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清风徐来,你却不请自来 又是一个秋天,秋风瑟瑟,秋叶落了一地,脚踩在上面沙沙作响。  赫连奕秋时隔十年回到了洛云,他一个人走在洛云的街上,看着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改变。   那个胭脂摊已经不见,那个卖糖堆的老人也已经变成了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原来一切都变了,是啊,我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会没变呢?”   这时候刺耳的声音传来,是鞭炮声,奕秋不以为意,却被旁边两个路人的话所吸引。   “听说了吗?今天是靖荷郡主和寒云少爷结亲的日子”   不等那人回答,赫连奕秋便忽然激动起来:你说的靖荷郡主可是洛王家的大小姐靖荷碧宣?   那人不解的看着赫连说:“这位小哥,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在洛城谁不知道,靖荷家大小姐是不会嫁人的,我们说的当然是三小姐靖荷旋啊。”   赫连没说话转身离开,他默默的在心里想:是啊,我竟忘了,我走时莫寒云那小子才7岁多,丝丝要比他大11岁呢,又怎么会嫁给他。   可是自己刚才,怎么会那么冲动呢!   兜兜转转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洛王府,十年了这里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门口的两座石狮子还是被擦得十分亮堂,牌匾还是被挂的不偏不倚,就连今天门两边挂的喜布也正好是两边对称的。   门两边除了正在忙乱的伙计们,还有很多前来围观的平民们,因为大家听说洛王府大小姐靖荷碧宣回来了。   大家对这位大小姐议论纷纷,因为传闻她可是当今天下的第一美女呢,据说连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   云亭公主,都不如这位郡主好看。   可是奇怪的是,这位郡主都快30了还没有嫁出去,而且近几年也很少有人见过她,甚至坊间都有传闻说她得了怪病死了的。   这些人的话都飘到了赫连的耳朵里,他的脸色越发难看,却一言不发......   “新郎到,请新娘!”   层层人群外,传来莫家小斯的一声呼喊,人群自觉让出一条过道,莫寒云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英俊潇洒的小伙子了。   他一身喜服和胸前的红花,倒不显得突兀,让人看着极为顺眼。   一行人浩浩汤汤的进了洛府。   赫连转身想要离开却被一人拽住“怎么,刚回来就要走啊”   熟悉的声音让赫连心里一惊,回头便看到了那个空袖子知道是他,就开口说道“你怎么看见我的,这么多年没见居然还认得我。”   “其实我知道你会回来,因为坊间对她的传言,所以我猜你会回来看看,果不其然,让我猜中了吧!”   “好吧,不愧是当今天下第一才子莫微生啊”赫连无奈笑着说。   莫微生一脸坏笑:“我能猜到,不是因为我是第一才子,而是因为我对你的了解好吗?”   赫连不理他,莫微生接着说:“你也不想想,如果我都能猜到,难道她就猜不到吗?”   赫连知道他说的是谁,眼里的落寞一涌而上:“猜到又如何,猜不到又如何!我只是怀念这座城,回来看看而已马上就走了”   莫微生不以为然的说到:“是怀念这座城,还是怀念这座城里的人,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信,只要你自己信就行......”   “大少爷,大少爷”阿竹焦急的声音越来越近。   赫连扔下一句:别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   便潇洒的离开了。   阿竹跑近了,却大口喘着气说不出话来。   莫微生嘴里嘟囔着:“我不说就行啊,在她面前我演的了吗真是的。”   “大,大少爷你说什么?”   阿竹听见莫微生说话了,却没听清不解的问。   莫微生有点不耐烦:“说说说,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你那么着急找我,想说什么,寒云有事找我啊?”   阿竹一见莫微生马上就要生气,立马调低了声调说:“不是二少爷找您,是郡主,靖荷郡主找您。”   莫微生知道是谁找他,也知道是什么事,也知道自己避不过去。   其实自己也并不想避开,便对阿竹说到:“一会你跟着寒云和迎亲队一起回去吧,找机会跟寒云说,我有事大概会在午后回去,寒云还小,你跟着多打点打点。”   阿竹:“大少爷,你要去哪啊?老爷说,今天您必须全程跟着二少爷的。”   莫微生说到:“我最后再说一遍好吗?   我,现在要去找靖荷碧宣了,如果莫寒云有什么事,就让他自己处理。   如果莫左丘有什么事,就让他去找靖荷碧宣,好吗?”   阿竹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少爷是真的生气了,连老爷的名字都直呼了。   阿竹是个多会看眼色的人啊,接着就说:“好的,好的。少爷我知道了”   然后转身就跑。   莫微生整了整他的墨色长袍,也拽了拽那只空袖子,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不觉得那袖子看着扎眼了。   从洛王府侧门进去,直接就进了萱草堂,之前这里有一个很美好的名字,叫”靖荷奕秋”。   可是自那年,她就自己把那匾砸碎,又自己做了这个墨绿色的牌子,也亲手写上了,“萱草堂”三个字。   那人坐在桌前,看着一卷书简,她身着一身浅绿色长裙,腰间一条同色飘带,将她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一头青丝被随意挽起,却有一缕垂落在额间,一阵秋风吹动后,露出纯白的额头那么美丽。   但她的眉宇间却透露出一丝冷冽,让人不敢靠近。   “怎么,几年不见莫大少爷,竟然新添了偷窥的毛病吗?”   靖荷碧宣开口说到,就连她的声音,都是那么温柔,谁又能想象她还有那么狠的一面呢!   莫微生从来都是出了名的淡定自若,但是在她面前,总有丝丝紧张感。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是啊,靖荷郡主。您这好几年都不见人影,坊间都传说您不在人世了,我还在想,我看到的是人还是鬼呢!”   莫微生声音贱贱的说到。   靖荷头都不抬说到:“我死没死,你还不清楚啊,我这几年,总碰见你的人呢!”   莫微生没想过她会这么直白的说,难掩尴尬的说:“哈哈,这么巧啊,哈哈”   靖荷看不惯莫微生这做戏的模样便说:“你也真是的,你就直说呗,就说这些人,是你派来保护我的不就完了吗?   哎,你就是这个扭捏的性子害了你,你要是直接点当年......算了,不提当年的事了。”   莫微生一眼便看出了靖荷眼底的泪珠开口道:“当年,你也没比我直白到哪去好吗?你要是开口解释他会不听吗?你要是给他机会他会不解释吗?”   靖荷知道他是指谁,也不说话,就这样,他两静静的站了一会。   还是莫微生先开口:“大小姐,你也不请我坐是吗?就让我一直这么站着?”   靖荷懒得理他:“想坐就坐吧!”   莫微生没好气的看着她,悻悻的自己走过去坐着了。   这次是靖荷先开口的:“夏烟姐姐还好吗?好久没见她了。”   莫微生一点也不奇怪她会问到莫夏烟,便跟她说:“她挺好的,除了正在守寡以外。”   靖荷没有回头说到:“以前我很羡慕她的,直到,我也过上了那样的生活,才知道她有多坚强。   可是她也确实比我幸福吧,至少她爱的人也爱着她,而且他也在最好的年龄嫁给了他,虽然那么美好的爱情却没得善终。   那夏烟姐姐回来了吗?还是留在了枫城?”   莫微生略带难堪的说着:“都没有,她带着封安傲的骨灰,一个人在那幻影山里住着呢”   靖荷也并不惊讶:“其实有时候,挺羡慕夏烟姐姐的,因为我就不能为所欲为。”   莫微生看着她紧蹙着眉头,在想要不要告诉她,他回来了,却不想下一秒就听到她说:“你见过他了吧?”   莫微生先是一惊,但也马上就想明白了,洛王府掌管着洛城的一切,而她,又是洛王府的实权人,如果他回来了,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莫微生知道,现在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嗯,见到了在你们府外面,他没变。”   靖荷却说:“怎么可能没变,十年时间,怎么可能不变。”   莫微生看着她:“莫非,你也见过他了?”   靖荷不带任何语气的说:“进城时,我在城楼上。   短短几个字,莫微生却从中听到了好多情绪,因为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她在城楼上他又在城门口,她撕心裂肺的呐喊,他却绝情离去。   今日她再看到,他却只是看着,莫微生看着她的脸,变得铁青,变的没有血色,看到她指甲嵌到肉里,露出的血色,看到她用牙齿咬着嘴唇,看到这样的她,不免生出丝丝心疼。   莫微生什么都没说,起身就走了,只留下靖荷一个人,坐在原地。   一阵秋风徐徐吹来,靖荷站起身来,看着满院的萱草心想:   我种了满院的忘忧草,用尽十年时光都没能把你忘却,而此刻,你却伴着徐徐秋风又一次闯入我的生命,到底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回来......' 正文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两日后,也是一个好天气,秋风瑟瑟,吹在人身上痒痒的,并不刺骨。  莫寒云和靖荷旋今天回门,一大群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他们先是去祠堂祭祖,然后去正厅,拜过洛老王爷,最后就来别苑找靖荷,可她不在。   靖荷旋倒也不着急,笑着问边上的丫鬟:“大姐呢,大姐去哪了?”   一旁莫寒云也不说话,但眼神里的宠溺怎么也藏不住,任谁看他两都是小两口。   这时,何妈来了,何妈是从小看着他们几个长大的,又是靖荷旋的奶娘,所以更显亲昵一些。   靖荷旋一看到她,立马拉着她的手撒起娇来:“何妈,大姐呢?怎么一早就看不见她人啊?”   何妈自然不是不懂分寸之人,先是恭敬的对着莫寒云行礼:“见过三姑爷。”   而后,又转身,略带调教语气对靖荷旋说:“你啊,都为人妻了,怎么还不稳重点。”   话虽是这样,但眼神里尽是宠爱,笑着看着眼前一对良人,打心眼里为他们高兴。   随即眼神略微暗淡,说到:“哎,大小姐,当然在萱草堂啊。一早起就在弄那些萱草......”   靖荷旋和何妈道别后,拉着莫寒云便去了萱草堂,到了萱草堂,便看到靖荷碧宣一个人站在茫茫草园里,一身素衣,挽起袖子在给那些草浇水。   其实靖荷旋并不知道,大姐为何这样喜欢这一院的萱草,也不知道大姐为何时常眉头紧蹙,眼含悲伤,但眼神却冷冽,甚至有时候,她看着自己的大姐,都有些害怕。   “旋儿,寒云。你们来了!”