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入狱 警车的鸣笛声盘旋着整个天空,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令人心惊。  破旧的厂房里,一个女孩坐在椅子上,人是昏迷的,手腕处还有捆绑过的痕迹。   药劲已经差不多消散了,外面的动静又是如此大,她便渐渐醒了过来,茫然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哪里?还有,外面为什么会有警笛声,好吵……   厂房的大门被猛地踹开,一个俊美的高大男人带着一大堆保镖走了进来,刀削斧凿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看到这个男人,女孩的眼泪顿时流了出来,止不住地决堤。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可无论心中有多少怨恨委屈,她此刻脑子里只能想到一件事,只想把这件事告诉他。   “知蘅,我们的孩子没有了……”   她和他爱情的结晶,就在即将成熟呱呱坠地的时候,没有了。   医生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她痛得像是心都被人活活挖走。   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孩子啊!   想不到的是,男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件事,而是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伤害菲菲?”   女孩一愣:“什么?”   她顺着他的目光茫然地看过去,也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厂房的角落里躺着一个衣衫不整已经失去意识的女孩,好像就是他口中的菲菲。   血液全部拥挤到头脑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本能地觉得害怕,喊叫了起来:“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根本不容她辩解,如狼似虎的保镖们一拥而上,像对待重刑犯一样把她给抓了起来,往外面生死活拖,完全不顾她的挣扎与尖叫。   “知蘅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救救我!!!……”   可惜男人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走过去怜惜地抱起了菲菲,把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像是抱着一件绝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双眸中满是刻骨的心疼和怜惜。   两个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女孩用尽全身力气,像溺水之人一般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可惜就差一点,被保镖狠狠地打下,失之交臂。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抱着那个女孩上了车,车绝尘而去,再也不见。而她则被带上了沉重的手铐脚镣,丢进了警车里,重重地关上了有铁栏的车门。   “知蘅,你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啊?!……”   绝望凄凉的哭嚎就像痛失孩子的母兽一样让人闻之心怵,闪电雷鸣划破阴沉沉的幕布,终于,天空劈头盖脸爆发了可怕的暴风雨…… 正文 第2章 报酬至少七位数 十年后。  谁都知道,A市的华晖集团总裁陆知蘅是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公。   他的妻子何颖菲和他是青梅竹马,结婚多年至今仍像新婚热恋。   以陆知蘅的身份地位和身材颜值,扑上去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可他从来不把这些幺蛾子放在眼里,每天下了班就回去陪老婆。   每年的结婚纪念日,向来低调的陆知蘅都会举办盛大的庆祝宴会,名流聚集,说不尽的风光得意。   今年也是一样。   在场的所有女人都羡慕惨了陆夫人,已经年近三十的她还是那么有少女感,满脸纯真的笑意,一定是因为爱情的滋润。   就在陆知蘅夫妇在奢华的宴会上翩翩起舞的时候,千里之外的B市,某个杂乱肮脏的小菜市场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   市场里污水横流,苍蝇乱飞,摊主们都昏昏欲睡。   