳妇的魂被烧的魂飞魄散。   阴风停息,我坐在床上,没想到今天来找我的是二蛋媳妇,原因竟然是我没给她打棺!   虽说把她烧掉了,但我还是不太好受,烧人魂魄,太损阴德,所以说死人都讲个入土为安。   那昨天的脚印是谁留下的?   难道是……李二蛋?   我不禁回想起李二蛋棺材里的血浆,还有当着我面被鬼上身的村长和赵二叔。   我想了一会儿毫无头绪,只觉得脑袋生疼,干脆不再想,倒头就睡。   第二天早上,我又被叫醒了,我已经连着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这次是赵二叔把我叫起来,一起来我就看到他一脸的恐惧,眼神涣散,甚至头发都白了些。   赵二叔的样子委实把我吓了一跳,这一天,他仿佛老了十岁。   “二叔,怎么了?”看着赵二叔的样子,我有些不知所措。   二叔沙哑的嗓音,颤抖着说道:“村长……死了……”   我顿时如遭雷击,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村长死了?   我支支吾吾道:“村长怎么死的?”   赵二叔的表情十分狰狞,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神经质的意味,他含糊不清道:“是李二蛋,是李二蛋,肯定是李二蛋!”   我看到了二叔脸上的不正常,我抓着他的肩膀,大声道:“什么李二蛋,李二蛋已经死了。”   赵二叔后退一步,摇着头,口中念叨着:“他回来了,他回来了。”说着,转头就跑出去,像个疯子。   我立刻追出去,只见村长家门口围了一堆人,赵二叔钻进人堆便不见踪影。   我穿过人群,看到了村长的尸体,我问到旁边的村民:“王大娘,村长什么时候死的?”   王大娘叹气道:“不太清楚,应该是昨天夜里,今早上被人发现的时候,就躺在这里了。”   我看得出周围村民的人心惶惶,这第一天死林二蛋,第二天死他媳妇,今天连村长都死了,我暗地里已经听说了,不少村民已经开始流传说村子被诅咒了,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仿佛已经印证了这个说法,在场这些人的脸上满是惶恐不安。   村长的媳妇正趴在村长身上哭的稀里哗啦,好好的一个家庭,就这样缺了顶梁柱。   我内心也十分难受,我们的村长虽然不说为官清廉,但也着实为我们村忙里忙外的做了不少实事儿,谁家有事儿知乎一声没有推脱的时候,如今却死了,死的不明不白。   我招呼几个小伙子过来,寻思把村长的尸体抬到灵堂,我现在已经不敢打棺了,但村长的尸体在这放着也不是回事儿啊。   我刚刚架起村长,却看到他后背压着一块血红的土壤,莫非村长是被人杀的?   我赶紧检查村长的后背,结果却大失所望,跟二蛋媳妇一样,并没有伤口。   看着地上暗红的土壤,我突然一个激灵,这不是李二蛋落棺的地方么!   第二次落棺,棺材在这里还出了血,难道落棺的地点并非偶然?   村长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心中狂震,突然想起那句谜语,   解铃还须系铃人!   难道,李二蛋的死和村长有什么关系吗?还是说村长知道什么,被灭口了?   我又想起了发疯的赵二叔,难道是赵二叔杀了李二蛋,被村长发现了,赵二叔杀他灭口?   这个想法立刻就被我否定了,且不说李二蛋的性格不会与人冲突,赵二叔也不是能下得去杀手的人啊,杀了村长就更不可能了,赵二叔和村长关系好的穿一条裤子,要说这俩人狼狈为奸,我信,要说这俩人反目成仇?不太可能。   我感觉周围的谜团越来越多,仿佛有一个阴影缓缓把我笼罩,我越想越怕,恨不得让爷爷现在就回来。   把村长的尸体抬到灵堂,我回到家里呆着。   我想去找爷爷,但不知道爷爷现在人在哪,只能回家干等,我也不能去铺子里,村里死了这么多人,我再去棺材铺营业,会被人说闲话的。   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落山了,这时我才想起来,今晚再有什么东西来找我怎么办?昨天已经请了钟馗像了,今天我咋办啊,难道用这镇棺尺跟他单挑么。   我想来想去都没有主意,也不敢睡觉,冲了一壶茶提神,今晚我就不睡觉了,准备熬个夜,明后天爷爷差不多就回来了。   我坐在床上,窗户玻璃上我已经用朱砂画了驱邪咒,虽然我感觉这东西没啥用,昨天我在门上也画了驱邪咒,不一样没拦住二蛋媳妇的绣花鞋么,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管他好使不好使,聊胜于无嘛。   滴答,滴答……   听着钟表的声音,我感觉自己就像等待斩首的死刑犯一样,不甘心,却又无力回天。   夜更深了,我透过窗瞥了外面一眼,卧槽,今天还特么是月圆之夜,所谓月逢十五鬼门开,每个月圆之夜的阴气都会特别重。   完了……我今天死定了……   咔!   钟表一声轻响,已是午夜十二点。   我赶紧上窗户跟前看向外面,这次我没敢把脸贴在玻璃上。   突然,越过低矮的院墙,我看到外面一个人影走过。   院墙的高度正好及人肩高,一向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越过院墙正好能看到那张脸走过。   那是村长的脸!   我的脸色瞬间煞白,冷汗顺着后背瞬间湿透了衣服。   砰砰砰!   敲门声传来,外面的铁门被砸的震天响,在我眼里却如死神的催命符一般。   敲门声继续,我心里一横,他奶奶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大喊一声:“谁啊!”   “是我,乾子,你赵二叔。”