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凤鸢血,才是皇后命格 “凤凉玥,凤鸢血是我的,皇后之位也是我的,你和你的野种去死吧!”  轰隆一声炸雷,被穿了琵琶骨锁在地牢中的女人猛然睁开眼,枯井般森寒的眼,在黑暗中如毒蛇缠绕散发着恨意。   凤凉玥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地面冰冷寒气渗透到体内,胸口一热,又猛地咳嗽起来。   她已经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百日,被人取血百日,每日以汤药续命。就在昨日,她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竟被人抢走了!   忽然,传来沉重地牢门被推开,杂乱脚步声穿透冗长地牢甬道,灯火一路通明照亮。   从灯火尽头走来的女人凤冠凤服,步调优雅闲适,精致的下巴微翘,目光极其轻蔑。   “姐姐还没咽气呢,看来是想妹妹亲自送你一程了……”轻笑声中透着恶毒,精致妆容下美眸眼梢挑起,阴狠凌厉。   凤凉玥满是泥垢的指尖狠狠抠着地面,指甲缝渗出的血混了泥。她仰头,细细密密的恨意如网交织,恨不得把人绞死在其中。   “慕容熙,你把我的孩子带哪去了!”她不怕死,身体已经糟蹋成这幅样子,早晚都是死,可孩子才出生,他还那么小。   慕容熙一脚踢开爬向脚边的人,嫌恶的后退了步,“想要孩子,你求我啊?”   凤凉玥苍白的唇咬破,却已经再流不出血,她咬牙,“我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阴暗的地牢,几盏烛灯忽明忽暗,慕容熙唇角勾起,看跪在脚边的女人就像在看一团烂泥,语出讥讽,“凤凉玥,看看你现在,女战神?你连条狗的不如,有什么资格求我?”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痛快过,曾经凡事都要压她一头的人,如今就匍匐在脚下,低声下气的求着自己。   凤凉玥此刻好恨,没有早一日看清慕容熙的真面目,嫡亲姐妹,竟然这样害她!嘴里已经咬出了血腥味,“你背地里囚禁我,还要害我性命,父亲和皇上都不会放过你的!”   慕容熙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的疯狂,鄙夷的看着凤凉玥,“父亲?忘了告诉你,你不姓慕容而随母姓,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慕容家的人!你不过是父亲收养的小贱种而已!”   “至于皇上,他从来不曾爱过你,如今,你不过是一枚弃子。”   脑中忽然轰鸣着炸裂,凤凉玥胸口灼烧,一口血压在喉咙,猩红的眸子瞪着慕容熙,“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清楚!若不是皇上和父亲放任,你会被关在地牢里被活活折磨?”慕容熙似是说的不过瘾,脸上狠厉神色更重,“想知道孩子哪去了么?”   浓浓的不安从心底升起,凤凉玥已经在痛恨崩溃的边缘,银牙咬出了血,“你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和皇上说了只有他的心头血能救我的孩子,皇上就让人抽干了他所有的血,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啊……”   “拿过来。”慕容熙抓过侍卫手上呈着的白布下的婴孩,一把摔在了凤凉玥面前。   “本宫好心,让你和你的孩子告个别。”   小小的婴孩,脸上的皮肤还皱着,此刻已经毫无生机,触碰到的肌肤都是僵硬的,没有血色的,竟然是被人活活抽去了血而干枯。   “不!”凤凉玥一口血喷出来,头中轰鸣如五雷轰顶,胸噬心灼烧之痛,赤目充血,不知道从哪忽然来了力气,猛地冲向了慕容熙,“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当啷!’   慕容熙动都未动,仿若一切尽在掌控一样,轻蔑讥讽的笑看凤凉玥被锁着琵琶骨的锁链牵制的死死。   不过就一寸的距离,就算是牵出了骨血,也不能再向前分毫。   凤凉玥琵琶骨被穿过的两个的洞涓涓流血,她像是丝毫感受不到一样,拼命冲着慕容熙挣扎,疯了一般满眼狂躁凶狠。   “慕容熙,你早晚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拴砸在墙里的铁索,竟生生被凤凉玥拽的发出被拔出的响声,忽然间凤凉玥一把抓到了慕容熙的凤服。   慕容熙惊慌的后退一步,看着身上血印,脸色狠厉,侍卫从旁重重一脚踹过去,凤凉玥原本就残破的身子落叶一般飞出去。   “凤凉玥你真是可笑之极,该死的人是你,而我,会好好睁大眼看着你去死!”慕容熙此时已经没了折磨凤凉玥的兴致,看着死人一般蜷缩在地上的人,眉梢都染上了毒意。   牢房外有响动,紧接着,“参见皇上”侍卫的声音响起。   从侍卫尽头走进来的男人,一身明黄龙袍,轮廓分明的五官,俊朗的眉眼中透着一股冷锐之气。   “皇上,您怎么来了?”慕容熙看到君御霖,立刻软着身子贴过去,那模样,但凡是个男人都会春心荡漾。   “你这么久没回来,朕都想你了。”君御霖半真半假的说道,伸手揽过慕容熙的腰。   “皇上好坏,臣妾不过才离开了一会儿而已……”   慕容熙小手轻柔捶在君御霖胸口,声音嗲的能揉出水来。君御霖笑着握住,抬眼看向地上一团烂泥的人,嫌恶问道,“死了?”   “没死也快了!”慕容熙斜睨着眼扫过地上一团烂泥的女人。   凤凉玥手指尖忽然动了,“哈哈哈……”霎时间,一声比一声凄厉的笑声渗进每一处角落。   她在君御霖进来的一刻就清醒了,身伤撕裂的痛,全都被想要撕裂他的心压了下去。   她爬不起来,猛然转过头,厉鬼一样双目赤红瞪向君御霖。   君御霖被一惊,猛然看到那张鬼魅一样脸,丝毫没有曾经的模样,猛惊之下,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厌恶和怒意。   “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傻,竟然相信你说此生只爱我一人,愿以江山为聘,许我后位!我助你得了天下,你却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害我们才出生的孩子惨死,你这个畜生,你根本不配做天下之主,更不配活在世上!”   凤凉玥的声音凄厉如鬼魅,君御霖脸上的神色一寸寸瓦解,他不顾凤凉玥身上的腐臭脏乱,掐着她的脖子一把提起来。   “朕从来就没爱过你,朕对你只有恨!是你害死了涟漪,朕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如果你不是还有利用价值,你觉得你会活到今天?”   君御霖双目赤红,面目狰狞,手上力道缩紧,“现在,朕就让你给涟漪偿命!”   凤凉玥挣扎无望,死死盯着君御霖,她好不甘心一切就这么结束!   窒息感越来越重,死亡接近,心中千万不甘都化作一股怨气,过往在眼前浮现闪过,君御霖的欺骗,慕容熙的背叛,父亲的利用,原来她这一生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能够重活一次,她定要让他们每一个人血债血偿! 正文 第二章 一巴掌打在谁脸上 清风拂过窗子,青草香混着袅袅檀香,香味怡人。门帘上的铃铛伶仃作响,伴着微风飘动。  床上躺着的女子眉目如画般眷美,纤密长睫阖着,肌肤晶透,只是有些血色苍白。   忽然,她的睫毛动了下,下一瞬,一双美眸睁开,那眼底深恶痛绝的憎恨惊人的强烈,可逐渐的,被惊诧,茫然代替。   她不是死了么?眼前的景象为什么会如此的熟悉?   凤凉玥胸口噗通通的猛跳,她坐起来看着屋子内曾经无比熟悉的布置,这是镇国公府,她未出阁时的房间!   而重叠的记忆正处于她被赐婚这时,她难道是活过来了,而且还回到了从前?   还未来得及从震惊中缓过来,就被窗外院子里的一道颐指气使的声音引去注意。   “你敢这么和我家小姐说话,还不跪下磕头认错!”莲儿瞪着一双杏仁眼,姿态高高在上,明明是个奴婢,却好像生来就高人一等一样。   锦溪没动,倔强的小脸上写满不会屈服,“奴婢没有对二小姐不敬,我家小姐确实现在还昏迷未醒,还不是因为二小……”   “啪!”