他的出现像是一道光照亮了角落,大家都渐渐坐起身来,呆呆地看着这个和菜市场格格不入的男人。   他穿着考究的名贵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皮鞋光可鉴人,鼻子上还架着一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金丝眼镜,通身气派让人不敢近身。   男人在菜市场四下看了一圈,最终来到了一个卖鱼的女人面前。   这个女人正在用力地剁鱼肉,发觉有人过来后殷勤地抬起了头:“大哥,要什么鱼?”   “我不买鱼,只想打听一个人。”男人笑眯眯地掏出一张粉色的钞票递向她:“这里有一位叫于安的小姐吗?”   女人并没有接他的钱,而是低下头继续剁鱼:“没听过。”   “那你认识一个叫陆知蘅的人吗?”   听到陆知蘅三个字,剁鱼的刀顿了顿,随即又剁了起来。   “不认识。”   男人并没有气馁,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了女人手边的盒子上:“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的话可以联系我,我这里有一笔好生意介绍给你做,报酬至少七位数。”   放下名片后男人就走了,卖鱼的女人剁了一会儿后停了下来,慢慢地拿起了那张洁白的名片。   上面写着——张恒,华晖集团董事部特助。   张恒完成任务回到车上后,坐在副驾驶的另外一个男人显得有些紧张。   “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吗?”   张恒笑得胸有成竹:“放心,她一定会来找我的。”   “你怎么这么确定?”   张恒的眼镜片闪过一丝难以言述的光芒,脸上也浮起了不知道是嘲讽还是同情的笑容。   “因为,她缺钱。”   于安,28岁,曾经是第一学府的学生,成绩优异,在校期间获奖无数,前途无量。   然而,在大二的时候她却忽然休学,引起不少猜测;随后没多久绑架勒索事件入狱,变成了阶下囚。   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减刑提前出狱,然而那时她的亲人都已去世,没公司肯要没学历但有案底的她,辗辗转转最终只能嫁给了一个卖鱼的小贩,夫妇俩卖鱼为生。   那小贩本就是个跛子,腿疾复发瘫痪在床,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的女儿又被诊断出了极其罕见的衰竭性病症,需要换肾才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夜晚,于安拖着疲倦的身子回了家。   丈夫和女儿都熟睡了,她看了一会儿两个人,半晌后,她摸索到藏在床下的一个铁盒子,用粗糙布满伤痕的手轻轻打开来。   里面放着的是一张发黄的旧照片,上面是一男一女,相互依靠,笑容幸福。   而上面那个男人,就是据说一辈子只爱妻子何颖菲的陆知蘅……   A市,陆宅。   下车后,陆知蘅体贴地给何颖菲披上一件披肩,两人对视一笑,牵着手一起进了内厅。   显然何颖菲在陆家的人气很高,才一出现几个孩子就扑了上来,争着往她身上扑。就连陆知蘅的母亲,陆家长房遗孀大太太也温柔地握住何颖菲的手,问他们外面冷不冷,今天玩得是否开心。   就在气氛无比和谐温馨的时候,楼上传来了拐杖声和咳嗽声,大厅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至调皮的孩子也一个个不敢出声,老老实实站得笔直。   如今华晖集团大部分支柱产业都由陆知蘅打理,可陆家并不只有一个华晖集团。   陆家真正的大家长仍旧是陆老爷子,他代表着这个家至高无上的权威,即便是被视作陆家准接班人的陆知蘅也格外尊敬畏惧自己的爷爷,在他的面前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   宋管家扶着老爷子一步一步下了楼梯,陆老爷子在桌前坐定后,大家依旧不敢出声。   “你今天做什么去了?”陆老爷子忽然打破寂静,淡淡地问陆知蘅道。   陆知蘅一愣。   他今天做什么老爷子应该很清楚,为什么会问?   大太太见情形不对,忙出来打圆场,笑着说:“爸真是的,这么重要的日子也能忘记,今天是知蘅和菲菲的结婚纪念日呢,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么蜜里调油的。”   陆老爷子道:“是吗,那怎么到现在还没个孩子?”   此话一出,大家脸色都变了,尤其是何颖菲,顿时煞白了脸色,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的人生可谓是顺风顺水,至今几乎没什么波折,可一直没能有个宝宝是她心里的刺,一碰就锥心地疼。   尤其是陆老爷子这么当着众人的面打她的脸,这可谓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何颖菲是塑胶大王何家最受宠的小女儿,与陆知蘅不仅仅是青梅竹马,更是门当户对才貌双全,婆婆大太太也向来把她当自己女儿看,大家都喜爱她,尊重她。   