门外立刻回应了声音。   我顿时傻了眼,刚刚明明是村长走过,咋变成了赵二叔?   我身上揣了几十张符纸,右手拿着镇棺尺,左手抓了一把糯米,硬着头皮走出屋门来到大门前,一脚踹开大门,我立刻退开八丈远。   来人竟真是赵二叔,只见赵二叔换了个跟村长一样的发型,脸上貌似抹了什么粉,跟尸体一样煞白,再加上刚才我实在是太过紧张,隔着墙头也没看清,真把赵二叔看成了村长。   一看是赵二叔,我顿时泄了一口气,没好气道:“赵二叔,你咋来了,咋弄成这模样?”   赵二叔嘿嘿一笑,此刻煞白的一张脸笑的很是瘆人:“乾子,我已经死了,来找你给我打个棺。” 正文 第七章:行尸 我一听这话顿时一愣,然后笑道:“赵二叔,你是见最近怪事多了,开玩笑让我放松的吧,不过你这笑话也太没水平了,哪有死人还会说话的?”  赵二叔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浑身一动不动,看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说:“赵二叔,这咋还演开了,为了捉弄我你可真能想招儿。”说着,我伸手在赵二叔眼前晃了晃,发现赵二叔的眼神都丝毫不动。   我一笑:“二叔,你这定力厉害,我挠你胳肢窝,看你还能不能憋住!”   说着,我伸出一根手指到赵二叔腋下,谁知,我一碰他,他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我顿时慌了,赵二叔这是咋了?   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到赵二叔鼻孔下面试他的呼吸,心顿时凉了半截,没有呼吸。   我转念一想,赵二叔可能是故意憋气,吓我一跳,我才不上当,又去摸他的大动脉。   我手指刚一碰到他的皮肤赶紧撤走,脚下都不禁后退两步,赵二叔的皮肤冰凉,并且没有心跳!   我顿时吓傻了,真死了?   那刚才跟我说话的是谁?   我低头盯着赵二叔,发现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成青色,眼窝下陷,长出尸斑,彻底变成了一具尸体!   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我尝试的喊了一声:“赵二叔?”   “嗯!”地上的尸体嘴唇没动,但我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回应!   尼玛!这什么鬼!   我一把糯米就撒在赵二叔脸上,却没有发生任何异动。   难不成我幻听了?   我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声:“赵二叔?”   “嗯”   这下不是幻听了!   我拿着镇棺尺就指着赵二叔的尸体,大声喊道:“赵二叔你是人是鬼!”   这下却没有回应了。   我算是彻底进退两难,现在半夜十二点多,睡觉是不可能了,这我怎么睡得着?难道回屋坐着?院子里赵二叔的尸体咋办,我在屋里坐着都瘆得慌!   要不去大街上溜达溜达?总比家里好受一点。   赵二叔的尸体挡着大门,我也不敢跨过去,反正墙头不高,我直接翻出去。   一出来我就后悔了,现在这个点,村里也没人啊,大街上空的半个人影都没有,胡同里黑咕隆咚的。   反正都出来了,也不能再回去,看着赵二叔的尸体更难受。   穿过黑洞洞的胡同着实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这个时间,全村没有一家是开着灯的,一片漆黑。   我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这是村里最宽的一条路了,只有这里有一盏路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在黑夜,人们总是向往光明的,我也不例外。   我靠着路灯坐下,脑子里一团浆糊,刚刚的一切发生的太快,来不及思考,赵二叔到底是怎么死的?   肯定跟李二蛋有关,这是毋庸置疑的,自从李二蛋死后,村里便接二连三的发生不祥之兆,以及各种怪事。   可是李二蛋生前那样的一个老好人,即使是横死有些突然,也不会变成厉鬼诅咒村子吧?而且上来就是死了二蛋媳妇,然后死了村长和赵二叔,赵二叔和李二蛋关系一般,但是村长和他家关系还是不错的,经常往他家跑,村长知道李二蛋忠厚老实稳重可靠,村里有些事村长都是让李二蛋去做的。   难不成,是别人搞的鬼?   突然,一阵滋滋啦啦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看着那年久失修的路灯,闪烁了两下,熄灭了。   完了,这大半夜的,难道让我在这村子里摸黑吗?   “乾子。”   突然听到有人叫我,我立刻握着镇棺尺站起来,打量着周围,却没有用,今天月亮星星全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我的眼睛睁着闭着没啥区别。   “乾子。”   “谁!”我冲着黑暗大喊。   “乾子。”   我不知哪来的一股狠劲,大骂道:“他奶奶的,你他娘的是谁!”   旁边突然产生亮光,我定睛一看,发生亮光的是一间屋子,是我家的屋子!   我不是在十字路口吗,怎么能看到我家屋子?   看着周围,我竟然在自家院子里!   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我颤抖着转过身。   果然!赵二叔的尸体还躺在门口,只是脑袋一歪,眼睛紧盯着我。   