锦溪还没说完,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就扇到了她脸上,往后趔趄了两步,手里端着的汤药摔到地上,药汁溅起,瓷碗四分五裂,那飞溅起的药汁正好落在了慕容熙的裙角上。   慕容熙秀眉微微蹙了下,看向莲儿责备道,“不过一个奴婢,你和她计较什么,现在倒好,弄脏了父亲从杭州给我带回来的裙子。”   莲儿被责备,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是奴婢的错,不过锦溪她敢对主子不敬,若是不罚,这府里的规矩可就坏了……”   “你看着办吧,我只想快些进去看看姐姐。”慕容熙说着,目光略过碎了一地的瓷片,并没真的着急往屋里走。   莲儿唇角勾起狠意来,“把她压着跪在那里!”手指着一地瓷片的地方。   锦溪吓得面色发白,她转身想跑,被两个婆子扭着胳膊拎了回来,硬狠狠的把锦溪往那锋刃的瓷片上摁。   锦溪腿弯被踹了一脚,眼看膝盖就要跪在尖立着的瓷片上。   “住手!”一道清丽婉转的声音响起,不似以往的柔和,竟有莫名的威严在里面,让两个婆子动作一顿。   “姐姐你醒了,幸好你没事,要不然我可要自责死了。”慕容熙看到从屋里走出的人,眼中神色变幻,赶紧亲昵的迎了上去。   凤凉玥躲开就要挽上自己的胳膊,冷冰冰的看着慕容熙,前世种种在眼前浮现,她恨不得现在就把慕容熙碎尸万段!   慕容熙被凤凉玥森寒的目光看的心头一颤,缩回了手臂,紧张着问道,“姐姐你怎么了?难道是怪我把你不小心推下湖的事情?”   不小心?凤凉玥差点冷笑出声,前世她就是没看清慕容熙那么多的‘不小心’,最后才落得那么悲惨的下场!   “锦溪犯了什么错,要一个下人在我的院子里责罚她?”凤凉玥没有回慕容熙,而是看着锦溪反问她。   “她……”慕容熙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惧怕凤凉玥的目光,回答起来不禁有些犹豫。   “她冲撞了我家小姐。”莲儿习惯性护主,站在慕容熙身边说道。   凤凉玥忽然勾起的唇,冷笑溢出,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声音比之前锦溪被打要更响亮,只见莲儿直接被打翻在地,唇角渗出血来。   “我看是你更不知道做奴才的本分!”   这一巴掌更像是打在慕容熙脸上,火辣辣的,让她唇角有些僵硬。转瞬,便换上十分委屈的神色,“姐姐,莲儿不是有意要冲撞你的……莲儿打小跟着我,我都舍不得打……”   “那我更该帮你好好教训一下,省得日子久了欺主罔上。”凤凉玥眉目淡淡道,说完,目光扫过婆子压着锦溪的手。   那婆子被摄人的目光吓得登时缩回了手,不知怎的就心里发毛,一向温温柔柔的大小姐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子,周身似乎有一种无形中的威慑。   前世的凤凉玥虽然是长嫡女,却一直十分低调,凡是不争不抢。不过却意外的得了不少别人羡慕的东西,比如及笄时,便被封为一品嫡女,再比如,前两日,皇上赐婚她为三皇子妃的圣旨,谁都知道,三皇子是皇上最属意的太子人选。   而凤凉玥被慕容熙推下水,也完全是出于此事的报复。   锦溪趁机跑回到凤凉玥身边,锦溪可以说是最熟悉凤凉玥的人,虽然将她的转变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   凤凉玥目光扫过锦溪,前世,因为她的无能,锦溪被摁在碎瓷片上,膝盖上鲜血淋漓,养了一个月才好,到后来还烙下了病根。最后,又因为她而落得死无全尸……   幸好,有这一世!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慕容熙越发觉得凤凉玥疏冷,试探着问道。   凤凉玥十分厌恶慕容熙一脸关切的样子,扬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三皇子,但你不该故意推我落水,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一定就嫁的了三皇子。”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什么时候……”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累了,不送。”凤凉玥怕再多看慕容熙一眼就忍不住要现在就撕碎她。   慕容熙看着转身离去的人,袖中的手指握紧,直到僵硬泛白,她依旧保持脸上那份无辜。   “姐姐真的是误会我了,这该怎么办呢……”   声音飘散,院子里剩下的都是慕容熙的下人,如此轻柔细语,却莫名带着一股阴森,没人敢抬头,就连莲儿也扶着自己摔伤的手臂抿唇不语。   “小姐,您对二小姐怎么……”房间里,锦溪拧眉想不出什么措辞来,她很奇怪,以前小姐都不准她说二小姐坏话,怎么今天小姐就像是自己忽然开窍了?   凤凉玥坐在梳妆镜前端详自己,皎白如玉的肌肤,唇红齿白,美眸不笑亦是含情。   这是才及笄后的这一年,她还是个闺阁里万事隐忍的小姐,她不敢想自己是如何为了君御霖蜕变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女战神。   “今日是哪一月哪一日?”凤凉玥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铜镜中锦溪被问的愣了一下才回说,“辛酉月,戍戊日。” 正文 第三章 从太子位开始复仇 辛酉月,戍戊日?  凤凉玥猛地站起来,前世里就是在这一夜,大魏大皇子君莫离,唯一能与君御霖相争太子位之人,死于君御霖毒手。   这也是君御霖在登上皇位,她入狱之前才知道,她以命相帮的人,除此之外还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   凤凉玥眸光寒如利刃,这一世,她要从断了君御霖的太子位开始复仇。   “小姐你怎么了?”锦溪被吓了一跳。   凤凉玥收敛周身气息,“我身子不舒服要休息,别让人进来打扰。”   锦溪下去之后,凤凉玥看了眼外面天色,这才是晌午,若是快马加鞭,还能赶得及提醒君莫离。   凤凉玥体内有雄厚的内力,这是她从十三岁那年发现的,她没告诉任何人,而是在府里更加低调起来。   眼下,她借助内力,还有前世身经百战的功夫悄然离开,实在轻而易举。   离开慕容府,又乔装出了城,一匹快马往小舟山赶去,那里,便是君莫离葬身的地方。   夜幕的降临,让山野笼罩了一层寒意,凤凉玥藏了马,身穿夜行衣穿梭在茫茫夜色的荒野中。   一声孤鸟鸣叫,击破寂静长空,尤显凄厉。   凤凉玥竖起耳朵,哒哒的马蹄声混着辘辘的车轱辘声越来越近。   她藏身在树上,茂密的枝叶随她拉弓搭箭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唰唰’声,就像是被风拂过。   一辆马车出现在视野中,紧绷的弓弦骤然松开,发出弹动的闷响,羽翎箭飞射而出,穿透夜幕,精准无误的射在马车的车身上。   “有刺客,保户大皇子!”   一阵惊慌的嘈杂,十余人警惕围在马车旁,有人仰头寻找箭矢飞来的方向,忽然伸手一指,“在那里!”   青禾眉心一道折痕,他仰头,确定那棵树上已经没人了。他生来夜眼,即便漆黑夜里也能百米视物。   手中拿着从箭上取下的纸条,“主子,您看看这个。”   被青禾挑开的帘子里伸出一只手,清冷的月光下,白皙修长。   “小心埋伏。”男人的声音亦如同月光一般清冷。   纸上笔迹笔墨横姿,铁画银钩,如此笔锋锐利的字迹该是出自胸怀契阔之人,应当是男子,但他看着,奇怪的觉得也不尽然。   青禾见主子盯着这张纸,担心道,“阿影带人到前面探路,还没回来……”   这时,骤然响起的厮杀声如狂风迅猛向这边袭来,马车中的男人撩开车帘,身形一闪已然站在青禾身边。   厮杀逼近,青禾看到被追赶的正是阿影,他提剑欲上,阿影疾呼,“护送主子先走。”   阿影带十人去探路,中了埋伏,手下一路护送她回来报信,最后竟就剩了她一人。   青禾在夜色中似乎都能看到阿影血红的眼睛,硬冷的棱角紧绷,转头道,“你们去拦下,我护送主子走。”   护卫冲上去厮杀,青禾身边的男人却没有动,清冷又凛冽的气息从周身散发,蓬勃而出。   凤凉玥藏身在几十米开外,敏锐的感觉到来自那个男人身上的杀气,暗夜里,更像是鬼魅一般气息幽冷。