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瑶池“丑”女 她是西昆仑瑶池中最不受宠的仙女,只因拥有倾城之貌遭到众姐妹妒忌而被陷害受黔面之刑,不单被毁去容貌,还要每日往返万里去为玉帝送天露龙涎,历经千辛万苦。 偶然中她将醉卧瀚海的月老救起,并且盗用一滴天露龙涎为月老压下獊食之毒。从那日起随后的三千年,她每天都偷偷藏起一滴天露龙涎,只为了帮助月老去掉獊食之毒。 然而,就在她这名不起眼的小仙子与一个名字叫做“涯”的地仙男子相恋之时,却被暗恋涯的琼瑶仙子撞见。怀恨在心的琼瑶仙子嫉恨之下将恋盗用天露龙涎的秘密呈报天庭。虽因为种种复杂的原因天庭之主东华帝君没有惩罚恋,但却惊见她绝世容颜,欲纳其为妃。 恋与涯痴心相爱,为能相守,他们自愿毁去仙根做一世普通的凡人。月老为报当年救命之恩,在三生石上用姻缘红线许给他们十世完美姻缘。 东华帝君得知消息大为震怒,以逆天大法倒流时光,在月老的姻缘红线中混入断肠殇。 于是,十世姻缘犹在,涯之痴心未改,但她却从灵魂深处憎恶着这深爱自己的完美男子。无论他怎样疼她爱她宠她,她都毫无所觉,无动于衷。 完美姻缘变孽缘,十世痴情化绝情。 九世的痴恋,全以男子含恨死去而告终。 当最后一世来临,她与涯再次相遇。 世间真爱能否逆天帝无上道法,回报那痴情男子一缕温柔? 命中注定无结果的苦恋,他却屡败屡战,能否演绎流传千古的爱情? 请看《小爷定要搞定你》 昆仑山高耸千丈,直插九霄,众生仰望只能看到一片波涛汹涌,云蒸霞蔚。就连身为神鸟的北冥之鹏也无法扶摇直上登临山巅。昆仑山下有弱水环绕,弱水非但不能载舟,一片鸟羽落下亦会沈没。弱水外又有炎火之山,山上的火焰昼夜不息,环卫着昆仑山不为世俗之人袭扰。这里便是天界女仙之首西王母的道场——瑶池的所在地。据传说,每年的三月三日,是西王母的寿诞,众仙都会赶来为她祝寿。若是赶上晴空万里,天性纯洁的处子会看到瑶池的仙鹤在天空中飞舞,或者听到仙人们交谈的声音。 云雾笼罩下的昆仑山顶广袤无垠,就在山顶的正中,有一潭翠绿翠绿的湖水,这便是瑶池,湖水正中悬空漂浮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这是西王母的寝宫——月华殿。瑶池四周无数的琼楼玉宇,殿阁宫阙,围湖而建。初看去,这些宫殿似乎全都一样,但熟悉西昆仑的仙家们却能通过悬浮在宫殿上方祥云的颜色来辨别它们的不同,这些颜色依次是赤、橙、黄、绿、青、蓝和紫,按照彩虹七色的不同分别代表着住在这里的仙女的身份,颜色越是靠前,所居仙女的身份便越高。 最初的昆仑山曾经设有天梯,从山脚处围绕着整座大山盘旋而上,但每一步的石阶都光滑无比,登山之人只能跪在石阶上一步步的往上爬,。若非意志坚定如刚、不惧生死之人,根本不可能通过天梯。但只要到达瑶池,便会得到西王母的赏赐。 许多年前,曾经有一个名叫后羿的痴情男子,为了给挚爱的女人求取一粒仙丹,凭着坚韧的毅力,过炎山,涉弱水,足足爬过一万三千一百一十三步二尺六寸高的悬崖峭壁,在昆仑山巅的宫殿里拜见了西王母。他的赤诚感动了西王母,赐予他一粒足可以让他们夫妇长生的仙丹。可惜,那女子却背弃了后羿,将整粒仙丹吞下。这令赐予后羿灵药的西王母震怒不已,以无上法力毁弃天梯,将那女子放逐到寒冷寂寞的月宫,也再不相信世间有真正的爱情。她本就是天界女仙之首,自此便定下天条,不许仙女动情爱之心,凡是违背这一天条的仙女都将受到最为严酷的惩罚。从此以后,昆仑山便与尘世断绝往来,凡人再也没有机会来到瑶池。 再过一天便是西王母十万八千岁的圣诞,整个瑶池的仙女从一个月前便开始为寿宴做准备。除了置备相应的用品外,所有的仙女们都把全部的精力用在了将自己打扮的更加明艳动人上,因为三天后西王母的儿子、天庭的最高统治者玉皇大帝也会亲来祝寿,距离上次帝君亲来已经足足过去了三千年。她们都希望能像三千年前的赤鸳仙子一样在寿宴之日得到帝君的眷顾,成为帝君的宠妃,从此永享仙福。 每天的午后,西王母都会小憩两个时辰,除了负责轮值的几个仙女留守月华殿以应王母突然醒来召唤外,其她的仙子则返回各自的居所暂时休息。一天中,整个瑶池唯有此刻最是宁静。 在紫苑外围不远处有一个占地极广的围场,瑶池所有的仙禽都于此地放养,这里被称为“灵禽园”。就在众仙子纷纷回到住所精心打扮自己的时候,一个身穿黑色粗布麻衣的女子却在这围场里忙碌着。之所以称她为女子而不是仙子,那是因为她居然穿着麻衣而非仙子们普遍穿着的玉缕纱衣,何况还是是黑色。整个天界的人都知道瑶池的仙女分为七个等级,赤色最尊贵,数量最少,只有王母的八个女儿属于此列,神、人、鬼三界均称她们为“八仙女”;而紫色则属于身份最低者,人数众多,是婢女之列。这女子身穿黑色,可见连婢女都不够格,谁又敢称她为仙子呢? 少女身形婉约,卓尔不群,长发如瀑布般自然垂在圆润刀削般的双肩上直到腰际,虽没有任何珠玉头饰妆点,却有一种极其自然的美感;因喂食围场之中的仙鹤,她玉臂轻扬将鲜鱼投向场中的动作则令她天鹅般洁白丰润的粉颈忽隐忽现,微一侧头,露出她晶莹如玉的面庞。这时候方能见到她艳绝尘寰的容颜:杨柳弯眉如新沟之月,不画而黛;密长睫毛似掩窗之帘,微微上翘;丹凤双眼恰一湖春水,温柔荡漾;瑶鼻高挺,下颌尖细,唇红齿白,梨涡深陷。五官搭配完美至极,如雕似画巧夺天工。你再找不到一个人,能像她这般将女子的美貌演绎的如此淋淋致、恰到好处。 也许是午后的阳光太过毒烈,亦或是她已经劳作太久,大颗大颗的汗珠自她完美无瑕的脸上滴落,于是她玉手轻扬,用手背去拭额头的汗水。她的手背将额前的碎发拂起,露出她那宽正光洁的额头。不!等等!天哪,她的额头虽然宽而方正却不光洁,因为那上面居然有一个奇大无比的疤痕,颜色焦黑,狰狞丑陋,占据她宽宽的整个额头,仔细一看,竟然是个“丑”字。如果说,她那张脸是世间最美,那么她的额头则是世间最丑,这一美一丑怎会在一个人的脸上同时出现?白玉微瑕已然令人惋惜,这刺眼醒目的疤痕足以令人心生反感,见之欲呕。怪不得她不敢将长发盘起,只是为了让额前的碎发遮掩住那丑陋狰狞的疤痕。 “喂!恋,你可不可以把你的手放下,我们在吃午餐,你这样子,我们会连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的。”昆仑山的看门神兽是只体型庞大,足有一人高的九头鸟。它将两侧的八只头分别转向两边,独剩下中间的那只主头面向黑衣女子,但两只眼睛却微微闭上,只余一条狭窄的细缝,露出乞求的神色,几乎哀求的道。 原来这黑衣女子的名字叫做“恋”,她像被针扎到一般立刻缩回手,抱歉的一笑,道:“对不起了,我不小心的,千万别影响了你的食欲,你要吃饱啊,明天你会很忙很忙的。” “死老九,你又在胡说什么?是不是又欺负恋了?小心我把你丢进炎山,把你全身的毛都烤掉。”这时候一只手掌大小、全身碧绿、长着三只脚的小鸟从远处飞来,落到恋的头顶,立刻展开对九头鸟的攻击。她们是西王母的信使,不仅可爱无比,还法力强大,只要她们一出现,便预示着西王母的大驾光临。世人称之为青鸟。 九头鸟似乎很怕青鸟,九只颜色各异的脑袋同时摇摆,九张嘴齐声道:“没有!没有!我们没有!”无论是九个脑袋摇摆的动作还是回答的声音,都整齐划一,分外有力,十八只眼睛里露出惊恐和委屈的神情。 恋心性善良,看到九头鸟的模样立刻岔开话题,道:“好了,青鸟,你别吓唬它们了,让它们快些吃吧,喂饱了它们,我还要回去给紫倩、紫絮、紫芳、紫——” 九头鸟终于不耐烦了,九只鸟头同时摇晃起来,唧唧咋咋的叫道:“好啦好啦,不要再说了,我们知道,你是要给所有紫苑的仙女洗衣服,恋,你太善良了,她们只会终日欺负你,我要是你才懒得理她们,惹急了我,我就把她们的衣服都丢到弱水里去。” 青鸟也随声符合道:“恋,老九说的对,你不要怕她们,只要她们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恋露出纯洁无暇的笑容,用手摸摸头顶青鸟的脑袋表示感谢,同时又从脚下的竹篓里抓出一把鲜鱼,丢向九头鸟,当做回答。 青鸟和九头鸟彼此对望了一眼,最后都无奈的将脑袋垂下,发出无奈的叹息,看来她们早已不是第一次上演类似的剧码,而结果也无不同,它们早已习惯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饱含愤怒、心痛和不甘的凄厉叫喊声从她们身后的紫苑传来:“恋——你这个丑八怪,你把我的新裙子弄成什么了?你快点给我滚出来!” 在这个声音刚一传来的瞬间,九头鸟、青鸟和无数的仙鹤同时做出了一个相同的动作——将自己的头插入自己背上的羽毛中,身体不住的颤抖。可怜了九头鸟,它的后背虽然足够宽厚,但却只能容下她的六只头,其它的三只头无计可施之下,竟然伸进了恋盛鱼的竹篓,可见这声音的恐怖连身为护山神兽的九头鸟都承受不了。 当声音终于中止,九头鸟晃着九只头摇摇欲坠,十八只眼睛里全是圆圈,显然是被震晕了。过了足有半响,它才清醒过来,可是刚一清醒它全身的羽毛突然炸起,九张嘴乱七八糟的叫道:“恋呢?恋呢?恋哪去了?” 青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跌倒在草地上,此刻也摇晃着站起来,翅膀拼命的一阵扑腾后终于飞起来,它大声叫道:“闭嘴!闭嘴!都闭嘴!” 青鸟的话果然有奇效,九头鸟的九张嘴立刻全部闭上,九只三尺长的脖颈齐齐竖起,排成一排,犹如受阅的士兵一般望着青鸟。青鸟翠绿的眼珠一阵乱转,道:“老五,我问你,恋呢?” 九头鸟最中间的那只头猛的一挺,张嘴道:“我猜,她一定回紫苑了。” 青鸟立刻扑扇着翅膀大叫道:“什么?她现在怎么可以回去,听紫倩的声音就知道,她会杀了恋的。” 九头鸟的九只头奇点,一起道:“你说的对!” 青鸟大怒,道:“那还等什么,快去紫苑!”说完,只见青光一闪,它已经消失在原地。 九头鸟的九只头同时转向紫苑的方向,待确定了青鸟确实已经离开后,九只头同时一软,胡乱的垂下来。中间的老五最先说话:“我们要不要去帮恋?” 最左边的老大道:“听紫倩的声音,我认为她已经出离愤怒了。” 老二道:“已经怒火滔天了。” 老三道:“已经怒不可遏了。” 老四道:“已经怒发冲冠了。” 正中的老五给老四一个大白眼道:“紫倩没有帽子,用错成语,该打!” 于是,八张鸟喙同时狠狠的啄在老四的头上,老四的脑袋“碰”的一声摔在草地上,满头大包,满眼金星,满嘴白沫。 老五轻轻嗓子,又问:“我们现在去的话,恐怕恋已经凶多吉少了。” 挨着它右边的老六道:“已经惨遭毒手了。” 老七道:“已经死无全尸了。” 老八道:“已经死不瞑目了。” 老九道:“已经——已经——该死的!你们怎么当哥哥的,都让你们说完了,我说什么?” 七只鸟头同时望向老九,眼中居然全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老五大声道:“回答不出,该打!” 七只鸟头同时啄在老九的头上,老九也像先前的老四一样,匍匐在地,人事不醒。 老五再次轻轻嗓子道:“既然我们去了也无济于事,那我们还是去守山门吧,那才是我们应该做的!” 于是九头鸟昂着七只头,向昆仑山的山门走去。 正文 第二章 瑶池“悲”女 紫苑与其它的别苑在建筑风格上并无不同,从富丽堂皇的正门进去,便看到无数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碧玉竹所制的亭台楼阁整齐有致的向左右两边延伸,一眼望不到头。每个房间的门上都刻着一个数字,标明房间主人在紫苑的身份。 恋在紫倩的尖叫声刚一结束,便已冲进左数第一间房,这是紫字辈第一仙女紫倩仙子的房间。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在昆仑山上生活了一千年,最简单的仙法——腾云驾雾,还是学得驾轻就熟,因此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紫苑的天字一号房,出现在紫倩面前。她睁着美丽的眼睛,一脸天真无邪的望着紫倩道:“紫倩姐姐,是你找我吗?” 此时的紫倩,整张脸如同煮熟的大虾一般,银牙紧咬,双拳紧握,满眼的怒火,早已经失却了她“紫苑第一美女”的风采,完全就是一个被拖欠了八百年房费的包租婆,突然发现她的房客居然有大把的钱在招妓的模样。见到恋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目标,于是尖叫着道:“恋!