虽然陆老爷子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可也从来没有这样直接揭短,今天这是怎么了?   陆知蘅看了泫然欲泣的何颖菲一眼,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沉声道:“爷爷,这事不能怪菲菲,是我的问题。”   陆老爷子哦了一声:“你有什么问题?”   陆知蘅道:“医生说我的体质很难有孩子,和菲菲没关系。”   陆老爷子笑了一声,很难形容那笑里有什么意味:“你不是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吗?”   陆知蘅的脸色骤然变了,何颖菲猛地睁大了眼睛,原本煞白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其他陆家人也都惊呆了,大厅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件事是陆家一直刻意回避的话题,多年来从未有人提及过,大家都不知道陆老爷子今天是怎么了,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居然主动揭开这层疤。   陆老爷子无视了众人精彩各异的脸色,慢慢道:“你是陆家未来的当家人,没个孩子不像样子。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过几天就把人接进来,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陆老爷子咳嗽两声站了起来,一旁听傻眼的宋管家回过神来,慌忙扶着他老人家又上去了。   这下子,大厅里顿时炸开了锅…… 正文 第3章 陆太太永远只有一位 “爸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安排了什么人啊?”  “听他那话里的意思,该不会是……”   何颖菲终于忍受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捂脸跑开了,陆知蘅迅速地追了上去。这两个人一走,其他的人先是安静了一会儿,随即讨论得更加直接急切直白了。   “嫂子,你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陆家二太太忍不住问自己妯娌道。   她和大太太一直不对盘,两房也一直明争暗斗,可她挺喜欢何颖菲这个孩子,在她的问题上总是毫不犹豫和大太太站在统一战线,同仇敌忾。   大太太也是一脸懵逼:“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爸他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突然……”   就在内厅里的人各种猜测乱着出主意的时候,房间里何颖菲伏在陆知蘅怀里大哭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小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陆知蘅心疼地紧紧抱住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乖,不哭,我会和爷爷好好商量的,大不了我们做试管。”   何颖菲紧紧地抓着陆知蘅的衣襟,语无伦次:“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陆知蘅点点头,眼神温柔而坚定:“放心吧,陆太太永远只有一位,那就是你。”   安抚了好一阵子后,何颖菲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就在陆知蘅准备出房间去和陆老爷子谈判的时候,何颖菲又叫住了他。   “如果……爷爷……找的是那个女人呢?”她眼神怯怯。   陆知蘅的眼神忽然变得极为晦暗不明,身周也浮起了让人胆颤的寒气,不过很快的,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女人,在我眼里除了你,没有别的女人。”   说罢他走出了房间,并体贴地关上了门。   何颖菲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抿了抿嘴,面上涌起一丝甜蜜的笑意。   她知道,陆知蘅是一个专一的好男人,说过的话都会做到。   至于陆老爷子说的话,何颖菲心底还是有一丝侥幸的。   不可能吧?怎么说陆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会做那种丢人的事情?说不定只是陆老爷子恼她一直怀不上,才故意吓唬她。   对,一定是这样。   陆老爷子半闭着眼在茶室里养神,果不其然,听到了几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进来吧。”   