忽然,他提剑飞身而上。   这真的是君莫离?   传言中大魏大皇子君莫离久病成疾,羸弱到十日有九日都要卧床休养,而眼前这个人身法凌厉,动作迅猛,剑招快到化成剪影。   “主子!”青禾惊恐的大喝一声冲了上去,与暗夜中的黑衣人交战在一起。   局势瞬息万变,男人的四周一片尸体,血腥味扑鼻。   此时,阿影已经被青禾救下,黑衣人却越来越多,青禾咬牙低声道,“主子,您不能再运功了。”   周遭的树忽然沙沙作响,一股更加危险的气息笼罩下来。   凤凉玥仰头看了眼,君御霖还真是大手笔,今夜是要定了君莫离的命是吗?那她就偏不让他如意!   一声哨响,尖锐的把空气撕裂,正在攻击的黑衣人全部撤退。   接肘而至的,是漫天密布的箭雨,漆黑的夜里,完全凭借感官,转瞬间,十余护卫死伤超过一半。   凤凉玥盯着那个男人,发现他的剑招开始慢下来,继续这样下去,他很难抵挡射向他的流箭。   “大皇子!”青禾忽然惊慌的大喊一声,一只箭正从他触及不到的方向飞速射过来,主子显然没有看见,已经抵挡不及。   千钧一发之时,凤凉玥轻盈迅猛如猎豹般落下,挥剑斩断了那支近在咫尺的流箭。   “不谢。”凤凉玥转身对男人说道,月光下,她能看清的只有一张略显苍白的颜色的脸。   她目光骤然转向一处,是刚才射来那一箭的地方,眸色寒厉下来,直觉告诉她,君御霖就在那里。   片刻喘息的功夫过去,又是一波箭雨。   “想活命就跟我走。”凤凉玥讨厌这种被动,她转身,对身后的男人说道。   这个男人正是君莫离,他从蒙面人忽然出现护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就知道,她就是留下那张字条的人。   “你是谁?”男人清凛的声音平静的没有丝毫波动,就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人。   凤凉玥有些想笑,偏头躲过一只流箭,生死关头还有心思问她是谁,看来他的脑子还不够清醒。   “你只要记住,我会是你的救命恩人。”   说完,她一把抓住男人手腕,发烫的肌肤让她皱了下眉,低头看到他胳膊上的伤口。   箭有毒!   “你们两个掩护,我带你们主子先走。”凤凉玥知道,必须要争分夺秒才行。   青禾和阿影飞快对视一眼,这个关头只能选择相信,他们贴身挡在君莫离身后,掩护着两人先钻进了树林。   身后的箭调转方向,还在不断的飞射过来,但已经变弱了许多,不能再近身。   又跌跌撞撞往前了一段,流箭消失,转而是黑衣人杂乱追来的脚步声。   凤凉玥一个闪身,拽着君莫离藏身在一棵大树的坡下。   “那里有没有?”有人高声喊了一句,一串脚步声靠了过来。   凤凉玥手抵在君莫离两旁,尽量把自己贴近他,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终于听到上面人说了句,“没有,继续往前搜。”   君莫离感觉到耳旁轻柔的呼吸撤离,心口一松,那种从没有过的莫名紧张感随之消失。 正文 第四章 想让我的血白流吗 凤凉玥伸手探了下男人的额头,发现他往后躲了一下,不由嗤笑了声,“这可不像大魏大皇子。”  坊间还有传言,大魏大皇子身体虽然不好,却极其爱美色。   男人没说话,周身一股寒意散发出来。凤凉玥猜,他是不喜欢这玩笑。   她拿起手边刀,卷起袖子,在手臂上划了下去,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停顿,她把手臂伸到男人面前。   “你做什么?”君莫离声音低沉暗哑。   凤凉玥知道他的毒已经发作了,把手臂伸过去,血还在往下滴落,“喝下去。”   她见男人不动,皱起眉来,不快的重复道,“喝下去,可以救你的命。”   这也是她被关在地牢中,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才知道的,凤鸢血,可以解百毒。   她见君莫离还是不动,强硬的把手臂上的伤口对着他的唇压下去,忽然被扣住手腕,疼的她倒吸了口气。   都五毒攻心了,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想让我的血白流吗!”凤凉玥压低声音怒道,恨不得咒骂一句。   君莫离拿开她的手臂,让血滴到嘴里,从始至终,他扣着她手腕的力道都没有丝毫松减。   凤凉玥冷冷抽回手腕,扯了衣角包扎了伤口。   忽然耳边一道风声破空袭来,她反应极快的躲开。流箭的速度和力道,与刚才那一支相似,她寒眸眯起,是君御霖,他果然亲自来了。   “好些了么,我们该走了。”   君御霖感觉五脏六腑没有那么疼了,站起来,尽量稳住身子站在女人身边。   “想走?没那么容易!”一道冷笑声从刚才射箭的方向传来,黑影从树上落下,手中兵器已经换成了利剑。   君莫离感觉到身边人忽然爆发出摄人的杀气,汹涌的,毫不掩饰的杀意。   “就凭你?”凤凉玥冷声道,见到君御霖,她蚀骨的恨意翻涌而至,他活活勒死她的时候说的每一句话,他的每一个神情,还有他残害她的孩子,这些她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扒皮抽骨!   君莫离下意识的伸出手,指尖只有衣角的一缕风带过,身边的那道身影已经掠过,剑影在月光下直直劈了过去。   君御霖和凤凉玥缠斗在一起,明显,凤凉玥的身手更占上风,但因为愤怒让她露出更多破绽。   君御霖利用这些破绽抵挡,纵然凤凉玥功力出神入化,一时间想要报仇雪恨也是难事。   “有人来了。”君莫离提醒道。   凤凉玥迅速抽身,她在一瞬间忽然想到,如果真的就让君御霖这么死了,那真是便宜了他。   她要亲手毁了他贪婪想要得到的一切,她要一点点折磨他,直到他该死的时候!   凤凉玥抓住君莫离,运了轻功飞起,穿梭在茂密的树丛之中,身后忽然飞来箭矢,竟还是不肯放弃的君御霖。   “唔!”凤凉玥忽然闷哼了一声。   “你中箭了。”君莫离说道,黑夜里,一双清冽的黑眸翻涌,情绪复杂。   凤凉玥没说话,而是提气加快了速度,此时迫不得已展露了一流的轻功,身后的人再也追不上来。   两人停了下来,凤凉玥头也没回,把射在后肩胛骨的箭拔了出来,疼的她闷哼了一声。   这点疼,与她之前经历的痛楚不值一提。   君莫离看着她,神色变幻莫测。   “你安全了。”凤凉玥说道,“我走了,对了,这个送你了。”   说着,她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扔给君莫离,是她刚才与君御霖打斗的时候顺手扯下来的。   君莫离将玉佩握在手心,“你……”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看到女人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后会无期……”   凤凉玥回到慕容府已经是第二日清晨,城门一开,她就换上女装进了城,悄然回到房间。   正在拄在桌上瞌睡的锦溪听到声音,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你不知道昨晚二小姐她……小姐你怎么受伤了!”   锦溪惊叫了声,被凤凉玥一把捂住了嘴,“小点声。”见锦溪安静下来,才松开了她。   “昨晚慕容熙来了?”凤凉玥让锦溪打水来清洗伤口的时候问道。   “二小姐昨夜让莲儿来送补药,奴婢说小姐睡了,她想闯,让奴婢拦下了,小姐不知道,奴婢差点被吓死……”   凤凉玥松了一口气,如果昨夜不在府里的事节外生枝,定会引来不少麻烦。   “给我准备一套红色的衣裳,今日要进宫参加三皇子的庆功宴。”凤凉玥在锦溪的帮助下包扎好,看着锦溪又嘱咐了句,“受伤的事别让任何人知道。”   锦溪郑重的点头,偷偷把血水倒了,处理了小姐沾血的衣服,又拿了一套崭新的大红色衣裙回来。   更衣的时候,被派来传话的下人在门外说,慕容城和慕容熙已经进宫,今日宫宴让凤凉玥就不用去了,在家中休养。   凤凉玥勾了下唇,嘲讽的垂眸,前世里就是这个借口,她没去成宫宴。就在宫宴上,慕容熙被册封君御霖侧妃,与她同一日进门!   “小姐,这……”锦溪正在系衣裳的带子,手指停顿了下。   凤凉玥声音淡淡,“继续。”   庆功宴在太和殿举办,巳时三刻开宴。此番的受邀宴请的,除了王公大臣,还有名门世家小姐公子,人还为到全,大殿内正三五成群的攀谈。   