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恋依旧那副近乎白痴的模样,问道:“我做了什么?” 紫倩一把将身后碧玉床上的一大堆东西摔在恋的眼前,大声尖叫道:“你自己看!” 恋看看地上那堆东西,歪着小脑袋,皱着眉头,小声的问:“紫倩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啊?” 紫倩的音贝依然没有降低,道:“这是我准备明天娘娘寿宴上穿的‘沧海月明’裙!” “什么?”恋不敢置信的望着紫倩惊叫出声,“你说这是你的衣服,而且还是明天要穿给帝君看的?” 紫倩一把将恋推到在地,吼道:“对啊!这可是我把三千年来珍藏的所有月明珠都取出来,请求织女为我缝制的!原本是用八千根天蚕丝配以一百二十颗夜明珠编制而成,穿在身上时会发出耀眼的七色光芒,定能让我在为众仙家献舞的时候成为焦点。可是现在被你一弄,所有的夜明珠全都纠缠在一起,再也理顺不清。你这个该死的丑八怪,你到底安的什么用心!” 恋不敢反抗,甚至连起身都不敢,惊恐的望着盛怒之中的紫倩,高声申辩道:“昨天是你要我帮你洗衣服的,我真的不知道会弄成这个样子啊!” 紫倩满脸狰狞,俯下身用手指着恋,道:“这是新衣服,根本不需要洗,别告诉我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你快说,是不是紫萱那贱人让你这么做的?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恋此时已是满脸泪痕,一边向墙角退去一边高声哀声求道:“紫倩姐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的衣服从来都是一天一洗的,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不用洗啊!” 紫倩冷笑道:“还敢顶嘴!你翅膀长硬了,居然敢这么大声跟我说话,我一定要教训教训你!”说完话,右手轻扬,一团紫色的火焰从她指尖飞出,呼啸着扑向恋的身体。 恋脸色大变,她知道紫倩祭出的可是“紫冥圣火”,虽然在昆仑山上这是杀伤力最弱的圣火,但沾在身上仍然可以烧的她体无完肤,若不是用瑶池仙水淋在圣火上,这火就会一直燃烧下去,直至烧得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因此她一边躲闪一边拼命的大叫:“紫倩姐姐,我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紫倩的道行虽然只是普通仙女的级别,但对付起恋来却绰绰有余,她祭出的“紫冥圣火”追着恋满屋乱跑。恋惊慌失措下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眼见着那圣火便要扑在她身上,突然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大师姐,你可别真把这个丑丫头弄死了,她死了谁给咱们端茶送水,洗衣扫地,在关键时候替咱们挨打受罚啊!”话音未落,一捧碧绿的瑶池圣水淋在圣火上,在熄灭圣火的同时也将恋浇成了落汤鸡。 恋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抬起头,望向救自己一命的人。此刻正有一个容颜娇美,眉间有颗美人痣的靓丽女子倚门而立,抱着肩膀神态慵懒的看着恋和紫倩。 紫倩看见来人,脸色更加难看,阴阳怪气的道:“我就说嘛,若是没有人背后撑腰,借个天作胆,这个丑丫头也不敢弄坏我的‘沧海月明’裙!现在看到她有难,便要来出头,紫烟师妹,你还真是好算计啊!” 紫烟俏眼上翻,露出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道:“大师姐,别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紫烟还不至于那么卑鄙。你又不是不知道,娘娘此刻正在休息,咱们紫苑离月华殿又是最近,你弄得这丫头鬼哭狼嚎的,万一惊扰了娘娘,娘娘怪罪下来,你能担待的起吗?” 紫倩被紫烟的话呛得哑口无言,但在紫苑三千仙女里唯有这紫烟的容貌与自己不相上下,仗着与三千年前王母寿宴上被帝君眷顾,已带回九重天凌霄殿的赤鸳仙子交情好,平时也最是不服自己,总是想争紫苑首席仙子的位置,二人间的明争暗斗也已经持续了上千年,这次更是憋着劲想在为帝君献舞之时抢自己的风头。此刻被对方占了上风,明知她说的对,但仍然强横的说:“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的事情,记住,这紫苑里我说了算,我才是紫苑首席!”她在“首席”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意在打击对方。 紫烟嘴唇一撇,懒洋洋的道:“行!反正跟我也没关系,既然您这首席能担事,不怕惊扰娘娘,我又何必操心。”说完,转身离去。 紫倩望着紫烟离去的背影,眼中露出极度的恨意,银牙紧咬,恨恨的说:“看你还能得意多久,早晚有一天我会成为帝君的宠妃,把赤鸳也踩在脚下,到时候——”说到这忽然想到房内还有一个人,连忙住嘴,转头望向一直缩在墙角的恋,余怒未消的道:“死丫头,你还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滚!” 恋靠着墙脚,一步步向门的方向挪去,眼睛始终盯着紫倩,满脸的戒备,终于挪到门口后她飞也似的逃出去。 刚刚逃出紫苑,青鸟便迎面飞来,一个俯冲便落到恋的头顶,一边扑闪着翅膀保持平衡,一边大叫道:“怎么弄成这样?全身都湿透了,是不是紫倩那个丫头又欺负你了!” 恋此时居然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说:“没什么,只是被‘紫冥圣火’追了一圈,紫烟来了,用瑶池圣水救了我。” 青鸟不屑的叫道:“紫倩的‘紫冥圣火’怎么可能伤到你?她们不知道,我可知道,鹤翁这几百年来可是没少传你道法,你的法力应该强过她几筹,干嘛还需要紫烟来救你?” 青鸟向紫苑的方向望了一眼,拍拍身上的水,诡秘的一笑,说:“紫烟用左极新生的鹿宝宝的性命威胁我帮她毁掉紫倩的‘沧海月明’裙,她当然要在我危急的时候出手帮我一把,我故意大声的叫,她就按约定带着事先准备好的瑶池圣水前来救我了。” 青鸟翠绿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了一通,说:“啊!你说的是为娘娘驾凤辇的仙鹿‘左极’吗?我倒是在瞌睡的时候听赤云仙子向娘娘禀报过,说它新生了一只小鹿。恋,你为什么不把紫烟要将小鹿丢进弱水的事情上报给赤云仙子,她负责我们昆仑山的仙鹿,只要你报给她,不就能救下小鹿的一条性命吗?干嘛这么委屈自己?” 恋撅着粉嘟嘟的嘴唇,说:“你不知道,新出生的这只小鹿先天缺了一条腿,按照娘娘的规矩,是要投进弱水的,我是看左极那么伤心,所以才想救小鹿。” 青鸟神情无奈的道:“恋,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善良?难道你吃的亏还不够啊?你的脸若不是因为——” “青鸟!”恋猛的打断青鸟的话,脸色倏然变得苍白无血,眼中痛苦绝望的神色一闪而过,低声道:“我还要去看左极的小鹿,先走了,你别跟着我了。” 望着恋远去的背影,青鸟的小脑袋一垂,像斗败的公鸡一般,有气无力的自言自语:“唉!我真笨,干嘛提她最伤心的事情,这次恋又要伤心好久了。” 正文 第三章 往事不堪 西王母十万八千岁寿辰,是三千来昆仑山最盛大热闹的事情,九天十地,仙、神、佛、道都有人前来贺寿,连地藏菩萨,西天佛祖和南海观世音都亲自前来,身为天庭帝君的玉皇大帝则是最后时刻到来。 昆仑山上的所有仙女都忙碌起来,按照身份的高低各司其职,半点懈怠都不敢。而因为弱水的存在,凡是大罗金仙以下的仙人根本无法突破西王母亲自施法部下的禁止,飞渡三千弱水到达昆仑山顶,因此仙鹤便成为那些道法还没有修炼到大罗金仙境界,而且没有仙禽代步的仙人们的坐骑,负责将他们迎上昆仑。到了昆仑山顶,便有接引仙子带他们赶到瑶池,先是在签礼处奉上各种珍奇异宝、仙丹灵药作为贺礼,之后再赶赴瑶池,当面向王母贺寿。 当所有的仙子都在忙碌的时候,恋却依然在“灵禽园”喂养仙鹤。今天的她要比往日辛苦的多,因为仙鹤们要前去迎接各路宾客,仙鹤的数量毕竟有限,而宾客却远远是仙鹤的数倍,因此,一只仙鹤在往返间需要休息和喂养。在疲惫之后,它们的食量要大过平时许多,恋也比平时辛苦几倍。 修道几千年已然能幻化成人形的鹤仙,一边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子孙们辛苦挨累,一边摸着胡子在恋的身边帮忙。他即便是幻化成人形也是一张仙鹤的脸,绿豆般大小的眼睛,红色细长的鼻子,一张扁长的最,颌下三缕半青不白扭曲在一起的稀拉拉的胡子,模样滑稽可笑。 “鹤仙爷爷,你不用帮我,我自己行的,昨天晚上我就准备好了足够的鲜鱼,只要丢给你的徒子徒孙就行了。这么大的太阳,您老人家还是去树荫下凉快一会吧。”恋抢过鹤仙手中盛鱼的竹篓,满脸汗水的说道。 鹤仙习惯性的在说话之前摸着他那加起来也不过三十根的胡须,嗓音沙哑的道:“我这帮子子孙孙都在辛苦,我这老祖宗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尽尽力,心里舒服点。” 恋娇艳的面庞现出灿烂的笑容,道:“鹤仙爷爷,你怎么不去瑶池凑凑热闹啊?那里一定有您爱喝的‘醉仙醇’美酒,还能见到许多您的老朋友。” 鹤仙撇撇嘴,道:“就是因为会见到那帮老朋友,所以我才不去凑热闹,记得娘娘十万五千岁大寿那次,太上老君的那头青牛,张果老那头笨驴,还有如来座下的那只金翅大鹏,都好酒成性,把我珍藏了三千年的‘醉仙醇’给喝了个一干二净,最后还说我不够义气。你说,这次我还能让他们抓到我的影子吗?” 恋瞪大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惊讶的问:“什么时候连青牛、毛驴和大鹏鸟都和您一样喜欢喝酒了?” 鹤仙一副‘你还太嫩’的表情,捻须道:“你才活几岁,这九天十届的事情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你以为我们喝的是酒啊?那不是酒,那是仙露,每个仙禽灵兽喝了都能增长道行的。但是这些家伙在自己的道场一千年也捞不到一滴,只有到了别人的道场才能死不要脸的喝个够。” 恋被鹤仙的话逗笑了,将空竹篓往身后一丢,拉起鹤仙来到树荫处,将事先准备好的‘醉仙醇’送到他手里,然后笑着道:“那为什么这些仙禽灵兽不去找左极讨酒喝?” 鹤仙喝了一口‘醉仙醇’,闭上眼睛慢慢的回味片刻后回答:“别傻了,谁不知道左极脾气最是古怪,她从不喝酒,只喝天露龙涎。找她讨酒喝定会被他骂个狗血喷头。” 恋凝着好看的眉头,问:“天露龙涎?那不是我每天送到南天门,让哪咤三太子转呈给帝君饮用的吗?左极怎会喜欢喝那个东西?” 鹤仙眯着眼睛,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帝君饮用它是为了修炼道法,这天露龙涎有辅助之功效。但左极却是因为两千年前为赤焰仙女驾凤辇过瀚海之时,赤焰不小心将头顶的珊瑚钗遗落瀚海,那是帝君所赐,一旦遗失将受重罚。左极心疼赤焰仙子,便冲到瀚海之中为她寻回珊瑚钗,结果中了獊食之毒。而这天露龙涎则是唯一能将獊食之毒压下的解药,只一滴便有奇效,只是要坚持服用三千年才能彻底将毒解去,这也是她这些年每天都只饮天露龙涎的原因。” 恋这才明了的点点头,道:“那她新生的小鹿先天残疾,是不是也和她中了毒有关呢?” 鹤仙面色沉重的道:“是啊!你别看你每天都从瀚海上飞过,而且并未觉得它有什么危险,只是一片炎热的沙漠,那是因为你在它的上空,并没有真的踏在上面,一旦踏上去,就有可能被隐藏在沙子里无处不在且细小若丝的獊食所袭击,它们最喜欢吮吸仙人身上的仙气,因此只要有仙人落在瀚海里,片刻间便能招来成千上万的獊食。就算强如大罗金仙,獊食也能在三日内将他吮吸的尸骨无存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所以你要记住,无论如何千万别踏足瀚海!” 恋一脸轻松的道:“怪不得我每天要去九重天南天门之前,你都要叮嘱我不可以在瀚海上降落。” 