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李云裳恢复意识的瞬间,一股陌生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汹涌的往她脑海里灌输,一张张陌生的脸从她的脑海闪过,伴随着记忆而来的剧痛也随着记忆接收完而消退。  缓缓睁开眼,抬起颤抖的手抹去额头的细汗。   她没死?   想起那股陌生的记忆,她扫视了四周一眼。   古旧的摆设,陌生的房间。   ——她真的穿越了。   “老二家的,看看你们养出来的丧门星,丢尽了我们老李家的脸面,连个人都看不住,还让她跑去跳井,你们干什么吃的?这是让全村的人都以为我们老李家苛待她了吗?”   还没缓过神,女人尖利的嗓音隔着门窗传来,让李云裳有种耳膜都要被刺穿的感觉。   瞬间李云裳就分辨出这女人的声音来自原身的大伯母张氏。   看看张氏说的话,苛待?   他们干出来的那些事,哪里是苛待二字能概括的?他们分明是把原主往火坑里推。   原主跟她一样也姓李名云裳,是赤宁国云雾村李家老三的长女,原主祖母为其定了一门亲,对象是邻村那个四十来岁的瘸子,原身不愿意却又阻止不了婚事,便在成亲当日跑出去跳井自杀。   而她,便是在原身香消玉殒的那一刻穿过来的。   李云裳从没有遭遇过这样的事,她对自己的事情极有掌控欲,任何人无法干预,因此对原身的遭遇极为同情。   现在,原主肯定是回不来了,她要用原主的身份活下去,婚事就绝对不许任何人插手。   从炕上下来,李云裳往屋外走去,刚到门口,便见张氏指着原主母亲黄雁的鼻头,劈头盖脸的叱骂,“我就骂她怎么了?她就是个丧门星,生下来就是克咱们老李家的,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把那丧门星放出来跳井自杀害咱们?就是想让全村的人都以为娘跟我们苛待你们一家了是不是?你家那丧门星让我们老李家成了全村的笑话!”   张氏咄咄逼人,黄雁性子绵软不敢吭声,原主父亲李强将妻子护在身后,想说什么,但他为人老实,根本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大嫂,你别太过分了,云裳都成这样了,你……”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张氏不待李强将话说完,便扬声截断,斜眼看着李强,张氏还在喋喋不休,李云裳却是听得心头火气。   再细看,原主的弟弟李华站在母亲黄雁身后捂着脸,小手根本捂不住那刺目的巴掌印,谁打的不言而喻。   而原主的大伯李岩就站在旁边冷眼看热闹,完全一副外人的姿态。   村里的人全围在院门口看热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老二,不是做大嫂的说你,你看看那个丧门星干的好事,人都来迎亲了,她跑出去跳井自杀,你说说……”   颠倒是非黑白!可恨!   余光瞥见屋里搁着的一盆水,她走过去端起来疾步出去,朝着张氏泼了过去。   “啊——”   只听张氏一声尖叫,那一盆水尽数倒在她的身上,将张氏淋成了落汤鸡。   张氏反应过来,愤怒的瞪着泼了她一身水的李云裳,“你个小贱人,我打死你!”说着抄起一旁的扫帚往李云裳身上打过来。   “不要!!”黄雁也被李云裳的壮举给惊呆了,但见张氏要打李云裳,顿时变了脸,大喊着扑过来挡张氏。   张氏现在正怒火中烧,见黄雁扑过来,狠狠的将扫帚打在黄雁身上,黄雁痛呼一声跌倒在地。   “娘!”   “雁娘!”   李华和李强忙跑向跌倒在地的黄雁想去扶她。   张氏将黄雁打到在地后,又提着扫帚打向李云裳。   李云裳也没想到黄雁会奋不顾身的保护她,一时猝不及防才让张氏将黄雁打倒在地,见张氏打到了黄雁,竟还想来打她,也是怒从心起,一把抓住扫过来的扫帚,抬脚就踹在张氏的小腹上,张氏扑过来本就不稳当,被李云裳用尽力气一踹,就被踹倒在地,打了几个滚躺在李岩脚边嚎起来。   张氏被打,李岩作为丈夫,自然看不下去,皱着眉站出来,一副失望的表情看着李云裳。   “云裳,你怎么可以打你的大伯母?她是你的长辈!女子讲究三从四德,你如此野蛮,毫无妇德家教,”李岩说着又看向自己的二弟李强,训斥道,“老二,你怎么教养云裳的?竟将她养成这副不知尊卑礼仪的德行,怪不得临到出门子了还闹着跳井自杀,丢尽了我老李家的脸面。”   李岩虽没有功名在身,却过了童生试,在云雾村的名望远远高于李强一家。   因此,李岩此言一出,围在院子门口的村民们便开始对李云裳指指点点。   李云裳根本不吃李岩这套,若论读书,恐怕李岩还没有她懂得多。   见村民们信了李岩那一套,深知古人愚昧的李云裳心中一凛,看着李岩冷笑。   “我没有家教?大伯怎么不提你为了赶考的钱,逼迫我这个侄女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瘸子?为的不就是那瘸子给的五两聘礼吗?大伯嘴上说三从四德,女子出嫁从夫,难道大伯母大闹我们家都是大伯你指使的?否则为什么纵容大伯娘殴打弟妹和侄子?自己却站在边上冷眼旁观?你德行有亏,怎么有脸自称读书人?读书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李岩没想到一向胆小的侄女竟能当着众人的面侃侃而谈,将他的脸面狠狠甩在地上踩。   围在院子门口的村民们闻言一片哗然。   “云裳说的是真的?”   “真没想到老李家的老大居然是这样的人,为了赶考的钱逼迫隔房的侄女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瘸子,前儿我还觉得老李家的老二把闺女嫁给邻村那老瘸子还觉得他们家狠心呢,没想到都是我们误会了……”   “唉,造孽哦。”   “可怜李家老二的闺女,多水灵的姑娘,竟被逼着嫁给一个老瘸子,真要成了事,这辈子可不就毁了?”   “李家老大好狠的心啊。”   听着村民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李岩气的发抖,刚想说什么,却见李云裳直直的看着他说道,“大伯,不知道镇上的书院知道你的品行,还会不会让你继续在书院里读书?我一定要去镇上的书院揭穿你的真面目。”   “你!不可理喻!”   李岩青白着脸,他很清楚自己其实没什么读书的天赋,否则也不会读了三十年还是个童生,只不过仗着家里没有读书人,忽悠家里人支持他读书,维持他读书人的脸面罢了。   真要让李云裳去书院大闹,他肯定是无法再在书院读书。   强撑着扔下这句话,拉着张氏在村民们的指指点点下跑了。   李云裳回过身走向黄雁,满脸的担心,“娘,没事吧,受伤没有?”   “云裳,你那些话不该说的,一会儿你还是跟娘去那边道个歉,毕竟都是一家人。”要说黄雁真心的想去道歉也未必,只是她心里清楚,在李家谁也没大伯重要,一会儿大伯回去向婆婆告状,吃亏的还是女儿,还不如先去服个软道歉,也免了麻烦。   有原主的记忆,李云裳也知道黄雁在担心什么,但原主父母的性子都太软,她就算把心里的主意说出来,他们也不会同意。   “知道了,娘,”嘴上应着,李云裳心里却想着到底该怎么改变原主父母过于绵软的性子。   像今天这件事,本就是大伯一家不对,偏闹成这样,父母也只想着道歉服软,把这件事揭过去。   李云裳看着因为她应下而松了口气的父母,心里叹气。   这件事哪儿有这么容易揭过去?她都说出去书院宣扬大伯真面目的话了,以大伯跟大伯母那性子回去找奶奶告状是必然,而奶奶王氏会帮谁更是不言而喻。   她相信很快奶奶就会跑来为大伯一家撑腰,想到这里,李云裳拧起眉。   李岩拉着狼狈的张氏灰溜溜的往李家走,张氏捂着肚子,脸色难看至极。   “孩子他爹,那小蹄子今天真是翻了天了,竟然敢对我动手,还拿你的前程威胁你,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张氏咬着牙,恨恨的嚷着,“走,我们回去跟娘说,我就不信还治不了她了!”   张氏仗着自己的丈夫是读书人,没少干预家里的事,这回在一个小辈手里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李岩皱着眉,有些担心,“那死丫头说要去书院宣扬,你别刺激到她,让她跑去书院发疯,到时候我还怎么做人?”他也是没想到,向来胆小的侄女今天竟有这份胆气,当真是刮目相看。   张氏却没当回事,她相信有婆婆出马,老二夫妻俩肯定不敢跟婆婆争,到时候要拿捏那小贱蹄子还不容易?   “有娘帮我们,你怕什么?那丫头再厉害,还不得听老二夫妻俩的?老二夫妻敢忤逆娘不成?”   张氏的话让李岩没了顾忌,他也挺恼李云裳在村民面前说的那些话,让他丢尽颜面。   两人打定了主意,匆匆的奔向李家上房,那是李家老爷子夫妻住的屋子。   张氏一进门,就大声的哭嚎起来,“娘啊!你一定要为我们当家的讨回公道啊!老二家那丧门星竟然威胁我们,要把逼她嫁给邻村那瘸子的事去书院里宣扬,她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正文 第2章 “老大家的,你不是去老二家了吗,这一身的水是怎么弄的?”王氏刚好从里屋出来,张氏突然的哭嚎唬了她一跳,一时没能听清张氏说的话,倒是听出来张氏是来哭诉的。  全身湿透的张氏显得万分狼狈,身上还沾着泥灰,看上去十分脏乱。   老二夫妻俩老实巴交的,平日里都被老大媳妇指使的团团转,这回吃了豹子胆了?竟敢往老大媳妇身上泼水?   “娘,你要为我们当家的做主啊!”张氏抹着泪哭诉,“云裳那丫头跳井自杀,闹得咱家成了整个村的笑话,我就过去训他们两句,谁知道,谁知道老二家的云裳突然端着水出来,泼了媳妇一身,您看看媳妇这一身,都是她干的,媳妇气急了想教训她一下,她却踢了媳妇一脚,我们当家的训她不晓得尊敬长辈,她就威胁我们当家的,说要……”   张氏深知自己在婆婆心里的地位,晓得说她那些委屈,婆婆也不会当回事,但牵扯到她丈夫,婆婆就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了。   “说什么?”王氏又不蠢,张氏那未尽的话,她都能自己猜出来。   往日倒是没瞧出来,李云裳那丫头心气儿这么高,才闹腾完,还敢威胁岩儿,真是小看了她。   张氏偷偷觑了一眼王氏的表情,确定自己挑起了王氏的怒火,便哭着说道,“她说要把娘你逼她嫁给邻村老瘸子的事去当家的书院里宣扬,让当家的读不成书。娘啊——她这是想逼死咱家啊,您一定要为我们当家的做主啊!”   张氏进了李家门十几二十年,儿子都快二十岁了,如何不晓得自家婆婆的秉性?   婆婆最是看中她们家李岩,就是因为李岩会读书,是李家唯一的读书人。   李云裳那死丫头敢拿李岩的前程做威胁,婆婆不把老二家拆了,她能去村东头找颗歪脖子树将自己吊死。   果然,王氏一听李云裳要让李岩读不成书,立刻就气炸了。   “好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养了她十几年,倒不如当初生下来就溺死,也好过今天祸害咱家。”   王氏火冒三丈,嘴里骂骂咧咧,怒气冲冲的就往外走,“走,跟我去老二家,我倒要看看这贱种有什么能耐,有本事连我这个老娘也一并弄死了!”   见王氏冲了出去,张氏和李岩忙跟在后头。   