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厉鬼 梧桐街324号,棕色楠木大门“吱呀”一声自内向外打开,门上铜铃乍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拄着一根黑色油亮的拐杖缓缓走了出来。  风烛残年,双眼却如鹰一般,清冷明亮。   此时,一辆银灰色的轿车,正飞驰而过,卷起地上的枯叶,迷了视线。   老婆婆的眼睛微微眯起,转头望向汽车消失的方向。   遥远的车尾上,依稀坐着一个女人,长发红衣。在那样急速行驶中,虽飘摇如花,却如生根般坚固。   “红衣厉鬼?又是一份孽缘!唉,人间地府,因果循环,还真是无休无止!”   苍老的声音如笸箩筛子摇动一般,让人听着极不舒服。不远处一个黑衣男子,在林立的树木间定定看了片刻,转身消失不见。   市中心某商业大厦第33层的一间办公室内,西装革履的男人,愁容密布,手边的烟灰缸里装满了烟头。   这时桌上的电话陡然间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   “喂!”   “林总,您找的人已经到了!”   “好好好,快请快请!”   林正南大喜,放下电话抬手抹了下头上的汗,又整了整衣领刚刚站起来,屋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黑衣短发的朱莫寒带着大大的墨镜立在门口,手中提着一个赤红色的小箱子。上面用黑色墨汁写着一个大大的“伏”字,看上去诡异突兀,与她这身装束极为不搭。   “你……”   “先付钱,后捉鬼!”   冷冷的女声打断了林正南的质疑,林正南愣了一下,商人特有的算计刚刚浮现到脸上,对方就又开了口。   “厉鬼缠身,不死不休!一个月前,你们公司有个女人跳楼自杀。头七那天,正值重阳,阴气大盛,再加女人生前怨念极深,宣泄不出,绝不会收手!价格10万,收不收,随你!”   朱莫寒说罢依旧立在门口,似在等待。   林正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随即说道,“10万,那是伏灵堂首席天师的价钱,小姑娘你……”   话未说完,只觉一股寒气陡然袭来,直冲面门,林正南下意识地抬手去挡。   顿时手掌一阵刺痛,如火烧一样。下一刻,整个人就如被抽干一般跌在地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在地上。   他未及抬头,一双黑色的皮靴已经来到眼前。   “再过一日,整层大楼都会被阴气吞食,到时候,30万!”   刚刚那股阴寒之气让林总吓破了胆,再听又要加钱,立刻从怀里掏出早就填好的支票颤抖抖地递了过去。   一双纤细白净的手接过支票,发出一声极短的:“嗯。”   下一刻,人就如风一般,掠出了办公室。   “林总林总!”秘书焦急的声音很快传来,林正南挣扎着站起来,虚弱地问道,“人呐?”   “去了那间屋子!”秘书的声音抖的厉害,林正南咬牙骂道,“狮子大开口,要是捉不了鬼,看我怎么收拾她!去,叫保镖准备好!”   “林,林总,这,这合适吗?伏灵堂的人,得罪不起啊!”   “哼,老子的钱更得罪不起!”林正南怒吼一声,却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朱莫寒来到一间紧闭的办公室门前,周围布满的浮灰显示着此处已经久无人来。朱莫寒上前一步,屋门无风自开,发出极轻极轻的一声“吱!”   这是一个多人工作室,蓝色的隔板将空间分割成独立的小区域,电脑,文件散落一地。   地上落有几个黑色的脚印,一直蔓延到左侧其中一个的窗口处。而那扇窗的下面,正是这座大厦花园的喷水池。   “阴气入水,怪不得魂魄不散!”   朱莫寒立在窗边,嘀咕了一句,手中赤红的箱子却在这时抖了一下。工作室的大门“哐当”一声再次关上,无风的室内,散落的文件兀自被吹得哗哗作响。   朱莫寒转头看向门口,大大的墨镜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里面的神情,只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冷笑。   “你明知不是我的对手,又何必做困兽之斗。我自会送你轮回转世,今世的恩怨来世自会给你机会实现!”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哗哗”声陡然间急促起来,听在人耳畔竟如女子泣啼一般。   片刻后角落里缓缓显出一个人影,竟是个身穿灰色职业套裙的清秀女子,只是双眼漆黑,眼白早已不见。   “伏灵堂?没想到那个吝啬鬼竟然也舍得在我身上花这么大的代价。好好好,也不枉我冤死的孩子,和这群陪葬的小人!”   朱莫寒的左脚微微后撤半步,手中箱子被轻轻放在身后不远处的窗台上。   “打,还是不打?”   朱莫寒的声音冷静果断,似乎在商谈,其实已经对结局笃定不移。   “我不想魂飞魄散,只是不知道,入了地狱之后,我能不能见一见我未出生的孩子?”女子微微垂下头,声音凄婉哀怨。   朱莫寒紧绷的双腿微微松弛,手腕处显露的银线在指尖缠绕。   “我不知道!”朱莫寒冷冷回道。   女子低低笑了一声,“你刚刚说,今世的恩怨来世一定给我机会实现,可是……”   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哗哗的纸声也随即停下。朱莫寒微微皱了皱眉,下一刻,汹涌的阴气猛地爆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而来。   “可我今世就要他死!哈哈哈哈哈,我要他死!”   尖锐凄厉的声音在屋内飘荡,而那清秀的女子此刻长发束起,双手化作利爪,直刺朱莫寒的面门。   朱莫寒手指间的银线瞬间飞出,顷刻间缠住女子双腕。朱莫寒使力一拉,另一只手在空中迅速翻转,一张写有朱砂符的黄纸凭空出现在指尖。   “灵符锁魂,封!”   黄纸印在女子额间,阴风陡停。朱莫寒收回银线,转身打开黑色盒子,从中取出一个手指头大小的收魂瓶。   刚刚掀开上面的封盖,就觉身后一阵诡异之气袭来。   她下意识地弯腰躲避,转身飞起一脚,只听“砰”的一声,突然飞来的木椅被她踢开。   