冷汗湿透了衣衫,一阵寒风吹过,我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是怎么回事,无法解释啊!   什么力量能把我从十字路口转移到家里?   还是说,我一开始就没有走出院子!   我不禁毛骨悚然,心跳如鹿撞,简直就要破体而出。   “乾子,我已经死了,来找你给我打个棺。”   赵二叔的声音传来,这次我清晰地看到了赵二叔尸体嘴唇的动作。   尸体说话了!   我心里怕的要死,嘴唇哆哆嗦嗦所不出话来。   见我没有回应,赵二叔的声音再次传来。   “乾子,我已经死了,来找你给我打个棺。”   我浑身颤抖,因为我看到赵二叔的脑袋,随着这句话的脱口,已经微微抬起!   赵二叔的眼睛紧盯着我,尸斑在他脸上浮现,格外恐怖!   我哆哆嗦嗦的说道:“赵二叔,夜里黑,看不清东西,不好干活,再出了差错,你看白天再打行吗?”   我是想拖延时间,白天爷爷差不多就回来了。   突然,天上的云层飘开,露出了后面的一轮圆月!   赵二叔的尸体像棍子一样直挺挺的立起,向我缓缓走来!   我赶紧改口道:“别别别,赵二叔,我打,我现在就打!”   赵二叔却不听我说话,颤颤巍巍的向我走来,眼神阴森可怖,就好像是我杀了他现在回来复仇一样。   我两腿发软,险些瘫坐在地上,这是行尸啊!   行尸,顾名思义,行走的尸体,行尸不畏疼痛,不惧水火,哪怕断胳膊短腿也能继续前进。   赵二叔的行尸挡住了大门,我再次翻墙而出,不顾方向的逃跑。   轰!   我借着月光回头一看,赵二叔的尸体直接从墙面走了出来,把墙都撞塌了!   我跑进漆黑的胡同,随着一声闷响,我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竟然是村长!   此刻村长的尸体和赵二叔一样,一副行尸的模样。   我赶紧回头跑,却看到来时的胡同口站着一个身影,是赵二叔。   完了,前面是村长后面是赵二叔,我何乾大限已至了吗?   这一刻,我十分感激,感激农村人的淳朴,感激东山屯家家户户的墙都这么矮!   村里的墙一向是挡君子不挡小人,从屋里越过墙头可以直接看到墙外是谁。   我一把就翻过旁边的土墙,生死危机之下我体内的潜能被激发出来,我从不知道原来我翻墙这么利索,就我这身手,做个贼是不是也饿不死?   墙内是刘木匠家,没有开灯,黑灯瞎火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闷响,我知道,是那两个行尸又在撞墙了!   我赶紧敲开刘木匠的屋门:“刘大爷,快跑啊。”   屋内没有丝毫声响。   刘木匠一家人睡得这么死么!这可把我急坏了,行尸可是会杀人的!   无奈之下,我抱着膀子,肩头猛地撞在门上,农村的屋门都是木头的,门梢通常不挂,挂的话也就是个小木棍。   我这一撞之下,木门带着合页整个掉了下来。   我进屋一看,没人!   去别人家住了吗?   轰!   身后的土墙轰然倒塌,我赶紧顺着大门跑出去,在大街上喊道:“来人啊,救命啊。”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非常明显,却没有一户亮起灯来。   我顿时急了,行尸不知疲倦,再这么跑下去,我肯定会受不了的。   等我力竭时,就是我的死期! 正文 第八章:又死人了 被行尸追的慌不择路,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  我豁出命的跑,可人力终有穷尽时,我还能跑多久?现在必须找人一起制服这两个行尸!   我随便找了一户人家进去,天太黑我也没看清是谁家,进了院里就猛砸屋门:“醒醒啊,快起来,别睡啦!”   却没有人回答,我把屋门敲得哐哐响也无济于事。   急的我一脚踹开屋门,却还是空无一人。   冷汗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滴落,我背后生气一丝凉意,人呢,都去哪了?   身后突然传来声响,我回头一看,赫然是两个行尸已经到了门口!   无奈之下,我只能再次翻墙,跑了这么久,我的体力已经跟不上了,这次翻墙差点被行尸抓住了脚。   我又去了好几户人家,都是空无一人,整个村子,仿佛就剩下我和两具行尸!   然而现在我却没有功夫去想原因,身后的行尸随时会要了我的命。   不知不觉中,我竟然跑到了李二蛋家的灵堂,桌上摆着供果,烛火在闪动,地上的影子随着摇曳的火苗一晃一晃的,二蛋媳妇的尸体在堂内躺着,尸体的颜色已经深紫。   突然,背后一阵阴风吹过,吓得我身子一歪,两具行尸,不知何时竟已经来到我身后!   我顿时吓得瘫倒在地上,恐惧的看着村长和赵二叔的尸体,我浑身颤抖,手脚并用,屁股一点点往后挪。   嘭   我的后背靠在了什么上面?   我僵硬的转过头。   是二蛋媳妇的尸体站在我身后。   三具行尸向我靠拢,无处可逃,我已心如死灰。   呼!   我猛地坐起,睁开眼睛,赫然是自家的屋子。   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刚刚是梦吗?   这几日天天都睡不好觉,身心疲惫,终日提心吊胆,精神时刻紧绷,难怪我会睡着。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快要凌晨两点了。   我走出屋子,看着大门,门口也没什么尸体,我自嘲一笑,这几天快把我折腾成神经病了。   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和以往温柔的月光不同,今天的月亮,有些煞白,白的瘆人。   