靖荷先看到他们了,放下水瓢从草丛里走出来了。   靖荷旋立马收起刚才的沉思,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冲上去抱住靖荷:“大姐,旋儿都想你啦!”   靖荷眼含笑意望着旋儿,她长着一张标准的娃娃脸,大眼睛长睫毛,小时候自己并没有那样喜欢她。   可想到她已经长这么大了,而且已经嫁人了,还是莫名的有点感伤呢。   靖荷看着她:“旋儿,都嫁人了就要学着稳重一点,别动不动就撒娇,知道了吗?”   旋儿知道大姐是为了她好,就接着说:“何妈也说我,你也说我,难道我真的一点都不稳重吗?”   靖荷旋做难过状。   莫寒云走过来,一把揽住靖荷旋:“碧宣姐姐,其实旋儿,不用那么稳重也行的。”   靖荷看着莫寒云:“小寒云都长大了,还知道护着你媳妇儿了,不错。看来你小时候碧宣姐姐没有白疼你。以后照顾好旋儿,别让她受委屈,好吗?”   莫寒云挺了挺胸说:“我知道了,碧宣姐姐我一定会保护好旋儿,一定不让旋儿受委屈的。”   靖荷笑着看着他们两,眼神似乎已经飘向了远方,忽然回了神对靖荷旋说:“旋儿,你带着寒云去看看姨娘们,大姐去换身衣服,还有些事要去忙,中午一起吃饭吧!”   送走了他们两,靖荷在心里想:如果,我也在这般年龄嫁给你,现在会是什么幸福模样呢?   想着想着就听到裴炎浑厚的声音:“郡主,那人在宏祥客栈。但他今日早晨买了许多东西,还租了马车,可能是要离开洛城了”   靖荷听完,沉默了好一会:“裴炎,你说,他回来是想干什么呢?”   裴炎不知该如何回答,便机械性的回答:“属下不知,请郡主,恕属下愚昧。”   靖荷一阵冷笑:“裴炎,不怪你。因为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就像当时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走,是一样的。”   裴炎看着伤神的靖荷,眼神中充满了心疼。   靖荷再次开口:“裴炎,吩咐下去,那个人不用再盯着了。走不走都不要向我汇报了。”   裴炎看着她的背影,落寞又坚强,为她心疼又难过,他强忍情绪,机械的作揖:“是,属下明白。属下告退。”   靖荷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暗自擦了眼角的泪,裴炎在靖荷心里,无疑是最信任的人,虽然他不善言辞,但却总在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挺身而出,帮助自己,看着他总能想起莫枫。   傍晚,送走莫寒云和靖荷旋,下人们开始忙碌起来,服侍各房的人洗漱就寝。   靖荷却独自一人骑马出门了,街上的莫微生看到了独自一人骑马过去的靖荷,猜到她去哪了。   靖荷出了城,一路向西来到一座山脚下,那里有座屋子,屋子并不大,却什么都有。   靖荷把马拴在马厩里,拿着手里的东西进了屋子,然后在里面忙忙碌碌的开始打扫,终于忙的差不多了,拿着酒和吃的来到了屋后,那里有两个木头做的墓碑。   其中一个写着“亡兄莫枫之墓”,另一个则写着“亡妹靖荷紫曦之墓”   她将贡品都摆好,然后把酒洒在两个碑前,自顾自的坐在地上盘起腿,一点不似平日大小姐的模样。   然后对他们说道:“莫枫哥哥,碧宣好久没来看你了,你不会怪我吧。我也很想来看你们,可我太忙了,忙的一天都不知道怎么过的就过去了。”   “什么?你问我今天怎么有空啊。今天我实在没有心情处理府里的事物,就想出来散散心,然后忽然想到,好久没来看你和紫曦了。”   不知何时,靖荷已经泪流满面了“莫枫哥哥,你知道吗,他回来了,他回到洛城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回来?但自从见到他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好像又输了。   我知道,我不该原谅他,即使我现在知道,你们不是他杀的。”   说完这些,靖荷已经泣不成声,她一边喝酒,一边说着,脸上泪水和酒水混合在一起,脸也已经通红了。   她又朝着靖荷紫曦的墓碑,说着:“紫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姐姐对不起你,十年了,姐姐却没能给你报仇,对不起......”   “够了,靖荷碧宣。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这不是你的错,这也不是赫连奕秋的错,是命运捉弄了我们而已。”   莫微生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冲出来,一把抓住靖荷大声怒吼到,他此生从未这样对靖荷说过话,但这时他早就忍不住了。   靖荷此刻也失了心性:“都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赫连奕秋就不会来这,如果赫连不来,莫枫哥哥和紫曦就不会被杀,你的胳膊也就不会断,我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是吗?”   她大声的哭泣,撕心裂肺的呼喊着。   此刻天已经灰蒙蒙的了,漫漫山野,只有她悲声哭泣的回声,一直飘荡在空中,仿似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一般无助。   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莫微生将她抱到屋里,给她盖上被子,然后他坐在莫枫的墓前,喝着酒。   说到:“哥,你说,我该不该把一切告诉靖荷呢?十年了,她还忘不掉奕秋,这十年,我看着她过的那么难过,我都替你感到愧疚。我不知道你和紫曦现在在哪,可如果你知道靖荷过的这样不好,你还会心安理得吗?”   说完,又朝那墓碑做了个敬酒的姿势,把酒喝完了,他起身要离开时,看了一眼靖荷紫曦的墓碑,心生生疼了一把。   他说不出为什么心疼,为了当初她放弃自己选择了哥哥?还是为了她自私离去,害的靖荷这般痛苦?或者是别的什么,他说不清,但他知道,这四个字到现在,都是他从心底无法越过的鸿沟......   看着屋里榻上躺着的人,莫微生走近,帮她掖了掖被角,然后留下字条“别太自责,不是你的错”又叮嘱了躲在暗处的侍卫,便离去了......   莫微生骑着马,想着那个女孩,他个子不高,但长得却很好看,她爱笑,笑起来脸上会有酒窝,她爱读诗经,爱看书,她的女工做的特别好,她什么都很好,她小时候也很爱欺负莫微生,在别人面前的她,总跟在自己面前不一样,也正因为这样,他才错以为他对她来说不一样。   想到这,低头看了看腰间,那已经褪色了的香囊,不觉心像停跳了一拍一样发疯似的疼,他强忍着泪水,不让他流出了。   他想起赫连的脸,想起靖荷哭泣的表情,莫枫和靖荷紫曦离开时,决绝的表情,想起自己断掉的胳膊,他不时的在心里问自己   “难道,我做错了吗?我成全了他们,自己做了好人,却害了靖荷和奕秋”   天蒙蒙亮了,靖荷在小屋里醒来,略微感到头疼,坐起来之后,仔细想了想,想到昨天自己的失态和莫微生的神情,不觉有些难为情。   她起床简单洗漱,并向莫枫和紫曦道别之后,站在那墓碑前很久很久,然后,说了这样一句话: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她骑马回城了......   屋后站着的人,听到这句话,默默流下来泪水,是啊,人生若只如初见,你我不过是幼稚孩童,那该多好...... 正文 萧萧几叶风兼雨,离人偏识长更苦 长谣国大殿,朝会马上就开始了,太监尖细的声音,拉长喊到:皇上驾到。  众臣跪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吧”皇上似乎情绪不太好,透着台子往下看,忽然面色不悦:“太子呢?太子为何接连好几日不上朝。”   大臣们不甚惶恐,他们哪里知道太子去哪了啊,他们的太子,出了名的脾气不好,还神出鬼没的,就连当今圣上,也会怕上几分,大家都不说话,默默的低着头。   又是公公的声音:“太子殿下驾到”   赫连奕秋着朝服,走上前来,对皇上作揖:“儿臣参见父皇,儿臣有些事耽搁了朝会,还请父皇和各位大臣恕罪。”   往往这个时候,有眼色的大臣,就会站出来说好话。   譬如,这位礼部的胡大人:“陛下,太子殿下准是忙于朝务,耽搁了一会,臣等都理解,还望陛下,不要怪罪于太子殿下。”   这种拍马屁的好时候,他们怎么会放过呢,好多大臣都站出来附议,还剩下少数有脑子的,站着观望着形式的发展。   皇上果然有点生气了,但若是,他这时发脾气,岂不是显得他太小气了,他面带微笑说:“太子近日是挺忙的,但以后,还是别让大伙都等你的好。”   他虽然笑着,但言语中的语气,明显就透漏着不悦。   朝会结束后,赫连奕秋果然被王公公留下。   他被叫去内殿,赫连公冶侧卧着,有宫女给他扇着扇子,这边的宫女给他捶着腿,他闭着眼,就算听见赫连奕秋走近了,都不曾睁开。   “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找儿臣有何事。”赫连奕秋跪地说完,不等赫连公冶睁眼,便站了起来。   赫连公冶还是不说话,王公公识相的指挥着宫女们退下,自己也缓步退出将门带上了。   赫连公冶睁开眼睛,慢慢站了起来,步履有些蹒跚,往赫连身边走来。   这个过程十分缓慢,奕秋却没有要上前扶他的意思。   公冶自顾自的坐在赫连奕秋旁边的凳子上,也不看奕秋便开口说到:“秋儿,我知道,你怨我,怨我当年起兵造反没有提前告诉你,怨我害靖荷沛成了那个样子,怨我最终没有放过莫枫和靖荷紫曦。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我我不造反,死的就是我们了,莫枫和靖荷紫曦,就算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被靖荷沛杀了的,难道这些,你就不明白吗?”   赫连公冶像一个长舌妇一样,把这些这么多年都闭口不提的事,摆在了这空白的桌面上,完全不顾他皇帝的架子了。   赫连奕秋也有些失控:“这些,就是你的理由吗?   你就因为怕我不跟你走,就让丝丝以为是我杀了莫枫和紫曦,还设计,让她看见我砍了她父亲的双腿,对吗?   十年了,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你知道,这十年我有多少次想杀了你吗?   要不是你是我爹,你早就死了多少次了。”   赫连公冶看着面前,这个面红耳赤的儿子,其实,他心里是高兴的,因为十年来,,他从未跟自己说过任何跟正事无关的话,哪怕过年过节也都是跟大臣们一起祝贺,从未单独来祝贺过自己,更别说贺礼了。   而他也自知,是自己对不起他,便从未怪罪过他。   可近日,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人在这种时候就好像更期待关怀一样,所以,想要改善父子之间的关系,其实今天的对话,自己已经反复想过好久了,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提起这些的。   