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殷凰 苍穹,如墨。  电闪雷鸣间,暴雨滂沱!   雨夜中,冷寒的闪电,自云层深处,撕裂而来,照亮了苍茫的天与地,也照亮了荒野山洞中,一片旖旎风光!   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周祈佑的呼吸,渐渐变喘,越来越粗重。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仿佛带着火种一般,流连忘返地游走在殷凰如凝脂般的肌肤上,惹的她浑身一阵颤栗!   “周祈佑……”   殷凰黛眉紧锁,伸手便握住了那只在不停放火的大手,双瞳之中,是素日难见的潋滟和妩媚。   明暗不定的光线下,她媚眼如丝,脸颊绯红,像极了刚盛开的牡丹,妩媚妖艳!   “阿凰,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在一起!”   周祈佑眸色深了深,紧皱着眉宇,俊美的五官上,透着深沉的隐忍,十分有耐心的,轻轻的吻着怀里的人儿,他有些涩然的叹了叹,声音紧绷而低哑:“如果你不想,纵然会死,我也不会动你!”   “不!我想!”   殷凰紧咬着朱唇,微仰着头,深深凝望着眼前只有借助闪电,才能够看清俊颜的周祈佑!   因为紧张,她几乎将唇瓣咬出了血,连声音,都是破碎的:“我想让你活着,我也想……跟你在一起!”   闻她此言,周祈佑淡淡莞尔!   “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低低的语气,似是轻喃,却带着宣誓的味道:“如若不然,就让我生不如死……”   声落,他灼热的唇,轻轻擦过她敏感的耳垂,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充斥她的四肢百骸!   欲海沉沦之间,她紧锁着眉黛,攀着他坚实的臂弯,似是娇啼,又似嗔怪道:“周祈佑,我什么都给你了,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好……一定不能对不起我!”   “我爱你都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对不起你?”   周祈佑一笑之间,一双星眸,亮的惊人,他那往日淡漠疏离的唇瓣,从她的额头一路吻下去,眉、睫毛,眼睛……再沿着侧脸吻下来,直到找到她柔软的菱唇,轻轻含住,放在齿间轻咬!   很快,他的身子,便也沉了下来!   紧随而至的,是那一阵阵身体撕裂般的疼……   ——   “王妃,王爷回府了,已经过了垂花门!”   忽地,一道急切的声音,将殷凰从她的梦境中惊醒。   身上的衣裙,已然被冷汗打湿!   恍惚之间,回想方才梦境之中,自己跟周祈佑私定终身时的情景,殷凰直觉身上的疼楚,越发明显起来!   不同的是,那个时候,她是破瓜之痛。   而现在,她是心痛!,   窗外的雨,仍旧在不停的下着。   那哗哗的雨声,裹夹着无尽的凄冷,每一滴都似是击打在她的心头,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过去这几日里,她倾尽全力,押上了殷氏一族所有,替她心爱的男人,她的夫君,她的平王殿下,谋求那大魏王朝的天子之位!   今夜,一切尘埃落定,她本该欣喜万分。   可是……方才镇国公传来消息,她心爱的男人,甫一得势,便下令在他登基之后,会立盛家嫡女为后!   “王妃……”   随侍殷凰左右的珍珠,见她如此模样,不禁面露忧色!   殷凰伸手,轻抚了下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淡淡笑了笑:“别担心!也许只是一场误会呢?”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有些事情,也总是要面对的!   而她,她终究,对自己心爱的男人,抱着一丝幻想!   很快,一身玄色蟒袍的周祈佑,便进了门。   外面,下着大雨。   周祈佑身上,虽然已经湿透了,却仍旧掩不去,他周身所散发的,浓浓血腥气味。   甫一进门,见殷凰儿正站在堂厅,看着自己,他神色微怔,随即缓步来到她的身前,对她露出淡淡一笑。   他的五官,仿若刀刻一般,十分的俊美有型,但他却不是个爱笑的人!   此刻,看到他那淡淡,却由衷的笑容,殷凰眸色微缓,忍不住也微弯了嘴角:“恭喜王爷,心愿达成!”   “阿凰!”   周祈佑就着湿衣,将殷凰揽入怀中,嘴角翘起的弧度,几不可察的的扬了扬:“你现在,应该称我为皇上了!”   “是啊!你现在是皇上了!可是……”   耳边,周祈佑呼吸的热气,是那么的真实。   真实到,殷凰想起早前自己得到的消息,忍不住眼底泛酸!   心,仿佛被带着倒刺的渔网,紧紧缠绕,痛到如刀绞一般。   她却仍旧倔强的,抬起手来,动作轻缓,而虔诚的,环上他劲瘦的窄腰,然后深深而又用力的,呼吸着那带着独属于周祈佑的浓浓气息,直到眼底氤氲起了水雾。   “可是什么?”   周祈佑轻蹙着眉宇,薄唇轻启之间,吻住了她的耳垂。   “可是……”   殷凰儿因为周祈佑暧昧的动作,浑身僵硬的,后退了一步!   素来神色清冷的她,在这一刻,微仰着头,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为什么,你是皇上,我……却不是你的皇后!”   周祈佑听到殷凰儿的含泪的质问,俊脸上的笑意,缓缓淡去,直到最后,再不复见。   “皇上……”   殷凰微仰着头,后退了一步,紧锁着黛眉,定定的凝望着他:“你现在……难道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她,殷凰。   是他周祈佑明媒正娶的王妃!   她,为了他,如同扑火的飞蛾一般,义无反顾的给了他,她所能给的一切!   可是到了现在,他大事得成,跟他并肩站在那九龙阶梯之上的,却将变成另外一个女人!   这,让她……情何以堪?!   “有些事情,朕不需要对任何人解释!”   因为殷凰的泣声质问,周祈佑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身形微转之间,他不再看她,却还是紧绷着下颔,沉声说道:“在这次起事之中,丞相府贡献巨大!日后待朕登基之时,还有诸多大事,需要盛家相助,后位给了盛相之女,有百利而无一害!”   周祈佑自称为朕的时候,殷凰儿觉得,好像有一把利刃,狠狠插在了她的心头。   后来,他每说出一个字,她都会觉得,插在她心头的那把利刃,用力绞动了一下!   痛的她,不由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正文 第2章 当初 “王爷!不……皇上!”  极痛之下,殷凰蓦地再次上前,用力攫住周祈佑坚实而有力的手臂,心有不甘的嘶喊出声:“盛相府贡献巨大,你许了盛家皇后之位!那我殷家呢?我殷凰呢?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我给了你,我所能给的一切!我殷家,为你能登上大宝,在这场血腥屠戮之中,也损失惨重!我的两个哥哥为了护你,全都身受重伤……”   说到最后,殷凰觉得,她的一颗心,已然痛的难以自抑!   手握成拳,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她声泪俱下,悲泣控诉道:“周祈佑,当初,我殷凰,为了保全你的性命,不顾一切的跟了你,为了你,我说服太后娘娘,逼着我的父兄,赌上了殷家,赌上了一切……事到如今,你怎么能够,怎么能够这么对我……”   “殷凰,你冷静一些!”   殷凰,本不是柔弱之人!   也正因如此,眼下……在橘黄色的灯光下,她梨花带雨,痛哭流涕的模样,让人格外的心疼。   看着这样的她,周祈佑的语气,总算缓和了几分:“我不是不要你了,事情,总要以大局为重!”   “大局?什么是大局?”   如果说,早前的时候,殷凰见到周祈佑的时候,还能对着他笑。   那么现在的她,便是隐忍过后,悲伤与愤怒的同时爆发!   