慕容熙正与陆尚书之女秋容交谈,发觉周遭谈话声越来越低,不由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当她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脸上笑意一寸寸凝固,袖中手蜷缩握紧,指甲扣进手心。   凤凉玥竟然来了!还穿着如此高调,一身红衣瞬间压去了所有人的风采。   的确,凤凉玥长相本就貌美,尤其一双不笑亦是含情的美眸,让她一颦一动都魅人心魄。尤其此刻,一身火红缎绣曳地裙,略宽腰带斜系垂于在腰间,雅而不俗,魅惑之外多了些许洒脱,不由赞叹,惊觉有超尘脱俗之感。   这也就是众人都怠慢了攀谈,被她吸引去目光的原因。   “皇上皇后,诸位皇子到!”一道稍显尖利的声音响起,众人都立刻垂首站于两旁恭候。   凤凉玥快步走到慕容熙身边站好,慕容城看着她面色沉重,表情难辨,大殿门外一抹明黄走进,他立刻收了视线低下头。 正文 第五章 负伤射箭 太和殿分两区设宴,台阶之上,是各位皇子公主,再往上一些,是各位品阶高的嫔妃。台阶之下,是王公贵戚和文武百官。  而此时,皇上携手皇后,身后是一众嫔妃皇子公主,迈步行与宫殿上。   凤凉玥因前世行军作战练就出的敏锐洞察,虽低着头,却感觉到至少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皇上坐在龙椅上,皇后于他旁边,其他人依次落座。   “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行礼跪拜,声音在大殿回荡。   “平身。”皇上威严沉着的声音响起,众人起身,回到各自座位落座。   凤凉玥坐下之后,听到慕容熙讨好的声音,“早知道姐姐身体好了,就让父亲等着姐姐一道来了。”   凤凉玥神色淡淡,像是没听到一般,目光投向上方。因为慕容城为镇国公,朝中一品重臣,所以他们座位较为靠前。   她很容易就能看清,君御霖就坐在那里。他脸上笑容如沐春风,单看外表,谁能看出此人阴沉狠毒,是一只蛰伏极深的野狼。   目光掠过坐在君御霖上位的男人,感觉到对方要抬头之时,匆匆收回了视线。   心中推敲,他应该就是君莫离了,因为是夜里,他的轮廓有个大概,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他略显苍白的面色。   此刻,他面色依旧白的厉害,低着头,能看到俊朗的侧颜,即便没有靠近,也能感觉到此人的冷清。   前世里,凤凉玥从没见过君莫离,这一世,她救下了他,希望救的值得,他有她冒险的价值。   慕容熙被凤凉玥忽视的彻底,脸上丝毫看不出恼怒,反而笑容越深,她指尖摸着白玉杯盏,垂眸长睫化作一道剪影,敛去眼底那见不得光的颜色。   “今日是为三皇子准备的庆功宴,三皇子骁勇善战,击退胡敌百里,并得其承诺用不进犯,朕甚为欢心,霖儿,父皇和众位大臣敬你一杯。”皇上端坐身子,当中对君御霖大肆赞赏,可见对这个儿子极其满意。   “儿臣不敢当,先干为敬。”君御霖站起来,仰头饮尽杯中酒。   皇上笑着抚掌,众位大臣提杯,“敬三皇子。”   凤凉玥抬头时敛去嘲讽,仰头时将酒倒在了袖中。   紧接着开宴,便是歌舞,钟鼓乐起,舞姬们曼妙着腰肢,踩于鼓乐之上,旋足轻点,绚丽夺目。   “你怎么来了?为父不是说让你在家中休养吗?”慕容城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压低声音不让自己另一侧的人听到。   凤凉玥心中一阵冷笑,她以前为什么就没有看出慕容城对她只有利用?她还天真的以为他是真的疼爱自己。   “我没事。”冷淡的回了一句,撇过头去。   饶是慕容城也发现了凤凉玥的怪异之处,想到熙儿和自己说的话,他眉心皱了下。   宫宴按部就班的进行着,赐婚的重头戏还没上场,凤凉玥一直好奇着,这庆功宴上的赐婚侧妃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偶尔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去,又什么都没有。   皇后放下酒杯,目光越过众人,轻盈的落在凤凉玥身上,“听闻慕容府大小姐才情出众,不知道舞艺如何,可否为大家表演一番?”   一曲终了的空暇,凤凉玥听到皇后忽然叫到自己,她不知道这其中作何含义,但知道推辞不了。   刚要开口,便听到慕容熙先于她说道,“姐姐舞蹈跳的好,但最好的却不是舞蹈。”   她一脸神秘,配上特有的十分讨喜的面貌,自然没人觉得她此刻开口显得无理。   “什么是最好的?”皇后问道。   “姐姐她射箭是最好的。”慕容熙扬唇道。   慕容城瞪了她一眼,“胡闹!”   凤凉玥垂着眼帘,唇畔一抹笑意。慕容熙她明明知道,她射箭会脱靶。不过,那是她以前认识的凤凉玥。   可是凤凉玥还是想要推辞掉,因为她很容易就会撕裂肩膀上的伤。   这时候,皇上身体前倾,似乎有些感兴趣,拦住慕容城,说道,“这倒是新鲜,在宫宴上还没有谁表演过射箭,镇国公不愧是将军出身,女儿都巾帼不让须眉。”   皇上都开口了,此事已经容不得凤凉玥回绝。   君御霖又在此时添了一把火:“听慕容二小姐这么一说,儿臣也想见识一下大小姐的高超箭艺。”   慕容熙见君御霖说话时朝她望过来,连忙对他回了个羞涩温柔的笑容,转头对上凤凉玥,目光中却充满鼓励,那抹挑衅被她掩藏在眼底深处,可还是被凤凉玥捕捉到了。   既然人人都想看她出丑,她何不成全了他们?凤凉玥眼底嘲讽一闪而过,她站起身,大大方方地从坐席上走到大殿中央,冲皇上利落一拜:“那臣女就先献丑了。”   早就有体察上意的太监,匆匆去库房里搬来了草垛子,放在了殿外,另一个太监抱着长弓和箭支,立在了凤凉玥身后。   此时殿中人人都屏气凝神去看,本朝出过不少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但那都是男子,女子弯弓射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   凤凉玥将弓拿到手里,试了试弓弦的松紧,她再从太监手里抽出一支箭,搭在了弓弦上。   凤凉玥目视前方,缓缓拉开了弓弦,随着力道越来越大,她肩膀上传来一阵伤口被撕裂的刺痛。   凤凉玥面不改色,闪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靶子,只听得一声破空之响,之前还在凤凉玥手里的箭,此时稳稳地扎在了靶子中央的红心上,箭羽轻轻颤动。   殿中顿时一片吸气之声,不少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凤凉玥。   没想到这慕容家从不显山露水的大小姐,还有这等本事!   慕容熙一把抓紧了手里的帕子,眼中不可置信,怎么会!姐姐不是不擅长射箭吗?她怎么可能……巧合,没错,一定是巧合,她只是碰巧运气好,刚好射中了靶子而已!   慕容熙认定了这是巧合,她转头看君御霖,却从他脸上看到了一抹赞叹,慕容熙咬了咬唇。   忽然,慕容熙仰起头,眼底光华流转,一脸天真的欣羡道:“皇后娘娘,臣女说得没错吧,姐姐的箭术当真称得上是精妙绝伦。不过姐姐今日还是藏拙了,臣女记得,姐姐最厉害的,可是三箭齐发!” 正文 第六章 三箭齐发 “三箭齐发?”皇帝饶有兴致地接口,看向凤凉玥,“慕容大小姐,二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回皇上。”凤凉玥低下头,“臣女不敢保证一定能行,但愿一试。”   “好!”皇帝大笑着拍了拍大腿,“你若真能做到,朕重重有赏!”   要的就是皇帝这句话!凤凉玥低下头,视线在肩膀处转了一圈,伤口已经撕裂,鲜血也渗了出来,幸好她有先见之明,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裙,才没让血色透出来。   凤凉玥拿了三支箭,架在了弓弦上,再度拉开了弓,三支箭所需的力道是一支箭的三倍有余,此时她的右臂已经有些酸麻了,她甚至能感觉到血从伤口里涌出来。   凤凉玥握着弓的手臂有些轻微的摇晃,她抿紧唇角,额角渗出点点细汗,这副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只是姑娘求胜心切,有些紧张而已。   慕容熙望着凤凉玥,面上微微笑起来,姐姐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争强好胜了,殊不知没那金刚钻却去揽那瓷器活,最后丢脸的还是她自己。   