他老泪纵横,看着儿子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初到长谣那年,我的生辰举办宴席,你一反常态的敬了我一杯酒,却在我马上要喝下去的时候,你把它打翻了,因为那酒里,有毒对吧!   长谣三年,有传闻说靖荷沛不治身亡,靖荷家一落千丈,靖荷碧宣一人扛起靖荷家,那时我们正在郊外打猎,有只箭从我耳侧划过,不过却只伤了皮而已,我知道,那箭是你射的,但以你的箭法,不可能射偏的!   还有长谣五年,传言,靖荷碧宣要嫁给莫微生的时候......”   “好了,别说了,别说了。既然,你早就知道我那么想杀了,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赫连奕秋有些崩溃,就是那种,一直觉得自己很厉害,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但别人,却早已看透的那种不能接受。   “儿啊,我知道,是我亏欠了你,是我亏欠了靖荷沛,更亏欠了碧宣,那个小丫头。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是上苍把我送到这条路上的,我别无选择,我想这些,你会明白的。   现在,我只希望,你能放下这一切。   和云亭公主,成亲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和洛云国,共同抵御大漠各部的进攻啊!”   公冶颤抖着说完这段话,等待着赫连奕秋的最终爆发,却没成想赫连奕秋什么也没说,只一双泪眼看着公冶。   过了一会,他说到:“我会考虑的,但我想,回洛城一趟,回去看看,回来就告诉你,我的决定,好吗?”   因为完全不是自己预想中的结果,所以公冶愣了一会,但仅仅一会,他就反应过来了,他从儿子的语气中,听到了丝丝妥协的气息。   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你想去看看就去吧,毕竟在那里,生活了20年,如果,看到那两个老头,帮我跟他们说声抱歉吧!”   缓了一下,似又想起什么,便接着说道:“碧宣,你能不能,别见了?”   那语气,似祈求,又似命令。   赫连奕秋却不以为意:“我不会见任何人的,只是怀念那座城了,而已。”   说完便离开了。   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嘴里喃喃说道:“我的儿,如果那座城里没有她,你,还会怀念吗......”   翌日,赫连便起身,前往洛城了。   他和随从浩峰,两人各骑一马,浩峰年长赫连几岁,自他记事起便跟着他,说是随从,倒更像是大哥。   “殿下,为何,非要回那伤心之地呢?”   赫连冷笑一声:“出门在外的,就别叫殿下了,叫我奕秋吧。   我回去,只是想看看,她过的好吗?”   赫连静想了一会,说了这样一句话:“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浩峰想起赫连书案上这句话,被写了成千上万遍,据说,这是靖荷小姐最喜欢的诗句。   两天后,两人便到了洛城门口,赫连站在城楼下失了神,他想到那日,他就站在这里。   而她,明明不会武功,却还是身着铠甲站在城楼上,银色的铠甲上溅满了鲜血,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她就站在那里,赌气般的喊着:“赫连奕秋,你别走,你要是敢走,我就放箭了。   你快回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赫连奕秋,赫连奕秋......”   她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每一句,都仿佛一箭扎在他的心上,使他的心千疮百孔。   他没有回答她,甚至没有回头,而是扬长而去了,她也没有放箭,而是一遍一遍喊着,直到哭晕在了城楼上。   后来,他就成了长谣国的太子,而她......   他控制自己,不要在想了,下了马,他吩咐浩峰去喂马,然后去客栈等他,说自己想在城中转转。   他一个人,走啊走,想起以前和她一起逛这条街时,那时她还很小,不懂胭脂水粉什么的,自己戏弄她,给她选了个极难看的颜色,谁知她涂上之后,竟没有那么难看,反而多了一种美艳的感觉,而现在,那个地方却就这样空着。   往前走,看到那个卖糖堆的摊,想起她最爱吃那酸酸甜甜的东西,有一次因为她那时牙不好,所以没给她买,她竟在那摊位前大哭起来。   还记得那时,摊主是一位老爷爷,他们两人一起哄了好久,才把她哄好的,可现在摊位依旧,那老爷爷,却换成了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了。   原来,真的一切都变了啊,他不禁心想着“是啊,是变了。我现在,也已是而立之年了,而她现在也,二十有八了,我们都长大了,怎会不变”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洛王府,刚在路上,听说今天是莫寒云和靖荷旋,成亲的日子,想必,应该会碰到莫微生吧。   果不其然碰到了,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想碰到,还是不想碰到。   其实,应该是想被碰到的吧,至少这样证明,自己对这座城来说,并不是个完全陌生的人吧......   告别了莫微生,便去宏祥客栈找浩峰了。   他们二人,住进了宏祥客栈,二楼的上等客房。   因为他知道,这里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靖荷奕秋”的入口,小时候,他们约好一起偷偷出去玩,他总是在这里等她的。   进到房间,他径直走到了窗口,却看到了墨绿色的牌匾上,写着“萱草堂”三个字。   心莫名的疼了一下。   “柒柒,这个黄色的花好漂亮啊,还很好闻呢!你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吗?”   赫连依然记得,自己当时懵懂的表情,稚嫩的话语:“我也不太记得了,好像叫,什么萱草。”   就在这时,莫枫来了,那时,莫枫已经有十岁了,他开口对二人说到:“此花,名唤萱草,又名忘忧草,据说,一个人种多少萱草,就能忘却多少忧愁。”   紧接着,赫连便大言不惭的说到:“那我赫连奕秋,此生的愿望就是希望,丝丝今生无论何时,都不需要忘忧草,因为,只要有我在,丝丝就不会有烦恼。”   其实,赫连是做到了的,赫连在靖荷身边的那些年,靖荷确实不曾有过烦恼,只不过后来,赫连把自己变成了靖荷的忧愁而已。   其实,他是不愿回想那段过往的,因为每当那时,心就像被绞碎一般的疼痛......   回忆,那么漫长,那么伤感。   他抬头看看,那快墨绿色的匾,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墨绿色的长衫,泪以涌出眼眶。   他在心里无声的呐喊:“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那夜,雨下的很大,大到让人,难以入睡。   他,站在窗前往下看,她,独自撑着伞,站在萱草丛中。   这个季节,花已经败落了,枝干也马上就枯了,可她,就那样看着它们。   他,也就那样看着她,她瘦了,她瘦了那么多,夜太黑了,雨太大了,慢慢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站在那里,但他一直保持着那姿势站着,看着,直到天亮了......   “丝丝,今天,我就要回去了。可能过不了几天,你就会知道,我要娶云亭了吧。   那时的你,该多恨我啊,可能,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吧,也永远,都不想见我了吧。   但我,还是自私的,我不希望你嫁人,也可以说我害怕你嫁人。   我怕,当我站在宏祥客栈的窗口再也看不到你了,我怕别人在提到你时,说你是某某夫人,我不能承受那样的痛楚。   即使,我带给你那样的痛苦了,可我是不得已的啊,我是不是,特别自私啊,太自私了吧”   临走前,他站在窗前,自己对自己说了这段话,然后他抬手,狠狠的打了自己一巴掌,因为他痛恨,这样自私的自己。   临走前,他来到莫枫和靖荷紫曦的那个小木屋前,想跟他们道别,却看到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她果然瘦了。   他听到,她几乎用颤抖的声音说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他躲开她,眼看着她离去,却连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她走了,他来到墓碑前,对莫枫说:“莫枫哥,对不起。   我也知道,对不起没有什么用。   但我也没办法,当时的情况,我确实救不了你们,真的很对不起。   对了莫枫哥,我记得,小时候,是你告诉我和碧宣,萱草又叫忘忧草,可以保人忘记忧愁的,后来我听说,它也可以保佑人,忘却和放下。。   我看到丝丝种了满院的萱草,希望她也能忘却,也能放下,我知道那样,她才能幸福,可我又很自私,自私的想着她,能忘却伤痛,但别忘却我,能放下那份情,却别放下我。   我知道,是我不好。   我都要娶云亭了,却还想着,她别忘记我。   好了,莫枫哥,我该走了,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我还是希望,她能忘记这一切,然后幸福的生活的......” 正文 初见,初识 洛云十四年,夏末。  这时,正是萱草开花的季节,是它的香味,最好闻的季节。   今天,是当朝大将军,赫连乹的50大寿。   赫连家,最近可谓恩宠正圣啊,赫连少将军,赫连公冶又再次击退大漠十万大军,刚刚凯旋归来。   所以,今天赫连家,热闹非凡啊。   洛云,能叫的上名的官家,商家,都前来祝贺。   当然,赫连家有喜事,怎么可能少的了靖荷泗阳和莫隋呢,据说,三个老头也是多年深交啊。   主厅里,管家老孙忙前忙后的指挥着,因为,事先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所以有些忙乱。   “哎呀,赫连乹啊,你都开始过寿了啊,都变成老头子了啊!”   靖荷泗阳,人未到声先到,老孙低头行礼:“靖荷老爷,里边请。”   赫连乹笑了笑,说:“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呢,明年,你也要过大寿了啊!”   靖荷不理他的调侃:“反正,你先老的。”   “哈哈,你们两个老小子,这么大岁数了,还这般胡闹,让人看了岂不笑话!”   莫隋的笑声,十分爽朗大气,其余二人怎可放过这个,调侃他的机会呢,靖荷泗阳先开口:“赫连,你快看,这不是,洛云首富莫老头吗?”   赫连自然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便接着说道:“哎呦,真的是,什么风把莫老板您,吹过来了啊?”   莫隋知道,这两个人,是越反驳越来劲型的,所以没理他两,开口喊到:“老孙呢,上壶好茶来!”   