鹤仙一脸欣慰的道:“幸好你不是个好奇心不重的人,否则我越是叮嘱反倒越是会引起你的好奇。” 恋笑道:“因为我知道,在这昆仑山上,你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真心对我好的人之一,也因此才会对你说的话毫不怀疑。” 鹤仙突然转移话题,问道:“昨日听青鸟说,你又受紫倩的欺负了?” 恋无所谓的耸耸肩膀,笑着说:“小事一桩,她要用‘圣火’烧我,被紫烟救下。” 鹤仙会心的一笑,道:“你这小精灵,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以你的道法,相信除了‘赤’和‘橙’两色仙子之外,已然没有对手了,还干嘛要隐藏实力?想扮猪吃老虎啊?” 恋面色转为凝重,将身体依靠在鹤仙的肩膀,幽幽说道:“鹤仙爷爷,您知道的,这瑶池仙境里仙子上万,人人都想博取娘娘的宠爱,为了能得宠,不惜暗算同门、背后用计,道貌岸然之辈比比皆是。千年前我刚刚幻化人形被娘娘收养时,待人以诚,心无城府,是何等单纯,结果呢?唉!” 鹤仙摇头轻叹,道:“是啊!想当初,你刚登临瑶池的时候,因为娘娘宠你疼你,每天都把你带在身边,连‘瑶池三宝’之一的‘窥天镜’都赏赐给你,也令你立刻就成为所有人拉拢的对象。可是你与其她仙子不同,你不恃宠而骄,始终平易近人,与人为善,无论谁有事情求你,你都不遗余力的帮忙,‘彩虹七部’之中,受你恩惠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连我们仙禽也欠你良多,还记得那次,左极遗失了娘娘凤辇上的‘北海苍穹环’,要不是你从库房里偷偷取出存货,在娘娘出行前补上,左极就没命了。而我多少次饮酒误事,都是你替我遮掩,否则,我也早被贬下凡尘了。可是,谁曾想,那些平素与你情同姐妹的仙子们,却妒忌你的美貌,联合起来陷害你,令你受‘黔面’之刑,被贬‘堕神崖’连名字中的‘赤’字都被剥夺,只能称呼你为‘恋’。现在想来,真是禽兽不如!” 恋的脸色随着鹤仙的讲诉而变得愈来愈难看,最后几近苍白无血,整齐的贝齿将鲜艳的红唇咬出深深的齿痕,当鹤仙的讲诉终于告一段落之时,她如生了一场大病般汗如雨下,连半丝气力也用不出来。往事似幕,记忆如戏,真真的在心头重现,尤其是自己受黔面之刑那一刻,痛到肝肠寸断,灵魂颤抖,心死如灰。若不是青鸟,鹤仙和左极八鹿这些仙禽日夜守候照顾,恐怕自己真的会死在暗无天日的‘堕神崖’,而在‘堕神崖’的三年里她从绝望的深渊逐渐复苏,从放弃希望到充满怨恨,日夜思索的只有两个字:复仇!但复仇的道路何等艰辛漫长。她首先学会的便是忍耐,忍耐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到成为最下等最卑贱的‘丑’女,在这偌大的昆仑山上,只要是个能喘气的生灵,就可以对她指手画脚、颐指气使。她必须忍,忍受所有曾经的好姐妹一夜间变成高高在上的主人,而她则要无条件服从。幸好还有巡山的仙鹤,报信的青鸟,驾车的仙鹿和看山的九头鸟,以及一众有灵性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感激她往日的恩惠,一直把她当恩人般对待,倾尽所有的帮助她,才让她在最初的日子里屡屡躲过那些仙女们的算计,逃得一条性命。之后,道行最高的鹤仙便倾囊相授,教授她仙法,她也凭借着过人的天赋和刻苦的修炼,在短短千年的时间里竟然达到了等同于‘青’级仙子的实力。只是她知道,即便是达到了‘青’级,她依然不具备报仇的实力,因此,她依然要忍耐,依然要装成弱不禁风,依然要承受所有人的指使、责骂、侮辱,甚至是毒打。但在内心深处,她依然无法忘怀那日受刑时候源自灵魂的疼痛,那比脸上的圣火的灼伤更令她难以承受。 鹤仙终于发觉了恋的异样,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脑袋,慈爱的说:“爷爷知道,你心里苦,也憋着恨,我也不是故意要提那些千年前的往事让你伤心,只是想告诉你,善良是你的最美丽的本性,千万别因为心中的恨而使你失却了这九天十届里最宝贵的东西,那是可以战胜任何仙法的制胜道行。” 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孺慕之情,强颜欢笑道:“爷爷的教诲,恋铭记在心,您请放心,无论何时,我都将秉承一颗善良的心,只要我的朋友需要,我就会尽力而为,当然,至于朋友的评定,我心里自有标准。” 鹤仙欣慰的点点头,刚要继续说下去,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老仙鹤,老仙鹤,你躲哪里去了?我们有千年未见了,还不出来见见老朋友!” 听到这个声音,鹤仙脸色大变,惊慌失措的站起来,低声道:“妈的,是老青牛,他定是来讨酒喝!我可不能让他逮着,先闪了!”说完,身体化作一道青烟,立刻消失。 恋的心情因此大好,望着鹤仙遁去的方向,高声道:“别往那个方向,那是瑶池。” 正文 第四章 瀚海救月老 西王母的十万八千岁寿宴办的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九天十地,诸天神魔都前来祝寿,这无疑是昆仑山近三千年来最大的喜事。然而,这样的盛事似乎与恋毫无关系,她依旧在灵禽园喂养仙鹤,甚至比平时更辛苦千万倍。 第二天,在太阳尚未出巡之前恋便已经等候在西昆仑的山门前,她要在这里从赤文仙子手中接过天露龙涎,之后还要飞越万里去到九重天南天门,将天露龙涎交到哪吒三太子手上,再返回昆仑山,这是一千年来她从未间断的差事。 也许是昨天的寿宴耗尽了昆仑山上所有人的精力,今天赤文仙子比往日足足迟到了半个时辰,若是因此耽误了帝君服用天露龙涎,赤文仙子必将受到严酷的惩罚,即便她是帝君的亲生女儿也不能得到赦免。因此赤文仙子一脸焦急的恳求恋,请她务必及时赶到。 对于帝君的这八个女儿,恋唯独对排行在七的赤文仙子还算有些好感,这是因为赤文仙子天性善良、性情温婉,对任何人都没有架子,即使是对她这个练笔女都不如的丑丫头也从来都是礼貌有加。今天若是换了别的仙子,定会把天露龙涎往恋手上一塞,之后将延时之罪全部推到恋的身上,自己却落个轻轻静静,反正整个西昆仑山上也不会有人在乎恋的死活。基于以上的种种,恋很痛快的打印赤文仙子,一定会准时将天露龙涎交到哪咤三太子手上。 恋之所以敢这样打包票,那是因为她今日的道行比她第一次接受任务之时已经高了十倍有余,但她却从未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因此她每日往返的时间也依旧像千年前一样。这也令恋每天足足有了两个时辰的自由时间,在这两个时辰里她会在星棋石海中寻一处僻静的地方修炼由鹤仙那里学来的道法。 离开昆仑山,飞度三千弱水、万里炎山,转眼间便进入了无垠瀚海。换做从前,恋根本对满是天沙的瀚海生不出半点兴趣,但自从昨日鹤仙与她提及瀚海的种种恐怖,她反倒对这瀚海生出了好奇之心。虽然依旧不敢踏足上去,但眼睛却始终留连在起伏的沙海之上,潜意识里她很想看看那令众仙畏之如虎的食。 以恋的飞行速度很快便度过瀚海,再穿越星棋石海便能到达南天门。就在她马上要离开瀚海的时候,眼角突然看到一个满头银发、大把胡子,身穿大红袍的老者仰面躺在瀚海与石海的交界处,他的上身在石海中,下身则埋在瀚海的天沙中。 因为知道瀚海的潜在危险,恋大吃一惊,连忙按下云头,小心翼翼的将脚踏在一块石头上,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将那老者拉出瀚海。 老者已经昏迷不醒,无数满身斑点,形态细小的红色虫子在他的身上爬进爬出。随着这些虫子的进出,一股股仙气从他头顶的百会穴溢出,而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弱。恋知道这红色的小虫子应该就是令仙人们惊恐不已的食。它们正在疯狂的吮吸着老者身上的仙子,当仙气被它们吸尽,这老者的生命也将消逝,即便是大罗金仙也也难免落个魂飞魄散永不不超生的悲惨下场。 情急之下,恋突然想起鹤仙的话来,于是立刻将盛装天露龙涎的玉瓶变化出来,微微一犹豫,随即猛的一咬牙关,在心中默念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天帝怪罪下来,我也认了!”然后打开玉瓶,撬开老者的牙关,将一滴天露龙涎倒入他的口中。 天露龙涎果然不愧是仙界的第一灵品,一滴下去,那些食立刻如飞灰般散去,老者的仙气也不再外泄,老者原本苍白死灰的脸色也逐渐有了一丝红润。盏茶工夫过后,老者慢慢醒来,但却没有睁开眼睛,他用手抱住自己的头轻轻的捶打着,嘴里低声抱怨道:“这‘醉仙醇’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后劲?入口时候倒是芬芳四溢、口感极佳。童子,我跟你说,这回可不是我贪杯,实在是这酒的后劲太大了,所以才醉倒,你赶快给我倒杯水吧,我这脑袋都要炸开了,怎么像大病一场?” 恋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老者,真不知道他是真的酒醉未醒还是习惯了发呓语,竟然把这里当成了他家的卧室,浑然不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 似乎是见自己的贴身童子不应声,这老者慢慢的睁开眼睛,刚要训斥几句,猛然间看到眼前的恋,一双老眼猛然睁到最大,高声问:“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恋翻了个大白眼,没好气的道:“喂!看清楚啊!这可不是您老人家的仙山道府,我也不是为您端茶倒水的小童子。劳您大驾,先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再耍您大罗金仙的威风不迟!” 老者一翻身坐起来,举目四顾,瞬间脸色大变,惊声道:“我怎么会在这里?这可是瀚海啊!”说话之时,他的双眼紧盯着恋,尽是余悸未消的惊恐与不解,似乎他之所以身处在这足以要他性命的瀚海之中是恋的错。 恋再翻白眼,道:“喂!您看我干嘛?我怎么知道您为什么放着您那舒服的大床不睡,非要躺在这满是獊食的瀚海边缘。莫不是您老人家在成仙之前是只大公鸡,习惯了在身上痒痒的时候在沙堆里打个滚?” 老者胖乎乎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之色,嘿嘿一笑,道:“你这小仙子,牙尖嘴利,真是不饶人!”随即又猛拍自己光秃秃的大脑门,道:“我想起来了,我是赴西王母的寿宴归来,因为多喝了几杯‘醉仙醇’,到这瀚海之中时酒劲上来了,所以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恋又好气又好笑,道:“幸好您老人家尚称得上英明,否则我就被您老人家冤枉死了。” 老者刚要说什么,忽然脸色苍白如纸,连忙紧闭双目,手掐法诀,一团红色的气流在他身体周围徘徊,随着气流的徘徊他的额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过了足有两刻钟的时间,老者才睁开眼睛,神情极度颓废萎靡,仿佛瞬间被抽干了精气神一般。 恋当然知道他为何神情萎靡,也收起了玩笑之心,低声问:老仙翁,您感觉怎么样?“ 老者勉强一笑,道:“小仙子,你可是来自西昆仑?并且是每日为帝君送天露龙涎的专使仙子?” 恋点头道:“是啊!您怎么知道的?” 老者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若不是从西昆仑而来,谁又愿意途经这所有仙家避之为恐不及的瀚海,此路本就是西昆仑与九重天间的必经之路,而我已然中了獊食之毒,若没有仙子你的天露龙涎,我这条命恐怕就报销了,又怎会醒来?” 恋恍然大悟,连忙道:“老仙翁,我听鹤仙爷爷说,我刚刚为您服用的那一滴天露龙涎只能暂时压制您体内的獊食之毒,若要永久去除这害人的毒素,需要每日都饮用一滴天露龙涎,一直服用三千年。” 老者神情苦涩,点头道:“是啊!这獊食之毒霸道异常,是仙家最为恐惧之物,唯有如你所说,每天服用一滴天露龙涎,一支服用三千年方能将此毒化解。” 