可没等慕容熙叹息完,便见那三支箭“咻”“咻”“咻”地飞了过去,不仅支支命中红心,甚至还有一支箭,直接劈开了凤凉玥之前射在箭靶上的那支箭,箭身一分为二,箭头掉落在了地上。   殿中有一息静默,随后有些胆大的武将,甚至当庭喝起彩来:“好!”   可以想见,今次之后,慕容家大小姐神射手的风采,可能会传遍京都的大街小巷。   君御霖坐在席上,望着殿中那个红衣黑发的英气美人,指尖不自觉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殿中密切关注着凤凉玥的不止君御霖,还有君莫离,就在凤凉玥刚才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就一改之前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微微坐直了身体。   他的视线从凤凉玥纤细的腰肢缓缓移到了她的脸上,昨晚那人虽然蒙着面纱,但那身形,声音,还有那种无以言说的感觉,都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凤凉玥……如此神似。   是她吗?   仔细想想,君莫离又觉得不可能,这凤凉玥可是三弟未来的王妃,三弟要杀他,她又怎么可能救她?   殿中人心思各异,皇帝笑得最是开怀:“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慕容爱卿,你养了一个好女儿啊,霖儿,你的未来王妃可不简单,一个将门虎女,一个沙场将军,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慕容城连忙站起身,诚惶诚恐道:“小女拙劣,当不得皇上如此盛赞。”   君御霖只是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慕容爱卿太客气了。”皇帝拂了拂袖子,笑道,“来人,赏慕容大小姐玉如意一柄,南海珍珠十斛,绫罗彩锻数匹,另外,将朕书房里挂的那张贯日弓取来,送给慕容大小姐。”   皇帝的赏赐一说出口,殿下有些人眼神顿时乱飞起来,皇帝前面赏赐的那些绫罗玉器还好,但这贯日弓,乃是先帝赐予当今的及冠礼,皇上极为爱惜,当初三皇子殿下怎么讨要皇上都没给,如今居然就这么随意地赐给了臣下之女?   凤凉玥也知这弓贵重,连忙跪下推辞道:“臣女鲁钝,当不起皇上如此厚爱,还请皇上收回宝弓。”   皇帝笑着抚了抚胡须,“都说宝剑配英雄,这宝弓,也得在合适的人手里,才能大放异彩,朕说你能用你就能用,慕容小姐也不必再谦虚了。”   “那臣女,就多谢皇上赏赐了。”凤凉玥抿了抿,宠辱不惊地领下赏赐,慢慢退回到座席上,但有些人就不那么淡定了。   慕容熙唇边笑意依旧明媚,眸色却微微加深,凤凉玥……她如同叹息般在心底念出这个名字,或许往日,她还真是小瞧她了。   凤凉玥跪坐在席位上,羽睫微微垂下,她的手自然垂放在身侧,而此时,白腻如玉的手背上,一条血痕如蛇般蜿蜒而下,顺着她的指尖滴在了猩红的地毯中,无声无息。   凤凉玥皱了皱眉,让血渗在衣袖上。她现在身上有极重的血腥味,担心在席间呆久了会被外人察觉,便借口上恭房,退出了大殿。   星夜无风,凤凉玥倚在侧殿的盘龙柱上,伸手封了左肩的穴道,防止血越流越多,可惜现在是在宫里,没办法处理身上的伤。   站在这儿,连殿中厚重的鼓乐声听着都有些模糊了,凤凉玥闭目养神,身后突然又多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凤凉玥警觉地站起身:“谁?”   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姿容绝世,神色清冷。   “原来是大皇子殿下。”凤凉玥低头行礼,“臣女无意冲撞殿下,先行告退。”   “慕容大小姐稍等。”君莫离出声相拦,“本王有话问你。”   凤凉玥只好停下,她低垂着头,无人能窥清她眼底神色。   君莫离慢慢走近凤凉玥,他虽赢弱,身量却高,此时站在凤凉玥面前,两人足足隔了一个头的距离。君莫离低下头,正想说什么,鼻尖突然嗅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君莫离神色一动,说出来的话很是客气:“方才看慕容小姐的箭术,还真是让本王眼界大开,不知慕容小姐师从何人,可还会些什么?”   凤凉玥笑了笑:“臣女愚钝,小时候为了强身健体,只是跟着府里的侍卫胡乱学了些箭法,至于其他的,臣女一介女流之辈,舞刀弄剑终究有些不雅,所以并未涉猎。”   “是么。”君莫离不置可否,“说起来,本王昨夜在密林遭遇伏击,正好也遇到一个姑娘,她的功夫很不错,她为了救本王,肩膀被流箭射伤,可惜本王还未来得及感谢她,她就消失了。”   “哦?”凤凉玥心下好笑,嘴上恭维道,“那殿下还真是洪福齐天,那般险境之下,都有贵人相助。只是殿下为何对臣女说这些?”   君莫离唇角缓缓勾起:“本王只是觉得,你和那个姑娘很像。”   “是么?”凤凉玥挑了挑眉,眉宇间颇有些潇洒落拓,“可惜臣女左肩没有受伤,不然臣女就能冒充殿下的救命恩人,向殿下讨要恩情了。” 正文 第七章 当众拒婚 “慕容小姐真会说笑。”君莫离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怔了,只觉得面前这人一本正经开玩笑的语气,都和昨晚那姑娘一模一样,他不由自主地盯着凤凉玥的左肩。  “请恕本王冒昧,本王总觉得慕容大小姐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敢问小姐,可是受伤了么?”   凤凉玥唇角微勾,她抬头望着君莫离的眼睛,一本正经道:“不知殿下,可否知晓女子的月事?”   月事?君莫离神色一怔,等到明白过来之后,他耳尖上如同染了一层胭脂似的,迅速地红了起来。君莫离迅速地别开头,想要说什么,却抿着唇沉默了下来。   “殿下若无事的话,臣女就先回殿了。”凤凉玥理了理衣袖,落落大方对君莫离笑了笑,半点没有其他女子说起此事的窘迫。   君莫离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侧身让凤凉玥走过。   凤凉玥回到大殿上的时候,已是宴过三巡,乐师还在角落不知疲倦地吹弹,殿中的舞已不知换了几支,不少官员的脸上已有薄醉。   凤凉玥坐回席上,还没将案席坐热,便见上首的皇后端起酒杯,遥遥敬了皇帝一杯。   今日给三皇子庆功,皇帝也很给皇后面子,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   皇后见此时时机正好,便温声细语道:“皇上,臣妾如今斗胆,想向皇上求一个恩典。”   “哦?”皇帝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混浊的眼中透出星星点点的清明,“皇后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皇上,慕容家二小姐慕容熙,品行端庄,贤良淑德,品貌出众,臣妾甚是喜欢,所以想请皇上下旨,将慕容二小姐赐予我儿,册为侧妃,将来和皇子妃一并进门,也算是双喜临门。”   皇帝握着酒杯的手松了松,原来皇后只是想为霖儿求一侧妃。慕容家二小姐,这不是未来正妃凤凉玥的妹妹么?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一正一侧出自同一门,正好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家族争端。   凤凉玥眼中冷笑涟涟,前世她在宫外听闻这个消息后,几乎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可悲的是那时候的她看不清,一腔痴情,都错付给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断送了她和孩子的性命!   皇帝在心头权衡了一番,笑道:“既然如此,那朕现在就下旨,将慕容家的二小姐赐予三皇子为侧妃,望慕容二小姐今后能戒骄戒躁,好生侍奉主母,伺候夫君,尽好侧妃的本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慕容熙从皇后娘娘提出要将她赐给三皇子时,心就一直砰砰直跳,她不停搅动着手中的香帕。   