然而随即袭来的黑色利爪却让她有些躲避不及,脸上的墨镜直接被抓了去。   一双异瞳显露出来,一黑一灰,漠然冷静。   “果然另有乾坤!”淡淡的男声却在这时响起。 正文 第二章 魂中魂 窗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男子,一身灰白的连襟长衫,肩上斜挂着一个乾坤布带。  脚上一双黑色布鞋,一头短发蓬松凌乱,配着一张过于流气的娃娃脸,整个人显得极不协调。   朱莫寒起身看着被女鬼抓碎的墨镜,只觉左眼一阵刺痛。   “你抓碎了我奶奶给我做的墨镜,很好!这下,你可以安息了!”   朱莫寒直接无视了窗边的男人,手中银线再次飞起,直击女鬼面门。   而这女鬼却与刚刚完全不同,身形灵活的躲开朱莫寒的攻击,双手化爪吸起一旁的电脑桌椅朝着朱莫寒砸去。   登时整个工作室内,灰尘飞扬,桌椅碎渣四处飞溅。   “咳咳咳咳!喂,你们女人打架能不能文雅一点!”窗边被无视的男子忍不住出声抱怨,下一刻,一个断裂的椅子腿就朝着他急速飞去。   男子不急不缓地侧身避过,原本飞驰的椅子腿却兀自停在了他身侧,并未击穿对面的玻璃。   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舒展了下腰肢朝前走去,身后的椅子腿也在这时无声地摔在了地上。   “你这样打不行,夺她脖子上的项链!”男子停在朱莫寒几步之外,出声提醒。   朱莫寒皱眉收回银线,飞身落在男子一步开外。一黑一灰的眸子上下打量了男子两眼,嘴角微勾,冷笑一声,“抢生意?”   男子顿了一下,白净的娃娃脸上立刻显出恭敬之情,“岂敢岂敢,伏灵堂的天师在此,岂有我动手的地方。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那根项链?”朱莫寒反问道。   “姑娘聪明!”男子呵呵笑道,嘴角笑意未消,就觉一阵疾风袭来。   还未及闪躲,屁股上就狠狠挨了一脚,下一刻人就飞了出去,方向正是那个张牙舞爪的女鬼。   “啊啊啊,小生怕鬼啊!”男子旋身落在地上稳住身形,一边躲闪着女鬼的攻击一边急急朝着朱莫寒求救。   朱莫寒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一个能无声无息出现在在这里的人,怕鬼才怪!   有人帮忙抓鬼,岂不是更好,反正那10万的支票已经在她兜里了。   朱莫寒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手指飞转把玩着小小的收魂瓶,双眼却紧紧注视着那男子的脚下步法。   “果然是行中里手!”   那女鬼对阳气极为渴求,对阵男子的时候显然更加急躁迫切。   男子脚下步伐诡异多变,很快将女子引向了朱莫寒,自己则满头大汗地连连喘息,“天师救命,那项链可是顾客暂存在我店里的,要是丢了,我可是要赔钱的啊!上等的祖母绿啊,我会破产的!”   朱莫寒一听“赔钱”二字,突然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让原本紧绷的模样多了几分明媚之色,看的男子一愣。   “谁抢的归谁!   话音未落,朱莫寒已经再次攻去,身形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干脆华丽。手中银线更是舞的如雨一般,密密围困住女鬼的身体。   朱莫寒看向女鬼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却见其上硕大的祖母绿吊坠上,一抹血红一闪而过。   “鬼中魂?”   朱莫寒愣神之际,突然一只手快速伸来,在她眼皮子底下将那条项链夺了去。   随即屋门开了又关,男子得意的声音遥遥传来,“你说的,谁抢了算谁的!”   朱莫寒气得跺了跺脚,却也没有时间去追,只得先将手里的活儿干完再做打算。   没了项链的作用,那女鬼如同脱了力的破布娃娃,在银线围困下变得奄奄一息。   “救我,救我!”   女鬼再次恢复了生前的模样,那双漆黑无眼白的眼睛也变得哀伤悲痛。她摊在地上朝朱莫寒伸出手,声音暗哑飘忽。   朱莫寒急忙蹲下身体,手指持剑势,在空中快速画了几下,最后使力点在女鬼额间,“你被鬼中魂吞噬,魂魄涣散,我以封印加固,你撑住,我带你离开!”   女鬼惨然一笑,却是充满感激,“我始终是要下地狱的,大师,求你带我去见见他!”   “这不合规矩!”朱莫寒皱眉。   女人的身体却突然间变得时隐时现,伸向朱莫寒的手指已经消失不见。   “那项链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你从哪儿得来的?”朱莫寒急急问道。   “他,他……”   女人猛地睁大眼睛,声音戛然而止。   屋内飘起一抹腐臭发霉的味道,如多年未有人居住的老屋,突然被阳光照射时一般。   朱莫寒定定看着眼前的地面,那根银线孤零零躺在地上,片刻后飞速缠回腕间,带着一抹凉意。   朱莫寒轻叹一声,手腕轻转,指尖瞬间多了一张黄符。无火自燃,化为灰烬落在女人消失的地方。   “没了动静了?进还是不进?”走廊尽头有几颗黑黝黝的脑袋探了出来,带着恐惧望向前方。   “10万,五五分,也有五万,咱们哥几个一人能得一万!娘的,管她那,干!”   一人鼓动,其余人立刻附和,脚步却颤抖踉跄,缓缓靠近那间传闻的鬼屋。   朱莫寒起身拿着红色箱子准备离开,却瞥见被女鬼捏碎的墨镜。   反光的一面,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蓝色印记。她诧异地走过去,伸手捡起碎片看了看,却又没了。   “奇怪!怎么不见了?”   朱莫寒皱眉沉思,紧闭的屋门猛地被人踢开,颤抖的爆喝声震得朱莫寒手一抖,尖锐的碎片不小心划破了无名指。   朱莫寒立刻甩手扔了,抬头看向门口。却未注意到那滴血珠顺着边缘滑过,刚刚消失的蓝色印记再次显露出来,竟将整个碎片燃成灰烬。   朱莫寒看着蜂涌而来的打手,冷笑一声,刚要反击突觉左眼一阵钻心的剧痛,下一刻竟不省人事了。   “嗯?昏,昏倒了?”   几个打手面面相觑,“还,还没打那?”   “管他那,赶紧搜身,找到支票赶紧走,这破屋子,阴森森的!”   其中一人嘟囔着弯下腰去摸朱莫寒的胸前的口袋,还未碰到,就感觉一股极寒的凉气顺着胳膊蔓延开来。   