那两个老头相视一笑,便都各自坐下了,莫隋看着那两个老头,似乎那件事,不曾发生过一般和睦,不免心头一暖。   接着,老孙进来了:“老爷,后院收拾好了,客人也大都来了,少爷说,还有大约还有一个多时辰,就得请您去致辞。”   老孙年龄已经六十有余了,这辈子可能习惯了,说话时低着头,哈着腰,已经改变不了。   “我知道了,到时候来叫我吧。找个人沏壶好茶过来,把这厅门带上,没有招呼,谁都不许进来。”   赫连乹,刻板的说到。   老孙很识相,依旧低着头,说到:“是,奴才知道了”   便带好门,出去了。   后院花园旁,丫鬟们站成了一个圈,十分谨慎,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出不得差错。   这里有赫连家的大少爷,赫连翼,小少爷,赫连奕秋;靖荷家的大少爷,靖荷骐,大小姐,靖荷碧宣,二小姐,靖荷紫曦;莫家大少爷,莫枫,小少爷,莫微生,还有大小姐,莫夏烟。   这些人,应该是现在洛城里最金贵的了,要是有一点差错,谁都承担不了,所以,这些丫鬟和家丁们,眼睛都不敢换一下,看着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洛云的新贵们。   莫枫和赫连翼年龄相仿,两个男孩子,在一边比箭法,他们觉得,靖荷骐太小了,不带他玩,所以靖荷骐在一旁看着他两,时不时还为他们鼓掌;   靖荷碧宣则在花园里,赏花,园子里的花,很美。   看着看着,靖荷碧宣看见了一片黄色的花,很漂亮也很好闻,便走上前去,看到花丛中,蹲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一身墨绿色的长衫,浅灰色的长靴,长发被,编着精致的花纹,小脸很白嫩,长的也很好看,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眸。   靖荷就这样盯着他,看着,赫连奕秋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了,他站起身,靖荷的身高,恰好到他心脏的位置。   他低头看她,这小女孩,一身浅粉色的长裙,圆圆的小脸蛋,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真的很好看,赫连一时失了神。   她先开口,奶声奶气的说着:“我叫,靖荷碧宣,你,叫什么名字?”   赫连回过神,清了清嗓子,说到:‘我叫,赫连奕秋。’   小女孩嘟了嘟小脸,一脸沉思模样,随后开口说到:“以后,我们做好朋友吧,但,我们的名字,都这么难记,能不能,想个别的称呼啊”   赫连眉头微皱:“我今年,已有七岁了,你看起来,应该比我小。   那你就叫我,赫连哥哥吧”   小姑娘语气中,带有一丝嫌弃:“你也太没创意了,好吗?让我想想......有了。你七岁,我就叫你七七,我四岁了,你就叫我四四,好不好?”   赫连没想到,这女孩比自己更没创意,还敢嘲笑自己。   “你才比较没创意,好吗?......这样吧,我七岁,你就叫我柒柒,你四岁,我就叫你丝丝好吗?”   靖荷实在想不出来,这个称呼,跟自己刚才说的,有什么区别,但还是,选择听他的。   小女孩小脸一嘟,十分可爱说到:“那好吧,不过,这只是我们两之间的称号,你不许让别人叫你柒柒,听见没有!”   赫连本非这般幼稚之人,不过看这小姑娘,太过可爱了,便随她一起胡闹起来,也赌气般说到:“那......你也不许别人叫你丝丝哦!”   小姑娘听他这样说,高兴极了:“那我们说定了,拉钩吧!”   两人拉钩之后,便一起去玩了,他们赏花,聊天,开心的不得了。   也是在这里,他们第一次知道了,萱草又名忘忧草......   这时的他们,那样天真,这时的他们,从未想过离别...... 正文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相识时,是一个夏天。  那时萱草,正在开花,靖荷立刻就喜欢上了,那花,那香气,还有那个,说让她不会有忧愁的,少年。   回到靖荷府,碧宣就跟祖母撒娇,把花园里的花都换成了萱草。   可那时,靖荷还太小,不知道花只开一季,所以在她准备好一园忘忧草,请赫连来观赏的那天早上,她发现,花已经都谢了,她蹲在枯了的花丛中,嚎啕大哭。   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怎么了,丝丝?”   靖荷知道来人是谁,便抹了抹脸上的泪珠,说到:“柒柒,我本来想请你看,满院正在开花的忘忧草,可是,他们都枯萎了。”   赫连看着她,哭红的双眼和委屈的小脸,不由心中生出丝丝怜惜,他用自己那不大的手,抚摸着她的背,柔声细语的说着:“没事的,丝丝。你看这花,虽然枯萎了,但看着,也是别样的风景啊。”   靖荷不解的看着赫连:“这花都枯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啊?”   靖荷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语气中,已经明显不在意花枯萎的事了。   赫连也不知道,为什么才见过两次,自己就这么了解这个小姑娘,这么在意这个小姑娘呢!   赫连看她,还是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就很想要哄她开心,便开口说到:“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秋季了,你听,阵阵秋风吹着发黄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难道不觉得,很好听吗?”   靖荷把手撑在耳朵旁边,做倾听状,然后满脸笑容:“恩恩,是好听呢!”   赫连一边笑着,一边看着靖荷,眼神中的宠溺却很明显:“小傻瓜,刚才都没吹风,你能听见什么啊?”   靖荷被识破之后,有点窘迫,脸都有点泛红了,但她还是不服输的说到:“谁说没风的,我明明就听见,沙沙的声音了啊!”   赫连知道,再惹她就要炸毛了,便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好,丝丝说听见了,就是听见了。等到深秋的时候,我带你去山上吧,那里的秋风,很舒服,沙沙的声音,也很好听。”   靖荷一听,可以出府,高兴坏了,一下子都蹦起来了。   “真的吗?你是说真的吗?柒柒,你可不能食言哦!”   赫连看着她,微笑说:“知道了,那你,好好在府里待着吧,我先走了。”   时隔半月,今天是,中秋佳节。   各家都忙着团圆,城里的官员,大户们,也忙着相互送礼。   这不,赫连家的礼车,从莫家出来就往靖荷家去了,路两旁的行人纷纷议论着,车里会是什么价值连城的东西呢?   不过,有眼尖的人发现,今年押车的,不是赫连家小辈里的老大,赫连翼,而是少言寡语的二少爷,赫连奕秋。   这种大户人家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这不,大家这会就在说,什么大房不受宠了,赫连奕秋会是下一任接班人,之类的话。   赫连坐在车里,也有点懊悔,刚才爷爷在选押车人时,自己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就自告奋勇了。   他的这一举动,全家人都震惊了,因为这,太不符合赫连奕秋的风格了。   虽然,赫连乹和赫连公冶都挺喜欢他的,,但是因为,他的母亲刚生下他就去世了。   而大房,赫连翼的母亲,又是当今太后的侄孙女。   所以,赫连奕秋在家里,基本没有什么竞争力,但赫连好似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争什么。   所以,这次他自告奋勇,说要去送礼,才会把大家吓了一跳吧!   赫连府,裘氏在屋里,转来转去的,赫连翼说:“娘,别转了,您有什么事您就说吧!”   裘氏看着自己的儿子:“我说阿翼啊,你一点都不着急啊!赫连奕秋都开始行动了。”   赫连翼看着自己好事的母亲,一脸无奈的说到:“行动什么了啊,娘,你能不能,收收你的小心眼啊。   奕秋根本就不想跟我争什么,再说了,他是我弟,就算他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他的。”   裘氏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脸不可置信的说到:“你别傻了,好吗?   赫连奕秋今天能跟你争押车送礼的机会,明天就能跟你争出征的机会,后天就该跟你争兵权了,你知道吗?   他那么恨我,他要是拿到兵权了,他能放过我们吗?”   赫连翼不耐烦了,也不想听母亲这从小到大,一模一样的说辞了:“娘,你想多了。奕秋只是想去见靖荷家那个小姑娘,才提出要去押车的!”   “小姑娘?什么小姑娘?”裘氏忽然来了兴趣,问到。   “你就别管了,又不关你的事。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说,奕秋恨你,他为什么恨你啊?”   赫连翼故意问自己的母亲,他多希望,她能告诉自己。   裘氏察觉自己说错话了,立刻躲开儿子的眼神:“哦,哦没什么,没什么!”   赫连翼不以为意,起身就要走,都到门口了,回头说了一句:“娘,你别在背后搞小动作哦!   也别再,去做伤害奕秋的事,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就离开了......   裘氏在原地,不知是对谁说的话:“如果我已经做了呢?如果我已经做了,不能弥补的错事呢?儿子,对不起,娘只能一错再错了。”   “赫连府,礼品到!”   随着家丁的一句话,前院开始热闹起来,唱单子的,点礼品的,抬谢礼的,点谢礼的,十分忙乱。   赫连下车,看到管家何叔,便询问靖荷的下落之后,一路小跑过去,此刻的靖荷正坐在祖母怀里,听着一帮大人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话,看着那个圆圆的月亮,无聊极了。   “老夫人,赫连家小二少爷,来找大小姐了。”   是祖母跟前的丫鬟,靖荷一听是赫连来了,十分高兴,从祖母身上跳下来,就要跑出去。   没想,却被靖荷沛给拦住了:“萱儿,你要去哪啊?”   靖荷一直比较害怕她爹,但此刻,想见他的冲动,已经克服了恐惧。   “爹,赫连奕秋找女儿有事,女儿去去就来。”   靖荷沛没想到,靖荷碧宣会这样直接跟他说,愣了一下,接着说:“不许去,这天都黑了,你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啊?”   靖荷委屈的不行,眼泪都快下来,回头用渴望的眼神,看着祖母撒娇式的说:“祖母,你看看爹,他又凶我!”   老太太向来最喜欢靖荷了,当然看不得她这个样子。   便笑着开口说到:“沛儿,你别总是凶萱儿,她不过就是去见见赫连家那小子,怎么了,再说了那小子,我也甚是喜欢呢!”   话刚说完不等靖荷沛开口,靖荷碧宣就说:“谢谢祖母,我先走了,你们好好赏月吧!”   一溜烟就跑了,留下乐呵呵的老太太和气的脸铁青的靖荷沛,没好气的说到:“娘,你就惯她吧,再这么惯以后可就管不了了。”   老太太约莫今天高兴,也喝了点酒,就冲自己儿子耍了一把赖:“惯是我惯的,管就得你这个当爹的管了。”   