陆知蘅得了允许,打开门走了进来,面上是少有的凝重。   “爷爷,我想和菲菲做试管,现在科技很发达,一定能成功的。”   陆老爷子慢慢道:“今年你生日的时候,她是不是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小产了?”   陆知蘅一窒,半晌才道:“是的。”   “当时她摔坏了身子,以后即便是做试管也没用,这辈子都不能生了。”   陆知蘅楞了:“怎么可能?”   陆老爷子的眼神冰冷,这一点爷孙二人倒是很相像:“她背着你回娘家偷偷做检查,查出来结果后哭肿了眼睛,问起来非说是家里的狗死了。你要是不信,带她去我们陆家的五院查一查就知道了。”   陆知蘅无话可说,他知道自己的爷爷不可能撒谎,那么便是何颖菲对她撒谎了。   可他知道了这件事后也不怪何颖菲,反而对她更加怜惜,因为这件事她也是最大的受害者。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爸你就不要插手了。我会去找专业的人代孕,保证万无一失。”陆知蘅沉声道。   虽然这对何颖菲来说也是一种伤害,可他会尽力把伤害降到最小。   可惜,陆老爷子并不会让他如愿。   “正好,我安排的也是专业的人,你只要让她怀上孩子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自古以来阴阳调和乃是正理,老办法生出来的孩子才齐全,什么试管不试管的,总差着点儿人气。”   陆知蘅急了,难得地直接反驳:“爷爷,你这是老思想……”   陆老爷子不以为然:“我不管什么老思想新思想,你要想继续坐稳华晖集团老总的位置,就得按照我说的来。要不然,她这辈子都是我们陆家的罪人,永远不会得到我的承认!” 正文 第4章 说一不二 谈话不欢而散,陆知蘅头一次如此失礼地气冲冲出了房间,连门都没带上。  宋管家苦笑着轻声对陆老爷子道:“老爷,其实知蘅少爷说得没错,现在很多人家都做试管……”   陆老爷子冷冷道:“你当我真是那种老顽固?”   宋管家楞了:“那…这……?”   陆老爷子欲言又止,最终仅仅是叹息一声。   陆老爷子素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改变。   两天后,于安被张恒领着来了陆宅。   陆知蘅夫妇不在场,其他陆家人都像打量怪物一样看着于安,那目光里充满了鄙视,嘲笑,讽刺等种种情绪。   他们这种大户人家的人都有这么一个本事——无需动手和动嘴,只消用眼神便能羞辱人到极致,让对方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   于安也有些觉得了,可她只是低着头,盯着自己并不合脚的新鞋子。   为了使她看得体面一些,来陆宅之前张恒特地为她购置了一身名牌新衣,可毕竟是男人,想不到化妆和美容的必要性。   崭新的衣服穿在于安的身上就像套了衣服的马戏团猴子,非常古怪滑稽。   常年操劳和辛苦在她的身上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记,她的双手粗糙裂开,皮肤也黄中带黑。   唯一可取的便是依旧清秀动人的五官,然而在肤色和瑟缩神态的掩盖下,那点残存的姿色也看不大清了。   陆知蘅在孙辈里排行第七,长辈有许多这么叫他的,二太太也不例外。   “小张,你是不是弄错人了?”二太太微微笑着:“老爷子要你找的是老七的代孕女工,你怎么带来个打扫厕所的大妈?这谁都下不去嘴啊。”   无论是代孕女工,还是打扫厕所的大妈,都不是什么好话,一般人听到都会受不了。   可于安却表现得十分麻木平板,仿佛被说的人不是她。   二太太愤愤不平:这个女人也太厚颜无耻了,听到这样的话居然也没反应!   张恒是个人精,自然不会正面回应二太太的讽刺,笑着说:“我已经把于小姐带到了,要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说罢,他赔笑着走了出去,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大太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盯着于安的脸,忽然认出了她是谁。   旧事涌上心头,她一脸嫌恶地看着于安,说出来的话就更加刻薄了几分,甚至还有几分失控。   “都散了吧,有什么好围着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老爷子也是糊涂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家里放,也不怕脏了地。王妈,拖地!” 正文 第5章 这是谁 被称作王妈的女佣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手中的拖把虎虎生风,狠狠地打在了于安的脚上。  于安吃痛倒退了几步,王妈趁胜追击,粗鲁地将于安给逼出了门外,又重重地关上了门。   大家刻意忽略了于安,即便是进出门的佣人也都当做她不存在,谁都看得出来大太太的态度。   