恋对他的遭遇分外同情,她本性之中的善良于此时显露,低声道:“您可以去求我家娘娘啊,她老人家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不苟言笑,其实心肠还是很软的,一千年前,我犯了大错,按照西昆仑的规矩我将被废去仙法投入弱水,但她老人家也只是黔了我的面,让我做个婢女。” 老者被恋的话逗的忍俊不禁,用手捻着大把乱蓬蓬的胡须,道:”西王母若是听到你这般评价她,真不知她会作何感想?你以为这天露龙涎是瑶池之水吗?什么人想要都能得到?” 恋瞪大眼睛反驳道:“虽然不像瑶池之水那么多,却也不该很少吧?” 老者慈爱的看着恋道:“你这小仙子定是登临仙界不久吧,所以不知道这天露龙涎的来历?” 恋点头道:“又被您猜对了,我本身西昆仑山崖壁上的一株灵芝草,吸收昆仑山上的仙气精华,于千年前幻化成人,被王母召至昆仑。” 老者一幅“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叹口气道:“这天露龙涎乃是天地间精华凝缩而成的圣品,其形成极为不易,仙界的仙气于日落时分下沉自东向西沉入昆仑山顶,凡间的凡气于朝阳升起时候上升,二气相交于天地相连的昆仑山顶,结于龙涎树上,化气为液,凝聚成滴,这便是天露龙涎。这看似平常之极,事实上却难比登天,因为整个九天十届之中,唯有西昆仑能连通仙凡二界,龙涎树也唯有玉阙峰上的那颗能将二气凝结。这样算来,即便一天一夜,这龙涎树凝结的天露龙涎也不过几千滴。而其中的三分之一要呈给帝君修炼所用,剩下的还要孝敬西王母,以及许多需要它的重要仙家。莫说我只是个不受人待见的小仙,即便是大罗金仙,若不是对仙界有特大贡献之人,也得不到半滴恩赐。你说,我去求西王母,她会给我吗?” 恋尚是首次听人提及这天露龙涎的来历,不解的问道:“可是据我所知,替我家娘娘驾凤辇的仙鹿左极也中了獊食之毒,娘娘每天都会赐她一滴天露龙涎的,为什么你去要她便不给呢?” 老者面上现出一丝悲哀,自嘲道:“那左极的身份何等尊崇,岂是我这等可有可无的小仙能相比的?” 正文 第五章 与月老聊天 恋是怀着忐忑不安、极度惊恐的心情过完整天的,因为她真的好害怕帝君在饮用天露龙涎的时候发觉少了一滴,幸好昆仑山的看门神鸟九头鸟在傍晚时分告诉她,整整一天都没有天庭之人到过西昆仑,她这才放下心来。 忙完一天的工作,恋托青鸟悄悄的把七仙女赤文仙子约到灵禽园旁自己居住的草屋,一见面赤文就急忙问:“恋,怎么样?帝君有没有怪罪你?” 恋笑笑,恭敬的施礼后,低声道:“放心吧,小婢按时将天露龙涎送到了南天门。” 赤文仙子拍着高耸的胸脯,吐吐红润的小舌头,娇声笑道:“谢谢恋姐姐!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恋脸色大变,急忙跪下,诚惶诚恐的道:“仙子千万别称呼小婢为姐姐,小婢承受不起!若不是小婢身份低微,不能去赤苑拜见,也不敢劳动仙子大驾来我这草屋?” 赤文仙子不以为意的一把拉起恋,挽住她的手臂,亲热的道:“恋姐姐放心,在人前我不会如此称呼的,只在无人的时候唤你姐姐,你看这样行吗?” 恋苦苦的一笑,不敢拒绝也不敢应承,转移话题道:“仙子,小婢有一事相求,请仙子帮忙。” 赤文仙子道:“恋姐姐请说,你帮了我这么大忙,只要我能做到的,定不拒绝。” 恋拜谢后将今日瀚海之事向赤文简单的说了一遍,之后一脸紧张的望着赤文仙子,她知道,多取一滴天露龙涎已是死罪,何况要三千年。 没有想到的是,赤文竟然毫不在意的拍着胸膛打包票,娇声道:“这个简单,反正每日都是我一个人去玉阙峰,在龙涎树下取走天露龙涎,多一滴少一滴别人根本不会知道,而且我这个人神经大条,献给帝君的每天是一千滴,我总怕少了,所以每次都多放几滴进去,每天多给你一滴无妨的。” 恋终于明白,为何以帝君的通天法力怎会察觉不出今天的天露龙涎少了一滴,但又惊讶的问:“每天天露龙涎的数量不是固定的吗?” 赤文仙子调皮的一笑,道:“天露龙涎是仙凡二气相交而成,数量因凡气上升的多少而不同,但却保持在三千滴和五千滴之间,这一滴半滴的,还不是我说了算。” 恋这才放下心来。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赤文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整个昆仑山谁也想不到,两个小仙女居然这样就达成了罪可欺天的约定,将珍贵无比的天露龙涎偷偷的盗取,而且时限居然是三千年。 次日,恋比以往提前了一炷香的时间到达星棋石海,远远的便看到一身大红袍的老者在向西昆仑的方向张望,见到恋踏云而来,脸上现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甚至眼中还多了一丝玩味。 恋降落云头,取出盛装天露龙涎的玉瓶,略带些紧张递向老者,道:“老仙翁,快快饮用一滴。” 老者捻须微笑,似乎并不为自己的生死担心,问道:“你确定我饮掉一滴不会为你招来灾祸?” 恋得意的扬扬头,道:“放心吧,赤文仙子多盛了两滴,明日您老带个玉瓶来,我多盛几滴,这样您就不用天天望着跑了,时间久了被人看到就有大麻烦了。” 老者这才放心的饮用了一滴天露龙涎,然后用感激的眼神看着恋,道:“你这小仙子,为何这么好心的帮我?” 恋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不敢说出同情的话怕伤这老者的自尊,只好扬扬眉毛道:“我看你长得挺好玩的,死了多可惜啊!”在面对西昆仑之外的人,她不需要再装傻卖愚,天真乖巧、机灵古怪的本性于此时显露无疑。 老者闻言一怔,用手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大脑门,哈哈大笑,笑毕,道:“你这小仙子,真是淘气的很!” 第三日,老者拿来玉瓶,盛走了十滴天露龙涎。一老一少又斗了几句嘴,分外开心的分手。 第十三日,老者依约而来,在盛走十滴天露龙涎的同时,还教了恋几招高明的道法。 第一千五百零三日,老者在盛装完天露龙涎后并未像往日那般自行离去,而是在星棋石海中等待恋从南天门归来。 恋见到老者依然在等她,很是好奇的道:“怎么?您老今天还要教我道法啊?” 老者哈哈大笑,道:“我那点道行早就被你掏光了,你现在已经可以做我师父了,今天只想和你聊聊。” 恋飘身落在一块大石上,好整以暇道:“好啊!我也正想知道你是何方神圣呢?你不说我也不好问,既然你想聊聊,我也可以解疑了,说吧,先道出您的来历?” 老者闻言又是开怀大笑,朗声道:“我的神号是‘月和仙翁’,姜子牙封神时封我为‘媒神’,我居住在月老殿。” 恋拍手而笑,道:“怎么这么奇怪的称呼,‘霉神?’你还真是个倒霉的神,否则怎会醉卧瀚海中獊食之毒?这个名字取的好!取得好!” 老者满面怒容,高声道:“什么倒霉?我的‘媒’是媒妁之言的‘媒’不是倒霉的‘霉’!我是司职人间姻缘的神仙,在下届人缘最好的神!到了你嘴里怎会变成‘扫把星’?那是姜子牙的老婆马夫人的封号。” “哦!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像您这么一个可爱的小老头怎会是‘扫把星’呢?那您说的月老殿在哪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恋一脸的谄媚的平息了月老的怒火后连忙转移话题。 月老余怒未消的道:“你才几岁,这仙界的事情你不知道的多着呢,我住在天宫月楼,于南方朱雀第三宫北,恒河堤上。” 恋尴尬的一笑,道:“那您说的姻缘是怎么回事啊?” 月老终于彻底无语了,对着恋这个白痴他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姻缘便是男女间的婚姻匹配、男娶女嫁。” 恋继续她的白痴,问道:“为什么要男嫁女娶啊?” 月老知道,若不解释清楚,恋这个小白痴会一直追问下去,于是狠狠的呼出一口气,道:“凡人的寿命有限,能活百岁便是长寿,为了延续香火,保证凡人的数量,只有通过男女婚嫁生儿育女,传宗接代。本仙的职责便是将适合的男女配成夫妻,让他们结成连理。” 恋豁然明朗,随即又轻蔑的道:“原来是这样啊!只是把男女弄到一块就可以了,谁都能做。” 被质疑自己的专业,即便性格温和如月老也终于被激怒了,咆哮着道:“胡说!你以为是随随便便的婚配吗?要考量彼此三世的品行,做出忠、信、礼、义、孝、悌、廉、耻的评分,按照最终的得分为世间的男女牵线。这是多大的工作量你知道吗?” “啊!原来要这么麻烦啊?那什么是忠?什么是信?什么是礼?什么是——喂!月老,你跑什么?你不是要和我聊天吗?喂——”恋刚刚问了几句,忽然见月老连滚带爬的抱头飞遁,于是大声呼喊,一脸的不解。 月老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求饶:“小仙子,我还要回去系红线,今天的聊天到此为止,下次再聊。” 恋秀眉紧皱,美丽的双眼中现出极强的求知欲,喃喃道:“聊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说聊天的是你,说不聊的也是你,哼!看我下次不拔光你的胡子。”说完拍拍手跳下大石,准备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冲着即将消失在视线之中的月老大声喊道:“喂!系红绳干什么啊?你的红绳在哪啊?给我看看行吗?” 远处的月老听到恋的呼喊,双手捂住耳朵,拼尽全力向前飞去,急急如丧家之犬,慌不择路之下一头撞在一块大石上,在晕过去之前,他的脑海中现出一句话:“三清道尊在上,我发誓,再也不和她聊天了!” 恋倒没有看到月老的悲惨遭遇,驾起祥云飞向瀚海深处,但她的脑海里却一直在念叨着:“什么是男婚女嫁呢?什么是传宗接代呢?我要去问问鹤仙爷爷,他的年纪大,应该懂.” 正文 第六章 恋赐之死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仙人们的日子总是漫长而枯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重复,转眼间,距离恋在瀚海救起月老已经两千年过去了。在这两千里,恋依旧是西昆仑山上最微不足道的“丑丫头”,虽然她身兼西昆仑、鹤仙和月老三家之长的道法已经是昆仑山上少有的高手,但她仍然和两千年前一样,每日里被人呼来喝去,甚至偶尔还会被紫倩用圣火恐吓,被紫烟利用,被所有的仙女欺负。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人前逆来顺受,从不懂得反抗。 唯一的快乐,是在属于她的灵禽园,经过两千年的修行,又有几只仙鹤脱胎换骨道法大成幻化成人,她们感激恋恋三千年来的照顾,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于是,很多时候,她们会帮助恋一起做些粗重的工作。闲暇的时候,她们会一起去看左极的宝贝儿子“恋赐”,这个名字是左极起的,意思是说他的这条命是恋赐予的,但为了不给恋惹麻烦,只在仙禽中流传,平日里大家都叫他“赐”。赐虽然先天断了一只腿,但却非常可爱,尽管还不能口吐人言,却已经颇懂人情,早就从左极那里知道恋是他的救命恩人,因此,经常会从左极的住处叼些珍贵的灵草送给恋。左极虽然只是为西王母驾凤辇的仙鹿,但却和青鸟,鹤仙,以及九头鸟一样,是最早跟随西王母的仙禽,身份极其尊贵,只看王母舍得三千滴天露龙涎救她的命便可看出她是何等受宠,又因她曾中獊食之毒,是故平日里所得到的赏赐的仙草灵果也最多。赐每次选的灵草仙果都是最好的,蹦蹦跳跳的来到恋的跟前,然后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头去蹭恋的手,献宝一般讨好着恋。每每这个时候,恋心头郁积数千年的怨恨便荡然无存,为自己的善良而骄傲。 七仙女赤文仙子已经成了恋在昆仑山上除了仙禽之外唯一的朋友,她们有一个共同的小秘密,那就是盗天露龙涎救月老一事。赤文是个天性善良活泼好动,对一切都好奇的女孩儿,在西昆仑山上负责织锦,她所织的锦在雨后步于天空便化作彩虹,因此也被称为织女。两千年前西王母大寿之前,紫倩仙子的那件‘沧海月明’裙便是出自她之手,足见她的手是何等的神奇灵巧。自从她知道了月老一事,便在无事的时候经常陪着恋一起去瀚海,在恋去南天门的时候她就会缠着月老讲那些红线定姻缘的故事。