这边儿李强跟黄雁蠢材将屋子收拾妥当,正准备带着李云裳去上房跟李岩夫妻道歉,就见王氏气势汹汹的带着李岩夫妻推门而入。   “老二啊老二,当娘的这些年还真没瞧出来,你养女儿的本事真厉害啊,连大伯娘都敢打,再过些日子是不是连我这个老娘也要挨她一脚了?”   甫一进门,王氏就逮着二儿子嚷起来。   李强也没想到娘会来的这么快,待得听清楚王氏的话,脸色灰白,嚅嗫着想要为李云裳说几句好听的话,“娘,云裳不是故意的,是因为……”   “不是故意的?”王氏根本不愿听李强解释,拉着狼狈的张氏来到李强跟前,咄咄逼人,“老二啊老二,你看看你大嫂的样子,你养出来的好闺女干的,这还不是故意的?那你跟娘说说,什么才叫故意的?”   李强看着大嫂狼狈脏乱的模样,无言以对。   他大嫂入门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见李强低下了头,王氏也懒得再跟他说什么,松开拽着张氏的手,板着脸道,“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这样的闺女咱们家是留不住了,回头你们赶紧把她给我送去赵家。”   赵家就是邻村那四十多岁的老瘸子家。   “不行!”一向软弱可欺的黄雁尖声喊了出来,脸色惨白,王氏一提送李云裳去赵瘸子家,她就想起刚把闺女从井里捞起来生死不知的模样,她再也不想体会一次失去女儿的感觉。   黄雁那一声不行,顿时激怒了王氏,横眉竖目的瞪视她,“不行?老二家的,你知不知道她今天闹的这一出让我们老李家成了整个云雾村的笑话?你还打算留着这个祸害?我告诉你,没门!也不用改天了,今儿你们就给我把这个祸害送走!”   “娘啊!不行啊!您这是要逼死云裳啊!”黄雁见王氏态度坚决,哭着跪在王氏面前,“娘,媳妇求您了,放过云裳吧,她才刚救回来啊娘,您也是当娘的,求你了娘!”   “你这是说我这个当娘的不慈吗?”王氏一把推开跪在她面前的黄雁,眼里满是厌恶,“要跪也跪远些,今儿你们必须把她给我送过去,礼钱我都已经收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早晚也是要送过去的,嚎什么丧!”   门口的李岩跟张氏看得心里痛快。   张氏得意的看向李云裳,眼里的恶意几乎掩盖不住。   对张氏的目光,李云裳恍若未见。   “娘,我也求您了,放过云裳吧,这是要毁了她一辈子啊,娘,我求你了娘!”李强话音刚落就见黄雁声音坚决的嚷起来,“娘,不管您怎么说,儿媳是绝对不会再把云裳送去赵家的!”   黄雁的话让李强一愣,不等王氏发火,紧随其后的附和道,“娘,我也不会送云裳去赵家的。”   “你们!”   王氏没想到一向听话的老二夫妻俩居然为了李云裳这个贱蹄子忤逆她。   李云裳也没想到看上去软弱的父母竟然因为王氏要送她去赵家如此坚定的反抗王氏,她感觉到了久违的暖意,也因为两人跪在王氏面前的样子而酸涩。   “好,好!你们俩这是长本事了,连娘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王氏怒极反笑,“你们……”   见王氏要动手的样子,李云裳忙上前去拉黄雁跟李强,“爹,娘,不要跪了,没用的。”   “你还敢站出来?”王氏没想到李云裳居然敢过来拉扯黄雁和李强,心里的怒火已然控制不住。   见王氏抬起手要打她,李云裳松开去拽黄雁的手,淡定的道,“奶奶,你再逼我,信不信我找人写血书一头撞死在大伯书院门口?”   这话一出,王氏要打向李云裳的手就一抖,想到李云裳跳井自杀的狠劲儿,不由踉跄往后退了几步,“你疯了!”   李云裳很清楚,王氏最在意的就是大儿子读书的事,所以她这番话可谓捏到了王氏的短处。   王氏脱口的‘你疯了’三个字让李云裳灵机一动,眼神忽然狠了起来,声音也尖锐起来,“我是疯了,从你为了那赵瘸子给的五两银子就逼我嫁过去的时候,我就疯了。我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早晚也就是个死,与其被那老瘸子糟蹋了,我还不如找人写一封血书撞死在大伯书院门口。你们让我嫁给那老瘸子,不就是为了让大伯拿那五两银子去赶考吗?我偏不如你们的意,我们同归于尽吧!”   “疯了,疯了!”王氏被李云裳吓住,踉跄着退到门口缩着,然后被李岩扶住险些跌倒的身体。   李岩也没想到王氏出马也降不住李云裳,还让李云裳发了疯。   去书院里宣扬顶多让他的名誉受损,连带在这个书院读不下去,这样他还能换个书院,可如果李云裳拿着血书撞死在书院门口,那他可就出名了,无论哪个书院也不会收留他。   “娘,算了吧,真要逼得这丫头发了疯去书院里恼,儿子读书的事就彻底黄了。”   李岩可不想为了五两银子搞得连书都读不下去,他心里恼李云裳性情刚烈,但也有恐惧,恐惧李云裳真的拼了命不要也让他读不成书。   王氏一听儿子这么说,就犹豫起来,“可那五两银子是为了让你去赶考的,她要是不过去,这五两银子还要还回去,到时候你赶考的银子上哪儿弄?”   “可拿了这五两银子,把她送过去,她要是真找人写了血书撞死在儿子书院门口,儿子有没有脸面见同窗都是小事,她真这样做了,儿子就彻底的声名尽毁,连童生的身份也要被剥夺,到时候……娘,与其让她拿着这件事去书院发疯,倒不如算了。”李岩清楚自己是考不上的,与其为了这五两银子让自己身败名裂,还不如拿银子消灾。   王氏也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但是真让她就这么算了,她也不甘心。   她可是对大儿子抱有很大的期望,否则也不会供儿子读书二三十年也不放弃。   偷偷看了一眼李云裳疯魔的样子,王氏心里一颤,对李岩的提议已经是同意了九成,可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   把银子还回去,还惹了一身的骚,这小蹄子倒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连婚事也保住了,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行,赵瘸子这门亲可以算了,但是这死丫头是不能留在李家了!”   李岩一愣,想劝,但想起李云裳的威胁,便又放弃去拉王氏,任由王氏走过去。   李云裳就看着王氏走过来,冷着脸说道,“行,算你这小蹄子厉害,既然你这么厉害,咱们老李家也养不起你这样的闺女,今儿你不去赵瘸子家,那就自己搬出去,以后不许拿李家一针一线。” 正文 第3章 王氏的话让李云裳顿时一愣,转瞬就明白了王氏的意图。  原主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没什么出众的手艺,这要是被赶了出去,又不能拿李家的一针一线,还能有活路?   王氏这是打着让她在外面自生自灭的主意。   ——好狠毒的心思,这真是亲奶奶?   李云裳看着王氏愣神,王氏见了还以为李云裳怕了,心里暗自得意。   让你在我跟前嚣张,你现在还能嚣张得起来吗?   虽然王氏没有将自己的得意表露出来,但李云裳又不蠢,当然能察觉到。   深深看了一眼王氏,李云裳彻底的将王氏排除在外,以后王氏有难,也别想她出手帮忙。   “娘,你这是要逼死云裳啊,她没有进项,被赶出去哪里还有活路啊!我不能答应!”黄雁没想到婆婆居然这么恶毒,入了李家这么多年,她从未觉得婆婆如此的可怕。   黄雁虽然人软弱了些,但并不蠢,婆婆那明显的意图,她如何听不出来?   “不答应?不答应那就送她去赵家,自己选吧。”王氏压根儿不管黄雁的反对。   “娘,你这是要逼死云裳啊,云裳已经死过一回了,为什么你们还不肯放过她?”黄雁红着眼几欲发狂,声音越来越大。   李强担忧的拉住妻子,也是异常坚定的看着王氏,“娘,云裳是我闺女,我是绝对不可能把她赶出去的,您这话还是不要再提了。”   不管黄雁和李强怎么想,李云裳其实是很想从李家这个沼泽脱离出去的。   李家这一家子的极品,她觉得留下早晚要拖累她,还不如趁着现在这个机会脱离出去。   原主确实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没什么维持生计的手艺,但她不是原主,她赚钱的法子多得是,否则也不会被商界称为奇才,甚至敌对的商业集团还派了人杀她,若不是被人杀害,她又怎么会穿成这个悲催的小农女?   见往日性情绵软,王氏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李强和黄雁今日态度异常的坚定,说什么也不肯同意王氏要把她赶出去的提议,李云裳怕王氏真的妥协,忙上前拉着李强和黄雁,“爹,娘,答应她吧,就算你们不同意,我在李家能有好日子过吗?”   “可是,云裳,你这样出去根本没有活路啊!娘绝对不能看着你去死。”黄雁因为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跳井自杀受了极大的刺激,这次说什么也不肯同意王氏的提议。   黄雁的态度让李云裳既觉得暖心的同时也颇为无奈。   瞥了眼不耐烦的王氏,李云裳凑近了黄雁,在她耳边说道,“娘,你就听我的,答应奶奶,让我离开李家吧。这次我能镇住奶奶,不让她为了五两银子逼我嫁给赵家的老瘸子,也是因为我说拿写血书撞死在大伯书院门前,才让他们打消了念头。这次镇住了,下次呢?娘,只要我一天没嫁出去,他们还是会拿捏我的婚事,与其被他们逼死在李家,还不如让女儿离开李家,自谋生路。”   李云裳的话让黄雁泪流不止,女儿说的话她深以为然,她也不认为婆婆这次之后就消停了,以后肯定还会再拿女儿的婚事做文章。   是她这个当娘的没用,根本护不住云裳。   可是真让云裳就这样净身出户,她这当娘的如何忍心?   “云裳……”黄雁泪眼轻轻摩挲着李云裳的脸,哽咽着,“你放心,娘今天就算是撞死在这里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娘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娘真的不想再失去你了。”   “娘——”李云裳脸色微变的拉住黄雁,压低了声音道,“娘,相信我,相信你女儿好吗?我不会有事的,就算我真的净身出户,娘你就真的不会管我的死活了吗?”   黄雁愣住,半响没说话,一旁的李强倒是听出了点什么,看了李云裳一眼,将黄雁揽在怀里。   “云裳既然已经决定了,你就听她的吧,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们的女儿。”   言下之意就算李云裳出了这个门,他们也不会真的不管李云裳。   黄雁明白了李强的意思,扑在李强怀里哭得停不下来。   李强抱紧了黄雁,抿抿唇对王氏道,“娘,我答应你,这回你满意了吧?”   “赶紧让她走,不要赖在李家!”   王氏也不知道李云裳对李强夫妻说了什么,让他们同意这件事,但既然是李云裳劝的,想来她是自己愿意离开李家的,因此她也不担心李云裳会赖在李家不走,说完这话就带着李岩和张氏走了。   王氏一走,李云裳就往里屋走去,准备收拾几件原主的衣服就离开村子。   她还没穿越过来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落魄的时候,因此对于露宿街头这种事丝毫不怵,甚至因为摆脱了李家这个坑还有些高兴。   