她紧紧的,咬着唇瓣,不再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改为不停的捶打着周祈佑,一下一下,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厉声嘶喊道:“周祈佑,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命!如今你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夫君了,到这种时候,你还让我冷静?你告诉我,让我如何冷静?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对待我?你怎么可以……”   殷凰从来不曾如现在这般,如同疯了一样。   看着这样的她,周祈佑猛地低头,吻落下来!   重重地压着她微张的唇,他霸道的舌,探入她的唇,撬开她的牙关,瞬间就占领了她的口腔,舌尖舌尖纠缠之间,彼此的气息变得难舍难分的混乱起来……不知道是谁开始,气息逐渐变得粗重浑浊!   吻落,男人深沉如海的墨色瞳眸之中,闪烁着沉静的光,他眼角柔和地看着怀里的女人,大手温柔地拂过她泛红的眼角:“以后,不管皇后是谁,不管殷家如何,该属于你的荣华富贵,一样都会少!”   殷凰心里,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一丝丝的欣喜,相反的,却是心头一惊,眸色幽幽地看着他。   她含泪的瞳眸之中倒映着他的轮廓。   如以往一般,她的眼里只有他。   可是他方才说什么?   不管殷家如何?!   死死的,抓着他的手,她面容凄然道:“周祈佑,当初……你答应过我,不会对不起我!不会……”   “当初……殷家打算扶持齐王,将朕赶尽杀绝这件事情,你不必一再提醒朕,朕自己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周祈佑紧紧皱眉,深深的,凝视着她凄哀而又固执的双眸,冷道:“你不必一再提醒朕!”   闻言,殷凰瞳眸骤缩!   当初,太后看重齐王,准备扶齐王上位,周祈佑的出身比不过齐王,但是他的母妃,却极其讨皇上喜欢,因此太后和殷家才筹谋,借机除掉他!   可是在那个时候,殷凰早已对他倾心,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她不惜孤注一掷,将自己殷家嫡女的身子给了他,将他和殷家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那个时候,他明明答应过她,一切既往不咎的!   可是现在,他却跟她说,当初那些……他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这,让殷凰心神俱颤,由内而外的,泛起阵阵寒意!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如今他大事得成,这是要秋后算账啊!   周祈佑感觉到殷凰的轻颤,抬起手臂,躲开了她的手,“朕现在回来,不过是让你知道,你对朕的情分,朕记在心里,即便殷家覆灭,你也会安然无恙!你不要无理取闹!”   殷家覆灭四个字,似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了殷凰的心头,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随着周祈佑的动作,她身形一晃,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周祈佑眸色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珍珠:“宫中百废待兴,朕需得赶回去,好生照顾王妃!”   语落,不待珍珠应声,他已转身向外。   “我在无理取闹?”   殷凰眼看着周祈佑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要离去,失魂落魄的,伸出抚上自己的小腹,任由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她光洁白皙的手背之上:“周祈佑,你身为庶子,活的如何不易,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怎么忍心,让我们的孩子,从嫡子……变成庶子?你怎么忍心……”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   但是,却周祈佑却听得一清二楚。   眼底,写满了难以抑制的震惊!   他眉宇紧皱,转过身来,神情复杂地盯着殷凰的腹部,半晌儿之后,忽而扬唇,笑了起来!   “很好笑是不是?”   殷凰抬眸,眸色浅淡的看着他,同样自嘲地笑笑:“我盼了这个孩子那么久,那么久……这个孩子终于来了,可是他来的,却不是时候!”   周祈佑眉心微动,缓步上前,在殷凰面前蹲下~身来。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扫过她精致的眉黛,而后缓缓下移,落到她的腹部,他原本沉寂的眸光,渐渐变得有了起伏。   “周祈佑!”   殷凰哂然笑着,轻轻问着他:“你那么忌惮殷家,能容得下一个有着殷家血脉的孩子吗?”   周祈佑看着她,眸色骤然暗沉下来。   殷凰一直都在看着他!   将他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她的一颗心,也渐渐的沉入了万丈深渊之中。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给自己这份奋不顾身的感情,一条生路!   是以,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缓缓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舍弃了自己的傲气和自尊,再一次妥协了!   “周祈佑!看在我跟孩子的份上,放过殷家,给我跟孩子,一条生路,好不好?”   “然后呢?”   周祈佑伸手攫住殷凰的下颔,迫她与他四目相对,静静看着她,轻问:“让殷家继续做大,让朕如同先皇一般,继续做殷家的傀儡吗?” 正文 第3章 寂灭 “不会的!”  殷凰心弦一颤,悬于睫上的泪珠滚落,不停的摇着头:“我不会允许殷家那么做的……”   “殷凰,你听清楚了,朕不是先皇,不会为了儿女情长,拿大魏的江山去冒险!”周祈佑神情淡漠的,打断了殷凰的话,然后冷冷的看了眼始终不曾出声的珍珠:“王妃累了,服侍王妃歇下吧!”   语落,他再次转身。   殷凰见状,幽幽开口:“周祈佑,你觉得,殷家若没了,我殷凰会心甘情愿的,做你的笼中雀吗?”   周祈佑脚步一顿!   “我殷凰!”   殷凰红唇微颤着,闭上了双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若是如此……”   周祈佑眸色陡地沉下:“那朕便折了你的翅!”   闻言,殷凰心下一阵冰凉!   再睁眼时,她没有再出声,也不曾再去拦周祈佑!   只是,目送着他,一步步的,离开堂厅,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外面的雨,不知不觉中,竟停了下来。   霭霭夜色中,她缓缓一笑,那笑容之中,带着无尽的凄然,和浓浓的讽刺!   周祈佑……是她当初不顾太后和家人反对,自己选的男人。   因为她的孤注一掷,将盛极一时的殷家,跟他绑在了一起!   但是,她孤注一掷,到底换来了什么?   他现在,要杀她的父母和亲人,要灭了她整个家族!   想到这些,她心下剧痛之余,不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无比艰涩的闭了闭眼睛!   须臾,待她再睁眼时,她的眸色倏尔泛起冷意!   世人都道,她谋无遗策!   既是如此,那么只要她想,即便他已经上位,她仍旧可以保殷家周全!   她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的!   绝对不会!   