自从陆家的长房长子去世后,老爷子便把家事交给了长子遗孀大太太处理,她的儿子陆知蘅又是最得看重的孙辈,大太太便是这宅子里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虽说老爷子更不能得罪,可大太太的命令就在眼前,顾不得了。   于安被晾在外面差不多一天,什么都没吃,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吃的,饿得胃又开始痛了,只能缓缓地蹲了下来。   直到天黑的时候,陆知蘅和何颖菲才从外面回来。   两人下了车刚要进门,何颖菲看到了门牌灯下蜷缩着的影子,吓了一跳:“这是谁?”   于安抬起头。   陆宅的外灯一向非常明亮,即便是晚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何颖菲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抹胸及膝裙,外面斜着搭了一件黑色小外套,手里夹着一个同深蓝色的长款钱包,看起来高贵无比。   但最让人羡慕的还是她充满胶原蛋白毫无细纹的脸,以及周身白嫩无暇的肌肤,纤纤玉指,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贵太太,从未被生活的风霜所波及。   被这样娇嫩的美人衬着,于安显得越发老态了。她低下头,缩得更加厉害了。   何颖菲愣了愣,忽然大吃一惊,倒退一小步,跌在了陆知蘅的怀里。   “知蘅,她……”   陆知蘅从头到尾看都没看于安一眼,而是温柔地扶住了何颖菲的腰,低声道:“进去吧,我让厨房做宵夜,你晚上没吃多少。”   说罢两人就进了屋,门也关上了。   直到陆老爷子和宋管家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于安才算是得到了解救。   陆老爷子看了于安一眼,对宋管家抬了抬下巴。   宋管家会意,忙把于安带到了一开始就安排好的小房间里。   这个房间就在陆知蘅和何颖菲卧室的隔壁,本来是打算做婴儿房的,现在给于安住仿佛很应景。   宋管家交代了几句陆宅的规矩,于安含糊点头答应着,忽然她的腹部发出一声雷鸣。   宋管家愣了愣:“还没吃呢?”   “没有。”于安说。   宋管家叹了口气,亲自去厨下做了一碗热汤面端了过来。   于安匆忙道谢了一句,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一看就是饿狠了。   宋管家眼神复杂地看了于安一眼,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是何必呢?七少奶奶在陆家很得宠,大家都会欺负你的。”   他也是昨天才知道,陆老爷子给了这个女人差不多五百万的代孕费,难怪受到那样的羞辱和欺凌她也不离开,钱就是好哇。   于安抹抹嘴,低着头:“家里缺钱,丈夫和女儿都病了。”   宋管家怔了怔,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了些许不忍:“也是个可怜人。”   于安没说话。   宋管家端着空碗出去了,才走到楼下,就听到了陆知蘅和陆老爷子争执的声音。   “爷爷,我说过,代孕的人我会自己安排。”   “在这家里,在我面前,你还没有说不行的权利。”陆老爷子平静道。   陆知蘅才要说话,大太太就慌忙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做声。   没想到,陆老爷子又把矛头指向了何颖菲…… 正文 第6章 你不能生还要占位置 “你不能生,还要占着位置不让别人生,让你丈夫绝后,何家的女儿都是这么懂事的吗?”陆老爷子冷冷地看着何颖菲道。  这话很重。   何颖菲的眼泪唰地一下落了下来,她抽噎着想辩解什么,陆知蘅挡在了她面前,怒道:“爷爷,我说过这事怪我,你不要为难菲菲。”   “你说的没错,这事最大的责任在于你!你以为自己还年轻吗?和你同年的那批人,孩子都长到腰高,会跑会叫。这事我不是第一次和你提起,既然你当耳边风,少不得我这把年纪了还讨人嫌出手。这事我已经定下来了,没得商量,我这里不缺能干人。”   如果说,陆老爷子之前的话是在为难何颖菲,那么最后那句话就是在诛陆知蘅的心了。   陆家家大业大,表面上人丁兴旺一团和气,实际上私下的暗潮汹涌从来没有停止过。   陆知蘅很小就没了父亲,叔叔们又一个比一个能干,他能坐稳今天的位置背后付出的心血不比任何人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轻易地放弃。   所以,即便外和内刚如陆知蘅,也只能狠狠地握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陆老爷子上了年纪,说了这么些话也乏了,由宋管家扶着慢慢地离开了大厅。其他人都没有散去,一个个都挤在他们夫妇身边议论纷纷,有安慰何颖菲的,有帮着出主意的,或者试探什么的。   陆知蘅完全听不进去他们的话,强打起精神先把哭得死去活来的何颖菲带回房间歇息,面上沉稳,实则内心也有些烦躁。   不仅陆知蘅夫妇俩心乱如麻,连大太太也乱了阵脚。   