一个闺阁小姐,初闻嫁娶之事,慕容熙白玉一般的脸上立即染上红霞,那股含羞带怯又娇又怜的模样,简直能激起许多男人的保护欲。   许多好事者在打量完慕容熙的神色之后,又望向坐在她身边的凤凉玥,家中的妹妹今后要与自己分享同一个丈夫,就算是再怎么大方懂事的姑娘,此时也难免会露出一丝怨愤吧?   凤凉玥坐在坐席上不动如山,任由四面八方的目光打量着,脸上却没有泄露丝毫情绪。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向皇上皇后谢恩!”慕容城见慕容熙低着头一言不发,连忙压低声音急急催促。   慕容熙如梦初醒一般,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盈盈下拜,声音中有少女特有的娇柔:“多谢皇上,皇后娘娘赐婚,臣女定当谨言慎行,尽心竭力地伺候好殿下。”   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从慕容熙那移到了凤凉玥身上,笑道:“凉玥,皇子大婚之后,侧妃之事无可避免,本宫特意挑选了你本家的妹妹,也是给你的恩典,你们都是一家的姐妹,望你们二人今后能效仿古时的娥皇女英,姐妹同心同德,让霖儿在后宅无后顾之忧……”   “皇上,皇后娘娘,臣女有话要说。”凤凉玥却在此时站起身,理了理裙幅,抬眼直直地望向皇后,眼神幽深一片,仿佛有什么在燃烧着。   皇后的说教被打断,有些不虞,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凉玥有话,只管道来。”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与小妹的关系并不好,在家中就时有争执,若再为一家妇,怕是难以和睦。臣女无德配位,自认做不成娥皇,今生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臣女不愿三殿下家宅不宁,故自愿让出正妃之位,请皇上,皇后娘娘成全!”凤凉玥掷地有声。   凤凉玥的话,直接压下了殿上的窃窃私语。   大宴上的群臣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这慕容府的大姑娘还真不是一般人,先是以箭术惊艳四座,再是拒三皇子正妃之位,本朝开国百年,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慕容熙心头在翻江倒海,有些回不过神来,凤凉玥,她居然敢拒绝三皇子,拒绝皇上的赐婚,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变故发生得太快,慕容熙来不及想什么,她只在心底隐隐觉得,她得抓住这个机会,好生表现一番。   慕容熙连忙调整好状态,露出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对着凤凉玥手足无措道:“姐姐,你当真是误会妹妹了,我从未对姐姐有丝毫不满,不知姐姐为何总是不喜欢我?莫非,莫非是姐姐不愿妹妹做三殿下的侧妃?”   慕容熙恍然大悟,转头朝帝后跪了下来,强撑着苍白的笑容道:“既然姐姐不喜欢,那妹妹不做就是了,皇上,请您收回成命,臣女与殿下无缘,今生只愿常伴青灯古佛,为殿下祈福。”   说到最后,慕容熙的声音有些不稳,清丽的容颜上,那眉尖似蹙非蹙,那股楚楚可怜的劲,让人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怜爱。   “荒唐,皇上金口玉言,哪有收回的道理?熙儿你实在不必如此,来人,将二小姐扶起来。”皇后望着慕容熙的眼神里有慈爱,转头对着凤凉玥十却是浓浓的不善,“凉玥,你可知你方才的言辞,已违背了七出之条中的善妒。” 正文 第八章 可否知罪 凤凉玥早已对慕容熙看似维护实则挑拨离间的行径习以为常,见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回皇后娘娘,臣女如今还未过门,那七出之条约束不了臣女,不过臣女现下有自知之明,所以臣女自请求去,不过臣女还是很大度的,臣女愿意将正妃之位让给妹妹,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好个两全其美,谁都美了,唯独她的皇儿,恐怕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皇后气得心口疼,却哑口无言。   上首的君莫离从回来以后就一言不发,听到凤凉玥的拒婚之言,他指尖微动,眼中流动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君御霖目光沉沉地望着凤凉玥,拢在袖中的手狠狠握紧,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直白地踩他的脸。   凤凉玥此时的一言一行,都透着一个明晃晃的信息:她看不上他!她怎么敢!   哪怕他并不喜欢她,哪怕他娶凤凉玥是别有所图的,哪怕他打算利用完就会弃了她。但他愿意给凤凉玥正妃之位,她就该乖乖配合他才是!   君御霖抬头和皇后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阴鸷,他和母后原本是打算将慕容熙捧起来打压凤凉玥,十拿九稳的事,没想到在凤凉玥这儿碰了壁。   既然计划有变,那就不得不搁置了。   君御霖怒火中烧,但一想到凤鸢血的传说,他不得不压下心头那口怨气。   成大事者,需得不拘小节,不计前嫌。君御霖在心底将这句话默念了三遍,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笑容满面地站起身:   “母后,儿臣不愿坐享齐人之福,今后能娶到风采出众的慕容大小姐,已是三生有幸,至于侧妃之事,就此作罢罢。”   慕容熙之前还是西子捧心状,闻此言,面色有一瞬间的惨白,她在心里将所有的关节疏通了一遍,偷偷望向慕容城。   慕容城这时也看了过来,冲她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   慕容熙强自镇定下来,面上扶着宫女的手暗自垂泪,内里,那双尖利的指甲,早已狠狠掐进了肉里。   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心里明白三皇子这是为了讨慕容大小姐欢心,最后直接舍弃了慕容家的二小姐。   如此看来,三皇子似乎很喜欢慕容大小姐呢!   如果是前世的凤凉玥,此时怕是会被君御霖一片“真情”打动,可重活一世的她,看到此情此景并没有半点动容。   “三殿下怕是没听明白臣女的意思。”凤凉玥依旧神情淡淡,“臣女天生妒忌心重,容不下的可不止二妹一个,与其勉强殿下容忍臣女种种恶习,不如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为了拒婚,凤凉玥不惜将自己贬得一无是处,要知道,就算凤凉玥拒婚成功,凭着今日之言,她今后也很难在京城有个好归宿了。   但凤凉玥不在乎。   世间有多少女人愿意和他人分享同一个丈夫?但为了贤良淑德的名声,为了家族,为了孩子,她们不得不容忍出现在丈夫身边的每一个人。   可凤凉玥前世受够了委屈,今生只想顺心顺意地活一回,懂她的人自然会包容她,不懂她的人,她又何必为他浪费时间?   最重要的,君御霖,是她此生要千刀万剐的人,她又岂会再嫁给他!前世的仇,她可是一刻都没忘,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外露的情绪!   可这落在皇后的眼中,却是凤凉玥在得寸进尺,在皇后看来,她儿愿意娶凤凉玥已是给了她天大的恩典,她却犹不知足,拒绝一个侧妃还不够,还想要椒房独宠。   真是痴心妄想!   皇后柳眉倒竖,正打算呵斥,一直沉默的皇帝却突然开口了:“好了,不要吵了。”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皇帝的视线从君御霖身上落到凤凉玥的脸上,嘴角岁月的纹路加深了些许,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慕容大小姐,你可知你方才的那番话,已是大逆不道?”   