李云裳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往外走,黄雁这会儿已经止住了哭声,见李云裳要走,忙过来拦住。   “云裳,你等等,娘给你拿点吃的,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说着眼泪又在眼眶打转。   李云裳见黄雁要出去拿东西,忙拽住她,“娘,不用了,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李强还没有分家,家里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到时候少了什么东西,李强跟黄雁又要被骂。   她虽然还没有完全将李强夫妻当成亲生的父母,但也认可了他们,自然不想他们因为自己在王氏那里吃挂落。   “可是……”黄雁见李云裳什么都不要,就拿了几件单薄的衣物,心里难过的要命。   李云裳伸出手抱住黄雁,“娘,照顾好自己。”说着松开手就往外走,刚出门就见弟弟李华站在门口堵着。   “大姐,你真的要被赶出去了吗?”李华的脸上还有个巴掌印,半边脸都是肿的。   李云裳怔了怔,对这个弟弟的印象还停留在躲在黄雁身后的可怜样。   李华比李云裳小四岁,今年才十一岁,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显然他很清楚被赶出去的下场。   “小弟,以后大姐不在家,你就要承担起这个家的责任,爹娘什么样,你都看在眼里,大姐知道你聪明,”顿了顿,李云裳到了嘴边的叮嘱又咽了下去,转而拍了拍李华的肩膀,“好好地,不要给爹娘惹麻烦,知道吗?”   李华紧紧的攥着拳头,身子轻颤,“大姐,你一定要走吗?”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他的触动很大,爹娘性子软,他年纪小没本事,所以都保护不了姐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为了不嫁给那个瘸子跳井自杀,好容易救回来了,还要被逼嫁过去,姐姐据理力争让奶奶打消了念头,却还是要被赶出李家,自生自灭。   李云裳摸着李华的头,叹道,“奶奶容不下我的,也好,离开这个魔窟,没准姐姐的日子更好过一些呢?”   “姐……”   “好了,我走了!”李云裳抬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身后传来李华的声音,“姐姐,你等我,我一定会出人头地,不会让人再欺负你了!”   李云裳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心里微酸,眼眶发热。   没想到穿越了反倒让她得到了亲情,从黄雁、李强到弟弟李华,他们给她的感情,她很珍视。   “姐姐等你。”   李云裳背着包袱走出李家,没几步就被人拦住。   看着拦住她的张氏,李云裳寒着脸,不耐烦的道,“你想干什么?”   见李云裳一点面子也不给她,张氏也不恼,她已经把身上的脏衣服都换了下来,换好了衣服就在这门口等着李云裳,她知道李云裳收拾了东西就要出来的。   “娘让我盯着你,看你有没有拿走咱家的东西,”说着夺过李云裳手里的包袱,“这是什么?不是都说了,不许拿走李家的一针一线吗?怎么?听不懂?还是装傻?”   还没等李云裳反驳,一阵风从她身边划过,黄雁夺过张氏手里的包袱,狠狠的剜了张氏一眼。   “这里面的衣服都是我送给云裳的,送出去的就是云裳的,不是李家的!”   张氏被黄雁狠厉的眼神吓了一跳,缓过来后撑着面子反驳道,“二弟妹,话可不是这么说,你拿咱李家的东西送给这死丫头,问过咱娘没有?”   “你——”   “我怎么了我?”张氏伸手又去抢黄雁手里的包袱,黄雁怎么肯给,拉扯之下包袱散开,掉了一地的衣服。   黄雁蹲下来要去捡,却见张氏一脚踩在掉在地上的衣服上,还用鞋底碾了几下。   “大嫂,你太过分了!”   李强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却不好去触碰张氏,只得冷着脸呵斥。   张氏一愣,冷笑,“怎么?二弟,我说错了吗?咱娘怎么说的,你可不要忘了!”   “行了!”李云裳寒着脸把黄雁拉起来,冷冷扫了张氏一眼,“这些我都不要就是了,张氏,你记住你今天做的事情,可不要忘了,人在做天在看,你这种人,早晚要遭报应。”   张氏被李云裳那冷厉的眼神看得心肝儿一颤,回过神后嗤笑,“你当你是谁啊,你说遭报应就遭报应?那我可等着!快走快走,咱们李家可不收留外人!” 正文 第4章 李云裳转身往村外走去,并没有对张氏放狠话,她清楚,以她现在的情况,想要让张氏得到应有的惩罚是不可能的。  “云裳!”   黄雁顾不得去捡地上散落的衣物,哭着往李云裳离开的方向追去。   李强见了连忙也跟上去,“雁娘!”   见李强夫妻俩跟着李云裳跑了,张氏看着李家院子里脏乱的模样,想到家里还没干完的农活,顿时脸色一黑,冲着两人的背影嚷起来。   “家里的活儿还没干完呢,你们赶紧给我回来!”   没有人搭理她。   张氏愤怒的瞪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转身往上房走去。   躲在屋门口的李华看着面目可憎的大伯娘,心里滋生出强烈的渴望。   他渴望历练,渴望变强,强到任何人都不敢欺负他的爹娘和姐妹。   如果不是妹妹太小,需要人照看,他这会儿也想跟着爹娘追出去,帮姐姐寻个落脚处。   娘刚还说都是一家人,让姐姐去给大伯道歉,可大伯拿姐姐当亲侄女儿了吗?   李华紧紧握着拳,看着姐姐离开的背影,心里难受的想哭。   在门口闹腾的这一会儿功夫,李云裳因为不肯嫁去赵家,给那老瘸子做媳妇,而被王氏赶出李家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住在李家附近的邻居对王氏的狠心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李云裳脚步极快的出了村,就被追出来的黄雁和李强拦住了。   “云裳,你一个人要去哪儿?”黄雁紧紧的攥着李云裳的手,生怕她一松手,李云裳就跑没影儿了,她一个女儿家,孤身在外,遇到什么危险,岂不是死路一条?   李云裳没想到李强夫妻竟然会追着她出来,叹道,“爹娘,你们不该跟出来的。”   王氏那样刻薄自私的脾性,若是知道了,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云裳,你现在这情况,爹娘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乱跑?”李强有些后悔答应王氏把李云裳赶出家门,他妻子没有娘家,李云裳被赶出李家,谁又会收留她?   黄雁心里恨极了婆婆的狠心刻毒,没有娘家撑腰,她在李家说话也没底气,当家的在家里说话也没分量,可不只能任由欺压?   这么些年下来,她早就习惯了,可她没想到长期的忍耐,换来的是女儿险些丧命,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却还被刻毒的婆婆赶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   “云裳,我的云裳!”   黄雁泪流不止,怨自己没本事,没有娘家可以依靠,否则云裳即便被赶出李家,还能去她娘家暂住一些日子,总归比露宿街头要强。   李云裳能感觉到黄雁攥着她手的手在颤抖,她反手回握,想给黄雁些安慰,却没什么用。   她初来乍到,虽说有原主的记忆,可母亲没有娘家,她身上又没有银子,哪里有去处?   但这话却不能对黄雁说,本来黄雁就内疚不能护住她,这要是将实话说出来,黄雁还不把眼睛给哭瞎了?   “云裳,爹看你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去处,不如先去村外那个茅草屋暂住一段时间。”本想说等爹有了钱再帮你盖个房子,想到刻薄的母亲和兄嫂,也只得将这话咽了下去。   若是李强不提,李云裳一时还真想不到这个茅草屋。   李强说的这茅草屋就在村口位置,靠近树林,茅草屋周围有个齐腰的围栏,院子里的杂草因为常年无人收拾,已经有半个成人那么高了,茅草屋的屋顶也破了洞,不下雨的话倒是能住人,下起雨就住不得了。   “那屋子原来的主人呢?”原主的记忆里倒是对这个茅草屋有些印象,就是不深刻,只记得两三年前住在里面的人病逝后,屋子就再没人住过。   李强想了想,“那茅草屋原来的主人是个外乡人,还有秀才功名,身体极差,常年药石不断,来村里住了两年就病逝了,那屋子没人住,就一直空着,反正你现在没去处,不如去那边将就一段时间再说其他,而且这里离村子近,爹娘也好就近照拂你。”   对于李强说的照拂,李云裳没放在心上,她现在最大的难处就是没住的地方,挣钱什么的对她而言都不是难事。   茅草屋靠近树林,这个时节林子里能吃的野菜不少,她刚才走出来路过一条小河,还看见了不少水芹菜,总归有吃的饿不死她。   而且,有王氏那个刻薄的奶奶在,李强夫妻想照顾她,不知道要闹出多少风波,她倒宁愿自己在树林里摘些野菜来吃,也好过听王氏来找麻烦。   见李云裳走神不回话,黄雁还当李云裳不愿意,忙出声帮李强劝她。   “云裳,你就听你爹的暂时住那儿吧,娘跟你爹现在就过去帮你收拾收拾,今晚你就住在那,总好过没地方可去啊。”   李云裳回过神,冲黄雁一笑,“娘,我没有不愿意,我自己过去就好,你们还是快些回去吧,不然一会儿晚了,奶又该骂你们了。”   “我们还是先去看看茅草屋吧,都空置了那么多年,也不晓得能不能住人。”   黄雁僵硬着身体转移话题,李云裳感慨黄雁一片慈心,不好再将人推走,否则只怕会伤了黄雁和李强的心,倒不如顺了他们的心思,也能让他们心里好受些。   “都听娘的。”   李云裳的态度让黄雁夫妻都松了口气,他们心里还真怕李云裳因为被赶出家门无处可去,而在心里怨恨他们。   拉着李云裳来到树林边的茅草屋,屋子四周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密集得险些让人看不到被围在中间的茅草屋。   “我去把杂草都给收拾了,雁娘你去屋里头收拾收拾。”李强当即揽下了收拾杂草的活儿,还让黄雁去屋里头收拾。   原主倒是会这些,但李云裳并不擅长,只能帮黄雁打打下手。   没多久,李强就收拾完了院子里的杂草,这些杂草他也没丢,而是捆起来放在院子里,完了冲屋子里的李云裳喊,“云裳,这些杂草爹就给你扔院子里了,你拿去当柴火烧。”   李云裳应了一声,看着屋顶的两个破洞,还有破烂不堪的窗户,心里哀叹。   看来这茅草屋也只能当个暂时落脚的地方,耽误之急还是要挣钱,然后再盖个新房子,这茅草屋怎么能住人啊?   这几日是艳阳天倒好,若是吹风下雨,根本就不能住人啊!   “他爹,这屋顶都破成这样,咱还是帮云裳将屋子修补一下吧?这是人住的地方吗?”黄雁心疼闺女,李云裳没地方去的时候,黄雁只想着能有个住的地方就好,可真有了住的地方,她又开始不满这住的地方太破烂。   李强叹道,“云裳也是我闺女,还用你提醒我修补房子?