她虽然疼爱何颖菲,可何颖菲千好百好,就是没孩子这一点有些遗憾,将来也容易吃亏,她自己也是过来人。   只不过是找个代孕女罢了,总比让其他女人借着肚子上位强吧?老爷子这次动了真格,搞不好就要翻脸,她这个做婆婆的可不能跟着儿媳一起哭,得尽快拿出态度来才是。   大太太让女佣把陆知蘅叫到自己房间里,推心置腹道:“知蘅,我想了想,你爷爷也是一片好心……”   陆知蘅冷冷道:“我知道,但是谁都可以,那个女人不行。”   大太太点了点头,委婉地说:“可是你爷爷的个性你知道的,他说一不二,哪怕错了也绝不会认错,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这几年你委屈一点,等以后你当家就好了。你要是实在下不去嘴,那就吃点药,别喝酒,对孩子不好……”   接下来的话身为母亲不方便说,大太太只能含含糊糊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不过她越说越高兴满意,并忽然有些理解陆老爷子的用意。   不愧是老爷子,这个办法一举两得呀!既可以让儿子有后,也不用担心生下孩子后会威胁到菲菲的地位,这不是挺好吗?   陆知蘅没有说话。   夜间,陆知蘅并没有回房,而是一个人坐在凉台的椅子上抽烟,此时何颖菲已经哭累睡了。   何颖菲有怕黑的习惯,故而房间里还有明亮柔和的灯光,他们夫妇卧室旁边的婴儿房里则是黑漆漆,静悄悄,仿佛根本没有人住在那里。   目光触及那间房的窗时,陆知蘅狭长的双眸里顿时充满了难以描述的厌恶和冷漠,并很快收回了目光,仿佛再多看一眼都是对他的亵渎。 正文 第7章 居然还能再看到他 黑暗中,于安蜷缩在床上,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放自己的手脚。  她很久没有睡过这么柔软的床,住这样舒适又香喷喷的房间了,整个人有种不甚真实的感觉,恍如在做梦。   监狱阴暗潮湿还有臭虫,位于菜市场的“家”也是冬冷夏热,落雨漏水,鱼腥扑鼻,于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这样享受一把。   更没想到的是,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再看到他。   于安不自觉抓紧了被沿,面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却几乎要把被子给抓破了。   除了疲倦熟睡的何颖菲,这一夜陆宅中几乎无人入眠,心情自然也是各不相同。   于安一宿未眠,天将将亮的时候才沉沉睡着,还没睡几个小时就被粗鲁的敲门声惊醒。   “打扫!”   于安朦胧地起身开门,进来的是一个凶神恶煞女佣模样的人,险些把她撞倒。   这个女佣嫌恶地瞪了于安一眼,用力地拿布拖擦地,还故意直往于安脚下去,逼得于安退无可退。   “你不会站旁边去啊?!”   女佣插了腰怒骂道。   于安没说什么,默默走到了房门口,可即便如此,女佣的骂骂咧咧还是没停,和她手上的活计一样麻利。   “从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人家少爷少奶奶那么恩爱,非要去插一脚!”   “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是吃那口富贵饭的人?”   “现在的人啊,为了钱什么良心都不要了,全拿去喂狗了!”   关于于安的身份和底细,陆宅里的佣人们模糊知道一点,但都不太清楚,毕竟当年的内情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她们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这个女人似乎之前和陆知蘅有过点儿什么,那就肯定是个上位不成功的小三!   为什么?只因陆知蘅和何颖菲是青梅竹马结的婚,从来没有过其他绯闻女友,不是小三还能是什么?   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这么想,这些天来陆宅私下的八卦一个比一个火爆,还有人说陆老爷子也是被这个女人给骗了,才会想出这么丢人的法子来。   天底下会生孩子的多了去,知蘅少爷正是风华的年龄,找谁生不是生?   一个怀过孕的被少爷抛弃的女人,还这么不堪,在她们的认知里等同于毫无价值的垃圾,不配再来做代孕母。   大户人家请代母的事情并不少见,但也都是身家清白干干净净的专门人士,或者白嫩的黄花闺女,哪来这种怪女人?   于安早就料到自己在陆宅不可能会受到友善的欢迎,倒也没太大心理落差。等女佣骂骂咧咧地发泄完毕重重关门走人后,她长出一口气,坐在床边发呆。   虽然名义上是婴儿房,其实因为婴儿还没影儿的缘故,里面摆放的专门婴儿用具并不多。于安来之前,宋管家让人添了几件床椅,和女人要用到的衣柜梳妆台等,乍一看倒像是个闺房。   窗子正对着的是一小片花园,此时已经是春末了,那些花儿争先恐后地绽放着,花香馥郁浓密一阵阵随风而来,像是怕错过了凋零前最后的花期,烂醉无比,把窗装点得十分热闹…… 正文 第8章 猪狗不如 窗外的景色如梦似幻,于安才稍微沉浸了一会儿,强烈的饥饿感和不合时宜的腹鸣声就把她拖回了现实。  