我收回目光,眼角随便一瞥,却看到一张脸在对我笑。   我此时站在院子里,隔着土墙,看到村长站在墙外,脸上隐约浮现尸斑,嘴角微翘,眼神恐怖,发出诡异的笑容。   我顿时如被雷击,这是什么情况?   突然一阵阴风骤起。   村长的头从墙上掉下来,轱辘轱辘,滚到我的脚下,脸正对着我,奇怪的微笑此刻更加诡异。   原来村长的头是放在墙上的,不是站在墙外。   我顿时被吓傻了,面色惨白,一屁股摊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咚咚咚!   敲门声让我回过神来。   我连滚带爬的站起来,颤抖的手握着镇棺尺,向后挪着步子。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传来,我喊了一声谁啊!   “是我,赵二叔,开门啊乾子。”门外传来赵二叔的声音。   我顿时一愣,在梦里赵二叔已经死了,不过到底只是个梦,赵二叔现在应该是个大活人,就是白天的表现像是精神有点不正常,不过听刚才的话好像又没什么毛病。   我用了大毅力硬着头皮从村长的头颅旁边走过,给赵二叔开了门。   刚开门我就后悔了,我应该早点意识到赵二叔已经不正常了。   赵二叔此时穿着一身女人的衣服,涂了口红化了妆,翘着个兰花指,一张脸画的煞白,脚上,还穿着一双绣花鞋!   这一身衣服,是二蛋媳妇的。   我明显能感受到赵二叔的呼吸,证明他还是个大活人。   赵二叔这一副模样把我吓了一跳:“二叔,你这是咋了?”   赵二叔右手掩嘴小指翘起微微一笑,这副动作如果是个大美女的话肯定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可是在赵二叔做来便只有惊悚了。   赵二叔轻笑一声:“乾子,跟我来。”说着,赵二叔踩着小碎步扭腰晃腚的跑出去。   不知怎么,赵二叔的声音特别尖细,倒真像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迟疑了一下,去不去呢?赵二叔现在明显不正常,可是不去又能怎样,在家里看着村长的头吗?   我一咬牙,跟上赵二叔的步伐,说不定还能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半夜两点多,村里一片黑灯瞎火,我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道路。   赵二叔在村子里七拐八绕,专挑黑的地方走,每次进胡同我都心惊胆颤的。   跑了得有十几分钟,我低头扶着膝盖喘了两口粗气,喊道:“赵二叔,到了没有,去哪儿啊?”   我直起腰来抬头一看,哪还有赵二叔的身影?   连现在身处何地我都不知道,周围一片漆黑,也没有房屋,哪还是在村子里?   “乾子。”   周围传来声音,我不禁心头一紧:“谁?”   “乾子。”   我找不到声音的来源,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谁……谁在说话?”我语气有些颤抖,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冷汗顺着脑门往下流。   “乾子。”   这次的声音我听清了,是赵二叔的!   我冲着周围喊道:“赵二叔,是你吗?”   “乾子,救我。”赵二叔的声音很正常,不再是那种诡异的女声,此时的语气中透着一股恐惧。   我问道:“赵二叔,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赵二叔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声音十分颤抖:“解铃还须系铃人,李二蛋来索命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感觉我已经很接近真相了,然而却再也没有声音传来。   我突然感觉一阵睡意袭来,难以抵挡,倒地便睡了过去。   我醒来时,又被惊出一身冷汗。   我躺在后山坟地,李二蛋的坟旁!   墓坑里还有血红色的土壤,坑外一堆灰烬还没有散尽。   看了看太阳,差不多已经上午九点多了,我赶紧向着村子跑去。   开玩笑,我可不想留在这里,上次大白天的时候赵二叔和村长都能被鬼上身,我留在这里岂不是找死。   一回村里,就看到一群人围在村长家门口,我赶紧往人堆里挤,刚进去,我顿时傻眼了。   村长媳妇死了!   我问道一个村民:“王大娘,这怎么回事啊?”   王大娘摇摇头:“不知道啊,一大早就这样,谁也不敢碰,没人敢帮着抬到灵堂,现在村里都说呢,李二蛋死得不甘心,现在回来索命了,全村都得死。”说完,王大娘赶紧小跑着离开这里。   没一会儿,人就走干净了,村长媳妇的尸体却在这里无人问津。   不是大家冷漠,村里的人实在是怕了,往常,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不用张罗都会自觉的去帮忙,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所有人关系都很和睦,可是现在不行了,东山屯的人,书都没读过,大字不识一箩筐,有的连名字都写不出来,村里发生了这种事,谁还敢插手?这可是要死人的,谁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   我也转身离去,没办法,村长家人都死绝了,连灵堂都没有,这能咋办,最近几天每天晚上我都不能睡个好觉,天天鬼敲门,谁知道我能不能活过今晚。   