这茅草屋破成这样,不修补修补,夜里下起雨还怎么住人?”   听明白李强是打算帮李云裳修补房子,黄雁也就不操心了。   李强正准备去村子里借个梯子过来上房顶修补修补,王氏就疾步匆匆的走了过来,老远就开始大声叫骂。   “好啊!家里的活儿都干不完,你们倒跑来这里替这个丧门星操心,家里那些活儿是等着让我这个老娘来干吗?赶紧给我回去干活儿,谁准你们来帮她的?既然那么硬气,就不要来求助。”   “娘,这屋子实在太破了,哪儿能住人,我就是想……”   王氏恶声恶气的打断黄雁的话,“能不能住人要你们来操心吗?不要忘了,她已经被我赶出李家了,她不是咱李家的人,家里的活儿都堆积着干不完,倒是有这闲工夫来帮这个丧门星修房子。”   “娘……”   李强想说什么,却见王氏横眉竖目的瞪视过来,叉腰吼道,“废话什么!赶快给我回去干活!这丧门星不肯嫁去赵家,你大哥赶考的银子就归你们给挣回来,快跟我回去!”   王氏往日积威太重,之前能有勇气反驳,全是靠着一股子怨气,这会儿李云裳有了落脚处,两人又不敢再跟王氏大小声儿了,低着头任由王氏谩骂个不停,也不敢还嘴。   过了一会儿,王氏骂完了,心满意足的转身就走。   “行了,别在这儿磨蹭了,快跟我回去干活儿。”   黄雁拉着李云裳想叮嘱两句,就听见王氏的怒喝,“老二家的,还磨磨蹭蹭什么?想偷懒吗?家里的活儿还等着你们干呢,快点儿!”   这一声怒喝打断了黄雁的叮嘱,她低着头跟在王氏身后,不敢再去看李云裳。   李云裳皱起眉,倒没有对黄雁心生怨怼,反倒有些忧心这对父母的改造问题。   看来不发生点让他们彻底寒心的事情,他们还是会任由王氏摆布。   “云裳,你,你好好照顾自己,改明儿爹娘再来看你。”   李强愧疚的说完这句话,不等王氏开口,就疾步匆匆的跟了上去。   李强夫妻都被叫走了,茅草屋却还没修补,李云裳自己哪儿会修补房子?只得将这件事押后,或者等她挣了钱,直接去盖个新房子。   钱啊!   李云裳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叹着气走出围栏,往树林走去。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茅草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她还是要去摘些野菜回来先垫垫肚子,至于挣钱的事情,吃过饭再想不迟。 正文 第5章 这个时节林子里有些潮湿,像菌子木耳之类的东西有不少,稍微走近树林,就能看见一些腐木上长着成片的木耳,李云裳准备过去摘一些回去吃,走到一半停下脚步,注意力被一片野生白芨给吸引过去。  白芨属于比较常用的中药,因为它止血效果优于紫珠草和大蓟、小蓟等止血中药。   李云裳快步走过去打量了几眼,发现这里的白芨很多,如果拿去卖,绝对能挣不少。   刚刚升起来的压力,看见这些白芨之后,顿时消散了大半。   这些白芨大多都已经成熟,要挖出来光靠她自己可不行,但父母那里显然帮不上忙,李云裳托腮沉思了半响,决定先把年幼的弟弟李华叫来一起挖白芨,既然要改造家人,就从弟弟李华开始吧。   李云裳心情极好的摘了些木耳回去,结果却发现灶台也早就荒废,而且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全部都没有,她摘了这些木耳,也没地方做。   把木耳放在清理干净的四角桌上,李云裳皱着眉思索,看来还是要尽快挖些白芨去卖,否则连做饭的工具都没有,她就算去树林里摘了野菜又有什么用?   在院子里呆坐了许久,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李云裳的心顿时悬起来。   这里靠近树林,不会跑出来什么野兽吧?   正这么想着,男孩儿清亮的嗓音传来,“大姐……”   听到这个声音,李云裳刚提起的心又落了回去,看着从杂草堆后面走出来的李华,她走过去一边笑骂一边点着李华的额头,“干什么躲在草堆后边?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见李云裳没有半点被赶出来的颓然伤怀,李华心里的压力顿减,从怀里掏出一个馍馍递到李云裳跟前,“姐,这是娘偷偷留下来的,让我拿来给你,你今天一天都还没吃东西,快吃吧。”   李云裳愣住,看着面黄肌瘦的李华,心下涩然。   王氏那般刻薄,又有张氏在一旁盯着,能偷偷留下个馍馍,估计也是二房一家谁少吃了,才能节省下来。   没有拒绝这份好意,李云裳接过撕下一点吃下,口腔里蔓延着些许甜味儿,又撕下一块喂到李华嘴边,见李华躲开就皱起眉,“怎么看不上姐姐这点吃的?”   李华顿时手足无措,见状,李云裳皱着眉,硬塞了一块到李华嘴里,“让你吃就吃。”   “姐……你一天都没吃,这个……”   李云裳横了他一眼,“明儿你过来帮我做点事,不吃东西明天没力气怎么办?”这理由也是生搬硬套,完全是瞎扯。   李华明白姐姐的心意,眼眶泛起红。   “姐姐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儿还要吃姐姐的东西才能干?那我成什么了?”   李云裳斥道,“哪儿就那么多废话了?”   李华垂下头,不敢辩驳。   “行了,你先回去吧,别到时候大伯娘见不着你,又打你。”李华这忍气吞声的性子很不讨李云裳的喜欢,但她更多的是无奈,想要改造,任重道远啊!   “那,那我明儿早上再过来。”李华也不敢多待,说完起身就跑了。   李云裳看着李华瘦弱的背影,眉头紧锁。   不能再让二房这样下去了,李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有刻薄的王氏和斤斤计较的张氏,李华吃不饱穿不暖,长此以往对他的健康有极大的影响。   心不在焉的吃下馍馍,反倒更饿了,李云裳回到屋里把炕上铺满干枯的稻草,和衣躺下。   这一晚,李云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从来没睡过这样的‘床’,能睡好才是见鬼了。   天才微亮,外边儿就传来李华的声音,“姐,你起了吗?”   李云裳翻身起来,快步出去,就见李华站在围栏外。   “你等我一会儿,我拿个篮子。”   茅草屋的锅碗瓢盆可能在那秀才公死后就被村子里的人拿走了,至于篮子,每户人家都有,反倒留在了茅草屋里。   李云裳提着篮子出来,带着李华就往树林里走。   “姐,你要去林子里吗?”李华跟在李云裳后面,看见李云裳走的方向,就忍不住皱起眉。   林子里可不是安全的地方。   李云裳回头看了李华一眼,笑了,“没事,不深入,就在外边儿。”   闻言,李华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姐姐要去林子里面找吃的,原来只在林子外围。   接着李华又好奇起来,这片树林外围他没少来,但也不知道有什么吃的,姐姐带他来做什么?   正想着,李云裳停下了脚步,“就是这里了,小弟,看见那个没有?”   李华顺着李云裳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地面上一片的黄白色,“这是什么?”   “这是白芨,快来帮我挖。”说着李云裳自己已经蹲下去开始挖白芨。   李华本想再问,见李云裳已经开始挖,忙走过去跟着蹲下来,学着李云裳挖着那一块块的东西。   挖了半天,篮子里已经装满了白芨,李云裳把手里的泥拍掉大半,起身撑了个懒腰,“好了,小弟不要再挖了,暂时够了。”   李华把手里挖出来的白芨放到篮子里,然后起身,好奇的问道,“姐姐,这些有什么用?”   “白芨是中药,虽然比不上灵芝人参这类的名贵药材,但也能卖不少钱,把这些白芨处理好,卖掉的话,这个冬天都不用干活儿了。”李云裳看着遍地的白芨,心里一片火热。   有了这些白芨,足够她挣下创业的第一桶金,到时候她就可以拿这些钱做更多的生意。   李华惊叹的看着李云裳,只觉得姐姐懂得好多,“姐姐好厉害,我都不知道这是药材。”   “只要你读书,弄懂这些不难。”   李云裳此言一出,李华没有附和,倒是神情黯然。   家里只有大伯能读书,连带大伯的儿子,李家的长孙李龙跟着读书,其他人就是为了给大伯一家服务的,想要读书?只有做梦才能实现。   李云裳注意到李华的神情,想了想,提起篮子,拉着李华往茅草屋走。   “小弟,你想读书吗?”   “奶不会让我读书的,家里只有大堂哥和大伯能读书。”李华情绪有些低落。   李云裳脚步微顿,然后干脆站定,与李华面对面,认真且严肃的问道,“你认真的回答我,你到底想不想读书,说你的心里话。”   李华迎着李云裳认真严肃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坚定的点头,“想。”接着又垂下头,神情黯然的苦笑,“可是我没钱读书。”   大堂哥李龙仗着大伯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张扬跋扈,没少欺负人,虽然他能读书,但他根本不看书,李华有一次还看见李龙拿着书撕着完,撕完了又赖在他的头上,说是他撕的,为了这事儿,他还被奶奶王氏暴打了一顿,半个月下不来床。   大伯为什么会在家里有这么超然的地位?不就是因为他会读书,还考了童生吗?   如果他也能读书,也考了童生,是不是奶奶就不会再这么对待他姐姐,他父母和妹妹?   李云裳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对李华许什么让他读书的保证,现在她说什么,李华肯定是不会相信的,在现在的李华眼里,她自己的温饱尚且不能保证,如何拿钱让他读书?读书要花费的银钱那真可以说是一笔巨款。   回到茅草屋,李云裳就让弟弟回去了,自己则开始炮制白芨,虽然说炮制得很粗糙,但也是环境限制所致。   将白芨炮制好摊开在烈日下暴晒,用灶屋里找到的碾体和杵将白芨碾成粉末,配五倍子末放在身上备用。   她配的这个东西能迅速止血,毕竟她要时常在外行走,保证不了自己的人生安全,谁能保证她不会受伤?有了这个,也许就能保下一命,等来大夫救她。   花了好几天的功夫炮制了一批白芨片,用布包好了放在篮子里,然后趁着天色早往县城里走去。   进了县城,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来到了一家药材铺门前。   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李云裳提着篮子进了药材铺。   甫一进门,就有个十来岁的少年走过来拦住李云裳,“干什么的?”   少年态度略有些傲慢,因为李云裳穿着粗布衣,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的饰品,手里还提着个不知装着什么的破篮子,心里就有些轻视。   他在药材铺跟着坐馆的大夫学了几年,怎么会看不出李云裳是来卖药材的?只不过是看李云裳面生,故意挑刺儿罢了。   李云裳也不是菜鸟,如何看不出这个看上去像药材铺学徒的少年是在故意为难她?她也没往心里去,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现在得罪他,到时候搅和了她卖药材的事,也是她吃亏。   “我是来卖药材的。”说着李云裳把包着白芨的布揭开给那学徒看。   少年凑近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冷笑,“你这姑娘倒是有趣,拿的什么树根炮制的渣滓跑来我们仁和堂当药材卖,你看我像傻子吗?拿这些东西糊弄你小爷?拿着这些树根渣滓,快滚快滚!”   李云裳皱起眉,“你不认识就叫你们仁和堂坐馆的大夫过来认一认,这是白芨,你在这药材铺学了几年了,难道常见的药材都不认识吗?” 正文 第6章 “我在这儿做了几年的学徒,常见的药材还要你一个外行人来指点?我怕你是想钱想疯了吧?带着你这些垃圾快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就叫人来轰了!”  见学徒被她激怒,李云裳也很生气。   这学徒自己不认识白芨便也罢了,偏还要信口污蔑她拿树根渣滓充当药材来骗取钱财。   险些气炸的李云裳正欲辩驳,忽然,从门外走进一个背着孩子的魁梧大汉,他疾步匆匆,进门就走到学徒跟前,扯着嗓子喊,“大夫呢?大夫在哪里?快叫大夫出来救人!”   李云裳就站在一旁,瞥见大汉背着的孩子,一身宝蓝色的锦衣沾满了血迹,左手臂的衣袖挽起至手肘位置,露出小臂上巴掌大的伤口,伤口血流不止,触目惊心。   照这个流血的速度,不出小半个时辰,这胖小子怕是就要失血过多而死。   再看那身材魁梧的大汉,身上的穿着虽然看着及不上那小公子的华贵,却也看得出那一身劲装造价不菲。   魁梧大汉身形高大壮硕,声如洪钟,瞪着眼睛看上去格外凶悍。   那学徒何曾见识过这样的人?当即就吓软了腿,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魁梧大汉心焦小少爷的伤情,见学徒支支吾吾的,更是焦急,将背上的小少爷轻轻放下,抽出腰间的佩刀横在学徒的脖子上,厉声喝问,“快把你们仁和堂的大夫叫出来!”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   李云裳没管这边的闹剧,看那锦衣小公子的脸色因为失血过多愈发苍白,脑海竟闪现李华瘦弱的背影,心下触动。   想到前日自己配置的止血药,便从身上掏出来一个布包,蹲在那华服小公子跟前,正欲将粉末倒在伤口上,那只手却缩了回去。   李云裳抬头对上小公子防备的眼神,不由放柔了声音,“别怕,这是止血的,撒上血立刻就能止住血,再耽搁你可就要没命了。”   小公子疑惑的看着李云裳,却还是没伸出手,李云裳却没管那么多,直接拉过小胖子的手,将药粉均匀的撒在伤口上。   小胖子本就年幼,再加上失血过多,哪里能抵抗得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云裳将黄白色的药粉撒在他的手臂上。   那边学徒正讨饶,忽然看见李云裳不知拿着什么往那小公子的伤口处撒,顿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那小公子一看就来历不凡,那姑娘怕是不要命了,竟然如此乱来。   魁梧大汉的注意力一直在学徒身上,见学徒露出这种惊恐的表情,转瞬就想起那个方向是他放下小公子的位置,顿时一惊,扭头就看见一个姑娘把不知名的粉末撒在小公子的手臂上。   “你干什么!!”魁梧大汉厉喝一声,怒急攻心往李云裳身上砍去,却避开了要害。   李云裳听到大汉的厉喝时便暗道不好,下意识的往一旁滚了一圈,正好躲过了魁梧大汉砍来的那一刀,惊出一身冷汗。   大汉却顾不上喝骂李云裳,忙跑到小公子跟前去擦掉那些黄白色的粉末。   擦了两下却发现不对劲,惊愕的看着刚才还流血不止的伤口竟然减缓了流血的速度,顿时他就明白刚才那姑娘不是要害他家小公子,是要救人。   魁梧大汉忙看向一旁狼狈起身的李云裳,脸上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姑娘,刚才多有得罪,我还以为你要对我家小公子不利,所以……还请姑娘原谅我一时莽撞,险些伤到姑娘。”   李云裳本是要动怒的,毕竟她好心好意救人,却险些挨了一刀。   虽说那一刀避开了她要害,可若是止血不及,也是要命的。   “算了,你也是关心则乱,我既然没事,就不跟你计较了。”说完,李云裳提起篮子准备离开。   魁梧大汉忙拦住李云裳,“姑娘,等等!”   李云裳皱着眉,不悦的看向他,“你还想干什么?”   听出李云裳语气里的不善,魁梧大汉尴尬的抓了抓头,“姑娘刚才撒在我家小公子手臂上的药粉都被我给擦掉了大半,不知姑娘能否……”说着说着,魁梧大汉羞愧的有些说不下去。   这位姑娘好心救人的时候他拿刀砍人,完了还擦掉了人家撒的药粉,这会儿却还想要人家姑娘将这么宝贵的药粉给他家小公子用,他实在觉得太厚颜无耻了些。   李云裳看到那胖小子的伤口又开始裂开冒血,脸色更加苍白,心里顿时于心不忍,也就没有管刚才大汉对自己的无礼行为,而是放下芥蒂重新拿出那些白色粉末洒在了胖小子的胳膊上,等血完全止住了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正在此时,从后堂走出个老者,看见乱糟糟的正堂,看向那学徒,“阿远,这是怎么回事?”   “师傅,”阿远见了李云裳那药粉的效果,就有些心虚,被师傅问起,更是目光闪烁,“那姑娘是来卖药材的,那位受伤的小公子是那位大爷带来的,想求师傅救治,只不过那卖药的姑娘不知道拿了什么药粉,往那位小公子手臂上一撒,很快就开始止血了。”   老者正是仁和堂的坐馆大夫,姓何,在县城里也是极有名望的,一听便抓到了重点,走到哪锦衣小公子身边看了看还撒着药粉的伤口,顿时神情微变,见李云裳要走,忙走过去,“这位姑娘可是来卖药材的。”   李云裳疑惑的看着何大夫,“不知您是……”   “我是这仁和堂的大夫,免贵姓何,姑娘称我一声何大夫便是,不知姑娘手里的止血药粉是用何药材制成?”他行医数十年,还从未见过止血如此迅速的药粉,自然想知道是用何药材制成。   李云裳却是疑惑非常,这位何大夫看小胖子伤口的时候,她也看见了,她还以为何大夫是看出她用的什么止血,却没想到会叫住她问。   再联想到之前学徒将白芨当成树根渣滓嘲笑她想钱想疯了的事,李云裳心中升起一个惊人猜测。   ——白芨的药用效果在这个时代还未被发现。   正这么想着,却听到何大夫说,“姑娘既然是来卖药材的,这些药材我就都收购了,如果还有的话,欢迎姑娘下次再拿来仁和堂卖,我仁和堂全收了。”   魁梧大汉也不蠢,看了看李云裳篮子里的药材,顿时想到什么,忙对李云裳道,“姑娘,你篮子里的药材可是你刚才用的?”   李云裳深深看了眼魁梧大汉,点点头,“我刚才给那位小公子止血的药粉里,有一味药就是我篮子里的这种中药。”   一味?   魁梧大汉眉头微蹙,“姑娘,这止血药对我很重要,姑娘能否将这些药材都卖给我?”   “军中的止血药难道也比不上我手里的止血药粉吗?”李云裳只是好奇,忍不住将心里的疑问问出口,却没想到她这句话让大汉大惊失色。   魁梧大汉惊愕的看着李云裳,“姑娘怎么知道我是……”   李云裳笑了笑:“猜的。”   其实她是从魁梧大汉的气质,和他手里的佩刀猜出来的。   魁梧大汉是真的杀过人,砍向她的那一刀没有半点犹豫,没有杀过人的人是不可能毫无负担的拿刀砍人。   而且,这个时代,兵器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身携带的。   李云裳的解释魁梧大汉并不相信,但他也没有逼问,慎重的道,“姑娘,这个止血药真的对我十分重要,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这个止血药的配方请务必卖给我。”   一旁的何大夫听到魁梧大汉是军中的人,便不再打药方的主意,他只是个小县城的医馆大夫,可不敢跟军官作对。   “一百两,你要的配方和药材我都告诉你。”   李云裳很清楚这个药方一百两是贱卖了,从魁梧大汉的神情来看,她手里的止血药只怕是现在最好的止血药,这个药方卖一万两都不算贵,但她知道有些人她得罪不起。   魁梧大汉一愣,也是没想到李云裳竟然只要一百两就肯把药方卖给他。   深深看了眼李云裳,魁梧大汉大笑两声,“在下周广,多谢姑娘。”   “我们还是另外找个地方交易吧。”李云裳看了眼仁和堂,对周广道。   周广点头,走向小公子,将他背起来往外走去,“请姑娘随我来。”   李云裳提着篮子跟着周广,走了两条街,在挂着【悦来客栈】牌子的客栈门前停下,“请姑娘随我上三楼。”   打量了这家客栈一眼,李云裳暗叹,这悦来客栈是县城里最大的客栈,原主的记忆里也有这家客栈的印象,虽然没住过,但也知道要价不菲。   ——果然有钱。   “嗯。”李云裳应下,周广才背着那位小公子上三楼,李云裳则跟在他身后。   到了三楼,周广直接往天字号厢房那边走去,有一间厢房门口守着两名带刀的护卫,李云裳下意识的看向周广。   只见周广直接走向那两名护卫,然后将背上的孩子交给他们,转过身看着李云裳,“姑娘,请往这边来。”说着走向那有护卫守着的厢房旁边那间厢房。   李云裳眉头一挑,意识到什么,看了那有护卫守着的厢房一眼,立刻又收回目光,跟着周广进了另一间厢房。   厢房里布局很简单,周广取来笔墨纸砚,坐在木墩上,做出要写字的姿势,然后看向李云裳。   “姑娘你说,我写。”   李云裳朝着他伸出手,“还是我自己来写吧,能快些。”   周广惊讶的看着李云裳,似乎没想到李云裳居然会写字,不过愣了一下还是将手里的笔递给了李云裳。 正文 第7章 李云裳将有关白芨的所有信息,包括白芨的培植技术,生产环境,生产周期,药性,配药的禁忌等等写下来,将宣纸上的墨迹吹干,叠在一起递给一旁等着的周广。  “我知道的都写在里面了。”   周广接过细细看了一遍,不由看了李云裳一眼。   他以为李云裳顶多将白芨的药性和培植方法写下来,没想到连生产地和止血药的配方都给写了出来,这人情可欠大了。   李云裳浑不在意周广诧异的目光,更不担心周广拿了配方资料不给钱,她相信自己的眼光。   周广不是那言而无信之辈。   “多谢姑娘。”周广将写着白芨信息的宣纸小心的叠好放在怀里,才慎重的向李云裳道谢,然后取出一百两银票递给李云裳,“这是事先说好的一百两银票,姑娘拿好。我还有要事在身,不方便送姑娘,姑娘可自行离开。”   李云裳巴不得如此,笑着告辞,然后将银票揣怀里,转身下楼。   走出客栈后,李云裳在街上拦了个人问到钱庄的位置,便直接往钱庄的方向去了。   而周广等李云裳下楼后,便出门忘有护卫守着的厢房走去。   在门口敲了敲,“将军,属下有要事求见。”   门内响起男自己清朗的声音,“进来。”   得到允许,周广推门而入。   屋内有两个人,一站一坐,坐着的身着月白色华服,手里拿着折扇轻摇,翘着二郎腿,一副悠闲的姿态。站着的身着相反的玄色锦袍,身姿挺拔如松,背着手在窗边站着。   周广直接走到玄色锦袍男子身后拱手弯腰,“将军。”   “何事?”   周广从怀里掏出叠好的宣纸递出去,“将军一看便知。”   玄袍男子转过身,疑惑的看了眼周广,接过宣纸大开一看,过了一会儿神情凝重的看着周广。   “你从何处得来?”   周广清楚男子的表情为何如此凝重,便将遇到李云裳的事情始末尽数道出,不敢有丝毫隐瞒。   待得周广将止血药配方的事情解释清楚,男子眉头却皱的更紧。   “你说那姑娘穿着打扮都很平常?”