靖荷沛自知说不过老娘,便一个人灰溜溜的去书房了......   老太太在后面看着靖荷沛的背影,她知道,他为什么不让靖荷碧宣去找赫连奕秋,但她,却不想拦着。   靖荷一路跟在丫鬟后面,也不时催促前面的人快点,他们穿过后堂,绕过花园,才终于到了前厅。   她看到了那个少年,他背对自己坐着,手里似有什么东西,今天,他穿了一件墨蓝色的袍子,依旧是浅灰色的短靴,今日的头发,却未盘起来,而是涫了一半剩余一半,自然垂落,可这样的他,也很好看呢。   靖荷喘着气,跑到他跟前:“柒柒,你......你来了。”   他对她总是格外的温柔,用手在后背给她顺着气:“没事吧,慢慢来,别着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着你的。”   靖荷一口气喝完一杯水,终于缓过气来了,然后抬头看着他,好看的眉眼说着:“我就是,怕你等的太久了。”   两人都没说话,相视一笑,那个画面,简直太美好了。   靖荷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那株花:“咦,这不是萱草吗?这个,怎么还没谢啊?”   “我也不知道,今天和爷爷,父亲,还有大哥,去郊外打猎了,我看到半山腰开着的这株花,想着你看到一定会高兴的,所以,就给你带回来了。”   靖荷看着赫连:“谢谢柒柒,我确实很高兴呢。其实,我今天见到你了。”   赫连一脸疑惑:“今天吗?我怎么,不知道?”   “今天下午,我和夏烟姐姐,莫枫哥哥,还有莫微生,本来打算一起去看灯会的,可去到街上,才听说,灯会都是晚上才开始,所以,我们就回来了,从城门那,快分开的时候,看到你们家的大长队了。”   赫连说:“哦,是这样啊。”   但他脸上的表情,似有不悦。   靖荷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怎么了,因为你们家长辈都在,我们才没叫你的。   不会是,因为这个生气了吧?”   赫连此刻,也觉得自己很小气,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呢。   但他还是没有忍住,说出来了:“不是这个,为什么,你们去逛灯会却不叫我?”   靖荷偷笑了一下,然后嘿嘿的说:“柒柒,你是不是傻啦,你不是一早就出发,去郊外了吗?莫枫哥哥差人去你们府上,才知道的啊!”   赫连这才想,对啊,然后他又小气了一把:“那你,为什么愿意叫莫枫哥哥,而不愿意叫我哥哥啊?”   靖荷哭笑不得,又小声的说:“因为我觉得你与众不同啊!”   赫连没听清,就问:“你说什么?”   靖荷有点害羞了:“没什么,你快走吧!等会人都走完了,你怎么回去啊!”   赫连看了一眼,在门口等自己的浩峰,便对靖荷说:“那我走了,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过几天,我来接你......” 正文 那阵秋风,那个你 一个月后,已是深秋。  院中树叶,已经悉数飘落,踩在上面,有沙沙作响的声音。   每当这时,靖荷都会想到那个少年,想起他的墨色长袍,浅灰色长靴,和他深邃的眼眸。   今日,府中接到一个赫连家的帖子,说是要去郊外打猎,希望邀靖荷沛和靖荷碧宣一同前往。   靖荷沛因近日朝中事物繁忙,再加上深秋身体不适,便婉拒了,可不知为何,赫连奕秋的父亲知道这帖子的事后,却十分生气,甚至,差点取消了这次打猎。   靖荷碧宣听说之后,十分生气,但又碍于父亲的威严,不敢吵闹。   因为近日祖母去南方养身体了,所以没什么人给她撑腰了。   但这时,赫连府又来一帖,帖上说靖荷大人若无法到来,便诚邀大小姐前来,我们定尽心尽力,不会让大小姐出任何差错的。   靖荷沛本是不想让她去的,但觉得,自己总不能,两次拒绝赫连家吧,便命儿子靖荷骐,一同前往。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靖荷十分高兴。   急忙回屋去,换衣服梳洗琯发,她的衣服,大都艳丽或素雅,但她,却从中找了一件,有点难形容的颜色,似黑非灰的,那么个衣服。   一番收拾过后,前院就传来信说,赫连家来接小姐的马车到了,请小姐出去呢。   靖荷迫不及待的出门,看到赫连奕秋和赫连翼两人,骑着马在队伍最前。   她出门,他回头对她笑,可是奇怪的是,他今日没有穿墨色衣衫,而是穿了一件,似蓝非绿的衣服,颜色也极其怪异。   上了马车,队伍就出发了,摇摇晃晃的走了好久,不知何时,靖荷在车里就睡着了。   快到正午时,他们才到地方,赫连来找靖荷下车,是小寺先出来的:“见过赫连少爷,小姐她,睡着了。”   小寺轻声说道。   赫连掀开帘子看进去,阳光透过窗帘,打在她的小脸上十分可爱。   赫连也学着小寺的样子,轻声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收拾吧,我在这陪着她就行,等她醒来,我带她下去。”   赫连走上马车,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给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过了好久好久,她才醒来。   然而第一句话就是:“小寺,我饿了,有没有吃的啊?”   说完睁开眼,才看到身边的人,一下子就高兴了:“柒柒,怎么是你啊?”   赫连浅笑一声:“我来等你,一起吃饭,吃完饭,带你去吹吹秋风,带你去感受深秋......”   一起吃过饭后,大人们和靖荷骐都去打猎了,整个营地,只剩下他两了,赫连对靖荷说:“走吧!带你去吹吹秋风。”   好啊,走吧。   两个人来到半山腰的一个亭子,里浩峰和小寺在亭外等着他们。   “丝丝,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啊?”   “怎么了,不好看啊?”   赫连仔细打量了一下,接着说:“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适合你。”   靖荷说:“我,我只是想和你穿的一样,可我没有墨色的衣服,只有这件颜色最深了。”   靖荷回头打量了一下赫连,也调侃着说:“你还说我,你今天,怎么也穿的,跟平时不一样啊?”   赫连十分窘迫,因为他早上,穿这件衣服的时候,其实从心底里是拒绝的,可是他后来还是穿上了,因为,这是他所有衣服里,颜色最浅的一件了。   赫连看了看满山的枯黄,又看了看身边的人,对着空中说到:“我也只是,想跟你穿的像一点而已。”   两个人,谁也没有嘲笑谁,都自顾自的乐了。   忽然起风了,一阵风吹来,掠过靖荷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仿似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舒服极了,她闭上眼,默默享受着。   他转过头,静静看着她,她睁开眼,转头看他,目光那么清澈,两抹眼神对在一起时,两个人几乎在同时笑出来了。   风吹过山间残留的枯叶,沙沙作响,那声音好听极了。   “丝丝,你最喜欢哪个季节?”赫连先开口。   “秋天。”靖荷几乎,脱口而出。   “为什么?我以为,你会喜欢夏天,因为,忘忧草会在那时开花!”   “因为你,所以,喜欢秋天。”靖荷不以为然的说着。   “小丫头,瞎说什么呢!”赫连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没胡说,以前,我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季节。   自动认识了你以后,我就喜欢秋天了,喜欢枯黄的萱草,喜欢满地的落叶,喜欢沙沙的声音,当然最喜欢的就是秋风啦,最后一阵秋风......柒柒,以后每年,你都带我来这里,吹吹秋风好吗?”   赫连被靖荷的直白打败了,只能笑着对她说:“好,只要你愿意,每年都带你来这里好吗?”   “当然好啦,你可要说话算数哦......”   映着夕阳,风没有那么温暖了,夹带着丝丝凉意。   而坐在亭边那两个小小的身影,他们相互依靠着,却并没感到凉。   他们的影子,被赶着回家的夕阳,照得细长,随着它,越来越远,他们的影子,也被拉的那么长,那么长,像时光那么长。 正文 陪伴,成长 须臾十年,是陪伴,亦是成长。  外人眼里,他是赫连家的少将军,已经上战场,历练好几次,不光如此,他长相英俊,而且箭法高超,据说整个洛云国,都不见的有对手。   而她,也已成为靖荷郡主,据说,她长相倾国倾城,而她的女工,做的那更是无可挑剔啊,至于琴棋书画,那更是样样精通啊,至于说这缺点,倒也有,虽说不知真假吧。   那就是,传说这郡主,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坏啊,传说她身边的丫鬟,连大气都不敢喘呢!   十年里,他们各自努力,用功。   为了彼此,变成更好的人,各自成长,却又彼此陪伴着。   他们每年都会,一起去吹秋风,他会在宏祥客栈等着她,偷偷带她出去玩,他会提前,给她买好她爱吃的糖堆,他会买难看的胭脂,戏弄她,却又被她笨拙的美丽所吸引;   她刚开始学女工时,总是扎破手,半夜蒙被哭泣,但起床后继续努力,只因为,他说想要一个,她亲手做的香囊,后来她把自己做好的第一个香囊,送给了他,虽然不好看,但他一点都没嫌弃;   她会在他生辰时,给他一个人演奏,自己还没学会的,蹩脚的曲子,会在他因被父亲责骂而苦恼时,陪他下棋帮他解闷;   从他十岁那年开始,每年都会送他一副画,从那些画里,就能明显的看出她的进步。   后来她被封了郡主,他也被封了少将军,他们都到了可以婚嫁的年龄了。   她有些害怕,所以叫人偷偷在外面传言,说自己脾气特别差什么的,这些话传到他耳朵里时,他却笑了.....   又是一年深秋,又是那座山,又是那座亭,亭里的人,却不再是那两个幼稚孩童了。   “柒柒,听说你入冬又要出征了啊?”靖荷看着赫连,不舍的说到。   “是啊,不过这次要是胜了的话,估计以后都暂时不用出征了!”   赫连不敢看她的表情,因为现在那边战事吃紧,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哦,我主要就是......就是”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出来了,靖荷越哭越委屈。   “怎么了,丝丝?”赫连强忍着笑意,明知故问到。   “我近日听我爹说,皇上可能要给我赐婚,不知道赐给谁呢?”   靖荷说完哭的声更大了。   赫连都不忍心骗她了,可是又不想就此作罢,便强忍着心疼说:“哎,那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办法啊,你既是郡主,就该听皇上的安排啊!”   靖荷一听这话,直接就要发疯了,梨花带雨的说到:“好啊,赫连奕秋。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说着就要往出跑,却不想被人一把拽回来,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堵住了,刚要推开,却不料那人抱得更紧了。   