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张三叔带着别村的神婆来了。   张三叔原名张康,家里排行老三,人称张三,我就叫他张三叔,村长死后,张三叔就是代理村长。   张三叔在神婆耳边说着什么,神婆偶尔点点头,一抬眼大老远看到我,招呼我过去。   正好我也有事要请教神婆,赶紧跑过来。   神婆一见我面色顿时凝重,围着我看了两圈,问道:“后生,两日没见,你身上怎么死气这么重?”   我:什么?   看到我那疑问的表情,神婆面色更加严肃,对张三叔说道:“你先去置办吧。”   张三叔领了差,离开了。   神婆看着我的眼睛,说:“后生,把你的事和我说说,不想死的话就不要保留。”   我一五一十的把这几天的经历说出,事无巨细,一一道出,我没想隐瞒什么,李二蛋的死本就和我没关系,我问心无愧,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听我说完,神婆眉头拧成一个麻花,嘴里念叨着:“都是报应啊……”   神婆和我慢悠悠的走着,一边走一边说:“我一开始就不想插手此事,无奈张三于我儿有恩,因果之下,只能前来,却不想事情已经如此超出掌控。”   我赶紧问道:“阿婆,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神婆叹气道:“何日月可曾教你打棺三禁?”   我点点头,道:“冤死不打,自尽不打,红事变白不打。”刚说完,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我触碰了禁忌吗?”   神婆反问:“李二蛋是怎么死的?”   我:“误食农药,横死,不触禁忌。”   神婆:“谁告诉你他是横死?”   我:“赵二叔和村长。”   神婆“他们人呢?”   我顿时一愣:“……死了……”   神婆看着我,没有说什么。   我抓着神婆的手:“阿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神婆拍拍我的肩膀:“今晚,亲自问问他们吧。” 正文 第九章:招魂 我一听这话顿时傻眼了,啥?亲自问问?  一想到张三叔领的差,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神婆是要搞什么幺蛾子呀。   神婆看着我不断变化表情的脸,仿佛猜到了我在想什么,说道:“后生,你家还有现成的棺材吧?”   我闻言一愣,道:“有啊,怎么了阿婆。”   神婆面色严肃:“找三口棺材来,不用管尺寸,大一点就行,你招呼几个人,把村长,村长媳妇,二蛋媳妇的尸体,分别放在棺材里,抬到村里灵堂。”   我顿时想起来村长的脑袋还在我家放着呢,就跟神婆说了昨晚的事。   神婆听了脸色微变,跟我说没事,放棺材里就行。   我不知道神婆要干嘛,只能照做。   夜色很快降临,今天的月亮跟昨天一样煞白,冰冷,死气沉沉。   张三叔已经按照神婆的办法在村里祠堂置办好了。   我看了看时间,从家里来到祠堂,好家伙!一大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看到了张三叔,小跑过去问道:“三叔,这是干啥呢?”   “布阵!”回答我的是神婆。   面对我不解的眼神,神婆耐心解释道:“风水地势,天地造化,万物雌雄,都是阴阳,所有人都知道风水山川,地势龙脉,藏风聚气叫风水,却少有人知,人才是世界上最大的阴阳风水。世界上生物千千万万,为什么人类登顶?因为人体,就是世界上最复杂的阴阳风水格局。”   神婆这一番耐心解释成功绕晕了我,我又问道:“这和今晚这阵仗有啥关系?”   “我就是要用人布阵,你在电视上见过道士用什么法器,杏黄旗之类的布阵吧,我换成人而已。”神婆说着,指了指这些人:“从空中俯瞰,这是一个八卦。”   我一看,这些人站的还真是有些规律。   神婆继续道:“最近死的这些人,都是横死,换句话说就是阳寿未尽,也没下葬超度,只会化作孤魂野鬼到处游荡。”   听到这我明白了,神婆这是要招魂啊!我勒个去,没想到这次玩这么大。   我有些惊讶道:“那招谁呢?村长,村长媳妇,二蛋媳妇,这三个人招谁的魂,还是说三个都招?”   “都不招。”神婆摇摇头,伸手指了指:“招他!”   我顺着手指看去,赫然是赵二叔穿着二蛋媳妇的衣服被绑在树上乱叫!这神婆是用了什么手段抓住的赵二叔?,这几天赵二叔很不正常,中了邪一样,但我知道他是个大活人,活人招哪门子魂?   我说出了疑惑,神婆叹了口气:“赵二这个后生丢了魂魄,人有三魂七魄,他现在,就剩最后一魄了,我是要把他丢掉的三魂六魄招回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借着活人阳气重,摆出八卦阵冲掉那三个人身上的煞气怨气,好能入土为安。”   这下我彻底明白了,也知道了赵二叔为什么一个大活人却鬼里鬼气的,原来已经死了一半了。   这时候,突然一帮子人从村外走来,走近一看,一帮警察,一个个都带着家伙,领头的是个女警察,看年纪也就比我大两三岁,年轻漂亮,一身警服英姿飒爽,一双丹凤眸子估计没有男人能够在她面前脸不红气不喘。   张三叔是村长,赶紧跑过去。   那个女警察没管张三叔的一脸谄媚,开口就喊:“我们接到报案说东山屯聚众搞迷信,在这里草菅人命!”   张三叔赶紧解释道我们不是害人性命,是救人。   那女警冷笑一声,指了指树上的赵二叔:“这是救人?”   我赶紧道:“是救人,他中了邪,疯了。”   女警一听这话勃然大怒:“疯了不去医院绑在这干什么?这么多人在这干嘛,跳广播体操?”   我隐约听到周围有村民讨论,什么是广播体操……   女警被我们村的愚昧气的脸红,矛头转向了我:“村里老人迷信还情有可原,你这么年轻也信这个?”   