没有人给她送早餐来,昨晚就吃了一碗宋管家做的面,肚子早就空了。   于安矛盾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抵不住饿,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陆宅富丽堂皇,宽宏幽深。陆老爷子住在主栋,其他各房子女则分散在其他独栋建筑里,平时过来吃饭聚会尽孝不过是至多十几分钟的事情,远一点的还有宅内代步小车。   整个陆宅不同的房屋各有风味,却能和谐地融成一幅大景图,这也是老人家的意思。   陆知蘅身为大房长子和接班人,则和母亲妻子住在离主栋最近的东园里,即便佣人的数目比别处多着一倍,也显得极为宽阔空荡,因为不像其他房里还有小孩子跑动来去。   大房住的这栋房仅有三层,每一层房间却有无数个,厅堂走梯的构造又极尽巧思,于安怎么找都寻不到像是厨房的地方,也看不到什么能拿来吃的东西。   身边经过的佣人一个个板着脸好像刚刚死了双亲,于安知道她们不喜欢自己,却也只能厚着脸皮问一位正在打扫走廊花瓶的女佣:“请问,厨房在哪里?”   那女佣恍若未闻,专心致志地擦着花瓶,仿佛那花瓶上有什么稀世美景,舍不得挪开一下眼睛。   于安等了好半天,见对方没有回应只好走开。就在她转身的时候,擦花瓶的女佣忽然咕哝一声:“厨房做的都是人吃的东西,哪能让些猪狗不如的畜生弄脏?”   这句自言自语说得不高不低,特意让于安听到又不至于太张扬让其他人听到。   可让女佣失望的是,于安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连脚步都没顿一下就走了,仿佛那句话对她来说不痛不痒,没有任何力道。   女佣愤愤地把手中的抹布甩在栏杆上。   这种女人真的是太不要脸了,也不撒尿照照自己的鬼样子,就她这德行,给少奶奶舔脚都不配!   何颖菲天真又善良,不但有大家千金的高贵气质,私下对人更是温柔平易,一点都不摆架子,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受过她的恩惠。她有这样一颗金子般的心,不仅仅是受到丈夫婆婆和其他陆家人的喜爱,就连家里的佣人们也都非常喜欢她。   所以,尽管大家迫于陆老爷子的威严不敢公然抗议这件事,可私底下大家都站在少奶奶一边,能欺负于安一把是一把。   于安问了好几个佣人,最终只是碰了一鼻子灰,不但没能找到厨房,反而把自己弄得更饿了。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一阵诱人的香味忽然从楼下拐角左侧传来,让她不由得精神一振,加快了脚下的速度跑过去。   才一踏进厨房,于安就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气派的厨房。位于半地下,里面目测足足有五百多平,各种食材和烹饪工具令人目不暇接,工作人员大概有十几位,一个个都穿着十分专业,忙忙碌碌。   于安还没来得及开口,一盆滚烫的热水就朝她兜头泼了过来。   “赶紧滚,别弄脏了我们这里!!!” 正文 第9章 温馨的家庭 于安狼狈不堪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不是开水,那热水的温度和开水也差不了太多,一般人挨到些都会皮开肉绽,可见那个女人下了多狠的手。   好在于安的皮肤这些年早已磨砺得坚强无比,又黑又糙,虽不至于破皮开肉绽,可胳膊上还是出现了深深的红色痕迹,疼的发烫。   她忍着痛换过干净衣裳后躺在床上,两眼看着天花板发呆,一直到陆知蘅夫妇回家的时候。   何颖菲虽然有工作,但那只是玩票性质的,每天主要是吃喝玩乐,然后坐等陆知蘅下班接她回家。   何颖菲很会讨婆婆欢心,只要没什么事基本都会回家陪婆婆吃晚饭,而陆知蘅又是出了名地喜欢和老婆腻歪在一起,所以一家人几乎每天都会聚在一起,像所有幸福的普通家庭一样,在餐桌上说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闲事,完全没有一般豪门家庭成员间的那种疏远。   尽管昨夜哭得厉害,何颖菲今天还是和往常一样,温温柔柔地给婆婆布菜,并享受着丈夫夹给自己的菜。   “妈,最近天气一直很闷,你心口疼的老毛病犯了没有?要不要我让他们做平心汤给你喝?”   何颖菲说话向来细声细气的,这柔弱温顺的样子看得陆知蘅心中越发怜爱,大太太更是感动于儿媳的孝顺,握着她的手笑道:“我好得很,你不要老惦记我,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   三人间的气氛一如既往地温馨和美,似乎完全忘记了婴儿房里那个令人不快的存在。   就在三人享受精致美味的晚餐时,于安在房间里饿得前胸贴后背,被香味吸引得一身冷汗,整个人缩成一团。   她想出去找他们要点吃的,但一想到那个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肚子再一次响起时,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爬起身来看向了窗外。   