皇帝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凤凉玥的身边却似有千金重,这让凤凉玥一直沸腾的脑袋突然间冷静下来了。   她太冒进冲动了。   拒婚固然能打君御霖的脸,可他是皇帝的儿子,打他的脸,又何尝不是在打皇帝的脸?   帝王一怒,流血千里,伏尸百万。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好在君御霖的如意算盘被她打乱,慕容熙也变成了一个笑话,她这一闹,并非全然没有效果。   凤凉玥在电光火石之间想了个通透,连忙请罪:“臣女知罪。”   君御霖居然也跪下,替凤凉玥向皇上求情:“父皇息怒,慕容大小姐年少不经事,方才那番话不过是小女儿家的任性胡闹之言,请父皇看她是儿臣未来的皇子妃上,饶恕她这一次。”   下首有不少人唏嘘,看来这三皇子对慕容大小姐情根深种啊,都被这么打脸了,还非卿不娶。   皇帝淡淡地“唔”了一声:“看在三皇子为你求情,慕容家又曾为我朝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份上,朕不与你计较,你与三皇子的婚事不容再议。行了,你退下吧。”   凤凉玥垂着眼睛,缓缓应了声:“是。”   这次庆功宴简直是大起大落,后半场的歌舞里,作为主角的君御霖几乎全程黑脸,漩涡中心的凤凉玥神色难辨,慕容熙梨花带雨。   众人更是无心赏舞,好不容易捱到宫宴结束,所有人都如同火烧屁股一般,匆匆出了宫门。   凤凉玥如来时一般,独自一人乘马车回到慕容府,丝毫没给慕容城和慕容熙指责自己的机会。   回到房中,正打算叫锦溪过来为她重新包扎一下伤口,便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原来是慕容城带着一干下人,面色不善地进了凤栖院:   “你们大小姐么?”   锦溪慌张的说在堂屋里,慕容城冷着面色让他退下,大步跨了过去。   凤凉玥动作一滞,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索性在主位上坐下来,端起茶盏来悠悠抿了一口,笑望着慕容城闯进堂屋来:“父亲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你觉得为父是为了何事!”慕容城脸上肌肉紧绷着,目光凛冽的看着凤凉玥:   “如果不是你的百般阻挠,熙儿侧妃的位置又怎么会告吹?如果不是你当廷拒婚,皇上和三皇子又怎么会恼怒?如果不是你大放厥词,我慕容家又怎么会丢这么大的脸?说,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正文 第九章 为何要跪 说到激动的地方,慕容城使劲地拍了拍黄楠木桌子,震得上面的茶盏都颤了颤。  凤凉玥掀眼注视着慕容城骤然暴怒的脸,面上笑容越来越盛,以至于最后笑出了声,鬓间的步摇泠泠作响。   这笑落在其他人眼中,却如地狱里盛开的曼珠沙华一样,危险又冰冷。   “父亲,我想干什么,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皇后扶持慕容熙进府,打的就不是取我而代之的主意吗。呵,真是好算计啊,又不用得罪慕容家,又能轻易废掉我这颗棋子,父亲对这事也是心知肚明吧。既然你们都不打算给我留一条活路,又怎么能怪我断了你们的前路呢!”   慕容城怔住,虽然他确实有这个打算,可他还什么都没做,凤凉玥怎么会察觉到他的意图?慕容城突然想起熙儿之前说的话――姐姐落水之后,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呢。   慕容城上上下下打量了凤凉玥一遍,她今日的行为,是有些反常。   莫非,是有人和她说了什么?   面上,慕容城还是皱着眉头呵斥:“你在胡说些什么,你和熙儿都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舍弃一个扶持另一个?更何况你是正妃熙儿只是侧妃,明眼人都知道,我会更看重谁。”   只是被凤凉玥戳中了想法,慕容城神情有些不自然,声音也是底气不足。   凤凉玥冷冷一笑:“父亲,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哄吗?”摆明不相信慕容城的话。   这下,慕容城的怒意再度被点燃,:“混账,你给慕容家惹了这么多祸事,还这么理直气壮,谁给你的胆子!看来还是为父教导有失,来人,将家法请过来!”   立刻就有家丁上来,手里捧着一直供奉在家庙里的藤条。   慕容城将藤鞭握在手里,使劲地甩了甩,空鞭挥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沉闷地“啪”“啪”声,令人生寒。   “凤凉玥,你还不给我跪下!”   凤凉玥望着慕容城,身形一动不动,她不期然地想起了前世,在潮湿的地牢里,慕容熙说她不是慕容城的女儿,当时她已无任何威胁,慕容熙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她。   就算她真的不是慕容城的女儿,在前世,她从未做过损害慕容家利益的事,不仅如此,她对慕容城予取予求,在军中大力提拔慕容家的后辈。   但慕容家的人是怎么待她的?如吸血水蛭一般,吸食她的血肉,蚕食她的地盘!一步一步地,用她和孩子的命,来延续慕容家百年的辉煌。   过往的种种,全是利用与背叛。   想到那个被抽干了血的孩子,凤凉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雾气更浓,没有人能看透。   “我没错,为何要跪?”   “当真是嘴硬,我倒要看看,在我的鞭子下,你是不是一样嘴硬!”慕容城怒极反笑,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老爷!”锦溪却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一下跪在慕容城脚边,抱住他的腿哭喊,“求老爷手下留情,小姐前日刚落水受了寒,身子怕是受不住!”   “滚开!”慕容城被凤凉玥再三忤逆,早就气红了眼,一脚将锦溪踢开,那鞭子就狠狠地甩了下来!   屋中有些胆小的已经下意识地闭上眼,可等了一息,既没听到惨叫,也没听到鞭子打在身上的声音。   有人悄悄地睁开眼,却被眼前这一幕惊住。   只见慕容城挥出去的鞭子,已经被凤凉玥稳稳地握在手里。   凤凉玥身上还穿着那大红的衣裙,此时红裙潋滟,美人却冷漠如霜,她望着慕容城,眼神眯了眯,有杀意一闪而过!   凤凉玥手腕一使力,就将鞭子从毫无防备的慕容城手里夺下,软绵绵的鞭子到了她手里就如同活了一般,只见眼前一道鞭影一闪,三声鞭响之后,几声惨叫声响彻屋内。   慕容城身边的三个护卫都被凤凉玥打翻在慕容城脚边,此时抱着胳膊腿不停打滚呻吟,其他人,包括慕容城,都被凤凉玥此时的动作惊住了。   “你在做什么?”   凤凉玥收回鞭子,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父亲踹了我的丫鬟,那我只好用鞭子来招呼您的侍卫了,这样才算是有来有往。”   “你……你……”慕容城差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到底有没有将老夫放在眼里!”   慕容熙和她的母亲柳如眉就在此时珊珊来迟,见屋中气氛凝滞,凤凉玥和慕容城相对而立,两人在气势上互不相让。   慕容熙和柳如眉对视一眼,她放开柳如眉的手,上前拉住慕容城:“爹,您这是在做什么?”   看见慕容熙,慕容城面上的怒气少了些:“熙儿,你怎么过来了?”   慕容熙展颜一笑,笑容里却有些忧虑:“听说父亲进了凤栖院,女儿有些担心,便和娘亲过来看看。”   慕容城冷哼一声:“你倒是好心,只怕某些狼心狗肺的人不会领情。”   慕容熙撒娇一般地摇了摇慕容城的手臂,道:“爹,无论姐姐领不领情,这个情我是一定要求的,姐姐这次行为确实欠妥,那爹也不必把家法祭出来啊,姐姐细皮嫩肉的,若是打坏了,心疼的不还是爹吗?”   慕容城被慕容熙一番温言细语说得浑身慰帖,转头对一身反骨的凤凉玥愈发恼恨。   慕容熙抓住时机又转头对凤凉玥道:“姐,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爹对你真的是一片苦心,你不该为了一己之私不顾爹的感受,就算是看在生养之恩上,你向爹低个头认个错吧。”   