吻了好久,他才放开她的唇,却没放开她的人。   靖荷此时又羞又恼:“你放开我,你不是不管我吗?不是我嫁给谁,都无所谓吗?”   靖荷还是哭腔,只是神奇的是,眼泪已经不流了。   赫连摸了摸她的头说:“小傻瓜呀,我不着急,是因为皇上要赐婚的人,就是我啊,皇上要让你嫁的人,就是我啊,我为什么要反对啊!”   她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可别骗我啊?”   赫连无奈的说到:“你想啊,从你四岁,我就开始陪着你,那时,我就认定你就是我的了,我用十年时间,把我变成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但同时,你也是我生命中的,独一无二啊,如果这个时候,你嫁给别人了,那疯的一定不只你,还有我好吗?”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靖荷有点害羞了,在这间隙,又想起了刚才的吻,她现在自己都能感觉到,脸十分之烫。   她低头用手打着他的胸口,害羞的说到:“我可从来没说,要嫁给你啊!”   赫连看着怀中人害羞的模样,着实可爱,便拉着她的手,朝前走了两步,对着天空喊着:“秋风,落叶,你们听见了吗?我,赫连奕秋此生只会娶靖荷碧宣为妻,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   靖荷虽然害羞,但也对他的爱做出了回应,向着秋风大喊:“秋风,我也是......”   赫连觉得,这样的她很好玩:“丝丝,你也是什么啊?”   靖荷没有理他,只是低头浅笑,却不想那笑容映着夕阳,美得不可方物,赫连没忍住,,再次低头吻了她。   天以入冬,他出征的那天,她在城楼上遥遥相送,那天,天灰蒙蒙的,飘着雪,她本不迷信的,却在那日对他说,要不迟几日再走吧,天气都不好,不宜出门。   他捏着她的脸蛋说:“小傻瓜,你什么时候,还信神佛了啊。放心吧,我没事的,我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娶你的......”   她日日为他祈福,却不料战报传回来,却是噩耗,大漠气候不定,连日狂风,我军还未到阵前,便以受重创。   那几日,她吃不好,也睡不好。   战报接连而至,有时喜报,有时噩耗,靖荷也跟着,时而开心,时而忧愁。   年关将至,靖荷却没有丝毫过年的兴致,时间一日一日的过着,寒冰初化,春天来了,他还没回来。   萱草马上要开花了,炎热的夏天如期而至,他还是没回来,她日日等,日日盼,他却杳无音信,直到忘忧草谢了,秋天到了。   院子里的叶子,开始纷纷飘落。   她却收到了噩耗,战报上是这样写的“与大漠六部之役我军大获全胜,但赫连少将赫连翼,赫连奕秋,却在伏击的路上不慎遇到埋伏,下落不明。我军派人打入地牢查探,却苦寻不得......”   本身这种战报对外是保密的,但赫连家是有知情权的,这消息,便是浩峰告诉她的。   她一下难以承受,卧病在床,起不得身,直到一个月后,她一个人来到那座山,那座亭子,一个人坐在那个台阶上,吹着秋风,流着泪......   “赫连奕秋,你在哪?你不是说,你会安然无恙的回来,娶我的吗?   你到底在哪啊?赫连奕秋,你快回来吧!   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如果你不在我身边,就让我等最后一阵秋风,把想说的话带给你。   后来你又说,不会的,因为每年你都会带我来这,听沙沙的声音,来这感受秋风的,今年你不在,我就用秋风给你传话好吗?   柒柒,你快回来吧!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嫁给别人了!”   说完这番话,她抱着自己,狠狠的哭了起来,她在心里想着“你快回来吧,如果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越想越难过,哭的更大声了.......   那时,她还不知道,从这次分离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经被改变了。不论是他,还是她都难逃这命运的拨弄...... 正文 死亡,意外 “少爷,少爷。二夫人生了,生的是个小少爷呢!”产房里,传来陪产丫鬟欣喜的声音。  赫连公冶站在门外,蹙紧的眉头终于散开,露出了笑颜。   生产是清晨的事了,按说母子都该过了危险期了。   可是,在正午十分,二房夫人却忽然大出血,因为情况发生的始料未及,所以没能及时抢救,这夫人就去了。   可怜小少爷赫连奕秋,刚出生就没了娘亲,据说赫连公冶查出来了原因,是一个丫鬟,把该给大房的药和二房的给端错了,导致了这个悲剧。   那个丫鬟,后来听说被送到了官府,据说被秘密处死了。   后来赫连公冶下了死命令,就是在赫连府,谁也不许再提这件事了,而赫连奕秋,则被送到老爷房里养着了。   所幸赫连奕秋从小都长的很好,很听话懂事,也很聪明,就连赫连乹也总说,这孩子啊,命不好有时太过懂事了,让人有些心疼......   但在五岁那年,他却发现了一个秘密,那日他照例给老爷请完安,前去给父亲请安时,路过大房裘氏的住处,听到了裘氏和三夫人梁氏的对话。   “我告诉你,姓裘的,你别以为你有太后撑腰,有老爷护着你,就可以在明里暗里的欺负我!我梁淑芬也不是好惹的”梁氏慷慨激昂的说到。   只听裘氏不紧不慢的回:“怎么了,梁妹妹,这是谁,又惹你生气了啊?”   梁氏看她那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还谁惹我了,就是你,昨天我安排到账房里的人,你为什么偷偷给我撤出来,还偷偷跟老爷打小报告!”   裘氏看着气急败坏的梁氏,一声冷笑:“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我也是奉命行事,老爷让我严查账房的每个人,我查出问题了,当然要向老爷报告啊!”   梁氏气的不行了:“那是,姐姐不仅严查了账房的人,还严查了药房的人呢!对吧?”   裘氏一下子就慌了:“妹妹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啊?”   梁氏计上心头:“姐姐慌什么啊,当年妹妹只不过就是听见姐姐跟一个丫鬟的对话而已!”   裘氏已经彻底慌了:“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梁氏一看占了上风,便不依不饶:“姐姐,你没有什么啊?妹妹我可是全程听见,看见了的啊!”   裘氏发了疯一般,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想杀她,我只是,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啊姐姐?”   “我只是,想要教训她一下,我没想到,她会死,真的没想到,她会死,真的没想到......”   窗外的小孩,已经双目失神,双腿发软,感觉自己就要站不住了,他尽量控制自己,不发出任何声响,慢慢挪动无力的双腿,屋里两个人,还在嘲讽哭泣吵闹。   身旁走过的人,还在跟他低头行礼,但是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他一个人,勉强的把自己挪到了前院,终于撑不住了,眼前一片漆黑,倒在了院子中心。   其实他是清醒的,他知道是谁将他抱到屋内,他听见,有人在他身边说话,感觉到,有人给他喂药,他想睁开眼,看看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然后,他就听到了那个刺耳的声音:“儿媳给父亲行礼了,儿媳方才听说,奕秋在前院晕倒了,甚是担心特地来看望一下。”   毕竟,她是太后的侄孙女,赫连乹对她也略显客气:“嗯,秋儿已无大碍,他若知道你来看望,定会十分欢欣的。”   裘氏也知道分寸:“即无大碍,那儿媳便不在此叨扰了,让奕秋好好休息吧,待好些了,儿媳再来看望。那,儿媳这就告退......”   赫连奕秋的病,不过半月便见好了,但离奇的是,自他好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梁氏,传言,说她老家母亲病重,回家照料了。   虽然赫连奕秋才五岁,但确实很聪明,他自己偷偷的调查发现,他所知道的,都是事实。   而且这一切,自己的父亲都知道,也就是说父亲知道,裘氏杀了自己的母亲,不仅没有怪罪她,而是把那个丫鬟推出去了,后来,父亲发现梁氏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梁氏就不见了。   他开始痛恨父亲,但同时小小的他,也感到了一些害怕,怕父亲如果发现,他也知道了,他会不会也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呢。   从那天,他好起来以后,话便更少了,不仅是跟长辈,就是跟同龄人,甚至自己的哥哥,赫连翼也不爱打交道了,衣服颜色,也从明艳慢慢变化成了墨色一类的。   其实府里的人都能看出他的变化,却没有人敢说什么,直到他七岁时,遇到那个女孩才慢慢有了改变......   与此同时,另一个知道这真相的人,却在矛盾着,他又懊悔又惭愧,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因为,那天赫连奕秋站在窗前,而同样要去给父亲请安的赫连翼,也在屋后听到了那段对话。   后来,梁氏消失的原因,奕秋查出的真相,还有奕秋的变化,奕秋内心的恐惧,他全都知道。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十年来多少次啊,他偷换了奕秋给母亲的毒酒,毒水,毒饭菜,奕秋朝母亲射来的箭,他躲在暗处击中,奕秋下手要杀母亲时,自己总是出手扰乱。   他知道,是母亲做错了,但是他能看着自己的弟弟,杀死自己的母亲吗?   他做不到,他能做的只有保护,他两个人都想保护,所以在那天,清扫战场时,他看到那支对着赫连奕秋的箭,他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挡住了。   奕秋发觉时,只来得及杀了那个人,却没能来得及推开赫连翼,赫连翼倒地了,就在赫连奕秋的面前。   他最后,对赫连奕秋说了这段话:   “奕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其实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知道是我母亲干的,也知道是父亲隐瞒了,也知道梁氏失踪的真相,也知道,你屡次计划失败的原因都在我。   但我....也只能对你说对不起了,除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是既然我已经这样了,就请你放过她吧,她已经那么大岁数了,她也日日噩梦缠身,这十年她也不容易,她欠你的我替她还,好吗?   奕秋,放下这些吧,和碧宣好好生活吧,这些年你过得不好,但好在你还有她,陪着你,别辜负了她......”   