他愣了一下,立刻跳着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啊啊啊,鬼上身了,鬼上身了,救命啊!!!”   其余打手一看他的样子,哪里还敢逗留,一股烟地全逃了出去。   那保镖哀嚎了两声受不住打击,扑通一声直直躺在地上昏死过去。   这时朱莫寒的身上突然有一个模糊的幻影站了起来。   透明的影子看不出是男是女,他弯腰将朱莫寒抱起来,毫无实体的手臂却让朱莫寒的身体有了着力点。   “好久不见,凤吟!” 正文 第三章 伏灵堂 朱莫寒做了一个很怪异的梦,梦里她看到了一个男人。  在一条平静无际的河边,男子就立在对岸,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随风而舞。   身上穿着的却是一件湖蓝色的战袍,像极了壁画中驰骋沙场的古代将军。   可是离得太远,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听见有低沉清冷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凤吟,忘川之巅百年誓,为定山河万世枯。”   凤吟,是谁?   朱莫寒听得心口直疼,想的脑袋也疼,紧接着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哪哪都疼。   疼得她忍不住想叫,忍不住想杀人!   “啊!”   “小寒!”   苍老的声音随风飘来,藤椅边的窗檐上,那串用紫水晶做成的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平复了朱莫寒心中刚刚爆发出来的戾气。   “奶奶!”朱莫寒起身坐了起来,眼前,竹桌竹椅,茶香袅袅。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姿势优雅地倒着茶,翘起的手指,与那沟壑斑驳的皮肤给人截然不同的视觉冲突。   此人正是伏灵堂的圣主,朱莫寒的亲奶奶,朱宇轩。   “平日偷懒耍滑,不思长进,今天可真给我伏灵堂长脸了!”   朱宇轩看都没看朱莫寒一眼,手中小小的紫砂茶盅缓缓送到嘴边,动作柔和,话语却严厉至极。   朱莫寒暗自吐了吐舌头,也就是在自己奶奶面前,她的表情才像个未长大的孩子。   “萧晨姐姐不是不在吗?正好有生意上门,难道咱们还要往外推不成!再说了,那个老总不仅吝啬还好色,害死了别人咱还不能敲他一笔吗?”   萧晨是朱宇轩的关门弟子,虽然只有二十七岁,功力却在伏灵堂内排名前三,也是朱莫寒自小到大的偶像。   “把你这身衣服还回去!伏灵堂的战衣,只有伏灵堂的天师才可以穿!”朱宇轩转头看向朱莫寒,清冷至极的双眼带着明显的不悦。   朱莫寒撇撇嘴,不以为然地抱怨道,“切,要不是您偏心不肯教我法术,我至于偷偷摸摸的嘛?连萧晨姐姐都说我天赋极佳,您为什么……”   “啪!”   “啪!”   小小的茶盅狠狠落在桌上,冒着茶香的水溅了出来,凝固在半空。   朱宇轩手指一捻,飞速弹向朱莫寒。   朱莫寒来不及躲闪,直接被击中了胸口,力度之大让她刚刚站起来的身体重新跌回藤椅上。   “奶奶!”   “我给你的眼镜去了哪里?”   “碎,碎了!”朱莫寒刚刚的抱怨瞬间不见,剩下的只有委屈,“奶奶,眼睛疼!”   朱宇轩握着茶盅的手微微一顿,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悲痛,随即消失不见。   “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朱莫寒茫然地抬头想了想,除了那个怪异的梦就只剩下那个夺了项链的男人。   “一个男人!”   “咔嚓!”   朱宇轩手边的桌子应声而裂,上面的茶具瞬间跌落满地。   有几块滚烫的红色煤块滚落到一旁的黑色地毯上,顿时烧出了硕大的洞。   “奶奶,你怎么了?”朱莫寒挥手将火熄灭,这才跑过去蹲在朱宇轩身边问道。   朱宇轩看着眼前一黑一灰的眼睛,轻声叹了口气,整个身体却抑制不住紧绷。   “小寒,告诉奶奶,你看到的那个男人长的什么样子?跟你说了什么?”   “奶奶你也觉得奇怪是吧?”   朱莫寒将项链被夺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邀功般仰着头恳求道,“奶奶,我真看到那个祖母绿吊坠里住着一个魂魄。您给我三天时间,我帮您查清楚!就当,就当是我进入伏灵堂的测试了好不好?”   朱宇轩显然有些错愕,她还以为朱莫寒看到了那个人,原来不是!   “您不说话我当您同意了!”   朱莫寒趁着朱宇轩愣神之际,飞快站起来跑了出去。   突然一阵刺骨冷风刮过,门外铜铃乍响,将朱宇轩神游在外的思绪拉回,她看着一室狼籍,忍不住摇了摇头。   朱宇轩是伏灵堂的主人,伏灵堂是一个专门捉鬼伏灵的地方。   你只要给得起钱,无论天涯海角,为活人守魂,让死人安寝。伏灵堂的天师一旦接下任务,非死不消。   朱宇轩起身越过地上的碎片缓缓走到一扇木门之前,木门上刻画着骇人的一张硕大鬼脸,五官扭曲,眼珠暴突。   朱宇轩抬手轻轻按在鬼脸的额头,隐秘的封印陡然间如光影流转遍布开来。   那扭曲的五官竟如活物一般耸动起来,最后化为一个蓝色的火焰印记。   轰的一声,木门打开,强光袭来,将朱宇轩的身影笼罩,瞬间又消失不见。   朱莫寒回到自己平日居住的小公寓,洗了澡换了一身乳白色的运动套装,头发还湿漉漉的就敲起了对面的大门。   停了一会,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门咔嚓一声自内向外打开,一个留着大波浪的长发美女笑眯眯地探出了头。   “又饿了?”   林央白太了解自己这个闺蜜了,她来敲自己的门只有两件事:衣服脏了没人洗,肚子饿了没饭吃。   朱莫寒嘻嘻哈哈上前抱住林央白,湿漉漉的脑袋故意在她身上蹭了蹭,“好央白,我想吃你做的蛋炒饭!”   林央白急急躲开对方的脑袋,一边拉她进屋一边训道:“每次洗完头都不吹一吹,你也不怕感冒了!”   朱莫寒一黑一灰的双眼,在屋内转了一圈,随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惨兮兮地嚷道:“你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要是老天也肯赐我一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五好老公帝景苑,我至于这么凄惨吗?”   