但是,就在她聚精会神,仔细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之时,她却忽然身形一震!   一抹冰凉,没入了她的背脊……   剧痛,几乎是顷刻之间,便蔓延至她的全身!   戛然的思绪,和外面的雨声……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刻,仿佛都已远去!   殷凰紧咬着牙关,艰难转身,当看清自己身后,握着刀柄的珍珠时,她的双眸里的光,忽地一颤,死死拽住了珍珠的袖摆,“为……为什么?”   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最亲近的身边人,会在她背后,捅她一刀!   “王妃,您不要怪奴婢!奴婢也不想的……”   珍珠不敢去看殷凰的双眼,清秀而白皙的脸庞上,是无尽的惶恐!   眼看着鲜红的血,顺着匕首,自殷凰的背部,汩汩而出,染红了她身上的衣裙,她不停的摇着头,紧咬着朱唇,手下蓦地用力向前,眼底现出狰狞:“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他顾念旧情,对您下不去手,便只能让奴婢代劳了!王妃……您不要怪奴婢,奴婢这也是为了您好,您死了,就不会看到殷家覆灭!不会看到,也就不会伤心了……”   因为剧痛,殷凰那双一直以来,都清冷如水的明眸早已覆上血色。   轰地一声!   一道惊雷响过,外面又簌簌的落起了雨。   她强忍疼痛,蓦地伸手,死死攥住珍珠的手腕,充血的双眸之中,狠戾与嘲讽参半:“你真的……是为了我好吗?”   珍珠眸中,凛色一闪!   她了解殷凰的本事,自然也怕把自己赔进去!   倏地,便松开匕首,挣脱了殷凰的手!   眼看着殷凰因失血过多,而整个人都瘫倒在地,她抬手拂落了桌上的烛台:“王妃,您安心的去吧,日后奴婢会好好照顾皇上的!”   烛台,坠落!   不偏不倚,落在殷凰的裙摆之上!   火苗窜动,瞬间恣意燃烧。   殷凰很痛!   但是此刻,她已然无力挣扎!   一双赤红的眸,死死凝视着火光之下,当年太后所赐,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珍珠!   周祈佑,是她最爱的人!   珍珠,是她最亲近的人!   被自己最爱和最亲近的人背叛的她,心中有恨,有悔,更有前所未有的不甘!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周祈佑渐渐变喘的呼吸声,仿佛犹在耳边。   “以后,我会对你好的!”   他低低的语气,似是轻喃,却带着宣誓的味道:“如若不然,让我生不如死……”   ……   “周祈佑……”   火光之间,殷凰似是看到了当初对自己宣誓的周祈佑!   火光之间,她凄然一笑,眼底的光,渐渐归于寂灭!   痴心错付,没能救得了殷家!   她到底,心不甘!   亦到底,意难平!   到底,在神识涣散之际,她无比晦涩,又咬牙切齿的,喃喃了一声:“我殷凰,终究瞎了眼,看错了你,若有来世……”   火舌,肆虐!   痛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剩下的话,已不及出口,双眸涣散的她,便已然被肆意恣燃的大火吞噬……   ——   火起,雨渐歇。   刺目的火焰,从殷凰而始,渐渐从平王府主院蔓延开来。   在距离平王府不远处的一座客栈的二楼客房里,幽暗的光线下,有人隐于半敞的窗子前,将平王府走水的一幕,尽收眼底。   “看样子,事情已经成了!”   远远望着那刺目的火焰冲天而起,火光照耀下周围的一切,变得忽明忽暗,窗前所站的几人中的一名黑衣男子一脸兴奋的,对中间为首的男子轻道:“爷,眼下平王掌控禁宫,齐王又不在京城,大魏的皇位之争算是尘埃落定了,只要殷凰一死,咱们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周祈佑得了江山,若有殷凰相助,则如虎添翼,他日必成大患!”   中间为首的男子,一袭墨色锦袍,五官隐于夜色之中,居高临下的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薄唇几不可察的动了动,神情莫测道:“你去!打探仔细了!”   “属下明白!”   黑衣男子不敢有丝毫耽搁,恭身领命,翻窗而下,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黑衣男子去而复返。   在回了自家主子一句一切都在您掌控之中后,他小心翼翼的劝道:“爷,咱们该回了!”   “是该回了!”   中间为首的男子望着远处烧红了半边天的火光许久,轻轻拂了拂身前本就十分干净的窗台,语气幽幽淡淡的轻叹了一声:“世人都道,殷家嫡女,惊才绝艳,算无遗策,可到底身为女人,太过重情……可惜了!” 正文 第4章 重生 夜色,漆黑。  四周,冰冷的,好似没有一丝温度。   这,让前一刻,还身处火海,遭受烈火焚身之痛的殷凰,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但是很快,便有无数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汹涌而至,让她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起来!   那些记忆,有她的,还有另外一个女人的!   她震惊的,微张着双唇,想要弄清楚,眼前到底是何状况!   却不期,她才堪堪启唇,便有沁凉的水涌入口鼻,紧接着,她猛呛了一口,瞬间鼻息酸疼,眼底发热!   冰冷的江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   被夺取呼吸的殷凰,胸口胀痛的,仿佛要炸开,意识到自己如今身在水中的她,只能遵循本能,用力划动着双臂。   “大小姐!您快抓住竿子!”   “大小姐……”   ……   沉浮之间,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真实。   耳边,惊慌失措的喊声和尖叫声,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滔滔江水之中,随着寒意倾入四肢百骸,殷凰觉得,自的身子越来越沉!   那极寒而沉重的感觉,让她觉得,仿佛被针扎一般,泛起疼意!   疼!   就代表还活着!   她……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在江水中,不停瑟瑟颤抖着的她,心下猛地激灵了下!   恰在此时,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   那,是个男人的手!   就在她以为,那个男人,是要救她的时候,却不期对方以一种极其轻佻的调子,低低的喊了她一声:“大小姐!”   闻声,虽然仍旧有些搞不清状况,却已然完全清醒过来的殷凰,心头猛地便是一凛!   这个男人,救她是假,毁她清白,才是真!   自古男女有别,更有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女子名节被看的比之性命都要重要。倘若今日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个男人救上去,清白只怕也不保了!   思及此,她冷冽勾唇,斜睇了眼身边扯着她的手臂,竭力要将她带入怀中的男人,随后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朝着男人胸口蹬了一脚,在将男人不备,被蹬离的远一些后,顺势钻入水底,朝着江面上的船只游去。   男人没有想到,这种时候,水里那位柔柔弱弱的大小姐,竟然会忽然将踹了他一脚!   措手不及的稳住身形,他眸光闪烁着,再次朝着殷凰入水的地方游去!   贼心不死!   殷凰出水,看着那男人紧随身后,冰冷如墨的水眸中杀机一闪而过!   视线掠过船上一脸焦急,朝着自己伸出长竿的丫鬟和嬷嬷,她微眯了下眸子,心底冷笑,隐于水中的脚朝着正奋力朝着自己游来的男人脸上,用力一蹬!   在将人蹬远的同时,她伸手便抓住了前面的长竿,在几经挣扎之后,被几个丫鬟,七手八脚的,扯上了船!   