若真是如此,一个普通百姓从何得到这止血药配方?   而且……   男子看着手里的宣纸,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普通女子会写的这一手好字?普通老百姓即便是男丁都读不起书,更不必提女子。   周广正欲回答,却听男子再次开口。   “去查查她的来历。”   周广一愣,回过神拱手应是。   待得周广出去,白衣男子收起扇子,敲击掌心,沉吟道,“你怀疑那女子来历?”   “你看看。”玄袍男子将手里的宣纸递给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接过一看,顿时面露惊容,“这……”   “不提这上面的内容,便说那娟秀的字迹,就绝非普通百姓家的女子能写出来的。”玄袍男子如画的眉眼满是凝重,“不论如何,还是调查清楚更妥当。”   白衣男子额首,“确实,还是查清楚更放心。”   且不提这边已经有人对李云裳的身份产生了怀疑,这边李云裳已经拿着周广给的银票去钱庄兑换了五十两的银票和五十两的碎银子,然后拿着碎银子去了集市上卖了屋里缺少的锅碗瓢盆,又去酒楼买了饭菜,才租了牛车将东西都运去云雾村外的茅草屋。   从牛车上下来,还没把买的东西都搬下来,就见茅草屋门口一个小身影跑过来。   “姐姐。”   李云裳这才看清是李华,“小弟?你怎么在这里?”   李华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娘让我带了点东西给姐姐。”   因为有牛车和赶车的陌生人在,李华没把话说的太透。   李云裳却立刻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这几天她一直在炮制白芨,当然没有食物,都是李华偷偷跑过来送吃的给她,说是娘偷偷留下来给她的。   眼眶微微发热,李云裳招呼李华帮她把牛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等牛车走了,李云裳拉着李华把东西都搬回屋里。   “姐姐,这些都是你买的吗?”   李云裳还没回话,李华就忽然想起什么似得,从怀里掏出一个馍馍和鸡蛋,“姐,这都是娘留给你的,快吃吧。”   看着李华蜡黄的脸色,李云裳心里酸涩不已。   自己都吃不饱,还念着她没吃。   李云裳把李华捧着馍馍和鸡蛋的手推回去,在李华疑惑不解的目光下笑起来,“姐姐今天去县里卖药材挣了钱,买了吃的。”说着,把打包回来的饭菜给李华看。   李华看着李云裳打包回来的大鱼大肉,惊讶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姐,这些都是你买的?花了不少钱吧?”   李云裳本想把自己挣到的钱都给李华看,让李华放心回去告诉娘,转而想起一百两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一笔巨款,她倒是不怕解释这些钱的来历,又不是见不得人,但她却怕吓到李华。   心思一转,便笑着道,“姐卖的药材刚好帮到了一位贵人,所以打赏了姐三两银子,这些饭菜没花多少钱,姐只花了卖药材的钱,你看。”   李云裳说着从怀里掏出三块碎银子给李华看。   “哇,姐姐你好厉害。”他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多钱。   ——咔嚓。   忽然,李云裳听到微弱的声音,好像是有人裁断了树枝的声音。   李云裳好似什么都听不到,好似无意般看了窗外一眼,立刻收回目光。   饶是如此,她还是看见了一抹青色的衣角。   ——那衣服她看李龙穿过。   李云裳并没有嚷出来,笑着催促李华快吃她打包回来的饭菜。   至于李龙。   大概是看见李华出来,跟着过来的。   李云裳对李龙的印象很差,因为李龙仗着李岩在李家作威作福,尤其还诬陷过李华,害的李华被王氏打得半个月不能下床。   李龙看见她拿出来的银子和买回来的东西,肯定会回去告诉张氏,到时候又要闹出事儿来。   但是李云裳已经不想再跟李家纠缠不清。   她现在虽然被王氏赶出家门,却没有断绝关系,若是王氏知道她挣了钱,找她来要,她是没理由留下来的,因为李家还没有分家,家里所有人挣的钱都要上交给二老。   可她赚的钱凭什么给王氏?   心里揣着事儿,李云裳这顿饭吃得也不是滋味儿。   见李华要回去,李云裳拉住李华,“小弟,陪我去一趟村东的杂货铺。”   “去杂货铺干什么?”李华看了眼李云裳买回来的东西,表情疑惑,“姐姐买了这么多东西,还要买?我觉得,姐姐这些钱还是留着,免得到时候需要的时候,又没有了。”   听出李华话语里的关怀,李云裳眼底涌现出暖意,揉了揉李华的头,笑骂道,“这些事儿姐姐还需要你来教?”   闻言,李华赧赧的捂着额头,略有些脸红。   “姐姐有事要拜访村长,当然要准备些礼品,光着手脚进去太失礼了。”   李华恍然,看李云裳说完就往外走,忙跟上去。   跟在李云裳后面往村子里走的李华却没注意,李云裳在吃饭之前,将她说的那三两打赏的银子藏在了床头。   李云裳跟李华的身影渐行渐远,李龙从屋子一旁角落里出来,看着那一堆的东西,很是眼热。   东西太多,他自己肯定是拿不回去,想了想,李龙调头往村子里跑去。   跑回了李家,迎面撞上了扫院子的黄雁,将黄雁撞了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上。   李龙却是皱着眉呵斥,“二婶,你扫院子站远些行不行?我差点就跌倒了!”说完,不等黄雁反驳嘴里咧咧的就往大房那边跑去。   黄雁欲言又止,见李龙已经跑远了,就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娘,娘!”李龙跑进房间,抓着张氏就压低了声音喊,“银子,好多银子!”   张氏本想呵斥李龙,听到李龙说银子,眼睛就直了,扭头看着李龙,“什么银子?”   “就是李云裳啊,她不知道从哪儿弄了这个数,”李龙在张氏面前比了个三的数字,“还从县里买回来好些东西。”   “李云裳那死丫头?”张氏皱着眉,不大信,“不可能吧,她被你奶赶出去,自己都养不活,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银子?”   “我亲眼看见的!”见娘不信,李龙有些恼了,满脸的不高兴。   见李龙不高兴,张氏忙笑着安抚,“好,好,娘信你,你把事情仔细跟我说一遍。”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   李龙翻了个白眼,却因为眼热那些东西,还是耐着性子把事情的原始道来。   “今天我见李华偷偷的从家里跑出去,偷偷摸摸的,就跟了过去,没想到他是去李云裳住的那茅草屋去了,等了半天,李云裳坐着牛车回来,一车子的东西,全是李云裳从县里买回来的,还从县里买回来酒菜,拉着李华大吃了一顿,”说着说着李龙就有些不甘心,那些饭菜他都没吃过,没想到李华竟先吃到了,忽然,李龙想起他看见的那一幕,将声音压得更低,“娘,我看见李云裳那死丫头把银子藏在床头了,她这会儿已经带着李华出去了,我们现在去,还能把东西都搬回来,再晚等李云裳回来就搬不了了。” 正文 第8章 李龙说的话条理清晰,由不得张氏不信。  虽然不清楚李龙口里的银子是李云裳从哪里得来的,但是现在家里正苦恼怎么挣李岩去赶考的银子,因为李云裳悔婚,不肯嫁给赵瘸子,赵瘸子给李家的五两聘礼自然是被要了回去,家里虽然有结余的银钱,可家里吃吃喝喝不用钱吗?   五两银子家里自然拿得出,但是拿出来给李岩去赶考,家里的嚼用如何解决?   就连一向疼李岩的王氏,也没敢说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出来给李岩去赶考。   “等娘先问问你爹再说。”安抚了儿子,张氏就去了里屋。   李岩正看着书,听到开门的声音,不耐烦的道,“不是说了没事不要来烦我?”   虽然清楚自己没有读书的天赋,但是李岩想要维持在家里的地位,就要保证他读书人的身份,否则他也不确定他那个刻薄的娘会不会像对待二弟一样对待他。   而且,为了读书,他根本没学什么维持生计的手艺,如果李家没有二弟三弟做活,李家这一大家子早就饿死了。   “他爹,龙儿刚回来说看见李云裳买回来不少东西,听说还有贵人打赏了她三两银子……”   话未说完,李岩将手里的书方向,疑惑的看着张氏,“贵人?”   “说是李云裳那死丫头去县里卖什么东西,帮了一位贵人,那贵人就赏了她三两银子。”对自家丈夫,张氏倒没随意编排什么,反正她心里清楚,丈夫也不稀罕那个李云裳。   李岩还以为李云裳做了什么有伤风化的事,听张氏解释完,便压下了心头的担心,他倒不是担心李云裳作践自己,而是担心李云裳作践自己还连累他。   明白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李岩就神情淡淡的看着张氏,“你想说什么?”   他就不信张氏进屋里来就是为了告诉他李云裳得了贵人打赏这件事情。   张氏有些讪讪,分不清李岩的心思,不由压低了声音,“龙儿说李云裳那丫头出去了,屋里现在没人……”   言下之意已经很分明。   李岩沉默了一会儿,咳了一声,“这些小事就不要拿来跟我说了,我还要读书呢,出去。”   闻言,张氏眼睛一亮,忙笑着告饶,“看我,竟扰了当家的看书,我这就出去,你继续看书。”   张氏面上犹带几分兴奋,出了屋,就对李龙使了个眼色,两人出了李家直奔村外走去。   云雾村东头的杂货铺,这家杂货铺是村子里一户姓吴的人家开的。   云雾村距离县城虽说不远,但一来一回也要两三个时辰,村子里的壮丁都要干农活,要买点东西就要跑去县城,耗费两三个时辰太不划算,吴家老大家里有些闲钱,就从县城里购置了日常需要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放在家里卖,省了村里人不少时间,就是卖的比县里稍微贵一些。   李云裳带着李华出现在杂货铺,顿时就引来杂货铺老吴的妻子,陈氏的注意。   “云裳?你咋来了?”   陈氏是云雾村出了名的心善,李云裳被赶出李家的事她早有耳闻,只可惜这属于李家的家事,纵使她心善,也管不着人家的家事。   李云裳也知道陈氏是个善心人,冲陈氏微微一笑,“婶子,我要去一趟村长家,空着手不方便来婶子这里买些礼物,婶子给我推荐一下。”   闻言,陈氏惊讶的看了眼李云裳,倒也没问李云裳哪儿来的钱,只温和的笑着给李云裳推荐。   “村长的长孙在读书,你可以买些笔墨纸砚送去,”说着,陈氏想到李云裳被赶出李家,身上可能没有多少钱,忙补救道,“不过就是比较贵,村长的小孙子爱吃糕点,我这里有卖,不如你买些糕点送去?”   李云裳感受到陈氏的善意,笑着道,“婶子不用这样,我今天去县里帮了个贵人,贵人打赏了我三两银子,买些礼物还是够的。”   好些的笔墨纸砚她是买不起,但是买些宣纸她的钱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氏惊讶李云裳的运气,也没多问,就拿了一叠宣纸包好,正待给李云裳,又听她说,“再给我拿些糕点吧。”   看了李云裳一眼,陈氏又包了几块糕点,笑着说,“看来云裳是有事求村长。”   李云裳笑了笑没说什么,问了价格,把钱给了陈氏,提着两个礼包往村长家走去。   