久而久之,这个小仙女对人间的男女情爱生出了向往,她与月老之间的交情也提到了与恋相同的地位。 在从瀚海回西昆仑的路上,赤文仙子会把从月老那里听到的故事讲给恋听。讲后羿与嫦娥的痴心与背叛,讲梁山泊与祝英台的生死悲歌,讲望夫石的情深似海,讲孟姜女的为情殉葬——所有的故事都让赤文仙子感动,讲到开心处她会在天空中翩翩起舞,讲到伤心处她会潸然泪下,而通常最动人的情节都是发生在故事的末尾,而她的泪也于此时滴落,久而久之她的泪在凡间积成了一个湖,因湖水碧绿清澈,凡人称为碧莲池。 恋对那些故事并不感兴趣,却知道月老其实是个很了不起的神仙,他掌管着人间千千万万男女间的婚姻和情爱。虽然恋一直不明白什么是情爱,但她知道,能掌管亿万人,那就是了不起。 这天,恋刚刚喂养完灵禽园的仙鹤,想回到自己的茅屋去休息一会儿,却见很少来灵禽园的紫倩仙子现身在园外。她知道这紫苑的首席仙子最是喜欢虚荣,因此连忙向前见礼:“小婢见过紫倩仙子。” 紫倩今日出奇的没有像往日那般盛气凌人,甚至脸上还洋溢着亲热,一把拉起恋,牵着她的手,极热情的道:“恋妹妹无需多礼,姐姐今日无事,想你了,来看看你。” 恋见到紫倩的表情便知道她又是有事情求自己了,否则以她的骄傲,绝对不会如此纡尊降贵的和自己说话,何况还牵自己的手,要知道她平时见到自己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极度厌恶则是唯一的表情。上次出现今日的情形,那要追溯到两千八百年前,那次是她想让恋为她准备一千根仙鹤的尾翎,因为她要做一件七彩霞衣,并且承诺再也不用恋为她洗衣服。可怜的恋自然上当了,不仅为她收藏了足够的尾翎,还把她当成了好朋友。结果呢?当然可想而知。因此今日见到她又与自己亲热,心底早已设下了防线,但脸上还是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道:“多谢姐姐关心,以您的身份却还惦记着小婢,这是小婢的荣幸。” 紫倩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煦,道:“恋妹妹,姐姐是个直性子,这脾气来得快走的也快,要是以前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其实在姐姐心里,一直把你当亲妹妹。” 恋回忆起两千八百年前她求自己为她准备仙鹤尾翎的情形,那次她所说的话与此刻一字不差,甚至说话的神态都一般无二,心中暗自冷笑的同时连忙答道:“小婢知道,姐姐心中始终是疼着妹妹的,因此从未敢生姐姐的气。” 紫倩笑道:“我就知道妹妹最懂姐姐,姐姐要是遇到什么事情解决不了,妹妹一定要帮姐姐。” 恋心道:“铺垫完了,正题在这呢。”但脸上仍旧笑着,道:“姐姐但凡有所差遣,只要妹妹力所能及的,定会尽力而为。” 紫倩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无人在旁,低声道:“姐姐想你帮忙再为我备些仙鹤的尾翎。” 恋诧异道:“您不是有件七彩霞衣了吗?” 紫倩微微一笑,道:“是望星鸳妃想要做一件。” 恋凝眉道:“望渊鸳妃?” 紫倩耐心的解释道:“就是先前的紫鸳仙子,为帝君所顾,封为望星鸳妃。” 恋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帝妃想要。”她终于明白,这紫倩仙子是要讨好紫鸳仙子,看来她与紫烟仙子已经和解了。 紫倩刚要继续说话,突然看到赐从远处蹦蹦跳跳的奔过来。因为天生三足,他不能像正常的仙鹿一样奔跑,只能用蹦的。即便如此,他的速度很快,转眼间便到了二人面前。他似乎对紫倩并无好感,直接忽视,径直走到恋身前,像从前一样,用脑袋蹭着恋的腿。 恋每次见到赐心情都分为愉悦,习惯性的用手摩挲着他的脑袋,低声问:“赐,是不是又偷跑出来的?” 赐闭上大大眼睛,享受着恋的抚摸,在听到恋的问话后仰起头,用力的晃着脑袋,随后从口中吐出一粒红色的果子,用牙齿轻咬着放到恋的手上。 恋知道,这定是赐带给自己的仙果,刚要表示感谢,却听到旁边的紫倩一声尖叫:“天哪,是七重天无涯老祖的万年朱仙果!一万八千年才能结成熟一次,每次也不过百颗。这可是好东西,要是服用了它不仅能增长道行,最重要的是能令容颜娇艳,玉体生香。”话音未落,已经一把将红果抢在自己的手中,一脸激动的盯着朱果,眼中的贪婪毫不掩饰的溢出。 恋虽然不满紫倩的所为,但却并未将这样一颗朱果放在心上,若是能因这颗仙果而不需要为她收集仙鹤尾翎,未尝不是一劳永逸。但她没有想到赐的反应会那么激烈,在见到紫倩将朱果抢去后他猛的咬住紫倩抓着朱果的右手,想将朱果抢回来。 紫倩手中吃痛,却又舍不得放弃朱果,高声尖叫道:“你这该死的畜生,快些松口。” 恋也脸色大变,要知道左极虽然得王母娘娘宠爱,但赐的存在却是违反昆仑山规矩的,他先天缺陷,根本不可能再为娘娘驾凤辇,本该在出生之时便要被丢进弱水,但因为左极曾经为了替赤焰仙子捡回遗落瀚海的珊瑚钗而中毒,赤焰仙子与负责看管仙鹿的赤云仙子关系最好,便在王母娘娘面前替这小鹿求情,王母本就心疼左极,因此才法外开恩,睁只眼闭只眼默认了他的存在。但此刻赐却伤害身为仙子的紫倩,此事若闹到王母面前,赐必死无疑。因此她也大声的喊道:“赐,快放开紫倩仙子!快啊!” 赐似乎充耳不闻,依旧狠狠的咬着紫倩的手不放。紫倩拼命的甩动着手臂,将赐的身体也连带着左右摇摆,她的叫声很快就吸引了很多紫苑的仙子向这边赶来,连灵禽园中的仙鹤也都挤到围栏处,它们的眼中都露出担忧的神色,这担忧当然是对赐。 紫倩身为紫苑的首席仙子,眼见着师妹们赶来,自己的颜面即将因这头畜生而尽失,怒从心生,左手一闪,“紫冥圣火”已然祭出,她声色俱厉的大叫道:“孽畜,再不松开我就烧了你,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恋一见紫倩祭出“紫冥圣火”大惊失色,叫道:“赐,快些松口,快点啊!”见赐依然不肯松口,她又冲紫倩仙子哀求道:“紫倩仙子,千万不要啊!他乃仙鹿左极的儿子,你伤了他怎么向娘娘交待?” 紫倩此时哪里还听得到恋的呼喊哀求,早已失去理智的她将手中的“紫冥圣火”猛的袭向赐的头顶,圣火一沾到赐的身体,瞬间便将他吞噬。这“紫冥圣火”何等霸道,莫说赐只是一只仙鹿,就算是紫字辈的仙女们也承受不起。眨眼之间,赐的整个身体已经燃烧起来,最先接触圣火的头部已经变成了黑色。即便如此,在熊熊火中承受着身体与灵魂双重痛苦的赐却依然不肯松开紫倩的右手,他只想从紫倩的手中将那枚要送给恋的万年朱仙果抢回来。 眼见着赐的身体在“紫冥圣火”之中不断的翻腾,恋的心如被刀割一般,那噬心的疼痛令她失去了理智,猛的扑向赐,将他的身体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拼命的拍打着他身上的“紫冥圣火”,嘴里发出凄厉的呼喊:“赐!快放开,求求你!快放开啊!你不可以有事啊!快放开啊!”以她此时的道行,紫倩的“紫冥圣火”已然伤害不到她,但她身上的衣服却已经烧着,看起来形象分外惨烈。 许多仙子此刻已经赶到,见恋与左极被圣火燃烧,立刻大声的呼喊起来,让恋松手。 紫倩此时的愤怒也逐渐平息,她只想抽出自己的手,但触目所及之时,却发觉在“紫冥圣火”之中的赐的双眼正紧紧的盯着自己,那双原本水汪汪的大眼里此刻却充满了极度的怨恨,那怨恨的眼神如同一把利箭直入她的灵魂,此生从未有过的恐惧让她浑身颤抖,原本紧握的右手突然一松,大叫道:“这万年朱仙果我还给你!快放开我!”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赐居然真的松开了紫倩,将那枚朱果含在嘴里,随即摔倒在地,再不能凭借自己的力气站起来,而他的身体此刻早已不复存在,只剩下漆黑黑的一片,在冒着浓重的黑烟。 恋见赐终于放开了紫倩,再顾不得隐藏道行,一把抱起赐向瑶池奔去,在她心里认为,只要能将他身上的“紫冥圣火”扑灭便能保住他的命. 正文 第七章 恋之恨 恋抱着赐的身体,坐在瑶池的岸边,赐的身体已经完全变成了漆黑的焦炭,只剩下一双大眼睛还是之前的模样,水汪汪的像一潭湖水,眼中含着一丝满意和几许遗憾。 赐的泪水早已经流干了,双眼之中一片茫然,整个人如泥塑木雕一般。青鸟、鹤仙和九头鸟都围在她的身边,她们都不敢去惊动恋,因为她们知道恋在等左极。今天西王母去西天大雷音寺听如来佛祖说法,左极驾车。 夜幕降临的时候,左极终于归来,她第一时间赶来。虽然她的道行并不在鹤仙之下,但因为身份的缘故,她始终没有幻化成人,依然保持着仙鹿的形态,身长八米,高四米,体型优美,皮毛光亮,神骏至极的左极早已知道了爱子恋赐的死因,她的眼中含着泪,慢慢走到恋的身边,低声轻唤:“恋,我来了!”话音未落,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全身变成焦炭的儿子。丧子之痛,岂是言语可以表达的。 恋听到左极的声音,慢慢的转过头,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在见到左极的那一刻瞬间恢复神采,无尽的悲伤凝结在瞳仁里,像是淤积了一万年那样浓郁的化不开。未曾说话,泪已如决堤之水。她颤抖着双手,轻轻的抚摸着赐的身躯,许久,方说出话来,只是那声音却如两张砂纸互相摩擦一般难听:“左极,对不起!” 左极硕大的身躯已经完全不受控制的全身痉挛,深深的望着爱子唯一完整的部位——眼睛,那是母亲对儿子深沉的爱,这爱,唯有失去孩子的母亲才能真正的理解。凝望着儿子的眼睛良久,左极才说出话来:“恋,我已经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这不是你的错,我不会怪你。相反,我真的很感激你,若没有你以曾经对赤云仙子的恩情相求,恋赐早在出生的那一刻便要被投进投进了弱水,能有这两千年的母子相聚,已是你的恩情,谢谢你!” 恋原以为左极会恨自己,却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原本压抑的痛苦此刻再被掀开,“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的透骨酸心、五内俱崩,犹如杜鹃啼血,夜猿悲啼。连青鸟和鹤仙也都闻之落泪,九头鸟更是将九只脑袋深深的埋进自己背上的羽毛之中,但从他全身的颤抖可以看出来他也在痛哭。 左极强忍着悲痛,在恋哭到无力的时候才再次说话:“恋!恋赐已经死了,我们应该让他魂归来处,好吗?” 恋无语,慢慢的抬起头,轻轻的抚摸着赐那双至死都不肯闭合的双眼,终于再度开口,道:“左极,是我害死了赐,我永远不能原谅我自己,如果我早一点施展法力强行夺过赐,他就不会被紫倩杀死。我恨我自己!我恨!我好恨!” 左极用力的摇着头,哽咽道:“不!这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恋已经哭得整个身体倒在赐的身体上,她只会拼命的摇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悲伤与夜一同弥漫,弥漫了整个西昆仑。 三天后,星棋石海。 月老围着恋已经转了足足一个时辰,而恋则傻傻的坐在石头上,目光涣散,全无半点精气神。 两千年来,月老尚是第一次看到活泼好动、伶牙俐齿的恋突然安静下来,只从她的表情便可以看出来她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当转到二百圈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叫道:“喂!醒醒!!” 恋慢慢的转过头,看着月老,眼神平静的犹如万年寒潭,无一丝情绪的波动,淡淡的道:“不用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月老瞪大眼睛,道:“跟我说说,怎么了?” 恋的神情丝毫未变,道:“恋赐死了!被紫倩仙子的‘紫冥圣火’烧死了。” 月老闻言脸色微变,两千年的交情,他怎会不知道恋赐在恋的心里是何等重要,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恋的目光变得飘渺,遥遥望向西昆仑的方向,语气平静的道:“那天今天娘娘要去西天大雷音寺听如来佛祖讲经说法,左极等八只仙鹿负责驾车,就在娘娘等车之时,从凤袍之中遗落了一枚万年朱仙果,当时赐在场,很懂事的将万年朱仙果拾起,放到娘娘面前,娘娘凤颜大悦,一时高兴便将这万年朱仙果赏赐给了恋赐,并且兴致颇浓的说了几句这万年朱仙果的种种好处。