我心里纳闷了,迷信跟年龄还有关系呢?而且这也不是迷信,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但这话我也就想想了,面对警察同志还是要笑脸相迎。   我说道:“同志啊,你看这么着吧,这到底是不是迷信呢,咱们让事实说话,我们这马上就要开始救人了,要不您等等?等一会如果人没救成,你再抓我们。”   女警还没说话,身后的一个胖警察抢先开口了:“不行,你们这聚众组织封建迷信,是要拘留的!”   一听要拘留,村民们慌了,官权势大的思想在民智未开的农村根深蒂固,芝麻大小的权力在我等屁民眼里也是大老爷。   张三叔赶紧跟村民们说:“想想这几天死的人,咱们这是在救命!”   这下村民们站着不动了,拘留能咋?村里这是要命的事!   我无奈的跟女警说:“这位民警同志,要不你就去看看棺材里那三个死人,让法医看看能不能查得出他的们死因,还有绑在树上的人,看看今晚我们到底能不能治好,如果不能,明天就把他送到医院,你真要拘留我也无话可说。”   这美女警察听我一番话目光闪烁,犹豫了一下,道:“好。”   身后的胖警察还想说什么,却被这女警瞪了一眼,立刻闭嘴。   神婆看了这些警察一眼,道:“他们得出村,这么多人,会阴阳失衡,破坏阵法。”   我一听这话,暗道一声完了,人家民警同志能同意我们搞封建迷信已经是求爷爷告奶奶了,阿婆这个要求怎么可能同意。   结果那女警立刻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一帮子警察转身就出村了,她自己却留在这里,对着神婆问道:“现在可以了吧。”   神婆点点头,却道:“嗯,不过你也得入阵。”   那女警二话不说就站在村民旁边。   招魂讲究个时辰,要在夜间阴阳交替百鬼夜行的时候招,早了晚了都不行,什么时候正好呢?十二点到两点,这是一天中至阴之时。   这些村民在这傻站着哪能站得住啊?一开始碍于美女警察还矜持一点,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坐地下唠嗑都是轻的,几个婶子甚至在这扭起大秧歌来,一个八卦阵站的歪歪扭扭,张三叔也没法说他们,毕竟他这个代理村长在村里的威信远不如已经死去的村长。   没办法,换我上,这倒不是说我有威信,我完全是借了爷爷的威,爷爷在村里说话还是很好使的,我是他孙子,也愿意卖我三分薄面。   我站在一条长凳上喊道:“乡亲们,李二蛋是横死,死的怨,要拖人一起下地狱,现在神婆是在帮咱们做法,不然咱们村都难逃一劫。”   村民一听我这么说,再加上近几日确实接二连三的死人,顿时被我吓到了,立刻站的板板正正。   我也没别的办法,说别的也不好使,农村人都畏惧鬼神,我只能吓他们。   时间过得很慢,但十二点还是来了,赵二叔一直在树上乱叫,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会儿却出奇的安静下来。   随着钟表“咔”的一声,祠堂上空顿时阴风四起,一片厚重的云层飘过,圆月被挡住,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下面的村民一阵阵呼喊。   呼!   祠堂内一圈蜡烛被点燃,成为了深夜中唯一的光亮,。   我和张三叔按照神婆事先的指示,往赵二叔脑门上贴了一张她画的符纸,赵二叔顿时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一样任由我们摆弄。   我和张三叔架着赵二叔往阵眼走,神婆一只手摇着一个铃铛,一只手不断地撒着纸钱,嘴里念叨着:“阴司借道,鬼魂避让。”   大半夜的,铃铛响的格外诡异,声音十分模糊,仿佛这铃声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明明铃铛就在眼前,声音却断断续续。   我瞥了一眼,看到周围的村民也感受到了诡异的气氛,一个个冷汗直流,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安静的能听到心跳,那位美女警察也是面色一变。   我没看到小鬼避让,反而隐隐约约有些幻听,听到的声音偏偏还记不住。   突然,我脖子一痒,好像有人冲着我脖子吹了一口气,我正想回头看看那个村民这么无聊,在这个紧要关头搞恶作剧。   神婆的声音突然传来:“不要回头,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动。”   一听这话我冷汗顺着脸颊就流到脖子里,啥意思?冲我脖子吹气的不是人么?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在我们的目光里,卷着赵二叔脑门上的符纸就飞走了……   事发突然,我没反应过来,张三叔跟我一样傻眼。   没了符纸的赵二叔一下甩开我俩,力气大的出奇,直接把我俩人推得翻了个跟头。   赵二叔冲着神婆就跑了过去,看那狰狞的模样,龇牙咧嘴的,好似要把神婆吃了!   神婆不紧不慢的一把糯米扔在赵二叔脸上,二叔顿时惨叫着趴在地上捂着脸。   神婆拿出一沓黄纸,逐一凑到烛火上点燃,扔到地上,这黄纸竟燃起诡异的绿火,火苗上隐隐约约能看到虚影走过!   这是百鬼夜行!   我和张三叔赶紧帮忙一起点黄纸,扔出去,我们三个就当着警察同志的面放火!   终于,一个明显与其他虚影不同的影子出现!   普通的鬼影,十分透明,走的很急,这个鬼影却缩头缩脑,走的磨磨唧唧,看起来十分茫然。   这是赵二叔的三魂六魄,一魄尚存,还未全死,尚有回天之力!   