说完,不等赫连奕秋拒绝或者同意,他便撒手了,雪一片一片的落在他身上,他却不在动了,留下的,只有赫连奕秋被他抓过的胳膊上,那一个血手印,现在看来格外刺眼......   战报传回洛云。   大捷!   其中不幸的就是,赫连家大少爷,不幸牺牲了。   裘氏不堪打击,一下子病倒了。   消息传至靖荷府,靖荷碧宣十分欢喜,却也十分忧愁,因为她想到了那个,总是对她笑的大哥哥赫连翼......   初见赫连翼,就是赫连老爷50大寿那天,就是柒丝初见的那天,赫连翼是个话很少的人,但当时,看他与莫枫哥哥比箭法,他也毫不逊色。   因为接下来十年,她的生命都与那个叫赫连奕秋的男人紧密相连,所以,她也常常出入于赫连府,奇怪的是,每次她来和她走,都能碰到赫连翼。   他总是对她微笑说:“来找奕秋啊,奕秋在的!”   又会在她走时,对她说:“碧宣要走了啊,路上小心点”   然后就会对旁边的浩峰说:“一定要确保靖荷小姐安全到家”   有时她与赫连奕秋争吵时,他又总会帮自己教训他,每次自己去赫连家做客,都会有自己爱吃的白莲糕和绿豆糕,起初,她以为是柒柒准备的,后来发现,并不是。   后来听下人说,是大少爷特地准备的,他对自己很好,可自己,却只把目光放在那一个人身上了,甚至不曾对他说一句谢谢.....   虽然,这些都是在很久以后才明白的,但她清楚的知道,赫连翼对自己的感情,与莫枫的那种兄妹之情不同......   可是赫连翼的意外,却让赫连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也改变了赫连奕秋的一生...... 正文 凯旋归来,却得防范 距离那封战报传回来,已经一月有余了,又一次将至年关了。  靖荷依旧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二十八那天,莫微生带着莫寒云前来拜访,靖荷对莫微生还是挺喜欢的,而且她知道,他跟自己的妹妹紫曦的关系。   所以就没有拒绝,反倒是莫微生的弟弟,她十分喜欢。   看他那么小那么可爱,总想捏捏他的小脸呢。   闲聊了几句,莫微生就去找紫曦了,也带走了那个叫莫寒云的家伙。   靖荷看着莫微生的背影,十分想提醒他,紫曦对莫枫哥哥的感情,但她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所以什么也没说。   年很快就过完了,又是一年春,院子里的树又发芽了,她站在院子里,看着发芽了的萱草丛。   心想“柒柒,忘忧草开花前,你就回来吧,我已经很想你了。”   一月时间过去了,今日,大军已经抵达洛云,而赫连要先跟随军队,去向陛下复命。   按时间来算,走各种流程,今日傍晚大概就能完事。   一想到,就快能见到他了,靖荷十分高兴。   换上了新衣,连晚饭都没吃,一直在等待他的归来.....   天已经有些炎热了,穿着盔甲的赫连奕秋两颊直流汗,所有将军和副将一早就到了这里,等待皇上的召见。   赫连奕秋更欣喜的原因是,因为按照约定好的,皇上这次应该能准许他娶她了,可是从上午一直等到晌午,也不见召见,将士们慢慢的开始急躁了。   大殿内,白帝也被气坏了,因为自己先前答应赫连奕秋,如若这次胜了,便将靖荷家的大小姐靖荷碧宣赐婚给她,可谁料想,此役中赫连家的老大竟战死了。   那假如,此时赫连家和靖荷家联姻的话,这太可怕了。但他是天子,金口玉言怎可改呢?   这时户部梁大人开口:“皇上,老臣有一方法,可暂解皇上之忧。”   皇帝顿时睁大了眼睛:“梁老请讲。”   梁大人不紧不慢的说到:“赐婚一事,即以承诺自然不可反悔,但赫连家刚失去了大少爷,不宜嫁娶可先赐婚,但一年之后才可行礼。”   “这......那一年之后怎么办,不还是要结吗?”皇帝可能有点急糊涂了,也不思考,直接就发问。   礼部刘大人这时接着说道:“启禀陛下,案例丧兄一年内不得嫁娶,但若丧长辈,则三年内不可嫁娶,臣听说靖荷家的老夫人身体越发不好了,估计撑不了那么久了。”   这话一看就甚得帝心,皇上一下就高兴了,说到:“众爱卿退下吧,快宣众将士,进来领赏吧!   皇帝对赫连奕秋大家赞赏,也表达了对赫连翼的惋惜。   然后说:“朕曾许诺将靖荷家大小姐许配与你,但按礼数,你家中丧兄一年内不得嫁娶,所以朕决定,将你们的婚期延后,还望爱卿见谅......”   “臣遵旨,臣愿为兄守孝一年,谢陛下恩典。”   其实这个结果,他是满意的,他自己也觉得,现在不是娶她的好时候,而且赫连翼的死,对他打击挺大了。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求圣旨,只是因为他想为兄守孝,却怕皇上把她指给别人而已,只有拿到那道圣旨,他才心安......   那时的他,虽已经久经沙场,但对政事,还并不太明白。   但是他想到出征前,自己对父亲提及了赐婚的事,父亲的态度,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不像平时那般,暴跳如雷,反而平静的可怕...... 正文 真相,亦真亦假 出了皇宫,赫连短暂欣喜过后,悲伤席卷而来。  他想到赫连翼对他说的那些话,和他留给自己最后的眼神,总觉得丝丝愧疚,这么多年,自己因为母亲的事,总是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可他却从不在意,也从不恼怒。   他看着手里的圣旨心想:赫连,你后悔吗?后悔这么多年,没叫他一声兄长,后悔多次跟他作对吗?   后悔那天没能救他吗?   想着想着,眼眶有些湿润了,快到赫连府的时候,看到浩峰等在那里。   同时浩峰也看到了他们,浩峰小跑上前:“少爷,要不,你现在先别回府了,在外面避避吧!”   赫连知道是什么事,也早就猜到会这样了,但他并不想逃避,他想去面对,他甚至渴望那顿臭骂,他很自私,他觉得只要他被裘氏骂一顿之后,自己的愧疚就会少很多吧!   赫连府,个个披麻戴孝,就连赫连公冶和裘氏也是身着素衣。   裘氏已经哭晕,醒来,反反复复三四次了,赫连翼的儿子赫连星,不过才三岁,他甚至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穿成这样,跪在这里。   看着爷爷唉声叹气,看着奶奶一遍又一遍的哭泣,听着母亲肝肠寸断的哭泣着,就连平时很和蔼的太爷爷,也蹙着眉,他还太小,不知道这意味了什么!   赫连奕秋在进府前,便换上了孝衣,走到前院   时,就看到了厅里那个大而刺眼的奠字,不觉红了眼。   还未进门,就见裘氏在丫鬟的搀扶下冲了出来,手里什么东西明晃晃的闪过了,赫连下意识的闪过。   马上意识到,她要杀了他,此刻的裘氏情绪已经崩溃了,不管不顾她一心认定,是赫连奕秋杀了她的儿子。   赫连公冶大声说道:“来人,把夫人带到房中去休息!”   裘氏大声嘶喊着:“放开我,放开我,谁也不许动我。”   她挣开丫鬟,用匕首指着赫连,眼神中充满了恐惧,那样子像受了惊吓的小鹿,极需要人保护,可是那个该保护她的人,却对她一味斥责,眼神中充满厌恶。   赫连公冶不耐烦的说“还愣着干什么,快带下去!”   这么多年,赫连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父亲,在他心里,父亲应该是很爱裘氏的,因为父亲除了那个姓梁的小妾,在没有娶过别人,再加上自己母亲的事。   父亲也选择了袒护裘氏,而裘氏在赫连府大夫人的位置,从来都是不容动摇的,所以他虽然不知道,那眼神中意味了什么,但却看出那眼神里没有爱。   裘氏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不肯退后自然也没有人敢上前,裘氏忽然崩溃大哭,姿势却未改变,然后她就说出了这个,甚至改变赫连一生的故事   “赫连奕秋,是你,是你杀了我儿。一定是你......是你杀了他,对吗?你恨我,觉得我杀了你母亲那个贱人,所以你就杀了翼儿!”   赫连此刻并不想跟她争论什么,便说道:“我没有杀他,可确实,是我不好,他是为了救我,才被那箭射中的。”   “救你,为了救你。你说翼儿是为了救你,才死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裘氏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哈哈,为了救你   。为了救你......他也不相信我,他也觉得,是我杀了那个贱人啊!   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裘氏说到这里,忽然刀锋一转,指向赫连公冶“是你,是你杀死了我的儿,是你,都是因为你......”   赫连疑惑,十分疑惑。   可就在这时,赫连公冶好像忽然慌乱了,大声吼道:“快把这女人带走,赶紧带走,别让她在这胡说八道!”   裘氏的笑声越来越大,把在场的人都吓坏了。   “赫连公冶,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你害怕他知道真相,会恨你是吗?   都是你的儿子,凭什么她生的,你就那么在意,我生的,你就无所谓呢?”   赫连听出了那个她,说的是自己的母亲,他回头看到父亲,通红的双眼更不解了。   “我告诉你,赫连奕秋,你以为你娘是我杀的吗?   你错了,是他,就是他杀的......”   她用刀,指着赫连公冶不偏不倚,直指着他,她眼神中的落寞和悲痛和丝丝杀意,都被赫连看到了。   他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赫连公冶的情绪,似乎也马上就要崩溃了。   “秋儿,为父没有。我那么爱她,怎么会杀她呢?我没有,真的没有!”   爱她,赫连第一次知道,父亲是爱母亲的,也第一次看到,父亲这个样子。   裘氏拿着匕首,冲上台阶,离赫连公冶只有一步距离时,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声音:“圣旨到!”   众人回神,裘氏却没停下,一个健步冲上去了。   可赫连公冶毕竟是习武之人,一个闪躲便躲开了,裘氏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匕首划破了她的手,血慢慢流出来了。   但她却似没有感到疼痛一般,起身,准备再次冲上去,像极了一只要去捕食的狮子。   这时,众人皆已跪地,裘氏却不管不顾正要起身,却被谁拉住了,回头看是刘嬷嬷,刘嬷嬷向她使了个眼神,她自己也知道,不能把这事闹到皇宫里去,便跪下低头了。   “奉天承运,白帝诏曰,今赫连家大公子赫连翼,奋勇征战虽战功赫赫,却不幸牺牲,朕不慎惋惜。   特此圣旨,宽慰赫连卿节哀顺变,另封赫连翼,为护国大将军,其夫人,为一品护国夫人,其母裘氏,为一品诏命夫人,钦此!赫连大人,接旨吧。”   “臣接旨,谢皇上恩典!”赫连公冶接过圣旨。   那公公却把赫连公冶拉到一旁说到:“大人,有人让我提醒您,从这道圣旨上看,近日可能有危险,还请您万事小心”   赫连公冶一时语塞,但马上便回过神来:“多谢公公,赫连公冶在此谢过了,也麻烦您,帮赫连感谢那位好心人。”   “好说好说”这些太监公公们,其实干的就是传话的活,所以自然对这些事门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是有分寸的。   送走公公,赫连独自一人来到书房心想“确实不对,圣旨上只提到了赫连翼,和他的夫人母亲。