须臾,殷凰浑身湿淋淋的被人簇拥着进入船舱!   紧锁着黛眉,不停的哆嗦着,她坐在锦榻上,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一位陌生的嬷嬷,神情紧张的吩咐边上的丫鬟准备干净的衣裙!   等到丫鬟一走,那嬷嬷转过身来,见殷凰脸色惨白,浑身抖个不停,顿时一脸心疼的,上前紧紧拥住她,发着狠道:“大小姐莫怕,莫怕!等到回到相府,老奴一定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的禀明相爷,让相爷给您做主!”   闻言,不停抖着的身子的殷凰,如遭雷击一般,蓦地便是一僵!   相府?!   相爷?!   脑海中,属于另外女人……不!应该是女孩的记忆,席卷而来,使得她倏地一下,便咬住了自己的舌尖儿!   嬷嬷垂眸,松开她些许,见她惨白着脸色,目光惊疑的望着自己,以为她是被吓的狠了,眼底泛起了泪光:“那个毒妇,以为害死了大小姐,她的女儿就能名正言顺的当上皇后娘娘了?我呸!苍天有眼,大小姐乃厚福之人,只要大小姐活一日,您就一日是盛家的嫡女,谁都甭想越过您去!”   在嬷嬷说出盛家嫡女四个字的时候,殷凰几乎将自己的舌尖儿咬出了血!   那随之而来的痛感,无时无刻的在提醒着她!   眼下,她的处境,虽然匪夷所思,但是……是真实的!   脑袋,渐渐昏沉。   心头,思绪纷乱的,如同被猫儿挠乱的线团。   她眼尾微微上挑的水眸,在灯火的照耀下,泛着细碎而诡谲的光芒!   死后的她,重生了!   而且,还重生成了那个,周祈佑已然宣旨,要立为中宫皇后的盛家嫡女吗?!   老天爷这个玩笑开的!   真他娘的,让她心生欢喜啊!   只是……   “大小姐……”   嬷嬷的眼里,尚有泪光。   眼看着自己从小带大的小姐,小脸儿比纸白,浑身哆嗦个不停,她只当自家小姐,是被吓傻了,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登时心疼的不得了:“是老奴疏忽了,老奴先给您把湿衣裳脱下来……”   殷凰在原主的脑海中,搜寻了许久,不得镇国公府的消息,不禁紧咬着舌尖儿,眸色深深的,望着眼前泪眼婆娑的嬷嬷!   知这嬷嬷姓林,是自己现在这副身子原主的奶娘,她紧紧攥着林嬷嬷的手臂,借着林嬷嬷的力,浑身颤抖着,缓缓的,从锦榻上站了起来。   “嬷嬷……”   出口的声音,娇软而清灵,殷凰微怔了怔!   不过,她希冀着,可以从林嬷嬷口中,探得镇国公府的消息,只心思电转之间,便红唇噏合道:“皇后之位,虽是世间女子梦寐以求的,也意味着无尽的富贵和荣华,可是月满则亏,过犹不及!镇国公府……现今如何了呢?”   林嬷嬷没想到,殷凰会忽然提起镇国公府!   不过想到出自镇国公府的那位平王妃,她有些浑浊的眸子,波澜微顿,眸光蓦地锐利起来:“哪个碎嘴的,胆敢在大小姐面前胡言乱语,乱嚼舌根子?老奴定要拔了这人的舌头!”   她知道,自家小姐是个性子软的,关于镇国公府的事情,她始终不曾让她知道。   只如今,她这么问了,定是有人在她面前乱嚼舌根子! 正文 第5章 笑话 “嬷嬷!”  殷凰沉眸,凝视着疾言厉色的林嬷嬷,因舌尖儿处的痛意,声音隐隐打着颤儿:“我只想知道,镇国公府的近况,你无需顾左右而言他!”   林嬷嬷因殷凰深沉的眸华,神情滞了滞,不假思索道:“镇国公府拥兵自重,功高盖主,那两位公子,在皇上面前都敢嚣张不说,竟意欲对皇上不轨!”   闻言,殷凰本就不停哆嗦着的身形,蓦地后退了一步!   见状,林嬷嬷回过神来,只当她是忧心前路,用力托住她的身子,急声说道:“大小姐明鉴!平王妃才智过人!她是算准了皇上对她情深意重,为了保住镇国公府而自戕!自戕于皇家,本是重罪,可是在她自戕之后,皇上不但追谥她为圣元皇后,还念着旧情,只是削夺了镇国公的兵权,将那两位公子流放关外……”   说到这里,林嬷嬷缓了口气,看着殷凰,轻声劝慰道:“由此可见,皇上也是个重情义的,日后您入宫之后,只需谨言慎行,真心相待,他必不会亏待与您的……”   林嬷嬷后面说了什么,殷凰已经听不见了。   她的脑袋嗡嗡的,脑海中不停的在回响着方才林嬷嬷说过的话。   她说,镇国公府拥兵自重,功高震主,那两位公子,在皇上面前都敢嚣张不说,竟意欲对皇上不轨?!   她的两个哥哥,为了让周祈佑上位,全都受了重伤,如何再对他嚣张?又如何对他不轨?!   这一切,不过是周祈佑发落镇国公府的借口罢了!   她的两个哥哥,全都身负重伤,如何受得住流放之苦?!   说是流放,其实比之凌迟,有过之而无不及!   知自己的两个哥哥,全都已经凶多吉少,再想到周祈佑追谥她为圣元皇后一事,殷凰的心,忽然之间一阵阵绞痛起来!   她活着的时候,他要立别人为后,如今她死了,他在将镇国公府打落尘埃,将她的两个流放关外置之于死地之后,竟然给了她追封!   笑话!   周祈佑假惺惺的所作所为是个笑话,她殷凰为他不顾一切,赔上殷家富贵,和自家哥哥的两条性命,最终换了个身后之名的上辈子,也是个笑话!   而且,还是天大的笑话!   “笑话啊!”   唇角,微扬处,嘲讽之意甚浓,殷凰微仰着头,低低喃喃了一声,随后眼前一黑,轻晃了晃,整个人都软倒在林嬷嬷怀里!   “大小姐!”   林嬷嬷脸色惊变,扶住殷凰软下来的身子……   ——   殷凰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冗长冗长的噩梦!   梦里,前世所经历的一切,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不停的在她的眼前流转,轮换!   她亲眼看着,自己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的,爱上了周祈佑,也再次经历了,周祈佑在手握天下之后,对她和殷家的冷酷无情!   朦胧之中,她似是看到了自己的两位哥哥。   眼看着他们浑身染血,被人拿鞭子抽打着蹒跚向前,渐行渐远,她心头一沉,随即猛地惊喊出声:“不要——”   声落,原本昏睡在榻上的她,蓦地睁眼,霍地一下坐起身来!   在殷凰昏迷之后,林嬷嬷很快请了随行的大夫!   因着早前落水的缘故,殷凰在失去意识后不久,便发起了高热!   林嬷嬷看着她娇颜绯红,双眉紧蹙,不停呓语的模样,心疼之余,依着大夫的吩咐,不停的给殷凰擦身,然后喂药,整整一宿,都不曾合眼!   此刻,见昏迷了一整夜的人儿,忽然喊出声来,她老人家连忙伸手,探了探殷凰的额头,随后喜极而泣道:“谢天谢地,这热度总算是退下去了!”   语落,见殷凰一直没有反应,她连忙收回手来,虚揽住殷凰的后背,轻轻哄慰道:“大小姐可是梦魇了?不怕不怕,老奴在这儿呢!”   林嬷嬷的手,带着薄薄的茧子!   方才,那薄茧刮过殷凰的额头时,粗粗砺砺的感觉,让她眼睫轻颤了颤,随即渐渐回神!   外面的天儿,已然亮了起来。   她纤白的双手,用力抓住身下的锦褥,靠在林嬷嬷的肩头,微微喘息着,直到许久之后,呼吸顺畅下来,她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裳,竟早已被汗水打湿!   不久,林嬷嬷重新给殷凰换了衣裳!   林嬷嬷将湿衣递给边上随侍的丫鬟之后,紧蹙着黛眉,面带担忧的看着殷凰:“大小姐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湿衣换下,自然舒服多了,殷凰靠坐在锦榻上,看着脸色紧绷的林嬷嬷,唇畔勾起的弧度,若有若无:“我没事,嬷嬷不必担心!”   林嬷嬷侧身坐在锦榻上,又伸手摸了摸殷凰的额头,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紧蹙着眉头轻道:“昨儿夜里,您可吓死老奴了!”   闻言,殷凰眸光微微闪烁起来,“嬷嬷,昨夜我是被人推下去!”   原主的记忆,对于她来说,有些突兀!   是以,她需要时间去好好消化!   如今,经过一夜,回想起原主在出事时的记忆,她不禁微微眯起了双眼!   原主昨夜是被人从船上推下去的!   幕后之人,打着能淹死她固然是好的!若是淹不死,让人坏了她的清白的打算,着实恶毒非常!   “老奴一猜便知是怎么回事!”   林嬷嬷恨不得将那幕后之人挫骨扬灰一般,紧咬着牙根儿,咬牙切齿道:“大小姐莫怕,等到回府之后,老奴定要去找相爷,让相爷为您做主!”   