神婆让所有村民立刻回家关灯睡觉,在家门口撒一把糯米,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管。   我知道,这是要招魂了,怕这么多人的阳气冲散了赵二叔的魂魄。   祠堂只剩下我,神婆,女警察,还有赵二叔。   神婆摇起铃铛,喝到:“东山屯赵二,生于壬戌年甲辰月戊辰日,阳寿未尽,还不归来!”   黄纸绿火中赵二叔的鬼影闻言一愣,东瞅西望,终于把目光锁定在了神婆手中的铃铛上!   赵二叔的魂有些犹豫不决,却还是慢慢走来。   神婆继续摇着铃铛,引着赵二叔的魂走回身体。   赵二叔的魂越是靠近,神婆的脸色越发苍白,赵二叔的魂终于归来,神婆也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把黄纸灰烬冲水,喂着赵二叔灌了下去。   赵二叔刚喝下去便趴在地上呕吐,连吐几大口黑血,眼神终于闪动着人气,脸色也不再煞白,有了一丝血色。   抬起头看着我们,有些不明所以。   我苦笑道:“赵二叔,你差点就死球了,阿婆为了给你招魂可累的够呛,赶紧跟我们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我话还没说完,祠堂上三口棺材中的尸体竟“唰”的一下,一齐直挺挺的站起来! 正文 第十章:死地 我们顿时傻眼了,我和神婆还好,毕竟是这一行内的,虽说也是头一次见到行尸,但也容易接受这个现实。  可这女警就一脸懵逼了,官家出身,在文明科学的世界生活了二十年,今天接到报警竟然有人聚众搞封建迷信,真是可笑,无奈法不责众,总不能真把一个村的人全抓起来吧?他们要救人,让他们救,等会儿就把这几个主犯全抓起来!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彻底颠覆了她塑造了二十年的三观,透过火光看到了鬼影,百鬼夜行中招回了魂魄,真的把那个疯子给治好了!   如果到这里也就算了,可是这三个尸体是怎么回事,那可是真尸体,没有活人能做到直挺挺的站起来,而且有一具尸体还没了头!   我和神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拔腿就跑!   刚跑两步,我看那女警竟然还坐在地上瞪着个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的天!这是吓傻了么!   还不能不管,这么年轻就在警队做了领头人,后台肯定硬的不得了,要是在我们村有个三长两短,我等屁民岂不是只有挨宰的份?   我拉起她就跑,抬头一看,神婆这么大岁数,跑的可真是不慢!   倒不是怪神婆怕死,谁能不怕死?只是行尸这东西太过罕见,即使是神婆,这辈子也就见过这么一次,打又打不过,不跑,等死么!   那女警被我一拉,也缓过神来,拼了命的跑。   突然背后一声惨叫传来,我回头一看,赵二叔已经被三具行尸大卸八块。   我给忘了,赵二叔刚刚回魂,身体发虚,站起来都费劲。   这下完了,刚招回的三魂六魄这下彻底死干净了,下次不管七卦阵还是八卦阵都救不活了。   二蛋媳妇和村长媳妇嘿嘿笑着大口撕咬着赵二叔的尸体,空洞的眼看着逃跑的我们,这一笑看得我是冷汗直流。   那女警顺着我的目光回头看去,顿时一张小脸吓得煞白,捂着嘴就要在路边上呕吐。   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吐?真是急坏了我,拉着她的手继续跑。   女警支支吾吾道:“不用跑,我有枪。”   我顿时呵呵一笑,你要不是警察我今天真得把你打个狗血淋头,有枪,你智障吗?城里的孩子脑子都这么缺吗?行尸就是尸体,是已经死了的人,用枪打死人有个屁用啊!   我们三人的目标很明确,村外的警队!现在村里也没什么去处,我们明显不是三具行尸的对手,村里都是普通人,叫起来也没什么用,是死是活都是造化,听天由命吧。   跑到警队那里就不一样了,女警身上一把枪当然没什么用,但是二十几个人,个个都带枪,把行尸打个稀巴烂看看还能不能吃人?   神婆到底还是年纪大了,跑了一段就气喘吁吁,没办法我只能架起她一起跑,这么一来速度就慢了许多,眼看行尸就要追上,我和神婆眼中都透着绝望。   想我何乾十八大好年华,年纪轻轻连个媳妇都没娶上就要命丧黄泉,造化弄人啊。   难道,今天就是我何乾大限之日?   嘭!   女警开了枪,一枪打在身后村长行尸的膝盖上,行尸一个趔趄,速度顿时慢了许多。   我顿时对这女警好感倍增。   女警姐姐你真是仙女下凡,救吾于水火之中,这枪法,真是没的说!   不过行尸到底不是活人,正常人膝盖中了一枪哪还能站得起来?行尸却只是脚步一顿,马上又追上来,中了枪的伤口紫色的皮肉一片稀烂,黑血直流,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我们三人就这样一直跑,女警抽空回头打一枪。   跑了二十多分钟,眼看就要出村,马上就能到警队了,此时的我们就像奥运会上距离终点只有一步之遥的运动健儿,只不过我们得到的不是奖牌,而是生命。   六七辆警车停在村口,灯火通明,那是光明!是活下去的希望!   不过这希望瞬间就变成了绝望。   二十多个警察,全死了!   警车旁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尸体,每个人身上都是枪伤,没有一个活口。   从尸体躺的位置和姿势来看,他们死前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是内战!