一旁的柳如眉突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熙儿,你去当什么和事佬,明明你才是苦主啊!凉玥,你母亲走得早,妾虽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熙儿?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今天这么一闹,今后这京里的俊才公子,怕是没人敢娶熙儿了。”   “娘,您别说了。”慕容熙连忙斥了一句,面上的笑容却勉强了起来,她上前握住凤凉玥的手,“姐姐,你别听我娘胡说。”   凤凉玥冷眼瞧着这母女俩表演,这样的把戏她前世不知看了多少遍,可惜当初她眼瞎,没有看出来。 正文 第十章 虚情假意 慕容熙表面上在为她求情,实则一直紧紧地咬着她拒婚一事不放,柳如眉就在一旁煽风点火,这母女两个,配合得真是天衣无缝。  凤凉玥心头腻歪,猛然将手从慕容熙手里抽出来,这么一个动作,恰好慕容熙偏了偏头,凤凉玥扬起来的指尖,正好从慕容熙的面颊上划过。   慕容熙仿佛吃痛一般捂着脸,望着凤凉玥的眼中有惊讶:“姐姐,你怎么……”   她过了一会儿才放下手,白皙红润的脸蛋上,赫然有一条细细的划痕。   “熙儿。”柳如眉扑上来搂着慕容熙仔细地查看了她的脸,看向凤凉玥的眼中满是愤恨,   “凤凉玥,你毁了熙儿的名声,她不仅不怪你,还好心好意地过来劝解你,你为何还要伤了她,老爷,咱们熙儿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惹上了这么一个冤家。”   “我伤她?”凤凉玥如同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她抬起手来看了看,“我的手上没留指甲,也没带戒指,怎么可能在她脸上弄出那种痕迹来。”   慕容熙咬了咬唇,摇了摇柳如眉的袖子:“娘,不关姐姐的事,是我自己划伤的。”   “熙儿,你怎么还在为这个贱人说话!”柳如眉痛心疾首,“刚才娘都看见了,是她伤的你。”   凤凉玥嗤笑一声,她眉宇间露出淡淡的嘲讽:“慕容熙,你除了扮可怜扮无辜,就没有别的手段了么。”   慕容熙垂下头,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长睫掩下的眸中,升起了一丝晦暗。   手段不够高明又怎样,这世上很多人都吃这套,比起咄咄逼人的人,弱者总是更容易得到同情。   “够了。”慕容城没有再指着凤凉玥鼻子骂,但那张脸却是彻底地黑了下来,“凤凉玥,你拒婚的事老子还没跟你清算完呢,现在又弄伤了妹妹,这次谁为你求情都没用,来人,将大小姐押起来!”   有护院匆匆从外面进来,听到慕容城的话,连忙上手去抓凤凉玥。   凤凉玥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她一个侧身避开护院伸过来的手,然后握住他的手腕,往下狠狠一扳。   “啊!”那护院疼得大叫。   后面有劲风袭来,凤凉玥飞转闪避,长腿一扫,便将人放倒。她束指成刃,在另一个人的肩膀处狠狠一劈,直接卸掉了他的胳膊。   凤凉玥重生回来,武功招数上都带着前世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干净利落,十来个家丁,竟无一人可以近身。   慕容城看得有些心惊,什么时候她的功夫竟这般精进了?   看着凤凉玥以一敌多的架势,慕容城心头火起,挽了挽袖子要亲自下场:“都是废物,让开,本将军亲自来。”   凤凉玥此时的情况也不太好。   她之前落水得的风寒还未好透,后又为救君莫离受了重伤,今日殿上的箭术表演已耗费了她大量的精气,再加上和一些人的斗智斗勇,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慕容城也是身经百战的武将,若真和他动起手来,她没有胜算,何况,她也没有非要动手的理由。   凤凉玥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慕容城的眼神挑衅十足:“父亲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你若真气我,就该让皇上直接废了我,没了三皇子妃的身份,要杀要剐,还不是随你的便。”   慕容城的动作顿了顿,凤凉玥的话提醒了他,她今日在庆功宴上说出那么大逆不道的话,皇上都没有收回赐婚旨意,她还是名正言顺的三皇子妃。   何况她还身具那么奇特的血脉,若真出了什么事,三皇子那边也不好交代。   慕容城绷紧了下颌,他再次感觉到凤凉玥超出了他的掌控,就如现在,他拿她无可奈何。   慕容城收回手,有种浓浓的背叛感,他看凤凉玥的眼神冰冷:“你最好期盼皇上不会废了你,否则,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说完,慕容城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   “老爷!”柳如眉见状,给了凤凉玥一个厉眼,忙追了上去。   慕容熙被丫鬟扶了起来,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凤凉玥,缓缓离开。   等屋子里所有外人都退出去之后,凤凉玥跌坐在椅子上,捂着额头低低笑开。   慕容城怒气冲冲地回了书房,一把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扫落在地,显然余怒未消。   柳如眉站在门外,听着屋里那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吩咐丫鬟去沏一壶热茶来。   等到茶沏好,柳如眉才撩起裙摆往屋里走,见慕容城坐在桌后面生闷气,柳如眉将茶盏放在他面前,绕到他身后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捏着:“老爷,别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我和熙儿可是要心疼的。”   “这家里,只有你和熙儿最让我省心了。”慕容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柳如眉放在他肩上的手,想起凤凉玥,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栖凤院那个简直就是个妖孽,摊上这么一个不省心的玩意儿,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柳如眉眼神闪了闪,手下的动作愈发轻柔起来:“老爷,有些话,妾本不该说,但从今日的情况来看,这大小姐已经开罪了皇后和三皇子,且对老爷您怨念颇深,今后她就算是嫁进了三皇子府,能对慕容家有多大助益,还真是说不清。”   慕容城睁开眼,开始认真地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柳如眉见有戏,也不再藏着掖着:“但咱们熙儿就不一样了,老爷,不是妾自夸,在这京城里,能在才情容貌上和熙儿抗衡的大家闺秀,可没有几个。这样的美人,哪个男人不喜欢?何况熙儿本就得王爷青眼,若是入了王府,这宠爱权势还不是手到擒来?更重要的是,熙儿对您,可是言听计从。”   慕容城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柳如眉绕着慕容城的脖子移到他身前,直接在他的大腿上坐了下来,慕容城下意识地抱住她。   柳如眉虽已不再年轻,但这些年养尊处优下来,看起来不过三十许,且她很会打扮自己,一双妙目盈盈如秋水,被这样一双眼睛期盼地望着,很多人难生拒绝之意:   “老爷,你说熙儿哪里比不得凉玥,为什么她能做正妃,熙儿就做不得?这次庆功宴上,熙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妾心疼,既然凉玥不识抬举,老爷你何不成全了她,向皇上上书,改立熙儿为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