林嬷嬷仿佛护着鸡崽儿的母鸡一般,始终将原主护在身后的这股子劲儿,惹得殷凰心头泛起阵阵热意:“嬷嬷!这次的事情,要如何处置,听我的可好?”   林嬷嬷蹙眉:“可是……”   “嬷嬷!”   殷凰幽幽婉婉的轻叹了一声,望向窗外,初升的朝阳。   她出口的声音,虽然仍旧轻轻柔柔,软软糯糯,可是她的眼神,却仿佛出鞘的利剑,迎着朝阳,锋芒毕露:“在这世上,除了你,我已别无所依!可是……你并不能陪我一辈子!” 正文 第6章 盛玖 殷凰的话,让林嬷嬷心中,大为震动!  她的意思,林嬷嬷自然懂得!   可是想到她过往的性子,林嬷嬷还是忍不住面露踌躇之色:“大小姐的意思,老奴懂得!可是大小姐从便被陈氏欺凌,胆子小,在相爷面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经过昨夜之事,我若再没个长进,日后只怕会被陈氏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殷凰知道林嬷嬷担心什么,不由轻挑了黛眉,勾唇说道:“再者说来,我并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捅到父亲面前去!”   听殷凰这么说,林嬷嬷当即面色一沉,满脸不依:“难不成大小姐这次,又想要咽下这个哑巴亏?”   提起以前,殷凰顿觉有些头疼起来!   她如今接收了原主的记忆,自然也已然知道,原主的性情如何!   如今,她重生成了盛家的嫡长女——盛玖!   琼玖,泛指美玉!   她出生时,也曾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惜后来一年有余,她的生母在生她亲弟盛明朝时,难产而死!   不久,她的父亲盛怀续弦了现在这位夫人陈氏!   陈氏是个有手段的,在她尚未入相府之前,便想法子爬了盛怀的床,入府之时,更是早已珠胎暗结,入府之后没多久,便诞下了盛家的嫡次女盛盈盈,一时风头无两!   俗话说的好,有后娘就会有后爹!   陈氏接手府中事物之后,以捧杀之策,娇惯盛明朝,将盛明朝惯成了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暗地里对盛玖,却多多番打压,养成了她柔弱娇懦的性格!   后娘手下讨生活,盛玖本就委屈。   初时,她被陈氏母女打压,还想着去找盛怀告状,可是每次她一见盛怀,便委屈的未语泪先流。   如此这般,日子久了,盛怀见之不喜,对她更加疏远!   这也是她为何能在外祖家,一住两年,却无人问津,直到早前皇上下旨,要立盛家嫡女为后之时,才被外祖家差人送进京城的原因!   “大小姐!”   林嬷嬷见殷凰半晌儿不语,只当她是被说中了心事,顿时摇了摇头,一脸的不赞同:“您越是这样息事宁人,那对母女才越是肆无忌惮!您不能总是这样!”   “我没打算息事宁人!”   殷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鬓角,眸辉微淡:“我只是觉得,在没有十足的证据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去找父亲为好!如若不然,只怕又如从前那般,适得其反,被父亲厌弃!”   闻言,林嬷嬷想到以前自己每次央求盛怀为盛玖主持公道时,盛怀那不耐烦的神情,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嬷嬷这次就听我的,好不好?”   殷凰伸手,拉住林嬷嬷的手,紧紧握了握,神色晦暗道:“我知道,嬷嬷做什么,都一定是为了我好!但是,你若一直都这么护着我,时时刻刻的,事事都挡在我的身前,不让我经受任何的风吹雨打,那么等到以后我入了宫,等到日后你百年之时,我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昨夜跟着大小姐一起在甲板上的丫鬟们,还有那个下水的仆人,老奴都已经关押起来了。不过因为大小姐一直昏迷不醒,还没来得及审问……”   林嬷嬷交代了这些,紧蹙着眉心,将嘴角缓缓拉平,回握住殷凰的手,问道:“这次的事情,大小姐打算如何处置?”   “先关着吧,等回头自然有用得上他们的时候!”   殷凰身形后仰,看着林嬷嬷的目光,带着足以让人深信不疑的坚定:“陈氏母女想要让我死,我还偏偏就活给她们看!终有一日,我会让陈氏母女为她们昨夜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闻言,林嬷嬷的手,倏而一紧!   深深的,凝视着眼前,自己从小带大的大小姐,她觉得经由昨夜落水一事,她家大小姐跟以前,不一样了!,   “嬷嬷!”   虽然皮囊一样,但是芯子却到底已经换了,殷凰被林嬷嬷看的有些不自在,眉心几不可察的动了动,对林嬷嬷轻道:“我饿了,想吃你亲手做的糖水鸡蛋!”   林嬷嬷眸色一缓,连忙起了身:“老奴这就去给大小姐做!”   殷凰微微颔首,目送林嬷嬷离去。   待林嬷嬷离开了船舱之后,殷凰眸色微敛,起身行至妆台前,看向菱花铜镜中自己现在的模样!   曾经的她,眉目清丽,如莲似碧,周身都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强势。   但是如今的她,却茕茕弱质,娇媚如水,一双美眸,明明黑白分明,清澈如水,却又带了些说不出的妖冶和妩媚!   看着镜中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儿,饶是殷凰从小见多了众多贵女,都不得不承认,盛玖的容貌,真的极美!   美的,一颦一笑,都仿佛可以勾人摄魄!   美的,让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然后快步行至窗前,伸手将窗子打开!   殷凰记得,自己出事的时候,正是盛夏,梅雨时节。   可是现在,已经深秋了!   晨起,瑟瑟的秋风,裹挟着江岸独有的腥潮之气扑面而来,使得刚刚昏睡了一夜的她,忍不住瑟缩了下!   不过,即便如此,她却仍旧迎风而立,然后缓缓抬眸,瞭望着头顶上方那蔚蓝的天空,神情先是凄婉,随后又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   曾几何时,殷凰为了周祈佑,将父兄,将家族,置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今,她的兄长,虽然已凶多吉少,殷家也没落了!   但是她殷凰,却又活着回来了!   抬头向天看,苍天饶过谁!   她立誓!   自今日起,世间再无殷凰!   从今日起,她便是盛家嫡女盛玖!   她,会替盛玖,好好活下去!   而活着的盛玖,也会代替殷凰,重入大魏宫闱,成为周祈佑的皇后!   只不过这一次,她与周祈佑,不会再相爱,只会相杀!   有些东西,她可以给他,自然也可以收回!   这一次,她要将周祈佑从她这里拿走的东西,统统收回来!   她要看着周祈佑,失去他最在乎的东西!   然后……生不如死! 正文 第7章 厉害 盛玖的外祖,乃是肃州梅氏。  从肃州到京都,走水路需得半个月。   盛玖出事之时,才刚刚上船两日,是以,她和林嬷嬷一行抵达京城之时,已然是十多日后!   码头前,盛府的马车,早已久候多时。   望着那辆马车许久,一袭红衣的盛玖,眸色沉了沉,随后对林嬷嬷说道:“嬷嬷先下船吧,我还有件事情要去办!”   语落,她不等林嬷嬷出声,便已然旋步向里,踏着木梯,下到了船舱最底部。   见状,林嬷嬷眸光微闪了闪,并没有先行下船,而是快步跟了上去!   时候不长,盛玖和林嬷嬷重新出现在甲板之上。   只不过此时,盛玖神情依旧,林嬷嬷的脸色,却惨白非常,不见一丝血色……   ——   阔别两载,京城对于原来的盛玖来说,多少是有些陌生的。   但是,如今的她,对于这里,却熟悉非常!   谁人能知,当初,先帝驾崩,为了助周祈佑夺位,她几乎将京城之中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户人家,全都熟记于心!   丞相府的马车,外观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马车。   但是车内却是别有洞天!   