之后,恋赐含着这枚朱仙果来到我的灵禽园,他想送给我。可是巧合的是,当时紫倩仙子也在,她见到那枚万年朱仙果便抢过去,想据为己有,恋赐一见便扑上去,咬住了紫倩的手臂。无论紫倩怎样威胁,我怎样哀求,恋赐就是不肯松口,他是想夺回那颗原本是要送给我的万年朱仙果。结果惹恼了紫倩,祭出‘紫冥圣火’将恋赐烧死了。” 月老听完恋的讲诉,极度愤恨的问:“然后呢?” 恋摇摇头说:“然后,然后我们掩埋了恋赐,我很伤心,也很恨自己没能保护好恋赐。” 月老惊愕的问:“怎么可能,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那恋赐虽说先天不足,但毕竟是一条性命,且又是仙鹿左极之子,难道西王母就没有为左极主持公道?” 恋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愤,冷笑着道:“在众人的眼中,恋赐只是一头畜生,又有无数紫苑的仙子为紫倩作证,说是恋赐主动伤害紫倩,紫倩为求自保才失手杀死了他。娘娘虽然宠爱左极,却也不可能为了一头犯错的畜生惩罚紫苑的首席仙子。” 月老大手重重的拍在石头上,将那巨石的一角狠狠击碎,大声道:“岂有此理!佛祖亦云众生平等,难道一条仙鹿的命就不是命了吗?怎可如此等闲视之?” 恋转过头,望向这在天庭有着特殊身份的老神仙,眼中闪过一丝切齿恨意,轻声道:“我定要为恋赐报仇!一天寻不到机会,我就等一年,一年等不到,我就等一万年,我定要让那紫倩以及一众为虎作伥之辈为恋赐偿命!” 纵使道法强如月老也不禁为恋身上散发的强烈杀气所震撼,全身一凉,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你受黔面之刑、毁去绝色容颜,被罚‘堕神崖’受炼狱之苦,也不见你如此恨意盈天,为何这次却许下这样的宏愿?那恋赐在你心里真的这般重要吗?” 恋眼中的冰冷瞬间被温暖取代,无比轻柔的道:“月老爷爷,您知道的,我本是西昆仑绝壁上的一株灵芝草,修炼成人后被娘娘召至西昆仑,成为一名仙子,但我亦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从不知亲情为何物。后来更是经历痛苦,为众仙子集体陷害,毁容被贬。在我万念俱灰之时,左极等仙禽护我、爱我、疼我,才令我重新振作。我因含着巨大的恨而苟且偷生,总想有朝一日为自己复仇。但自从恋赐出生后,我对那些往日仇人的恨越来越淡,只因为恋赐对我的好是那样的无欲无求,无论有什么好东西他都是第一时间想到我。他所带给我的快乐,是数千年生命之中从不曾感受过的,那种亲人间的感觉让我的心变得温暖,我也分外珍惜。可是,这样一头与世无争的仙鹿,却被生生烧死,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她们怎样伤害我我都无所谓,我能忍、能忘,但她们伤害的却是我的亲人,你说,我怎能不恨?怎能不怨?”当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恋身上的杀气更加浓重,几乎令旁边的月老窒息。 月老无言以对,沉默许久后道:“我能帮你做什么吗?我这条命也是你救的,我欠你的。” 恋身上的杀气逐渐收敛直至消失,淡淡一笑道:“月老爷爷,您什么也不欠我的,那天露龙涎是七仙女赤文仙子仗义所施,要谢你就去谢她。何况,两千年了,在我的心里,您和鹤仙爷爷一样,都是我的爷爷。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您老人家就别操心了。好了!我该回去了,这两天那紫倩仙子一直在暗中找我的痛脚,想置我于死地,我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恋的话再次令月老眼角湿润,他望着恋远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你这小仙子,怎么总是惹我老人家落泪?两千年前那次还没找你算账,这次又让我哭,难道你不知道仙人是不能落泪的吗?这一滴泪坠入凡间就将化为一个湖,要是落在旷野处还好,要是落到哪个大城市岂不是涂炭生灵,毁我功德?再者说了,我这牵红线牵了亿万年,不知道玉成了多少绝世良缘,自己却始终独身一人,老君那家伙子孙万代,香火鼎盛,总是来我跟前显摆,真是气死我!你倒好,总刺我的软肋,说把我当爷爷,这不是让我哭是干什么。也罢,既然你当我是爷爷,我就帮帮你吧,我虽不能上西昆仑把你的那些仇人都杀死,但却可以去找老君讨个人情,看他是不是有办法将那恋赐的魂魄聚拢,再找五殿阎罗求他给这小仙鹿寻个仙缘深厚的好人家,让他重回仙界就是了!这也算是爷爷我为你这好孙女略尽绵力吧!”说罢,摇头晃脑的向远处飞去。 满怀忧伤的恋不知道,她内心深处的善良使得两千年前救了月老一命,而两千年后,她的善良终于得到了回报,而且是她永不会想到的惊喜! 正文 第八章 月老的感恩许诺 三千年一晃而过,月老在恋和赤文仙子的帮助下终于将身上的獊食之毒彻底除清,为了感谢这两个小仙子的救命之恩,月老在最后一次服用完天露龙涎后冲着二女深深一躬到底,面现激动的说:“月和仙翁在此多谢两位仙子的隆天厚谊,此生神魂不灭,便永不敢忘这份恩德,今日老头的毒已经彻底清除,法力不禁恢复巅峰,且又有精进,这都是拜两位为我盗取天露龙涎所赐,两位仙子只要有用得到我月老的地方,敬请直言,月老我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恋和赤文仙子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小小的得意,毕竟三千年偷偷摸摸的盗取天露龙涎且要守口如瓶,对于两个心地单纯的小女孩儿来说,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但是她们却做到了,这足以令她们为之骄傲。但是若说让她们向月老索取回报,这真的是她们当初从未想过的,在恋的心里,当初只是同情弱者的心态使然,而赤文则完全是为了回报恋的恩情,并非为了月老。所以月老的承诺反倒令她们觉得无所谓。 三千年来,乖巧可爱的赤文仙子与月老早已成了忘年之交,她甚至比恋还讨月老的喜欢,因为恋的心里始终藏着无法排解的恨与忧伤,使得她不能真正的快乐起来。月老和赤文都清除恋的忧伤和恨的来源,这忧伤自然是来自恋赐之死,而恨则是针对害死恋赐的紫倩仙子。他们也曾试图排解恋心中的仇恨与忧伤,但是试过了不下千次,最终无奈的放弃了,因为他们害怕恋在面对他们的时候也于脸上挂起虚假的笑容。 赤文娇笑着道:“月老爷爷,您是掌管姻缘的神明,求您别的事情您也办不了,可是仙界又有规矩,不允许谈情说爱,您说您这许诺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啊?” 赤文本无意要什么许诺,她不是施恩图报之辈,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数千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和月老抬杠撒娇,喜欢看月老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她的话一出口,自然又惹得月老一阵不满,胡子翘起老高,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愤愤的说:“我就不相信我报不了恩,早晚你这小妮子有求我那天。”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不想被个小丫头欺负得哑口无言罢了。 恋一脸娴静的坐在石头的另外一边,双手抱膝,看着这一老一小在那里斗嘴,这已经是她为数不多的人生快乐之一。 赤文的笑容更加娇艳,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恋知道她一定又有什么鬼主意了,于是满脸含笑的等着她说出来。果不其然,赤文飞身跃到石头上,挨着月老坐下,一脸讨好的说:“月老爷爷,你给我讲过那么多的爱情故事,我都动了凡心了,要不,您也给我牵根红线,把我嫁出去算了,也当您还了我的救命之恩。” 月老的脸立刻抽成了苦瓜,抱拳作揖哀求道:“小祖宗,您饶了我吧,你不是不知道,您那道法通天的奶奶、至高无上的西王母娘娘在嫦娥私吞灵药只身奔月后就已经下了天条,不允许任何仙子动情2欲之念,否则就会被投入诛神阵中受万年炼魂夺魄之苦,我要是给你牵红线,那不是帮你而是害你,何况在这仙界之中,唯有五方帝君可以收妻纳妾,而他们的姻缘可不在我老头子的控制之中,我即便想帮也无从帮起。” 月老的回答引起赤文和恋的一阵娇笑,赤文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月老猛然醒悟过来,知道又上了赤文这鬼丫头的当,禁不住恶狠狠的说:“小丫头,你又来戏弄我老人家,等哪天你真的动了凡心,我就把红线缠在你的脚上,让你生生世世难逃情天恨海之苦,尝尽相爱却难相守的痛苦,看你到时候还笑不笑得出来。” 赤文在空中曼妙的飞了一圈,然后突然落到月老身旁,一把扯住他的胡子,故意装出可怜的模样,哀求道:“好爷爷好爷爷,你舍得对我那么残忍吗?好歹你一年中也让我见一面我的情郎才是啊!”话未说完,自己先倒忍不住再次笑起来,身子一歪倒在恋的身上,而她的手却一直扯着月老的胡子不放,疼得月老直呲牙咧嘴,连忙答道:“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一年让你们见一面,以解你这鬼丫头的相思之苦。你快放开我老人家的胡子吧!你上次扯断的还没长长,又来扯,我这胡子怎么就这么不招你待见。” 赤文这才放开月老的胡子,但却因为笑得太厉害,全身发软的倒在恋的身上起不来。 月老一边心疼的捋着宝贵的胡子,一边低声自语道:“你那情郎指不定在什么地方放牛割草呢,说的跟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我倒真想看看这九天十地中可有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敢娶你这刁蛮仙子,不被你欺负死才怪。” 赤文不甘示弱的道:“我就找个放牛割草的做情郎,你管得我?到时候我还要生一双儿女,男童送到你的天宫月楼在姻缘石旁牵红线,女童送给恋姐姐,帮她喂养仙鹤。” 月老诧异的问:“一对儿女都送给我们帮你照顾,那你干什么?” 赤文大声道:“我当然整日和我的情郎谈情说爱啊!” 月老仰头便倒,大声叫道:“雷部正神啊!你一个雷劈死我吧,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害羞的女子啊?你简直把仙女的脸都丢光了!” 看到月老生不如死的模样,恋和赤文再次快乐无比的笑起来,赤文还不忘火上浇油的装作一本正经的说:“男欢女爱本就天经地义,我是和我的情郎谈情说爱,又不是去勾搭别人,干嘛不能说?” 月老终于被赤文打败了,虽然这三千年来他在与她斗嘴的过程中连一个回合都没赢过,但唯有这次是输得心服口服,因为他是输给了赤文仙子对人世间礼义廉耻的无知和完全抛弃仙子尊严的死不要脸。 笑闹了一阵后月老这才望向恋,眼中充满了长者望向晚辈的慈爱,问道:“恋丫头,我现在仙法大进,或许能帮你去掉你脸上的伤疤,让你恢复倾城之貌,要不要试试?”如果说赤文是他的开心果的话让他喜爱的话,那么恋便是他的心头肉,让他心疼。 恋感激的一笑,随即摇摇头,淡淡的说:“倾城容颜又如何?我不在意!” 赤文大惊小怪的说:“哎呦,你可别忘了,一旦你恢复倾城之貌就有可能吸引到帝君的注意,若是被帝君看中,那就可以到九重天凌霄殿去永享仙福了!”但是话刚说完,立刻又大叫道:“不好不坏,这个主意不好,你要是成了帝君的宠妃,那不就成了我姨娘,我比你矮了一个辈分,那可吃了大亏了,再说了,帝君已经有那么多的妃子了,怎么可能像梁山伯爱祝英台那样痴心对你,还是不要了吧!” 