看着李云裳带着李华走远,陈氏眉头微微一皱,不知在想什么。   忽听耳边传来自家男人的声音,“你在看啥?”   “当家的,你回来了?”陈氏回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刚云裳来我这儿买东西,可花了不少钱,说是贵人打赏的,我就担心那丫头会不会一时相岔了,走了歪路。”   老吴是个精明人,听了陈氏的话,只虚点了她两下,笑话她,“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东西?那丫头能为了不嫁给赵瘸子,宁愿被赶出李家,就可以看出她不想糟蹋自己,主意正的很,怕是李家老二两口子,都没她有主意呢。这丫头聪明,你也别把人家好好儿的姑娘想得太龌蹉了。”   陈氏嗔怒的打了老吴一下,没好气的道,“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就是担心那丫头一时想不开,要是你说的这样就好了,那丫头离开了李家,日子倒能过得更好。”   老吴由着陈氏打了一下,笑着说,“行了行了,自家都操不完的心,你还想着那丫头呢,”说着又叹了口气,看向李云裳离开的方向,“不过,依我看,李家那丫头想过好日子,只怕还早得很。”   “这话怎么说?她都被赶出李家了,王氏还想怎么着?”陈氏皱着眉,想到王氏就忍不住气恼。   都是自家血脉,嫡亲的孙女,怎么就能那么狠心把人往火坑里推?   李云裳那样齐整的相貌,放在县里那都是数一数二的,王氏竟舍得五两银子就卖给邻村那瘸腿的赵屠夫,当真刻毒。   “王氏什么性儿,你嫁来咱们家十几年还看不出来?李家丫头虽然被赶出来,但到底还没跟李家断绝关系,王氏想要拿捏她,只要拿孝道说事,云裳那丫头就翻不了身,除非她能狠下心跟李家断绝关系,可李家老二两口子是个什么性子,你也看在眼里,李云裳如果弃父母不顾,要跟李家断绝关系的话,她的名声在这十里八村,也得毁个干干净净。”   听了当家的一通分析,陈氏不由为李云裳捏起一把冷汗。   “哎,苦命的丫头。”   陈氏也只能这么感慨一句,她虽然同情李云裳,却不能管李家的事。   老吴两口子的谈话李云裳不清楚,但老吴的话几乎将她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会儿李云裳已经带着李华来到了村长家门口。   村长家是云雾村最好的,一水的的青砖瓦房,还有个青砖砌的围墙,将屋子给围起来。   李云裳敲了敲门,没多久就有脚步声传来,门从里面被大开,开门的是个长相清秀的妇人。   开门的妇人李云裳认识,是村子长子的媳妇,姓胡。   “云裳?”胡氏显然也认出了敲门的李云裳,不过她面上的表情带着疑惑。   李云裳对胡氏微笑,将手里提的东西递给胡氏,“林大婶,我来拜访村长。”   胡氏恍然,接过李云裳递过来的礼物,打开门让李云裳进来,嘴上却谦虚着,“来就来,还买什么礼物,真是破费了。”   李云裳却没当真,胡氏只是客气客气罢了,她上门如果真的不带礼物,她要求村长的事情,也就不好开口。   进了堂屋,胡氏让李云裳先坐,“你坐会儿,我去请咱爹。”   李云裳点点头,拉着李华坐下。   没过一会儿,林老爷子出来了,见到林老爷子,李云裳立刻起身,连带李华也跟着飞快起身。   林老爷子看着李云裳和李华,和蔼的笑着,“坐,坐,云裳丫头怎么买这么贵重的礼物,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还是把礼物都拿回去,太贵重了。”   李云裳摇摇头,开门见山,“村长爷爷,您应该也听说我被奶赶出家门的事儿了。”   李云裳的话只起了个头,林老爷子就大概猜到了李云裳的来意。   所谓人老成精,人生阅历自然不是小辈可比的。   “云裳啊,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虽然李云裳精心准备了礼物是有所求,但李云裳被赶出家门的因由也确实令人感叹一句可怜,林老爷子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李云裳没想过自己的心思能瞒住老村长,直言道,“村长爷爷也晓得云裳为何被赶出家门,当着村长爷爷的面儿,云裳也不玩那些心眼儿,云裳不求其他,只求这一生能过得安稳,没有旁人来扰乱自己的生活,奶和大伯对我绝情,云裳也当没这些亲人”   此言一出,林老爷子惊讶不已,“你这是要跟李家断绝关系?”   李云裳晓得旧时家族观念很强,跟亲人断绝关系,视同忤逆。   “父母弟妹我都会管,但是奶和大伯一家,跟我无关。” 正文 第9章 李云裳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林老爷子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这丫头也着实可怜,这样吧,礼物爷爷就收下了,不过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儿,爷爷卖个老,给你个建议,村子西边儿有一片荒地,你过去开荒,县里头有政令,百姓开垦的荒地都归他们自己,你开垦了荒地,爷爷给你办田契,这样你自己也有地,租出去也能收个租金过活。”  听了林老爷子的建议,李云裳心中微暖,对林老爷子感激的鞠了一礼,“多谢村长爷爷。”   她是没打算自己开垦荒地的,倒不是没把林老爷子的建议当回事,而是她自己弱不禁风,又没有力气,开垦荒地这样的力气活儿,她怎么干的了?   她也就能干一些脑力活儿。   虽说她有银钱,但她也没打算花钱雇人开荒地,这并不划算,她倒不如拿钱去做买卖,这样挣钱容易也好过去地里晒太阳干农活。   再三向村长告辞,李云裳才带着李华从村长家离开。   从头听到尾的李华沉默不语的跟在李云裳身后。   这些天他一直有来看姐姐,但却从来不知道,姐姐竟有跟大伯一家断绝关系的心思。   这在李华看来,实在胆大包天。   即便李华不读书,也知道断绝关系这种事干了会被人戳脊梁骨。   姐姐一介弱女子,竟被逼的宁愿被人戳脊梁骨,也要跟大伯一家断绝关系。   紧紧的攥着拳头,李华愈发想要读书,他想要成为姐姐的依靠。   两人回到茅草屋,推开门,就看见一片狼藉,屋子里堆放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东西呢?”李华瞪大了眼睛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姐姐买回来的粮食等物全都没有了。   李云裳没有半点惊讶,以李龙那偷鸡摸狗的性情,看见她买的这些东西,和藏起来的银子,又怎么会不动心?   她走到里屋,翻开床头,果见藏在这里的三两银子也消失不见。   跟着进来的李华见到翻开的床头,也想到姐姐藏在床头的银子,仔细一看,床头什么都没有,银子也都不见了。   “姐姐,东西都被人偷走了!”想到这些都是姐姐赖以生存的东西,李华急的眼睛都红了,咬了咬牙就要冲出门,“我去找!”   李云裳忙拉住李华,喝道,“你都不知道谁拿了,去哪儿找?”   “茅草屋就挨着云雾村,一定是村子里的人偷了。”李华嚷道。   李云裳反问,“然后呢?”   李华呆住,李云裳见状,又道,“你要跑去村子里一家一家的搜吗?这些东西谁家没有?翻出来谁又会承认是我们的?”   闻言,李华哑口无言,“可是,可是这些都是姐姐辛苦挣来的,都没有了,姐姐你怎么过活?”   “东西丢了,自然要上报官府,”李云裳可没打算让偷了东西的人好过,她放在家里的东西和银子虽然都是零头,但被李家那些人拿去,她就是不痛快。   想到她之前看见的李龙的衣角,她十分确定偷走东西的人就是李龙。   听到姐姐说要报官,李华倒是十分赞同,但是却又觉得心里有些慌乱。   “不过报官之前,我们先去村长家。”   报官事小,重要的是村子里有人偷东西的事情宣扬了出去,第一个丢的就是村长的脸,第二就是丢整个云雾村的脸,以后云雾村的人要嫁娶,外村的人都会拿异样的眼光打量云雾村的人。为了抓到李龙得罪村长,可不明智。   何况,她才买了贵重的礼物去拜访村长,为的就是找个给自己撑腰的人。   转头出了这事,她就报官打村长的脸,到时候村长即便再可怜她的遭遇,也不一定会帮她。   老话不是说,县官不如现管吗?   李华年纪尚小,聪明归聪明,却还不通这些人情世故,只不过有一点很好,他不懂的会听姐姐的安排,因此李云裳说去村长家,他二话不说就跟在姐姐身后往村长家赶去。   李云裳去而复返,让林老爷子很惊讶。   “云裳怎么又来了,是有什么事儿忘了说?”林老爷子对李云裳的态度倒是很宽和,没有因为李云裳去而复返感到不耐烦。   李云裳还没讲事情说出来,李华就按捺不住嚷起来,“村长爷爷,有人把我姐姐买回来的粮食等东西都偷走了,还有贵人打赏的那三两银子,也被偷走了。那都是我姐姐过冬的钱,没了这些东西我姐姐以后怎么生活?村长爷爷,你一定要为我姐姐做主啊!”   李华说出来的话让林老爷子大吃一惊。   村子里出了偷儿,这可是他这个村长的责任。   “你放心,爷爷一定帮你们把东西找回来。”竟然敢在村子里偷东西,坏村子的声誉,这个人不抓出来,他以后的日子也别想过了。   想想村子里有个偷儿,谁能过得好日子?   李云裳淡淡一笑,不卑不亢的说道,“村长爷爷,没关系,如果实在找不出来,为了找回这些失窃的东西和银子,我也只能去县里报官了。”   闻言,林老爷子一凛,忙安抚李云裳,“云裳,别激动,爷爷一定帮你把东西找回来,千万不能去报官啊,你要是去报官,云雾村的声誉都要毁了。”   林老爷子倒是没有恼怒李云裳要报官的心思,他很清楚李云裳现在无依无靠,那些东西和三两银子就是李云裳所有的家底,没了这些,李云裳能不能活到过年都是问题。   人为了自己活命,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何况李云裳只是想讨回她自己的东西,这更谈不上什么罪过了。   只不过,林老爷子心里十分痛恨那个偷儿。   就因为那小偷将李云裳的东西都偷走了,一点儿不剩,李云裳才会为了生存想要报官。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老爷子若还瞧不出李云裳先来找他而不是先去报官,是为了他的颜面,这把年纪就活到狗身上去了。   李云裳点头,“我也是相信村长爷爷会替云裳主持公道,才会来找村长爷爷,否则的话,云裳何不直接去报官呢?”   李云裳将话挑明了说出来,与林老爷子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林老爷子是铁了心一定要把这个偷儿给找出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李云裳。   “好,好,我们这就去搜,一定要把偷儿给找出来。”林老爷子心里憋着火,要是抓到了那个偷儿,林老爷子指不定会不会让村民将他给打死。   李云裳见林老爷子就要出去,忙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说起来,村长爷爷,我好像在跟小弟吃饭的时候,在屋外看见一个人,不过我只看见了衣角。”   “当真?”