对赫连公冶和赫连奕秋,只字未提这很不正常”   想着想着有人敲门:“老爷,老太爷找您”   赫连公冶能猜到父亲找他干什么,就对那人说:“去跟父亲说,我马上就到。”   赫连公冶起身整理衣衫,便往父亲住处去了。   “父亲,您找儿子。”赫连公冶行礼说到。   赫连乹闭着眼坐在正座上,茶杯的盖是开着的,茶已经没有了热气。   赫连乹长舒一口气,开口说到:“公冶,为父其实,没有什么想说的。   因为我想说的,你都知道,我早说过你把身外的东西,看的太重了,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赫连公冶不以为然:“父亲,儿子并没有!”   赫连乹依旧没有睁开眼,长叹了一口气说到:“不必辩驳,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记得你像秋儿那么大的时候,我曾对你说过,人各有命,谁也不能替谁活着,谁也不能替谁做决定,谁也没有权利,去对他人的决定横加干扰。   所以当年,不管是你,还是她,做了那样的选择,我都不曾说过什么,因为,那是你们自己的人生。”   “父亲,儿子明白您的意思。可我当年那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的名声啊,还是为了秋儿,我不想他恨诗嫣,也不想他恨我而已。”   赫连公冶没敢抬头,说了这段话。   赫连乹缓缓的站了起来,却在赫连公冶要去扶他的时候,冲他摆了摆手   “可是你那么做,却害惨了翼儿和他母亲,不是吗?   我不管在你心里,两个孩子有什么区别,可他们同样都是我的孙儿。   如今翼儿已去,我不想,秋儿再有什么事。   所以,现在我想以父亲的名义,对你的选择做一次干扰,我知道,你不想秋儿和靖荷家联姻,但是你也知道,你改变不了秋儿的心意的,不要因为你们这一辈的恩怨,让孩子们难堪。   我已经因为你,好多年未见赫连泗阳那老家伙了,我觉得这已经够了,好吗?   秋儿已经求到了赐婚的圣旨,但我估计,皇帝也不会希望,咋们两家联姻的,所以,你就不要从中破坏了,不要让你儿子去恨你,最后弄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赫连公冶看着父亲,他怎会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呢。   可他做不到,绝对做不到,但他也不想跟父亲辩驳了。   所以他低头行礼,低声说道:“儿子明白了,儿子知道该怎么做了。还请父亲,不要太过伤心,保重身体,儿子先告退了。”   赫连乹没有说话,但他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他转身,房间里只剩他一人,夜以深了,他却没有困意,走到窗前,看着月色心想着   “公冶啊,我的儿。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就是想不开,放不下呢。如果当年你放她走了,那现在的你可会有什么不同呢?”   赫连公冶从父亲房中出来,心情说不出的复杂,但现在有件事,不得不去做,那就是裘氏,他想,自己应该去和她好好聊聊。   翼磁阁里,白布依然那样刺眼,时刻提醒着人们,这里那个人的离开。   丫鬟们看到赫连公冶纷纷行礼,刘嬷嬷听到声音赶出来:“老爷,夫人刚服了安神的药睡下了。”   赫连公冶朝里看了看,对刘嬷嬷说到:“我知道了,我来看看她,你们都先下去吧!”   刘嬷嬷井井有条的安排着,烧纸的人,去门外也指挥着丫鬟们下去了。   赫连公冶进到里屋,看到裘氏合衣躺在床上,双眼哭的红肿。   看着她,忽然思绪飘出窗外,飘到初见那一天,飘到诗嫣离开的那一天,飘到梁氏进门的那一天,飘到她用匕首指着自己的那一天。   忽然觉得,这么多年自己从未真正关心过她,想着自己常年在外征战,而府里,却从未出过任何差错,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可看着她,脸上日益加深的皱纹才明白,那些都不是平白无故的,都是这个女人,在自己身后打点好了一切,自己才可以,在每次离家时那么放心。   可是有什么办法,一个人只有一颗心,把它给了一个人,下一个到来的人,当然只能辜负了。   这时候,他想到了诗嫣,她嫣然的笑意,她说话时娇羞的模样,赫连公冶惊讶了,她的一点一滴,经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竟然,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可是,越清楚,就越难过,越恨。   就这样坐了一夜,裘氏这一夜睡的极不踏实,总是醒来抽泣一阵,又昏昏睡去。   天微微亮了,刘嬷嬷领了一行宫女,端来洗漱的水,进来却看到,赫连趴在床边睡着了,众人蹑手蹑脚正想退出去时,裘氏醒了,没注意身边的人,翻了个身,赫连也醒来了,两人相视无言。   裘氏第一次,没有给赫连行礼,直接起身,在众人的服侍下,洗漱琯发着衣,一系列动作之后,赫连示意刘嬷嬷他们下去。   自己也慢慢起身,因为坐了一夜,所以腰背有些酸疼,裘氏自然的走过来,为他揉着。   赫连公冶似乎有些触动:“萍儿”   裘氏没想到,他会这么叫自己,一下子愣神了,泪水也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老爷,你已经好多年,不曾这样叫过我了。”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翼儿。可我......”   不等赫连公冶说完,裘氏便打断他了,其实她知道,他能那么叫自己,不过就是想让自己继续背负那个恶名,替他保守秘密,可是她太没出息了,一个称呼,就将她筑起的堡垒推倒了。   “别说了,老爷。昨日的事是我不对,翼儿的离开,对我打击太大了,我也是一时......一时失控才胡言乱语的。老爷放心吧,我不会乱说的。”   裘氏哽咽的说完这些话。   赫连公冶知道她误会他了。   但也不恼还是接着说:“萍儿,你误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了很久,我会将真相告诉秋儿的,他已经长大了,也该知道这些了,他不该恨你,该恨的是我。   对于翼儿,我真的很愧疚,从小我就没有给他更多的关爱,庆幸的事他却从未恨我,我很欣慰,你把我们的儿子教的很好。”   听完这些,裘氏却不在激动了,反而平静了许多。   她静了一会说到:“老爷,我并不怪你,因为我对你,就像你对羽诗嫣那样,做什么都可以。当年是我自愿承担的,是我自愿的,所以不怪你。”   “就因为你总是不怪我,才让我更愧疚,我多希望,你能怪我恨我,那样,我才能好受些啊!”   “可我怎么,忍心怪你呢,怎么忍心呢!   我已经按照你想要的,演给你了,我鼓励翼儿去和奕秋争,什么都跟他争,可是翼儿,就像另一个我,什么都不想去争。   后来,翼儿爱上了靖荷碧宣,我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兄弟决裂,然后你就会高兴,你就可以觉得,我没有教好儿子,你心里,就不会那般愧疚了。   可是就连爱的人,翼儿也因为对他的愧疚而放弃了,我没办法了。   这么多年,我想按你的想法去扮演,可我做不到,我怎么忍心伤害你呢?   我又怎么敢,伤害你跟她的儿子呢?”   赫连公冶听到这些话,感觉心都被撕裂了:“萍儿,对不起,除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裘氏的表情,平静的吓人:“乹哥哥,我们都已经老了,又何必还纠结在爱不爱,恨不恨,这些问题上呢。   我知道,你此生只爱羽诗嫣一个人,可那又怎样呢,即使她给你生了儿子,可她却从未爱过你,即使你不曾爱过我,可此生陪在你身边的人,却一直都是我,赫连公冶的夫人,一直都是我赫连裘氏。   所以乹哥哥,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别再怀念羽诗嫣了,她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   赫连公冶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羽诗嫣虽然给自己生了秋儿,但却从未爱过自己,到死都没有爱过自己,她到死,都爱的是那个人。   裘氏缓了一会,接着说:“乹哥哥,我已经考虑好了,我决定将从即日起,闭门谢客,诚心向佛,吃斋诵经,为你和翼儿祈福,还望老爷批准。”   赫连公冶知道她心已决,没有在劝的必要了,便答应她了。   赫连公冶起身要离开,走到门口时,裘氏突然开口:“放过秋儿吧,也放过靖荷碧宣,别让她成为第二个羽诗嫣,也别让你唯一的儿子恨你,就当是放过你自己好吗?”   那语气似恳求又似警告。   赫连公冶什么也没说就走了,裘氏低头泪珠滚落,却不为自己,为了她的儿和她此生最爱的男人。   她低声自言自语:“她都离开这么多年了,你都不能忘记她,现在还要因为她,闹得跟自己儿子不合吗?   乹哥哥,快醒醒吧,就算你杀了那个人,她也醒不过来了。”   哭泣,无声的哭泣,连日的哭泣已经让她发不出声音了。   这天赫连公冶喝了很多酒,一直到夜里。   赫连公冶独自一人,走在花园里,看着院子里那花,听人说,那是秋儿找人培育的叫什么忘忧草。   花还没开,但风吹过时,能闻见味道很好闻。   走着走着,仿佛看到了羽诗嫣在前方跳舞,她一袭白裙,及腰长发,画着淡淡的妆容,翩翩起舞,十分好看。   他自顾自的,往前走,走到诗嫣跟前,激动的开口:“诗嫣,是你吗?诗嫣,是你回来了?”   “赫连哥哥,你来了?”   “真的是你啊,诗嫣,你回来了。”   “是啊,我想你们了,回来看看,看看我们的儿子。”   听到儿子两个字,赫连公冶顿时不知所措了:“诗嫣,你不恨我吗?   不恨我,当年那样狠心吗?   我知道,是我错了,是我太狠心了,我答应你的事,却没做到,是我自私,对不起诗嫣,真的对不起。”   “赫连哥哥,不用对不起。因为,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赫连想去抱她,却扑了个空,原来是想象的,赫连趴在冰冷的石桌上,哭的像个孩子。   他甚至大声呼喊:“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就是我做错了,你们却都不怪我,都不怪我,都不怪我,为什么都不怪我,为什么?诗嫣,为什么不怪我,是我杀了你,你为什么不怪我,为什么?”   他大声喊着,大声哭着,下人们纷纷起来,看花园发生了什么,都被站在假山后的赫连奕秋,吩咐下去了,整整一夜,他哭了一夜,他也看了一夜......   翌日清晨,赫连公冶在花园中醒来,感到了丝丝的凉意,他整了整衣衫阔步离开,仿佛昨夜哭泣的人不是他一般。   而假山后的赫连奕秋,一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感到自己心中有个声音在怒吼:   赫连公冶,你后悔吗?   真的后悔吗?   可你当初又为何要那样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