林央白已经拿了吹风机过来,她看着朱莫寒的双眼,心里闪过一丝怜惜。   “小寒,你的眼睛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朱莫寒愣了一下,林央白是她唯一的好友,可是她出身在伏灵堂的事她却从未跟她提及过。   关于双眼异色,朱莫寒夜只含糊说了是儿时顽疾所致。   “你老公那?又被那个扒皮上司叫走了?”朱莫寒很快转移了话题。   林央白也不追问,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帮着朱莫寒吹干了头发,就束了围裙去了厨房。   朱莫寒顿觉异常,立刻追过去问道,“出了什么事?那个扒皮上司又欺负人了?”   林央白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林央白,你很不正常!”朱莫寒的声音变得有些硬,这让林央白意识到自己的隐瞒让对方不开心了。   林央白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向朱莫寒,问道,“小寒,你听说过伏灵堂吗?” 正文 第四章 生不往 朱莫寒的后背猛地一僵,脸上却不以为然地随口回道,“伏灵堂,听说过,好像是专门捉鬼的地方。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难道你家老公被狐狸精勾搭上了?”  林央白却没有随着朱莫寒开玩笑,脸上神情越发凝重,手上无意识地切着火腿。   “啊!”   林央白尖叫一声,快速扔了手里的刀,然后死死握着手指,鲜血却已经冒了出来。   朱莫寒忙拉她回到客厅,找了医药箱低头帮她处理伤口。   朱莫寒宽松的上衣露出白净的脖子和漂亮的锁骨,在衣领边缘,一个蓝色的火焰印记一闪而过。   “对不起!”林央白并未注意到,只低低地道着歉。   朱莫寒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瓜,你给我做饭伤了手你还给我道歉?你……”   林央白已经是泪流满面,本就白净的脸越发显得苍白脆弱。   朱莫寒顿时觉得事情严重了,她握住林央白的双肩,正色道,“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寒,景苑可能出事了!”林央白终于崩溃大哭。   “你知道的,景苑是素食主义者,他从来不吃肉的,可是现在,他每顿都要吃牛排,还要三分熟的。”   “昨天晚上我看见他直接抓起冰箱里的生肉在吃!还有还有,你知道小区门卫大叔的老婆嘛?那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竟然,竟然拿着扫帚打景苑。”   “小寒,你说,他是不是被鬼上身了,是不是撞邪了?”   林央白哭的稀里哗啦,朱莫寒却听清楚了。   她拍了拍林央白的头,起身走到冰箱前拉开了门。   里面果然放着一盆腌制好的牛肉,这在林央白家是极难看到的。   她凑上前闻了闻,并未发现异常,而屋子里也根本没有任何鬼怪出没的痕迹。   “这就奇怪了!”朱莫寒皱眉低语。   林央白立刻跑上前拉住朱莫寒的手,急切地问道,“奇怪了?哪里奇怪了?小寒,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朱莫寒想了想问道:“央白,景苑最近除了公司和家有没有单独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林央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却又猛地顿住。“有有有,我给他洗衣服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收据。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林央白飞快跑进卧室,不一会儿举着一张黑色的纸条跑了回来,“小寒,你快看看!”   “生不往?”朱莫寒看着黑色纸条上漆红的三个大字,再次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地方?”   “我也没听说过,不过反面有地址!”林央白忙提醒。   朱莫寒看了看上面的地址竟然是在闹市区,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如果这个“生不往”真的不是店主为了夺人眼球所取的名字,那应该不会出现在阳气这么旺盛的地方啊?   “小寒,我们,我们去找伏灵堂的人问问吧?我真的很担心景苑,我怕他……”林央白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朱莫寒却道,“不着急,央白,你在家乖乖呆着,我去这个‘生不往’看看。如果没有头绪我们再去找伏灵堂的人帮忙,好不好?”   “你自己我不放心,我要跟你一起去!”   林央白焦急地转身准备去换衣服,朱莫寒却身形灵巧地快速闪到了门口。   朱莫寒开了门对着林央白咧了个大大的笑脸,“小爷16岁就是黑带了,管他是地痞流氓还是无赖奸商,敢欺负我们央白,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林央白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红着眼眶看着朱莫寒消失在门口。   “铜镜倒扣?”朱莫寒看着门上的八角铜镜,挑了挑眉,深茶色的眼睛很好地掩饰了她瞳孔的异常。   朱莫寒推门而入,耳边陡然响起一阵古怪的尖叫,如被突然扼住脖子的女人在死前最后的呼喊一般。可是细听之下却又什么也没有了。   “倒有些意思!”   朱莫寒环顾四周,空气中的灰尘落在店里形状各异,年代不同的古玩上。   角落里放着的两尊张牙舞爪的青铜像,正对着门口,乍一看有些骇人。   最里面的墙上有一扇黑色的木门,门上系着一串银色的铃铛。随着朱莫寒的走进,发出悦耳的响声。   “今天老板休息,不做生意!”   角落里一个懒懒的男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朱莫寒靠近木门的脚步。她循声望去,却只看到半个毛茸茸的脑袋。   “老板,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来向你打听一个人的!”   “打听人更没空,老子丢了东西,赔了钱,心情不好!”那男声不耐地再次响起,却让朱莫寒生出几分熟悉感。   她怔楞地又上前走了几步,突然,在散乱堆积的杂物里,她看到了一个印着乾坤八卦的布袋。   这一次,就算不是为了林央白,朱莫寒也绝不会善了。   “哼,那个祖母绿的项链又被人抢走了?”   角落里传来噼哩叭啦的声音,随即一个高瘦的人影站了起来,朝着朱莫寒快速走来,瞬间便到了眼前。   “小丫头片子,是你啊!”   被一个长着娃娃脸的半大小子叫小丫头片子,朱莫寒的火气蹭地就冒了起来,不等对方有所反应,挥拳打了过去。   娃娃脸一边躲一边嚷,“喂喂喂,你怎么看见我就打,女孩子家家的就不能文雅一点!”   朱莫寒见自己练出数招都被对方轻松避开,心中更加确定眼前的娃娃脸绝非普通商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这个破店,做的是什么生意?”朱莫寒停了手,冷冷喝道。   娃娃脸不以为然地拍拍袖子,竟对着朱莫寒躬身一礼,“小生陈生,久仰伏灵堂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啊!”   似讽似嘲的话让朱莫寒又想动手,但鉴于此次前来的目的,只得忍下,翻了个白眼道,“你这人真是病的不轻!”   “唉,我的确是久未入世,要不然怎么会不知道伏灵堂又多了一个这么年轻的天师?”   陈生懒懒地坐到柜台内的椅子上,拖着下巴看着朱莫寒。   “你……”朱莫寒气结,伸手从兜里掏出那张黑色的支票“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废话少说,这个是什么东西?”   陈生瞥了一眼,“这个?当票!” 正文 第五章 当票 “当票?你这是古玩店还是当铺?”  “我这里叫生不往,不是古玩店也不是当铺!小丫头,所有想活的人都不会走进这里。我劝你啊,还是赶紧回家抱着娃娃睡大觉吧!还学人家捉鬼,小心被鬼捉了去!”   “所有想活的人都不会走进这里?你这话什么意思?这张当票当了什么?”朱莫寒懒得理会陈生的嘲讽,急急问道。   “这是客人隐私,我无权奉告!”陈生说的义正言辞。   “啪!”朱莫寒将上次捉鬼的酬金10万的支票拍在桌上,“你不是缺钱吗?告诉我我想知道的,这些……”   “我全要!”陈生不等朱莫寒说完,小下巴一扬,神情傲娇无比。   “你!”朱莫寒恨不得撕了陈生那张娃娃脸,“我忍你!说吧,这张当票到底怎么回事!”   “这张当票啊!”陈生从朱莫寒手底下抽出那张支票,不动声色的塞进自己的兜里。   小嘴一吧唧,白净的手掌飞速滑过纸面,登时有光线一闪而过。“一个叫帝景苑的男人,当了他的灵魂!”   “当了灵魂?那得到的是什么?”朱莫寒大惊失色,立刻倾身急问。   “得到的……”   “砰!”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闷响,似有什么物体破土而出一般,震得整个屋子都跟着晃了晃。   “地震了?”朱莫寒诧异不已。   “地震个头啊!”陈生一跃而起,对着朱莫寒摆了摆手,“小丫头赶紧走!别留在这里惹麻烦!”   朱莫寒哪里肯听,一把扯住陈生嚷道,“你这人不讲信用,你还没告诉我帝景苑当掉灵魂得到了什么?”   “一个人连灵魂都不要了,自然得到了他最想得到的东西!你这小丫头,赶紧滚蛋!”   陈生极为不耐地伸手狠狠推了朱莫寒一下,力道不大,却让朱莫寒整个身体狠狠向后跌去。   还未落地,朱莫寒就觉一股大力自腰间传来,似有一个手掌托住她一般。   朱莫寒下意识地回头一看,身后却空空如也。   再转身,陈生却已经不见了。   屋内货架上摆放的各种古玩却兀自晃动起来,声音嘈杂混乱。   似有无数声音在互相争辩,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朱莫寒立刻翻转手腕,中指和食指紧紧夹着一道灵符贴在自己额间,快速低念了几句,朝着上空扔去。   那灵符宛若活物一般,身如蛟龙半悬于屋内,灵符上射出的微光将周围的声音稍微压制住。   虽然偷偷跟着萧晨练习,可是朱莫寒的灵力始终太低。   对付简单的恶鬼还可以,像这种沉寂于古物中的嘈杂怨灵就有些困难了。   果然,那灵符只撑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兀自燃成了灰烬。   朱莫寒冷了脸,想起陈生和奶奶对自己的贬低,心里生出一份倔强。   缠绕在手腕处的银线顷刻飞出,滑过优美的弧度将三两货架缠绕住。   “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不安分!灭你们,天经地义!”   朱莫寒冷斥一声,手中银线随着她的力度微微颤抖。   却终究是贪多嚼不烂,“砰”的一声,崩断了!   而那三两货架也随之摔在地上,上面的古玩噼里啪啦滚了一地。   “啊,我的银魄!”朱莫寒又急又心疼,这可是她好不容易从萧晨那里要来的武器,就这么断了?   朱莫寒俯身去捡,只觉头上猛地传来一股寒气。   她急急侧身避过,一转头,一个硕大的脑袋离自己不足三寸。   流着涎液的鼻孔呼呼喷出的热气,带着浓浓的腥臭味道,让朱莫寒胃里一阵反酸。   刚要后撤避开,腰上却抵在了一根冰冷刺骨的物件上,让她整个身体抑制不住颤抖起来。   面前的庞然大物不等她有所行动,突然原地跃起扑了过来。   朱莫寒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抵挡,只觉左肩微微一痛,径自蔓延到她的左眼,那股眩晕感再次袭来。   她强撑着意识,模糊中似乎看到一个人影,身穿湖蓝色战袍,一头银灰色长发随风而展。   “你……”   陌生而熟悉的背影,和梦境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蓝色的幻影将昏迷的朱莫寒抱到一旁,回头看着那似猫非猫的怪物,一双星辰般得眼睛里迸射出冷冷的光。   