恋和月老对望了一眼,都不由得为赤文的孩子气而忍俊不禁,恋抚着赤文锦缎般的长发柔声说:“你放心吧,我永远不会去做什么帝君的宠妃,我只愿做你的姐姐。” 赤文扬起小脑袋,露出甜甜的微笑,说:“还是恋姐姐对我好!等我有了女儿,一定让她帮你喂养仙鹤。” 月老叹口气对恋道:“我知道你心中一直耿耿于怀恋赐之死,但那已经成为事实,何必再让自己伤心呢?”他没有告诉恋他已经请太上老君将恋赐的魂魄聚齐,只待寻到一个具有仙根之人,便可以度他成仙,再返天界。他之所以不说,是怕赤文一时失言说出去,同时也是想给恋一个惊喜。 恋的目光投向遥远的西昆仑瑶池的方向,那是她与恋赐诀别的地方,她始终忘不了恋赐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那双眼里全是对自己的依恋和信任,可是自己却没有保护好他。这数千年来,她一直不敢去见左极,虽然她知道左极从来没有怪过她,她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无数个夜里,她都能梦到恋赐叼着奇珍异果用三条腿蹦跳着向她奔来,然后讨好的将脑袋放到自己的手掌心轻轻的摩擦,那一刻的幸福是任何事情都不能替代的。然而梦醒来,恋赐已然消失,她不得不痛苦的接受他已经魂飞魄散的事实。 做为仙女,她有着无穷无尽的生命,但这无穷无尽的岁月里她都将经受着来自心灵的折磨。有时候她真的挺羡慕那些凡人,今生无论怎样的不如意,只需挨过那几十年,便可早早的魂归酆都城,在奈何桥前喝下一碗孟婆汤就可以忘记前世所有的伤心,转世重生后便可以重新开始。她也曾想过,如果恋赐不是魂飞魄散的话,以他的善良和勇敢,一定可以投生个好人家,到那时自己即便身犯天条也要私下凡间去见他一面,告诉他自己真的很抱歉。可是,就连这样的要求也只是个奢望,因为恋赐已经彻底的消失了,永远不可能回来。 每当她想到恋赐永远消失的时候,她的心就疼得直流血,她宁愿用她无尽的生命去换取恋赐的重生,为此她还曾经恳求过鹤仙爷爷、青鸟、九头鸟和月老,但是他们都告诉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因此她绝望了,彻彻底底的绝望了,若不是心中还存着为恋赐报仇的信念,她真的愿意放弃这仙子的身份,和恋赐一道魂飞魄散。 见恋不说话,月老轻轻的叹口气,道:“恋,相信月老爷爷,终有一天,你希望的事情能出现。” 恋根本没有听到月老的话,因为她的心已经飘回了西昆仑,飘向了瑶池,飘向了恋赐最后离开的地方。 正文 第九章 牛郎织女之恋 恋的生活一成不变,一切都在重复着过往三千年的轮回,每日清晨,往返在南天门和西昆仑之间,然后喂养“灵禽园”中的仙鹤,之后便要为那些骄傲的仙子们浆洗衣物,端茶倒水,收拾房间。 只是令恋不甘的是再也难以寻到机会杀死紫倩仙子为恋赐报仇,因为紫倩仙子在害死了恋赐之后,便请求西王母娘娘将她赐给望星鸳妃为婢,宁愿不做紫苑的首席仙子,西王母因左极之故本就对紫倩有些怨气,见她自动请求去天宫做一个婢女,也就应了她的请求。 因为仇人的离去,恋曾经好长一段时间郁闷难平,于是便将仇恨发在了那些曾经与紫倩交往过密的仙子们身上,以她的道法,想要暗中算计赤苑之下的仙子们还是易如反掌的,她只需在她们执行西王母法旨的时候稍稍动动手脚,便可令她们犯下弥天大错,短短的三百年间,那些曾经参与暗算自己以及和紫倩仙子关系良好的仙子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贬下界或者受到惩罚。 当自己的仇终于报了的时候,她唯一的期盼便是西王母的三万六千岁大寿,因为那一天帝君会亲赴西昆仑为他的母亲祝寿,而做为出身西昆仑望星鸳妃自然也会同来,到那时就有了杀死紫倩的机会。 时间转眼又过了五百年,这一日七仙女赤文和几位姐姐乘着西王母午睡的空闲一同下界游玩,来到了碧莲湖,这湖因是赤文仙子的泪水滴落凡间所成,因此分外清澈,几位仙子一时性起便在湖水中沐浴,结果在登岸准备返回仙界的时候,最后一个准备离开的赤文发现她的金缕霞衣不见了,她光着身子无法见人,又羞又急,这时候一个年轻俊美的小伙子出现了,手捧着赤文的金缕霞衣向她求婚。 赤文自从听月老讲诉那些唯美感人的爱情故事后,就幻想着有朝一日能遇到一个痴心的男子与自己相恋,不谙世事的她立刻就将西王母的天条抛到了脑后,答应了那男子的求婚。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赤文仙子在西昆仑是负责织锦的仙女,平时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忙,唯一的工作便是每天清晨去玉阙峰,在龙涎树下取走天露龙涎,因此她的消失并没有引起她人的注意,但很快她的六位姐姐在发觉她没有返回昆仑仙境后立刻吓得魂飞魄散,用昆仑宝物昊天镜查探后才发觉她已经在人间与一个叫牛郎的男子结成了夫妇,并且已经身怀六甲。六位仙女私下一商议,一方面先瞒着西王母,让大姐赤碧仙子先替赤文去玉阙峰采集天露龙涎,一方面则派与七仙女赤文仙子感情最好的赤焰仙子去凡间追回赤文,只要能把赤文追回来,她们的小妹妹便不会有生命危险。 赤焰与赤云两位仙子重临凡间,找到了赤文仙子,苦苦规劝她重回西昆仑,但深深为牛郎的爱所感动的赤文仙子早已对仙界那种数千年如一日、死气沉沉的生活厌倦至极,死活也不肯跟随两位姐姐走,最后甚至斗起了仙法,赤焰与赤云两位姐姐心疼妹妹,不舍得伤害妹妹,只好无奈的离去。 最先发现赤文不见了的是恋,因为次日一早在西昆仑山门处为她送来天露龙涎的不是赤文而是很少见面的赤碧,碍于身份所限恋不敢过问赤文没来的原因,只当她是有事情需要忙,所以才让大姐赤碧代替。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都是赤碧来送天露龙涎,这就难免要引起恋的怀疑了。她私下找到了青鸟,让青鸟去赤文的居处看一下,结果青鸟回来说赤文仙子根本不在自己的住处,直到这时候恋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她又去找了鹤仙,将自己的担心告诉了鹤仙。鹤仙在西昆仑山上属于万事通的人物,不仅身份超然,人缘也极好,所有的仙子见到他都要尊称一声“鹤仙爷爷”。 一天后,鹤仙来到恋所居住的茅屋,忧心忡忡的样子让恋的心底一凉,她急忙问:“鹤仙爷爷,有没有赤文仙子的消息?” 鹤仙摇摇头,唉声叹气的不说话,一张老脸都快埋进细长的双腿间了。 恋了解鹤仙,每当他不想说真话的时候就会将头藏起来,这还是他没有修炼出人形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因此一把薅住他的花白胡子,大声问:“鹤仙爷爷,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赤文出事了?你快告诉我!否则我真的把你的胡子一根根的拔光。”在整个西昆仑,乃至整个仙界,月老和赤文仙子是她仅有的朋友,而月老又不经常出现,最近的百年她也只见过他三次,而赤文却是每天都要见上一面的,不仅仅是每天早上在西昆仑山门前交接天露龙涎,更多的时候,两个性格脾气都相投的小仙女总是能在对方不开心的时候彼此陪伴互相鼓励,她们彼此都把对方当成最好的朋友,甚至为了帮恋报仇,赤文还会和她一起偷偷的算计那些仙子,根本不在乎有可能被发现后将受到毁灭性的惩罚,数千年来,她们情同姐妹,肝胆相照。现在知道赤文有可能遇到麻烦,恋怎么可能不着急。 鹤仙将头从双腿间抬起来,绿豆大的眼睛里都是担忧,一屁股坐在地上,说:“这回算是出了大事了,赤文这个小糊涂蛋居然私下凡间,还与人成婚,现在孩子都生了两个,大的十岁,小的七岁。” 恋如听惊雷,张着大嘴楞在原地,简直难以想象这是真的,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一把又抓住鹤仙的胡子,大声说:“你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确切吗?” 刚刚恋薅住鹤仙的胡子是吓唬他,这次却是情急之下用了力气,疼得鹤仙眼泪都掉出来了,大声说:“小姑奶奶,你先放开手,听我慢慢说。” 恋连忙放开手,焦急的催促道:“鹤仙爷爷,您知道的,赤文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担心死了,你快说吧!” 鹤仙说:“我从赤云仙子那里听来的消息,说十天前七位仙女乘着西王母午睡的空闲,联手悄悄破开了昆仑山上的禁止,私下凡间游玩,结果赤文恋上了凡间的男子,竟然停留凡间不肯回来,还与前去劝她的赤焰和赤云两位仙子交了手,仙山一日,人间一年,转眼间这都马上就十一年了,赤文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这事儿要是被王母知道了,那一定会发雷霆之怒,赤文必死无疑。” 恋也一屁股坐到地上,眼睛发直,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五百年前星棋石海与月老斗嘴的一幕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下意识的问鹤仙:“赤文的两个孩子不会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吧?” 鹤仙张大嘴惊讶的问:“你怎么会知道?” 恋的脑袋“嗡”的一下,自言自语道:“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 鹤仙被恋的模样弄得七荤八素,蹦起来在地上跳脚,大叫道:“恋丫头,你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再出事了!别吓唬鹤仙爷爷啊!” 恋苦苦一笑,摇着头把瀚海救月老这件事及其后来的种种都说了一遍,最后自然提到了那次赤文与月老斗嘴时候说的话。如果说在西昆仑山上,除了赤文之外,最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就是鹤仙爷爷了,因此恋此刻才会如实相告。 听完恋的讲诉鹤仙那双小眼睛瞪得马上就要飞出眼眶了,舌头伸出半尺长,过了半响才冒出一句:“你们这两个小丫头真是胆大包天啊!” 恋摇头轻笑,想到那三千年和赤文一起盗取天露龙涎的经历心头对赤文的担心也就更重了,皱着眉头道:“那现在怎么办啊?事情不可能隐瞒几个月的,就算想等那个牛郎死掉也不现实啊!去玉阙峰接天露龙涎可以找人替,织七彩云锦可是赤文的独门仙技,别人想模仿也模仿不来啊!” 鹤仙眼睛发直的看着天空,悠悠的说:“已经好多天没有看到七彩云锦在天空出现了,现在娘娘还没发现这一异常,如果她发觉了,定会问询此事,到时候就真的没有人能保住她了。” 恋也望向天空,眼中尽是担忧之色,这时候鹤仙突然转头问道:“你可以去找月老问问,他掌管人间的姻缘,赤文虽然是瑶池仙子,但那牛郎却是一介凡人,他的姻缘也在月老的掌握之中,看看他是否有办法。” 恋恍然大悟,面现惊喜之色,点头道:“明天我送完天露龙涎后就去南方朱雀第三宫北,恒河堤上的天宫月楼,找月老想办法!” 天宫月楼,姻缘石旁。 听完恋的讲诉月老面色凝重的说:“九天十届亿万众生的姻缘都在我的姻缘石上,换句话说,都在我的心里,但你所说的牛郎我却根本不知道。” 恋难以置信的叫道:“那怎么可能呢?听鹤仙爷爷说,那牛郎就是碧莲湖畔一个普通的放牛郎,属于人间界,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人的姻缘?” 月老大手一挥,在眼前三丈外出现一个百丈方圆的虚空图像,图像正中有一池碧绿的湖水,四周是数不清的男男女女,从出生的新生小儿到满头银发的耄耋老者,足有上万人,每个人的头顶都标注着一个名字和他三生的功过因果,每个人的足踝处都系着一根或者数根红线与其他人相连。月老指着那图像道:“这就是你所说的碧波湖方圆百里的所有凡人,你仔细看好了,哪里有什么牛郎?而且也根本没有赤文仙子的存在。” 恋没有见过牛郎,不知道他的长相,只能寻找名字,仔细的看了一遍,确实没有,然后再逐个找寻适龄的女子,也没有发现赤文的存在,最后失望的道:“月老爷爷,有没有可能是赤文仙子用仙法将他们夫妻二人都隐藏了起来,所以你才看不到他们。” 