扶着盛玖上车之后,林嬷嬷的视线,有些飘忽的自精致华丽的车内装饰上扫过,伸手抚摸着身下绣工精良的坐垫,喃喃说道:“这陈氏,还算聪明,知大小姐即将入宫为后,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苛待大小姐!”   盛玖抬眸,看了林嬷嬷一眼,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陈氏虽然苛待于她,但是表面功夫,一直都做的很足,让明眼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就如这次,她明明是被梅家送回来的,可是到了码头上,盛家的马车一来,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林嬷嬷瞥见盛玖的余光,想到她方才下船前所做的事情,不禁心底暗惊,端了手边的茶,送到了她面前:“大小姐喝茶!”   盛玖随手接了林嬷嬷递来的茶盏,浅浅啜了一口,低敛了眸华,“嬷嬷可是觉得,我行事有些过分了?”   “没……”   林嬷嬷干巴巴的摇了摇头。   盛玖微微一笑,唇畔有梨涡隐现:“嬷嬷,她们想要我的命,我如今不能以牙还牙,只能换个法子,给她们提个醒儿!”   “大小姐说的这些,老奴都明白!可是您的性子,一直都良善柔软,老奴……”   林嬷嬷看着始终低垂着眉眼的盛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现出早前那无比血腥的一幕,随即十分纠结,而又无奈的轻叹了一声:“老奴只是没想到,您会这么做!”   她知道,盛玖以后若是想要活,能这样做是最好的。   可是,越是这样,她便越是心疼!   心疼到,她想要如以往那般,将盛玖揽入怀中,轻拍哄慰!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人了!”   盛玖眼看着林嬷嬷身形微微前倾,对林嬷嬷盈盈一笑,身子向后仰了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随后轻声说道:“以前那个良善柔软的我,早在十多日前,便已经死了!以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铲草除根!”   闻她此言,林嬷嬷心弦陡地一颤!   即将抚上盛玖后背的手,僵滞在半空,她无比惊讶的抬眸朝着盛玖望去,却见虽未施脂粉,却仍旧柔婉美貌的盛玖,已然闭上了双眼!   见状,林嬷嬷眸色一黯,缓缓收回了手,长长而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   车轮碌碌中,盛玖很快便沉沉睡去。   直到马车驶入相府时,林嬷嬷才将她唤醒!   深秋的午后,阳光不算刺眼。   马车停下,林嬷嬷掀起车帘时,盛玖仍然忍不住微眯了双眼。   盛家,本就是百年世家!   到盛怀这一辈,有从龙之功,如今皇恩正盛。   相府之中,自也花团锦绣,满目人间富贵,到处都是身着粉绿裙装的丫鬟。   今日的盛玖,一袭红色衣裙,姿容绝艳。   甫一下车,便格外引人注目!   若是以前的盛玖,见此情景,只怕早已脸颊泛红,将头埋到了胸口,但是现在的她,却在众人的注视和窃窃私语之下,挺直了腰背,缓缓抬眸,然后微扬着下颔,跟着林嬷嬷一起,随前来引路的张嬷嬷,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长廊,一路到了相府的前厅门外。   相府前厅,平日是见客用的,格局极好,四周着以各色古玩字画点缀,文雅朴华,处处都透着浓郁的书香之气。   正中,主位之上,刚刚被陈氏差人请回府的相爷盛怀,正轻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悦!   他身边的陈氏,则是温言软语,似是正在劝慰着他,让他不要生气!   打帘的丫鬟,掀了帘子,张嬷嬷上前几步,跨过门槛儿,在两人身前躬身禀道:“启禀相爷,夫人,大小姐到了!”   盛怀和陈氏听到张嬷嬷的禀报,几乎是同时抬眸,将视线落在了厅门外的盛玖身上!   以前的盛玖,在盛怀和陈氏跟前,永远都娇娇怯怯,一副小家子气。   这会儿,迎着两人的视线,她缓缓的,将红唇抿起。   林嬷嬷见状,连忙伸手,扯了扯她的袖摆!   虽然,盛玖的改变是好的。   但是,在她看来,如今盛玖的倚仗,只有盛怀这个亲爹,若是惹恼了盛怀,盛玖便是心性再强,也只是徒劳!   盛玖心思通透,自然知道,林嬷嬷在担心什么。   视线下移,瞥了眼林嬷嬷扯着自己袖摆的手,她轻轻一叹,随即便低垂了眼帘,缓步上前,分别朝着两人福身行礼,:“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哎呦,我的好玖儿,赶紧起来!”   陈氏当着盛怀的面,每每见着盛玖,都玖儿长玖儿短的,就像亲娘一般,喊得那叫一个亲热!   这会儿,她更是亲自起身,来到盛玖身前,拉了盛玖的手,满目慈爱的拢着她的鬓发,不无伤心道:“你这孩子,一去就是两年,连封书信都不往家里送,可想煞为娘了!”   一直低着头的盛玖,听陈氏此言,不禁轻抿了抿唇瓣,心下冷笑。   陈氏这话,说的伤心,既显得待她亲近,又指摘出她一去两年,不往家里送信的错处,着实是厉害!   厉害啊! 正文 第8章 亲事 盛怀本就对盛玖不喜,如今听陈氏这么说,又见盛玖低眉顺目的样子,便不由心生烦躁,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太好:“你在肃州,一住两年,连封书信都没有,不是不打算回来了吗?这会儿怎么又不声不响回来了?”  闻言,盛玖不禁黛眉紧蹙!   盛玖当初离开盛府,那是被陈氏母女欺负的狠了,负气出走!   他们指摘她一去两年,书信全无,却不曾想过,这两年里,他们对她同样是不闻不问的!   想到这些,她嘴角微动,抬眸看向盛怀!   却不想,她身后的林嬷嬷,先行上前一步,着朝盛怀屈了屈膝,笑的见牙不见眼:“老爷,皇上钦点大小姐入宫为后的消息,已然传到肃州。梅家老夫人得了信儿,生怕耽搁了大小姐进宫的大事,这才赶着将大小姐送了回来!”   林嬷嬷语落,盛怀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原本拉着盛玖的陈氏,也阴沉着脸色,转头对林嬷嬷斥道:“皇上何时钦点了玖儿为后?林嬷嬷你休要胡言!”   “母亲!”   盛玖眸华微转,落在陈氏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唇角带着浅笑:“世人都知道,皇上已然下旨,钦点了盛家嫡女为后!”   “玖儿,你弄错了!”   陈氏握着殷凰的手,心里虽然恨不得直接将她给掐死,脸上却仍然笑着:“盛家的嫡女,不只是你一个,还有盈盈不是?皇上要立为皇后的,是你的妹妹盈盈啊!”   “是盈盈吗?”   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怀疑,盛玖扭头将视线停落在盛怀的身上,与他四目相对时,目光闪烁不定:“父亲?”   在盛怀的印象中,盛玖的容貌,像极了他的嫡妻!   他的嫡妻,出自肃州梅家,美貌温柔,贤良淑德,样样都让他满意,只是可惜,红颜薄命,早早便去了!   按理说,她留给他的子女,他应该是极喜欢的。   可是,这两个孩子,一个纨绔,一个懦弱,全都上不得台面!   就如盛玖!   她已是及笄之年,出落的像极了那出水的如蓉!   可是从小到大,这丫头在他跟前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眸子,始终都如现在这般,游移不定,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这会儿,见她目光游离的看着自己,等着他的回答,他心中不耐,已然更甚!   微微侧目,看向自己的枕边人陈氏,见她正娥眉紧锁,眸带哀求的望着自己,他喉头一动,轻咳了一声,颔首声道:“自然是盈盈!”   “可是父亲!”   盛玖瞳眸微睁,一脸惊讶模样:“皇上要立的皇后,是盛家的嫡女,既是嫡女,不该立长吗?”   她说话的语气,低低婉婉的,可即便如此,听到盛怀的耳朵里,却像是在质问他一般!   “都是嫡女,该不该立谁,不是你说了算的!”   盛怀眉宇微立之间,侧目斜睇着盛玖,冷冷声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就你这懦弱的性子,让你进宫,为父担心你活不过三日!”   听盛怀此言,盛玖心下微冷!   这后娘,都还做些表面功夫呢,可是她这亲爹……啧啧!   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相爷!”   在盛玖暗自腹诽之际,林嬷嬷紧蹙着眉头,作势便要为盛玖争辩!   不过,她才刚喊了一声相爷,便听陈氏脆声一笑,而后面带嗔怪的,对盛怀说道:“老爷,不管怎么说,玖儿都是咱们的女儿,你这么说她,妾身这个做母亲的可不答应!”   语落,她微敛了眸华,转头对盛玖和蔼笑着:“好玖儿,皇上要立的皇后,确实是你妹妹盈盈,不过为娘视你为己出,自然不会亏待你!”   说着话,她故作亲昵的,摸了摸盛玖肤若凝脂般的手背,含笑说道:“皇上元后大行,将与你妹妹的大婚之期延后一年,不过太皇太后垂怜盛家,知你身为嫡长,眼看就要及笄,便有意再为你指了一门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亲事!八字已经合过了,乃是天作之合!为娘方才与你父亲商量着,等着天黑了,便把你送过去,与那人相看一番,回头儿太皇太后的懿旨下了,定风风光光的将你嫁过去!”   听完陈氏的话,盛玖不由心下冷哂!   在这世上,男女之大妨,乃是重中之重!   她还是头一回听说,世家嫡女相看亲事,要等着天黑了被送过去呢!   她没听说过,林嬷嬷自然也没听说过。   盛玖眼看着林嬷嬷面露不忿的看着陈氏,作势便要上前,她伸手便扯住了林嬷嬷的袖摆,再对陈氏开口时,声音微凉:“既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亲事,母亲还是留给妹妹吧!”   她此言一出,陈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盛玖轻笑,不紧不慢的重复道:“我说,既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亲事,母亲还是留给妹妹吧!”   “玖儿啊,为娘是为了你好啊!你怎么……枉费为娘一片苦心!”   在深深的,看了盛玖一眼后,见盛玖仍旧看着自己,陈氏用力跺了跺脚,拿帕子捂住口鼻,泪花带雨,一脸委屈的面向盛怀嘤嘤哭泣起来!   盛怀见陈氏哭的伤心,啪的一声,一掌拍打在桌子上,霍地站起身来,朝着盛玖怒声喝问:“盛玖,你母亲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好,你眼下这是什么态度?!”   “既是父亲和母亲,都觉得这门亲事是好,那我这个当姐姐的,便大度一些,将这门好亲,让给盈盈妹妹了!”   见盛怀震怒,盛玖神色淡淡的,坐在了盛怀的对面,再抬眸时,她的唇角还勾着浅浅的笑弧:“至于我,还是进宫当皇后好了!”   林嬷嬷觉得,她身为盛家的女儿,以后要靠着盛怀,不想让她把自己跟盛怀的关系闹僵!   当然,此前她也没打算,要把关系闹僵!   可是现在,人家到了天黑,都要把她送去给别的男人了,这关系不僵也得僵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   她这便宜爹,靠不住!   既然靠不住,那有何必委屈自己,在他们面前做低伏小?!   重生这一回,她不只要好好活!   还要活得痛快! 正文 第9章 威胁 “你……你……”  盛怀和陈氏,包括林嬷嬷在内,谁都没有想到,平日唯唯诺诺的盛玖,今日竟忽然之间如此惊人言语!   震惊之下,陈氏忘记了哭啼,盛怀则心中怒意升腾,一张不算太老的俊脸胀红着,指着盛玖喝道:“你这个逆女!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为父面前这么说话!”   “得亏您还觉得,是我的父亲!”   盛玖看着周祈佑倚重的盛相大人,被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心情反倒好了起来!   轻轻叹了一叹,她敛起手来,眸色幽幽的望着盛怀,好整以暇的出了声:“可是父亲大人,您可知道,过去这十几年,身为您女儿的我,在这盛府之中,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玖儿!”   陈氏心下一慌,伸手攫住盛怀的手臂,面容凄婉,但是看向盛玖的眸光,却格外锐利:“为娘知道,后娘难当,可是为娘对你和朝儿,一直都是真心实意的啊!”   “你的真心实意,是夏天无冰,冬天无炭,任由府中的一个丫鬟,都能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你的真心实意,是前一刻在父亲面前与我母慈女孝,后一刻却对我不屑一顾,不分青红皂白,让我在大冬天罚跪到冻伤!”   扬声,言罢,盛玖挑眉,看着因为她的话,而微微瞠目的盛怀,起身朝他走近了一步,冷笑着问道:“我亲爱的父亲,您的女儿,被您的继妻,欺凌至此,您身为人父,可知分毫?”   盛怀虽然一直不喜盛玖,但是说到底,她是他的嫡女!   他始终以为,陈氏对她极好!   此刻,面对盛玖的质问,他嘴角猛地一收,转头看向身边的陈氏:“玖儿说的,可都是真的?”   “玖儿!”   陈氏没有去看盛怀,而是直直的凝视着盛玖,伸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悲痛万分道:“为娘知道,你我母女隔着心,可是你不能这么冤枉为娘啊!”   声落,她转过头来,迎着盛怀的阴沉的双眸,红着眼睛,不停的摇着头。   随着她摇头的动作,她眼角的泪珠,簌然而落,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了委屈:“老爷,你我夫妻这么多年,妾身是什么样的人,您难道还不清楚吗?”   盛怀看着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禁眉心微动!   陈氏眸光一闪,不等他作声,便再次开口:“既然老爷不信妾身,妾身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话之间,她身形一转,埋头朝着前厅的立柱撞去。   盛怀见状,顿时大惊,连忙伸手,从身后抱住了她:“夫人!你这是作甚?我信你!我信你便是!”   闻他此言,正背对着他的陈氏,虽然仍旧挣扎着,不过她在抬眸之时,却唇角微勾着,朝着盛玖挑衅一笑!   她太了解身后这个男人了!   自然也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盛玖对陈氏的挑衅,直接选择视而不见,冷眼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她轻轻嗤笑出声,转身便向外走去!   盛怀看着她,声音沉下:“你给为父站住!”   盛玖脚步一顿,却不曾回头!   微眯着眸子,望着门外萧瑟的秋日景色,她嘲讽勾唇,声音一如既往的温软:“两年前,陈家公子在盛府之中,意图调戏于我,幸得林嬷嬷拼死相护,我才得以保全清白!事后,您怀里的那个女人,构陷明朝,拿着明朝把柄和前途,逼我就范,迫我负气离开盛府……”   话,说到最后,盛玖的声音,已如蚊吟!   微微仰头,为原主的经历,而涩然一叹,她苦笑着说道:“我说的这些,您可以不信,但是全都是事实!”   言罢,她不曾去管,盛怀如何反应,再次抬步向前!   林嬷嬷从方才盛玖说出当年之事时,就已经泪流满面,这会儿见盛玖抬步向外,她连忙抹了把泪,忧心忡忡的跟了上去。   盛玖行至门槛儿处,跨出一步,便能离开前厅,可是当她眼角余光,瞥见林嬷嬷的脸色时,却似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倏地停下了脚步,然后重新转身,看向盛怀!   见盛怀脸色紧绷,正眸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她眸华微眯,清淡一笑,道:“哦,对了!