那怪物低伏在地上发出低低的呜呜声,身后不安分的古玩却径自落回地上。   整个店内再次陷入沉寂,唯独那扇拴着银铃的木门内,时不时传来咒骂声和低吼声。   “我去,早告诉过你,你逃不出本道爷的手掌心。还不给我安分呆着,非让我封了你当成古玩摆在外面的货架上不可?”   清朗的男声隔着木门传了出来,那怪物竟欢脱地摇了摇尾巴,哧溜一下化作一股轻烟消失不见。   蓝色幻影中的男子侧头看了看四周,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俯身抱其朱莫寒,轻声唤了一句,“凤吟!”   银铃乍响,疾风陡袭。   那幻影如展翅的鹰,瞬间转移了方位,回头冷冷看着陈生,却不说话。   “来我‘生不往’的鬼魂,可没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陈生依旧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无片的黑框眼镜下,目光清明锐利。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你纵容游魂吸附于古物之上。借以滋养其魄,这已经触犯了地府冥规,扰乱了生死轮回。只这一条,我便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银发男子话语间显露出不同常人的威严,陈生却忍不住仰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还真是大言不惭,本道爷先收了你。然后把你放在那尊青铜器里,看你还怎么得瑟!”   话音未落,陈生手中陡然多出一柄桃木剑,。   剑身通体黝黑,其上用红色的朱砂描绘着古怪的字符,在陈生手中泛着微光。   “不自量力!”银发男子挥袖转身,对陈生的攻势竟是毫不在意。   陈生本以为对方不过是这些古物中还未被驯化的孤魂野鬼中的一员。   却未料到,对方这轻轻的一挥袖子,阴寒之气竟比刚刚自己奋力镇压的那个大东西还要来得厉害百倍。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生稳住身形,厉声喝道,脸上的嬉笑却不见踪影。 正文 第六章 帝景苑 银发男子看也没看陈生,抱着朱莫寒向门外走去。  陈生急急喝止,“你给我站住!把人放下!喂,小心你……”   “砰!”   “咚!”   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呼,银发男子半跪在地上,手臂环抱着朱莫寒的上身,双眼狠狠瞪向前方。   刚刚一股大力袭来,饶是他的修为竟也被撞翻在地。   只见离大门不足三步远的地方,凭空多出一层水纹一般的封印,波光粼粼之间,让银发男子的双眼有一瞬间的茫然。   “忘川河畔?”   “切,什么忘川河畔啊,你以为‘生不往’是地狱啊?”   陈生收起桃木剑,抱臂半依在柜台前,神情恢复了懒懒散散的样子,“有本道爷的祖师爷亲自设下的水林阵镇守门口,店里这群孤魂野鬼是出不去的。”   “嘿嘿,看你的修为,来头不小啊?怎么样,要不要跟本道爷坐下来探讨一下人生啊?或者看看这店里有那个喜欢物件,本道爷免费帮你塑形,如何?”   “水林阵?”   银发男子轻轻放下朱莫寒,双手交叉置于胸前。   口中默念片刻后奋力一指,却似被自己的灵力反弹一般,踉跄数步。整个身影越发涣散,最后竟兀自消失了。   “消,消失了?”陈生呆呆地看着,惊的嘴巴咧的老大。   “这,这怎么可能?祖师爷,您老跟我开玩笑啊?这么一大家伙,就,就没了?”   陈生气得原地转着圈儿,最后无比恼怒地奔到柜台下面,呼哧呼哧又开始翻找起来。   随手扔出的破铜烂铁,摔在地上砰砰直响。   他完全忘了,地上还躺着一个大活人。   更没有注意到,朱莫寒的肩头处,有蓝色的微光一闪而过。   朱莫寒是被一个微凉潮湿的物体舔醒的,她皱着鼻子睁开眼,登时吓得连退数步。   随即整个身体拔地而起,朝着对方飞起一脚。   “嘟嘟,别闹了!”   懒散的男声响起,那硕大的怪物瞬间软化,摇着尾巴钻进了一堆杂物中消失不见。   “你醒了?”   陈生撑着手臂拖着腮看着朱莫寒,“门在左手边,好走不送!”   朱莫寒缓和了一下情绪,冷着脸问道,“刚刚那个是什么东西?”   “我养的宠物!”   “宠物?那根本就不是阳间的东西!”   “哼,我这‘生不往’本来也不是阳间。养个阴间的玩意怎么了?行了,那么多废话,再不走我把你锁到青铜器里去!”   陈生不耐烦地威胁着,嘟嘟的确不是阳间的东西。所以阳间的人并没有办法看到它,更别说碰触了。   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体内灵力怪异,明明只有半吊子水准却能看到嘟嘟?   还有那个凭空消失的银发男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眼前五根手指狠狠晃动着,“喂,我跟你说话那,你听到没有!”   “我说小姑奶奶,你有完没完?”   “帝景苑的那张当票,我要销毁!”   “喂,当票哎,死当啊。那是有来无回的,你懂不懂行规啊!”   “我管你什么行规不行规,我今天非要销毁。”   “你要是不肯,我就把你这店里的古怪全告诉伏灵堂。倒时候,你那些藏在古玩上的游魂野鬼,全给你收了去。然后再封了你的店,还有你那个什么嘟嘟,一并烧了!”   “行行行行,你别说了,我怕了你了成吗?我告诉你,不是我不想销毁。这当票是三年前签的,他的灵魂早就飞了,我上哪去给你找回来!”   “三年前?”朱莫寒猛地一震,伸手一把拽住陈生的衣领,使力拉近,“你确定是三年前?”   “废话,我自己开的单子,还能记错不成!”   “三年前?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陈生近距离看着朱莫寒一灰一白的眼睛,有些愣神。   “你的眼睛……”   “对了,我听我奶奶说过。活人魂魄离体,只要尚存一丝人气,就有办法召回,是不是?”   “啊?”陈生呆呆地回了一声。   “我明白了!哼,我看谁能把他的魂魄抢走!”朱莫寒冷哼一声,松开陈生转身走了。   “喂,你,你别胡闹啊!这当票销毁,会出大事的!哎呀,我上辈子欠你的是不是!你等等我!”   陈生急急跳出柜台,朝着门口追去。   ......   芙蓉街444号地下车库内,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驶了出来。   帝景苑的脸色沉寂苍白,透过黑色的挡风玻璃,给人一种青灰之感。   “林总,回家还是去会所?”   林修懒懒依在后座上,整闭目养神,听到帝景苑这么问,眼皮都没抬地低低回了一句,“爷爷昨夜不太舒服,你随我一起去看看,说不定……”   林修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笑意,却未达眼底,车内莫名生出几分寒意。   帝景苑依旧面无表情,只是身体随着林修的话微微抖了一下。   脚下油门没有控制住,车子微微颠簸,随即冲出地下停车口。   “吱!”   汽车轮胎狠狠摩擦地面的声音,巨大的冲力让林修和帝景苑的身体猛地向前冲去,却又被莫名反弹回来。   帝景苑微微错愕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脚,刚刚的确踩在油门上,而车子却也的确是急刹车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林修的声音微微透着不耐。   帝景苑忙开门下车,在看到正从地上爬起来的人时,苍白沉寂的脸总算有了一丝人气。   “小寒,你怎么会在这里?”   帝景苑扶起朱莫寒,有些担心又有些责备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出事的?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央白怎么办?”   朱莫寒上下打量着帝景苑,心里一阵狂喜。   眼前的人还存在着帝景苑的意识,也就是说,他的灵魂根本没有离开。   “你跟我走!”朱莫寒伸手拽住帝景苑的胳膊,转身就往外走,身后却响起一声低沉的冷斥,“帝景苑,你准备擅离职守吗?”   帝景苑的身体一僵,立刻甩开朱莫寒的手,快速回到车旁,低声解释道,“林总,这是我老婆最好的朋友。刚刚我走神,车速有点快,我担心她被我撞伤了!”   “是吗?”林修并未下车,他的目光穿过前挡风玻璃,直直看着朱莫寒。而朱莫寒此刻也正冷冷地打量着他。 正文 第七章 古堡诡异 林修顿了一下道,“她好好地在那里站着,没有昏厥也没有受伤,刚刚的事我不追究,你让她离开吧。我爷爷不喜欢等人!”  帝景苑点了点头,转身还未说话,就被朱莫寒打断,“不过就是一个司机,这份工作,我们不做了!”   朱莫寒不顾帝景苑的反对,拽着他闷头往前走。   林修依旧没有下车,只是放在腿上的手死死攥成了拳头。   其实,以朱莫寒的身手,制服帝景苑轻而易举,所以她并没有使多大力,自信完全可以将人带走。   可谁知对方竟突然猛地朝她一拳挥来,力道之中竟夹杂着一股阴气。   朱莫寒立刻闪身避过,刚要怒喝反击,耳边却响起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声,“你不是他的对手,不能硬拼!让他走!”   朱莫寒一愣,半举在空中的手就僵住了一般。   帝景苑就在朱莫寒愣神之际,转身回到了车上,一脚油门过去,黑色的宾利如夜晚的魅影一般飞驰而过。   隔着玻璃,朱莫寒看到林修扬起的嘴角,带着不屑与轻蔑,让朱莫寒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了它。   “你是谁?鬼鬼祟祟的算什么男人?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朱莫寒环顾四周,此处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阳光折射而来,却无法驱赶地下车库内的黑暗。   昏暗的视线内,空无一人。   朱莫寒开始怀疑是不是刚刚自己太过激动,而出现了幻听,这时那个声音却再次响起,“去‘生不往’,找那个小道士帮忙!单凭你的能力,救不出你的朋友!”   这一次,朱莫寒听得真真切切,可双眼也看的真真切切,的确空无一人。   朱莫寒不禁冷笑出声,“一个鬼魂,却敢在伏灵堂的人面前出没,你倒是挺有魄力!”   话音未落,朱莫寒的右手已经抬了起来,指尖一道灵符无风而展。   “你收不了我!”男声很平淡,没有一丝鄙夷,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朱莫寒登时气结,指尖灵符顷刻飞出,如小小火龙一般,朝着一个方位直刺而去,火光却似碰到了某个东西瞬间熄灭。   “怎么会这样?”朱莫寒有些不甘地跺了跺脚。   “你有时间在这里做无用功,不如快点去找那个小道士。或许,还能救你朋友一命,否则……”   “你给我闭嘴!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什么也做不成,是不是都觉得一旦出了事,我就必须依靠别人!如果我连我自己的朋友都救不了,那我还真的没脸再要求奶奶叫我修炼法术!”   朱莫寒不再理会虚无的男声,转身离开。   黑暗中,有一束蓝影缓缓走出,银灰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一双宛若星辰的眼睛,带着复杂的神情望着消失在阳光中的背影。   “凤吟,你竟是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吗?”   朱莫寒仰头看着眼前古朴阴森的别墅,脚底无断生出一丝凉意。   偌大的别墅并没有一个保镖把守,甚至墙壁四周,连一个鲜活的植被都没有。   枯焦的树干,在阳光下映射出一抹殷红,像是被人刻意染上的颜色,又好像是人血一般。   朱莫寒隐没在茶色镜片下的眼睛,轻轻眯了眯,左眼依旧有些胀痛,这让她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烦躁。   “东生主,主生坠,乾坤在左,生门向南!”朱莫寒低声念了几句,嘴角勾起自信的笑意,“果然有古怪!地脉阴气茂盛,想不成魔都难!”   朱莫寒习惯性地转了下手腕,这才想起自己的银魄碎了。   