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向同伴开了枪!   我顿时如置身冰窖,从头凉到脚。   怪不得在村里的时候女警开枪却没有警察过去接应,在夜里的枪声应该再明显不过了。   原来,都死了。   漆黑的深夜,身边全是尸体,不远还有三个行尸,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我转过头一看,这女警竟然在检查尸体!   刚刚积攒的一点好感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大小姐,你脑子有坑吗?我看你不但脑子有坑,坑里还有水,水里都能养鱼了!   “赶紧开车跑啊!”我冲她大喊。   那女警哭丧着脸,抬头看着我:“我的同事是怎么回事?”   我把她拽起来,往车里一推:“他们应该是被鬼上身了才会自相残杀的,人都死了,现在小命要紧,赶紧开车!”   唰!耳边一道阴风吹过,我赶紧低下身子躲开,回头一看,二蛋媳妇已经来到我的身后。   我从腰后抽出镇棺尺指着她,腿肚子打着哆嗦,跟行尸面对面,真特么刺激!   二蛋媳妇那深紫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空洞的双眼盯的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唰!二蛋媳妇向我冲过来,速度飞快。   我扭头就跑,开玩笑,再给我一把镇棺尺我都打不过!   这也无处可跑,我干脆和行尸绕着警车玩起了转圈圈。   突然,一声惨叫传来,我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神婆死了!   这行尸青壮小伙子都对付不了,更何况是一个老太太?   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跟三个行尸玩绕圈圈,很快我就没什么圈能绕了。   我急得大喊:“美女,怎么还不开车!”   那女警带着哭腔,道:“点不着火……”   也不知道是这女警姐姐太紧张,还是恰好车出了问题,这会儿无论如何都点不着火!   我心里暗道:完了,我何乾到底还是难逃一死。   就我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三个行尸围住了我!   完了,死定了!   就在这时。   唰唰唰!   三道黄符从天而降,贴在三具行尸身上,行尸顿时就定住不动了!   “乾子,愣着干嘛呢!”一道声音传来。   我转头一看,爷爷!   爷爷来了,我的心也落地了,没有什么能难住爷爷!   我赶紧跑开,也不知是我跑动时带起了风,还是符纸没有贴稳,村长那具无头行尸身上的符纸,竟然掉了下来!   此时爷爷不站在我身边,我又背对着村长,这该如何是好?   突然一阵发动机的轰鸣传来,女警姐姐直接把村长撞飞出去!   我和爷爷赶紧上车,女警问往哪开。   爷爷说:“去县城!”   我听得出警察姐姐的声音颤抖,正常情况下一个警察怎会如此慌不择路,没有主见?但是今晚的事对这个警察的打击实在是有些大,估计都怀疑人生了。   我问道:“爷爷,村里的人咋办?”   爷爷叹了一口气:“村里没人了。”   我不明所以。   爷爷摇摇头:“都死了。”   我顿时如被雷击。   “都死了?不可能啊,晚上我们还和神婆布阵来着。”我颤抖着声音说道。   爷爷抓住了我颤抖的手,布满老茧的粗糙大手给了我莫大的安全感。   “我就是从后山一路过来的,村里的人全都已经死了,现在就像那三具行尸一样,东山屯已经变成了死地,一个活人都没有了,那几个警察过段时间也会变成行尸。”爷爷的声音就像雷声一样轰鸣在我的脑海。   “死地?东山屯变成了鬼村?”我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乾子,跟我说说这几天发生了什么。”爷爷问道。   我从那天赵二叔到棺材铺开始讲,棺材出血,落地,下葬声响,接二连三的死人,一直讲到爷爷出现定住行尸,事无巨细,一一道出。   爷爷听完,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发火。   只是摸了摸我的头,叹气道:“到底还是来了……”   “什么来了?”我问道。   爷爷只是摇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我问道:“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爷爷解释道:“那李二蛋估计是冤死的。”   我大惊,冤死?那我岂不是破了禁忌?赵二叔为什么要骗我?   爷爷继续道:“村长早就跟二蛋媳妇有一腿,我在之前就看出来了,没想到却闹出了人命,这次估计是被李二蛋撞上了,村长应该是和赵二勾结,杀了李二蛋,让你打棺,那就是让你做替死鬼,没想到李二蛋这个老实人死后怨气这么大,再加上你身上阴气重,棺材出血强行抬棺,偏偏棺材无论是入殓还是下葬,村长和赵二这两个罪魁祸首还都在边上,这李二蛋怨气能不重?三锁缚魂非但不能让他的怨气消失,反而会激发他的怨气,在棺材空了只剩下血的时候,李二蛋就已经回到了村子,那个时候,村子就已经变成了一块死地!”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难怪二蛋媳妇会跪下求我给李二蛋抬棺下葬,当着李二蛋棺材的面帮情夫掩盖罪证,活该李二蛋会让她死。   这下好了,连累了全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