园子里已经升起了夜灯,在灯光和月光的照耀下,依旧是一片暮春灿烂。然而,夹杂在那万紫千红中的,还有些不显眼的青涩……   夜深人静。   于安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凭着白天的记忆慢慢地摸到了园子里。   空气中满是醉人的芬芳,她却急切地嗅到了其中最吸引她的属于果子的特有酸甜味道。   之前她就注意到了,这个园子里有些树枝上提前结出了半青不白的小果子。虽然不认得是什么果树,也不知道吃下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这个家里既然有小孩子,应该不会栽那种有毒的品种。   于安好不容易撸下来一把果子,她甚至都来不及用衣服擦干净,就一把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果子还没成熟,异常地酸,于安的脸都被酸得皱成了一团。   可好歹是能吃的东西,她忍着酸吃了好些,肚子总算不那么饿了。   然而,饥饿的劲儿缓过去后,果子的酸味又弥漫涌上喉头。于安捂住嘴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总算没有呕吐出来。   难受的劲头过去之后,于安正准备弄些果子回去吃的时候,一团黑影猛地扑向了她! 正文 第10章 恶犬 袭击于安的,是何颖菲的爱犬“安琪儿”。  据说是一条血统非常纯正的昂贵名犬,又高又壮看着十分凶残吓人,攻击力也很强。   这狗有好几副面孔,面对陆家人就十分乖巧温顺,对陆家的佣人则爱理不理,但至少也不会主动伤害,一旦遇到陌生人那可就威风凛凛,堪比最血腥的斗犬。   正如眼下,它猛地一口咬住了于安的腿,尖利的牙齿透过布料深深地嵌入了血肉之中!   瞬时园子里响起了凄厉的惨叫,还有安琪儿的怒吠。   很快,几个被惊动的佣人拿着强光手电筒赶了过来,安琪儿依旧死死咬着不松口,而于安则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脸和纸一样完全没有血色,瘫软在草地上。   几个佣人先是一愣,随即愤怒地骂开了。   只是他们骂的对象并不是行凶的安琪儿,而是于安。   “你是有多恨少奶奶,居然想要对她的狗下手,怎么会有你这么贱的人啊!要是安琪儿少一根毛你就死定了!!”   “谁让你到这来的?这里的花花草草都贵着呢,踩一脚你一辈子都赔不完!”   “你们快看,她手里抓着的是什么东西?”一个眼尖的人发现了重点。   于安手里还紧紧抓着刚才撸的果子,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再加上下意识的饥饿,她并没有来得及把“罪证”消灭掉。   “天啊!那可是大太太特地让人从南美那边运来的蛋果花树呢,好不容易才载活几株结果的,还没熟就被这个贱女人撸了,太过分了!!!”   这下子围过来的佣人越发多了,甚至别房的人也过来凑热闹。有默不作声的,但更多的都是在声色俱厉地指责于安,咒骂于安。   在他们眼里,她还远远不如一只狗和一棵树值得在意,尽管她的血越流越多,安琪儿还在继续撕咬着她。   直到宋管家赶过来,事情才发生了转机。   “你们大晚上的围在这里做什么?”   宋管家年纪大,这个点儿已经睡下了,但是听到动静还是得赶过来看看。当他看到于安的模样后,顿时吓坏了。   “你们一个个眼睛都是瞎的吗?人都被咬成这样了,还不赶紧去把安琪儿拉开!”宋管家严厉地斥责着围观的人:“她可是老爷子找来的人,出了什么好歹你们这些人都得负责!”   这句话可比什么都管用,原本看热闹和落井下石的佣人们忽然醒悟,想起谁才是这宅子真正的主人,慌忙拉狗的拉狗,抬人的抬人。   于安被抬起的时候,血落了一草坪,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宋管家看着她那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由得微微一愣,眉头紧皱了起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可怜的女人啊,偏偏来了这种人家……这些人最会见风使舵,不势利的能有几个呢?   陆知蘅和何颖菲已经睡下了,何颖菲一脸甜蜜满足地沉沉睡着,尚且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而陆知蘅向来睡眠浅,一点声响都会惊醒,听到外面吵吵嚷嚷地便按铃叫人进来,问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女人在外面偷果子吃被安琪儿咬了,”汇报的女佣眉飞色舞,十分解气:“咬了好几口呢!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居然一来就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