方才您不是问我,谁给我的胆子,让我敢在您面前这么说话吗?这个问题,我还没回您呢!您还想知道,这人是谁吗?”   “是谁?”   盛怀皱眉,沉声问道。   “是皇上啊!”   盛玖施施然,拢了拢自己的大红色广袖,微微抬眸,眼底似是有笑,闪烁着细碎的光:“若是皇上真想立妹妹为后,当初在下旨之时,便一定会言明嫡次!可是据我所知,当初皇上下旨之时,只说了要立盛家嫡女为后,而我是堂堂正正的盛家嫡长女!只要我还活着,大魏的皇后之位,便落不到别人头上去!”   听她这么说,盛怀面色微变!   他怀里的陈氏,则紧咬着朱唇,恶狠狠的瞪视着盛玖,眼底杀机昭然!   盛玖轻飘飘的,扫了陈氏一眼,心中冷冷一笑,似是谈论今日的天气一般,随意声道:“在离开肃州之前,我已经跟外祖母说过,我身体康健,没什么想不开的事儿,不会忽然暴毙,也不可能自己寻短,倘若我出了什么意外,定是有人蓄意谋害!”   话,说到这里,盛怀的脸色,已然黑沉如锅底!   至于陈氏……那张脸难看的,简直已经不能看了!   盛玖十分满意的,看着两人的反应,轻笑了笑,温软的声音里,带着一抹严厉:“外祖母已经答应我,如果我真的出了意外,她老人家即便拼了她身上的诰命不要,也会我讨回公道!”   “盛玖!”   盛怀放开陈氏,面色铁青道:“你这是在威胁为父?”   “我不过是想要活命罢了!您觉得,这是威胁吗?”   盛玖望着盛怀,轻轻反问了他一句后,忽而眸色大亮,露出惊愕的神情:“父亲大人觉得这是威胁,莫不是真的想要害了女儿的性命?虎乃畜也,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你——”   盛怀一愣,瞬间便反应过来!   被自己的女儿,比作畜生的他,直觉胸口一窒,其间血气翻涌,险些没一口喷出血来!   双手,紧紧的握成拳,他忍了又忍,终是朝着盛玖怒吼了一声:“你给我滚!”   “是!”   盛玖缓缓绽放出一个浅浅淡淡的笑容,规规矩矩的,朝着盛怀福了福身:“谨遵父亲大人之命,我这就滚了!” 正文 第10章 暂且 气死人,那是不用偿命的!  如果可以,盛玖还真想直接把盛怀这个便宜爹给气死!   可惜,这个心愿无法达成!   是以,在盛怀的怒吼之下,她才行礼过后,麻溜儿的转身,带着林嬷嬷……滚了!   不过,在她步出前厅的那一刻,便听身后伴随着盛怀的一声声逆女,传来哐啷一声脆响!   那是瓷器摔砸在地的动静!   轻蹙着黛眉,微微转身,她隔着帘子,朝着厅内又望了一眼,从满地的残渣,辨别出那应该是摆在前厅条案上的青花缠枝如意抱月瓶,她撇了撇嘴,无比惋惜的唏嘘出声:“相府里的物事,皆非凡品,这抱月瓶真真可惜了!”   闻他此言,林嬷嬷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子!   一直候在厅外的张嬷嬷和几个丫鬟,则纷纷噤若寒蝉,偷眼瞧着眼前这气的盛怀砸了抱月瓶的始作俑者!!   盛相是朝中有名的风雅之人,平日里为人处事,也十分的有分寸,温文尔雅的!   可是现在,他被人气的砸了抱月瓶,气他的人,是从来都唯唯诺诺,存在感甚低的大小姐盛玖不说,这会儿大小姐竟然还一点都不怕,在可惜那个抱月瓶!   如此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盛玖黛眉微蹙,清冷的视线,自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见众人全都忙不迭的低垂下头,有的甚至把头埋到了胸口,她轻轻笑了笑,带着林嬷嬷缓步向外!   张嬷嬷见状,连忙躬着身子,照着规矩,一路跟在她们身后,将她们送出了正院门口!   “张嬷嬷!”   盛玖于正院门口,停下脚步,面上一派的温和的看着张嬷嬷:“我这一路又是乘船,又是坐车的,身子实在乏的慌,想回去小憩片刻,对于我回府之后的住处,母亲可有什么安排?”   张嬷嬷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想到早前陈氏的吩咐,她一脸谄媚,干巴巴的说道:“大小姐回来的匆忙,您原来的住处,还没来得及修葺,夫人说是先安排您暂住锦兰苑!”   “锦兰苑?!”   林嬷嬷闻言,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那不是紧挨着姨娘们的院子吗?大小姐身份尊贵,怎能跟姨娘们住在一块儿?”   “是啊!”   盛玖略一思忖,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看了张嬷嬷一眼,“我记得,府里的大姨娘和二姨娘的住处,都在锦兰苑那边!”   “这……”   张嬷嬷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那笑比哭还难看!   若是以往,她直道这是夫人的安排,盛玖必定不敢再言语!   可是现在,经由方才盛玖在前厅里不管不顾闹的那一场,她生怕搬出了夫人,反倒适得其反,到时候盛玖万一又杀回去,当着相爷的面,将夫人恶毒后母的名声而坐实,那她这个做奴婢的,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罢了!反正也只是暂住!”   盛玖将张嬷嬷的反应尽收眼底,神色淡淡的,看着张嬷嬷,眼底带着深不见底的寒光:“既是我原来住的院子,还没修葺好,那我就暂且委屈着在锦兰苑住一阵子,等那边修葺好了,我再搬回去!”   “正是这个理儿!”   盛玖给了张嬷嬷一个台阶,张嬷嬷连忙笑的满脸褶子,顺着台阶往下走。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不过……”   盛玖笑了一笑,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脸上,将她那张笑意暖如春风的俏脸,映衬的美艳不可方物,“嬷嬷不要让我等太久哦!太久的话,我会觉得,母亲是故意将我这个堂堂的盛家嫡女,丢到姨娘堆儿里,到那个时候,我可是会去找父亲大人说道的!”   听出她言语之间的威胁之意,张嬷嬷脸上的笑容,蓦地便是一僵!   “我知道锦兰苑在哪里,就不劳张嬷嬷送了!”   盛玖那双水亮的眸子里,隐隐显现的幽光,只当没看见张嬷嬷那张僵滞的老脸,再次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林嬷嬷:“嬷嬷,走了!”   “唉!”   林嬷嬷应声,连忙跟着盛玖一路离了正院!   ——   相府之中,以正院为主!   平日盛怀会客,皆都在正院前厅,连书房也设在正院之中。   身为盛家嫡子,盛明朝居于正院以前,偏左的院子。陈氏和陈氏所出的盛盈盈,则居于正院后方不远处百香院。   至于盛玖……   以前的时候,她住在距离百香院不远的玲珑阁,如今却住进了毗邻姨娘住所的锦兰苑!   这锦兰苑的地理位置虽然不佳,但是难得安静,而且该有的都有,连一二等连带负责洒扫的丫鬟都是齐备的!   一路无语。   盛玖带着林嬷嬷,一前一后进了锦兰苑,在见过院子里的丫鬟之后,她神色淡淡的,打量了下锦兰苑的布局和摆设,最后轻点了点头,由丫鬟引路去了寝室。   林嬷嬷屏退带路的丫鬟陌儿,跟着盛玖进了寝室,转身便关了房门。   抬眸之间,见盛玖已然脱了绣鞋,躺在榻上,她紧蹙着眉头,抿唇上前:“大小姐早前不是还说,不想惹相爷厌弃吗?今儿您怎么一见相爷,变的如此莽撞?”   盛玖在榻上侧身躺好,将纤手枕在脸下,这才抬眸看向林嬷嬷,慢悠悠的出了声:“嬷嬷,我再不莽撞,人家等到天黑,就要把我送去给别的男人了!”   林嬷嬷闻言,心头一窒!   想起早前在前厅时,陈氏说过的话,她边朝着盛玖走近,边微微红了眼圈:“夫人她不是大小姐的亲娘,包藏祸心这不奇怪,可是相爷总是大小姐的亲爹啊!这女子相看,哪里有天黑了送去的道理?”   说到最后,站在榻前的林嬷嬷,痛心疾首,不停的捶胸顿足的喊着:“他身为人父,怎么能这样啊!他怎么能……”   相比于林嬷嬷提起盛怀时的痛心疾首,盛玖只是心里,因为原主的关系,微微有些酸涩,神情则平静的多:“其实这样倒好,让我甫一回府,便知他这个做父亲的,是个靠不住的!如此,倒也省得日后我在他跟前,用了真心,再伤心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