月老微微一笑,道:“这三生姻缘石乃是盘古大神的一丝神魂所化,我这月和仙翁也是受天命所敕封,九天十届的姻缘皆出我手,别说赤文一个小小的瑶池仙子,就算是五方帝君、三清道尊也无法改变分毫,她又怎么可能将自己隐藏起来?” 恋更加迷惑,再问道:“那什么情况下你才看不到他们的存在呢?” 月老道:“我负责的是所有允许结成姻缘的男女的婚姻,那些不能结成夫妇,或者不归我管的生灵则不在这姻缘石上显现,譬如说地府,魔界,佛界和仙界的姻缘我便无权过问。” 恋又问:“那么如此说来,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那牛郎并非凡间之人,而是出自地府、魔界或者是佛界?” 月老点头道:“只有这种可能了!” 恋双眼突然爆出精光,一脸杀气的低声道:“看来,我必须要偷偷去见一次赤文仙子了,看看那牛郎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将赤文迷得神魂颠倒,不惧焚魂炼魄永不超生之苦。若是赤文心甘情愿也就罢了,要是他敢强迫我的好妹妹,就算他躲到如来佛祖的莲花座下,我也要让他魂飞魄散!”在她说此话之时,周围的仙气一阵扭曲,甚至连那三生姻缘石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月老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心中暗道:“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拥有了如此高深的道法,连我都被她的霸气所慑,看样子,她要破开西王母的禁止,只需选择一个法力最薄弱的点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即便见到赤文又有何用呢?她哪里知道,人世间的情爱是任何法力都斩不断的,赤文既然爱上了牛郎,又怎会放弃。” 正文 第十章 临凡(一) 恋为了破开西王母设在西昆仑山上的禁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三千弱水与昆仑仙境交接的地方寻到了一个突破口,由天界下到凡间。这件事她计划的很周密,利用送天露龙涎到南天门所剩下的足足一个半时辰来做这件事,破开禁止耗费了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同样至少需要半个时辰,如此算下来,她可以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停留在凡尘,而按照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来换算,她可以停留在凡间半个月,相信有这半个月的时间她一定可以说服赤文和自己一道返回西昆仑。而她送天露龙涎一事整个西昆仑的人都知晓,所以不会被人察觉她曾经私下凡尘。 按照月老事先为她准备的地图,恋很容易便找到了碧莲湖,据青鸟从曾经下界来寻赤文的赤云仙子口中得来的消息说,赤文和她的丈夫以及两个孩子就住在碧莲湖畔的一个农家院里。 因为有了确切的信息,恋很容易就找到了赤文仙子的家。那是一处普通的农家院,稀疏的篱笆围绕着三间草房,房顶的茅草修葺得异常整齐。草房旁是一片菜地,绿油油的种着各种蔬菜,显得生机勃勃。房后则是大片的桑树林,不时传来鸟儿清脆的鸣叫,几头大黄牛正悠闲的在树林间吃草。此刻正是晚饭时分,草房的烟筒里冒出青烟,袅袅的升上天空。 恋刚一走近院落就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在院中玩耍,男童十岁左右,女童七八岁,两个孩子都穿着粗布麻衣,虽然材质普通却格外的整洁。两个孩子长得都异常漂亮,男童眉清目秀,虎头虎脑,女童则明眸皓齿,杏眼桃腮。看到有陌生人站在院门外,两个孩子立刻迎了上来,非常懂礼数的问道:“姐姐,您找谁?” 恋在看到那女童的瞬间便已经确定她是赤文的女儿,因为她有九成像赤文,看到两个粉雕玉砌一般可爱的孩子,恋的心里充满了温暖,因此微微一笑道:“我来找你们的娘亲,你们谁去告诉娘亲说有一个叫‘恋’的姐姐来看她了。” 男童冲女童说道:“妹妹,你去告诉娘亲,我带这位姐姐进去。” 女童听话的向院内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娘亲,娘亲,快出来,有人来找你。” 男童扬着小脸看着恋说道:“姐姐,娘亲正在做饭,我带您进去吧,您可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娘亲的手艺特别好,爹爹总夸她是天底下最会烧菜的仙女。” 恋用手摸了摸男童可爱的小脸,牵起他的手说:“你娘亲最大的本身是织锦,她织的锦就像雨后的彩虹一样美丽。” 说话的功夫,一个穿着布衣、扎着围裙、头包方巾的女子从草屋中走了出来,她正一边和那女童说话,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上的水渍,似乎是感应到了恋的目光,那女子抬头望向恋。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个人都呆立在原地。恋看到面容丝毫未改,但眉宇间却多了几分成熟的赤文,心中生出昨是今非之感,很难想象这个就是曾经和自己一起偷偷盗取仙界圣水天露龙涎的七仙女,那时候的她活泼可爱、机灵好动,整日奔来跑去一刻也不肯安静下来。只有十日未见,她现在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赤文在看到恋的瞬间,眼圈微微发红,脸上的表情分外激动,张了几次嘴却没能吐出一个字。对于她来说与自己好朋友已经有十年未见了,想起这些年的分别岁月,心中自然诸多感慨。 恋走到赤文的面前,伸开双臂将她搂在怀里,低声说:“我们的小仙子都做人家的娘亲了,可不能再掉眼泪了,会被你的宝贝儿女笑话。” 赤文也回拥着恋,哽咽着道:“这十年来,我唯一想念的就是你,一直担心我走后你会孤单,对不起恋姐姐,我曾经和你说过,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可是我食言了。” 恋轻轻拍打着她赤文的后背,道:“我们在一起四千年,偶尔分开个十天八天也在所难免,只要你愿意,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那样整日在一起,你帮我暗算那些卑鄙无耻的人,我陪你捉弄月老那个大酒虫,开心时候就在天空跳舞,伤心时候就躺在地上看星辰。” 赤文轻轻的摇摇头,道:“那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上万年,我厌倦了,所以想换种生活。” 恋脸色微变,低声问道:“你真的没有想过回西昆仑?” 赤文从恋的怀中挣脱开来,笑着说:“我猜你是利用去送天露龙涎的空隙跑来看我的,还有时间,你先和我们一家人住段日子,然后我们再讨论回西昆仑的事情,你看怎么样?” 恋无奈的点点头道:“好吧,无论是仙界还是凡间,都要客随主便的,正好我也想看看是怎样的一个男子,居然能让你如此动心。” 随着恋走进房内,入眼处分外清贫,几乎所有的器具都至少有十年的历史,恋的眼中掠过一丝疑惑。 男童懂事的为恋倒了一杯热茶,女童则依偎在妈妈的膝前,瞪着大眼睛一脸好奇的看着恋。赤文拍了拍女童的脑袋,满脸宠溺的说:“乖,去唤爹爹回来吃晚饭。” 女童很乖的应了一声,然后蹦蹦跳跳的向门外跑去,男童看到妹妹跑出去,立刻低声说:“娘亲,我去看着妹妹,别一会摔倒了又该回来哭鼻子。”说完也迅速的冲出门外。 赤文看着一对儿女跑得急,连忙高声叮嘱道:“慢点跑,别摔着!” 看着赤文脸上现出的关心和紧张,恋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她对两个孩子的关爱,那种母亲看自己孩子的眼神,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左极望向恋赐的眼中见到过。于是笑着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赤文一脸满足的回答:“大的叫石头,小的鹤儿。” 听到两个孩子的名字,恋立刻理解了这名字的出处与由来,禁不住心中升起感动,她知道在赤文的心中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轻声说:“你还记得那日在星棋石海中与月老的戏言?” 赤文脸上现出回忆的神情,半响后低声道:“怎么能忘记呢?当我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我立刻就问稳婆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当得知是男孩儿的时候我立刻就取了石头这个乳名,因为我记得我曾经说过,我要生两个孩子,男孩儿为月老守‘三生石’女孩儿帮你喂仙鹤。可笑我家相公居然还夸我名字取的好,叫石头命硬。” 恋笑道:“所以你便又要了一个女儿,并且取名叫鹤儿。” 赤文眼中满是幸福的神色,笑着答道:“谁知道真的会那么巧,许是上天为我的诚心所感动,因此才真的赐了我一个女儿。” 恋下意识的又看了一下房中的家具,目光触到被放在墙角处的织布机,皱眉问道:“你现在还要织布吗?织锦织了万年,难道还没有织够?” 赤文也打量了一眼那台织布机,温柔的一笑道:“这是为了挣些钱贴补家用,和在仙界织锦不同,比那更有意义。” 恋不舍的看着赤文有些粗糙的手,竟然有种要将那台织布机砸碎的冲动。 赤文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恋姐姐一定很诧异,以我的法力,想要什么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为什么还要让生活过得如此清贫?” 恋点点头,一瞬不瞬的看着赤文,等待她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赤文刚要说话,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赤文的女儿蹦蹦跳跳的又跑了回来,她边跑边用稚嫩的声音喊道:“娘亲娘亲,爹爹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吃晚饭了,鹤儿都要饿死了。” 赤文冲恋摇头轻笑道:“这个鹤儿像极了小时候的我,看起来乖巧无比,实际上鬼主意多得很,她的哥哥石头总被她捉弄。”话音未落,鹤儿已经扑进了她怀里,她连忙冲赤文道:“我知道你吃不惯凡间的粗茶淡饭,但既然来了,就凑合凑合吧。” 恋撇了撇嘴,笑道:“堂堂赤文仙子的饭菜,试问整个仙界又有哪个有口福吃到过,比起被你打跑的赤碧和赤云两位仙子来说,我的待遇简直如同帝君亲临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娘子,听石头说家里来客人了,我特意买了肉回来。”一个憨厚的声音伴着脚步从房门外传来,是赤文的相公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恋和赤文脸上呈现出属于自己的神情,赤文向恋点点头后一脸幸福的起身去迎接,而恋则在心底生出杀意,她一直想知道这个连月老都查不到来历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在她心里宁愿相信赤文是被妖魔所惑,所以才会留在凡尘,那样的话问题便极易解决,只要杀死这个被称为“牛郎”的男子,那么赤文自然会随她一起返回西昆仑,到时候不仅西王母念她是被妖魔所惑才会驻足凡间,不仅不会责罚她,连她的两个孩子也可以带回昆仑仙境,像当初与月老的戏言一样,石头去守“三生石”鹤儿随着自己在“灵禽园”喂鹤。因此,这个男人就成了唯一多余的人。 想到这里,恋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明显,目光投向门外,只待那男子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