林老爷子忙停住脚步,扭头焦急的看着李云裳,“你可知道那衣服是谁穿的?”   都是一个村子的,眼熟的话没准能认出来。   李云裳故作犹疑,林老爷子就催促起来,“云裳,村里出了偷儿可不是小事,这是关系到整个村子声誉的大事儿,你就别犹豫了,想到什么就说出来,爷爷不怪你。”   “我记得那衣服大堂哥李龙穿过,大堂哥是大伯的儿子,是李家的长孙,衣料都是上好的,那衣角就是李龙身上的,整个村子就只有他穿这个颜色的衣裳,我绝对不会认错。”   一听李云裳指认李龙,林老爷子面上的焦急就凝固了一瞬间,然后深深看了李云裳一眼。   李云裳觉得自己被林老爷子这一眼给看穿了,就在她有些慌起来的时候,林老爷子忽然冲着门外扬声喊道,“老大,老大家的,云裳买回来的东西和银子都丢了,召集村子里的人跟我走,我们把偷儿抓出来,村子里绝对不能对偷儿姑息养奸。”   听到林老爷子的吩咐,李云裳舒出一口气,忙跟着林老爷子出了门。   作为村子的长子,林家老大的号召力是很强的,很快就将村里的人都召集起来。   待得听林老爷子将事情的始末道出,一个个都是义愤填膺。   没有人会喜欢小偷儿,今天小偷偷了别人家,哪知道明天会不会轮到你?   尤其村子里大多都是不富裕的人家,对小偷就更是厌恶了。   林老爷子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往李家走去,当然也有不少人心里想是李云裳故意报复李家,因为王氏和李岩两口子曾经想把她推进火坑。   当然有这样想法的只是少数,因为李云裳的东西是真的丢了。   李云裳带着人正往李家浩浩荡荡的来,这边刚将东西搬回来的张氏和李龙翻看着李云裳买回来的锦缎粮食等物,笑的牙不见眼。   “那死丫头片子没想到还有这份本事,出去几天就能置办这么多好东西,你看看这锦缎,娘可是在县城里看见过,卖得可贵了,那丫头肯定得了不止三两银子的打赏,不过这些买回来的东西加上那三两银子,顶天了也就五两银子,”张氏盘算着,看着李龙道,“也不知道那死丫头遇上了什么样的贵人,五两银子说赏就赏了,你说你爹咋就没有这样的好运道?若是你爹遇到个贵人帮一把,考个秀才还不简单?” 正文 第10章 李龙在一旁撇嘴,他爹考了三十年都只是个童生,谁知道后半辈子考不考得上?他跟着他爹去县城里参加过几次文会,他爹连最外围的圈子都混不进去,只能跟一些同是童生的书生一起说酸话,甚至他还看见好几个五六十岁的童生,头发都白了大半,依旧还在科举的路上蹉跎。  自那以后,他对他爹考秀才这事儿,就不再报什么期待,也深刻的认识到,秀才功名没娘和奶想象的那么容易考。   每次赶考都要给爹预备赶考的银钱,光是这一笔花销,就占了家里的大半,日常的嚼用,花销就只能节省再节省。   因为李云裳悔婚,家里只能退回了赵屠夫给的五两银子,家里的日子因为给爹预备赶考的银子自然也紧张起来,他都好些日子没尝过荤腥了。   他在家里虽说备受王氏宠爱,甚至连小姑都不及他,但若跟他爹比起来,他也只能靠边儿站。   他爹要去赶考,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他想在家里拿到一分钱,自然是做梦。   否则的话,李龙也不会看见李云裳那三两藏起来的银子,就打起了主意。   “娘,银子呢?快,给我一些,我有用呢。”   张氏一巴掌打掉李龙伸过来的手,没好气的道,“想都别想,又想买那些花哨的玩意儿去哄姑娘家是不是?我可告诉你,这些银子都是给你爹赶考的盘缠,你可不许打主意。”说着见儿子脸色不大好看,心里一软,到底是亲儿子,柔和了声音宽慰道,“这些锦缎都是好东西,改明儿娘给你置办一身鲜亮的衣裳,穿出去也体面,穿得好比你买啥玩意儿都管用,这不比你买那些没用的玩意儿哄姑娘还强?”   李龙本心里有些不痛快,这些银子可以说都是因为他才能‘拿’回来,他娘这是要过河拆桥,但是听了她娘宽慰的话,他虽然心里还是不爽快,到底还是好受许多。   何况,他娘还真没说错,他要银子就是为了买些玩意儿哄吴家的姑娘。   吴家姑娘是杂货铺老吴的闺女儿,长相秀丽,老吴似乎很看重这个女儿,还买了书让吴家姑娘跟她兄长一起读书,气质远超村里头那些村姑,村里的半大小子没有不对她动心思的。   想到他接近吴家姑娘,吴家姑娘一直对他不理不睬,要是穿着这一身锦缎制的衣裳,她怎么也要高看他一眼吧?   村里可没几个人能穿的起锦缎。   “好吧。”银子既然已经拿不到了,拿到一件衣服也行,不然衣服肯定都被他娘拿去给他爹制成衣服穿了。   张氏欣慰的看着儿子,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冷,压低了声音警告,“只一点,今天的事儿你给娘烂在肚子里,当谁的面都不许提,更不许出去瞎说。”   李龙翻了个白眼,“娘,这还用你来提醒我?”   村长十分厌恶偷儿,他虽然说东西是拿回来的,都是自家的东西。但他很清楚,这些东西可以说都是从李云裳那屋里偷回来的,宣扬出去,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抹黑吗?他怎么可能蠢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嗯,你出去玩儿吧,娘还有事儿跟你爹和奶说。”   张氏把他支开想干啥他心知肚明,无非就是去找王氏把五两银子凑齐,然后给他爹罢了。   不甘心的看了眼被他娘攥在手里的银子,李龙扭头就往自己屋里去了,手里没闲钱,还不如待在屋里哪儿也不去呢。   张氏带着银子去上房,王氏跟李岩都在。   “东西都搬回来了?”这话是王氏问的。   张氏带着李龙去云雾村外的茅草屋之后,李岩立刻就来上房把事情告诉王氏了。   王氏恨李云裳恨的不行,张氏带着李龙去搬东西,她又哪里会指责?   “都搬回来了,都在我们那屋呢,”张氏对着王氏很是乖顺,说着把手里的银子递给王氏,“这就是我从那边拿回来的银子,娘,家里再凑一些,让当家的去赶考足够了。”   王氏接过张氏递过来的银子,满意的笑了笑,然后看了张氏一眼,“那些东西都是咱家今天买回来的,这些银子也都是往年咱家攒的,跟旁人一点干系都没有,老大家的,你明白?”   明白,怎么会不明白?   张氏对着王氏露出笑,连连点头,“还是娘疼我们当家的,娘对咱们两口子的好,咱都记着,以后当家的成了秀才,娘可就是生了秀才公的人了,连村长都不能给娘脸色看呢。”   这些话不过是阿谀奉承,考中了秀才是有一些特权,就算能惠及父母,也没这么大的脸面让村长都不敢给脸色看。   但王氏却听得很高兴,红光满面的从袖口里取出一早准备好的二两银子,连带着张氏刚才交出来的三两银子,一气儿交给了李岩。   “儿啊,你可要争气,娘跟你媳妇今后可就指着你过日子了。”   闻言,李岩笑着应诺,“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只说努力,却没说一定能考中。   王氏却没察觉出其中的弯弯绕绕,只当李岩很有自信,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成为秀才公娘亲的风光画面,于是她看李岩就越看越是顺眼。   “娘,我去读书了。”李岩被王氏期许的目光看得心虚,干巴巴的说出这句话,就在王氏点头之下匆匆离开了上房回屋去了。   张氏见当家的走了,也不想留在王氏跟前伺候,就笑着说,“当家的那里需要照料,我去看看他需不需要茶水,娘,这会儿日头正毒,您歇会儿正正好。”   对这个媳妇王氏还算满意,张氏的话让王氏觉得这媳妇很懂事,就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回到屋里,没看见李岩,却看见李龙从里屋出来。   “你刚见你爹去了?”张氏问。   李龙表情有些悻悻,点着头,“刚被爹训了一顿。”   她也就迟了李岩一步回屋而已,儿子到底干了啥被他爹训了?   心里这么想着,张氏就让李龙等会儿,她掀开帘子进屋,“当家的,你干啥训龙儿?”   要不是龙儿机灵,还拿不回来三两银子呢。   李岩的表情也不大好看,见张氏进来就问他,心里就有气,“这混小子竟然想让我去老吴家向吴家姑娘帮他提亲,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吴家姑娘是他配得起的?老吴让自家闺女跟儿子一起读书打的就是让自家闺女嫁入读书人家的主意,他要是自己肚子里有点儿墨水儿,我这个当爹的厚着脸皮也就去一趟,但你看看他的样子,整日里偷鸡摸狗,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还想让我去老吴家丢这个人?赶紧的叫那孽子滚远点,看着就来气。”   搞清楚了始末,张氏却不大舒服,嚷着道,“咱家龙儿怎么就配不起那丫头片子了?我早就想说了,一个姑娘家读什么书,一点活儿都不会干,娶回来有啥用?”   “蠢,愚蠢!你懂个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吴家姑娘不管人品怎么样,读书却是听说比她那哥哥还要强一分,要是个男孩儿,早就考中童生了,你还看不起她?你哪儿来的资格?败家的娘们儿,快些出去,别在这里扰我看书。”   “你——”张氏气恼的看着他,“没你说的那孽子,你赶考的钱还凑不齐呢,现在嫌弃儿子,之前你怎么不嫌弃?我告诉你,李……”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   张氏连忙收了声,生怕被人听见她跟李岩吵。   冲着李岩哼了一声,张氏扭头就出了门,一边往外走一边嚷,“谁啊!敲什么敲什么?”   张氏快步过去把门一打开,就感觉有人狠狠的推了自己一把。   她后了两步还是没稳住身子跌坐在地上,‘哎哟’了一声,张氏抬起头就喊起来,“谁啊,一点教养都没有,推什么推!”   抬起头的瞬间,看见乌泱泱一群人闯进来,领头的不是李云裳是谁?   “大伯娘,把你和李龙偷的东西都交出来。”李云裳一开口,就直接给张氏和李龙定了罪。   虽然她没在屋外看见张氏,但是那么多东西,李龙一个人肯定运不回来,他跑回来肯定就算通知了李岩夫妻和王氏,也只有他母亲张氏会跟他一起去偷东西,王氏一把年纪肯定不会跟着出来做这种没脸的事情,而李岩自诩读书人,偷东西这种事,他就更不会干了。   所以,一定是张氏和李龙。   李云裳的话一出口,就让跌坐在地上的张氏和刚跟出来的李龙心惊肉跳。   躲避着李云裳咄咄逼人的目光,张氏咬着牙道,“什么偷东西?你这死丫头片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是偷东西的人吗?”   “别狡辩了,我出门的时候看见了李龙,回去的时候我买回来的东西和三两银子都不见了,不是你和李龙,还能是谁?”李云裳冷哼一声,一看张氏闪躲的表情,就知道她心虚,她又怎么会相信张氏的矢口否认?   李龙想到偷东西的事情被扣在他的头上,会产生的后果,忙上前把他娘扶起来,瞪着李云裳恶狠狠的说道,“李云裳,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偷你东西了,难不成你出门的时候看见了我,东西就是我偷的?那若是今天路过你家门口的是别人,难道东西不见了,也是他们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