在伏灵堂中,银魄是最低级也是最基本的武器,凡是初学者,经过重重考验才可得一条。   朱莫寒心疼地叹了口气,抬步向内走去,刚走了两步,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却近在耳畔,朱莫寒甚至感觉到一股吹拂而来的冷气,阴寒无比。   她快速向一侧跳去,却觉脚下如猜中弹簧一般,竟是一跃而起,直接窜上了别墅的外墙。   朱莫寒晃悠了两下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还未来得及细想,耳畔的声音再次响起。   “屏住呼吸,这里有检测活人气息的猎犬!”   经他提醒,朱莫寒这才有时间低头去看。   果然在古堡外墙内,靠近大门的地方,趴伏着三五只黑色的猎犬。   比她平日所见的狗要大出一倍,最奇特的是,那狗的双耳是赤红色的,坚硬的毛发里,隐约可见两个怪异的犄角。   “地狱猎犬?”朱莫寒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个真不能怪她,上一次捉鬼是她第一次偷偷出任务,所言所行都是模仿萧晨。   而这地狱猎犬,她在奶奶那本古旧的棕黄画卷里看到过,上面描述此犬性情暴戾,以魂饲养,忠心不二,有九命!   她实在想不到,林家老宅内,竟然养有地狱猎犬,她忽然就明白了那个飘忽的声音为何会劝她不要来。   “你早就知道?”   “嘘!”男生紧促地制止了朱莫寒的发问,而那几只原本懒散趴着的猎犬却在这时支起了耳朵。   “我去,不是发现我们了吧?”   朱莫寒只觉后背一阵发寒,不是她认怂。而是这地狱猎犬真的不同凡物,就连奶奶也嘱咐过伏灵堂众天师见到要小心应对。   “不,是有人来了!”   男声及其笃定,有自己的阴气做掩护,这些猎犬鼻子再尖也嗅不到朱莫寒的气息,所以它们的异动肯定是因为他人。   朱莫寒立刻低头向外墙望去,只见盘旋的山路上一辆破旧的捷达正呼哧呼哧朝着这边爬来。   破旧的风箱发出巨大的响声,不一会儿就传到了朱莫寒的耳朵里。   “林家还有这么破的车?”   “那个小道士还真有几分意思!”   耳畔的男身淡淡地为她解了疑惑,此时朱莫寒在地狱猎犬的惊吓中对身边这个阴寒飘忽的声音似乎没那么排斥了。   “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你以前,也对所有的人和事了如指掌!”男声带着隐隐的期盼,让朱莫寒的心莫名跟着一颤。   还未及发问,那辆破旧的捷达已经来到了大门外。 正文 第八章 魂魄喂狗 首先下来的却并不是陈生,而是林正南,他走下车直接瘫在了地上,弓着身子一阵呕吐。  陈生便在他的呕吐声中悠闲地下了车,半倚在车门上颇为雅痞地瞥了林正南一眼。   “林老板,我看不用等到日落,你这条命就交代了!”   林正南虚弱地摆摆手,挣扎了几下却始终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他颤抖抖地指了指紧闭的木门,含糊不清地说道,“那里,就是,老宅,我,我歇会!”   陈生翻了个白眼,活动了下双肩,阔步向前走去。   身后坐在地上的林正南,却对着陈生的背影缓缓勾出一丝笑意,诡异至极。   “那人的魂魄有一半喂了狗!”男声似乎会读心一般,朱莫寒刚生出疑惑,他就在耳畔说出了解释。   这让朱莫寒有些不爽又有些莫名的欣喜,似乎一直存在于自己内心的另一个朱莫寒突然实体化了一样,让她熟悉而又生出渴望,想一探究竟的渴望。   “你刚刚说,以前的我?难道我们曾经认识?”   这次回答她的不是熟识的男声,而是“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溅起的漫天飞尘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就在这时,朱莫寒感觉腰间多了一双手,温柔冰冷,下一刻,她的身体就自墙上腾飞而起。   飞扬的尘土很快归于平静,朱莫寒又重新落回石墙之上。   她忙低头看向大门口,却见陈生右手握着一柄黑色桃木剑,左手指尖夹着一道灵符,正与几只猎犬对持。   朱莫寒细看之下不禁越加奇怪,陈生手中的灵符上面绘着的朱砂咒是反的,就像是镜子里的映像一般。   原本应该是不起作用才对啊,然而那几只猎犬却在这样古怪的灵符下茫然四顾,并不进攻。   陈生心有余悸地看着对面,三只硕大的地狱猎犬张着腥臭的嘴巴正对着他发出低吼声。   另外还有一只蜷缩在门边,整个身体被一只非猫非虎的怪物压制着,无法动弹。   “没想到那只胖嘟嘟这么厉害!”朱莫寒将目光转过去,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地狱猎犬之所以被传言的这么吓人,那是因为它并非阳间之物,对活人冲击力极大。”   “而那只肥猫,也不是阳间的东西,所以正好可以压制对不对?”朱莫寒忙接着道。   朱莫寒的声音带着几分期许和骄傲,惹得身边虚幻的男声,低低笑了笑。   “对,你很聪明!不过,那不是一只肥猫。它叫蚩,性情温和,是黄泉路上流浪的幻幽,被过路的游魂施舍之后便会忠心跟随,即便游魂轮回转世也会对其不离不弃!”   “嗯?你是说这小道士死过?”   低沉的笑声再次响起,让朱莫寒的脸颊忍不住飞起两朵红云。   “你笑什么?”   “走上黄泉路的除了被押解的游魂还有许多人,比如法师,比如妖!”   朱莫寒顿时明白过来,对方为何会突然发笑。   她这个初出茅庐连初级天师都算不上的人,刚刚那一句就已经漏了底。   “我是没有押解过游魂,这有什么好笑的!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我问你,这家伙能打得过那三条地狱猎犬吗?”   “不能!”   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朱莫寒一口气噎在嗓子眼,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觉身边的阴寒之气陡然间少了许多。   只觉眼前一道蓝光急速飞去,方向竟是那三头地狱猎犬。   “以阴克阴?”朱莫寒皱眉看着,心里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担忧。   陈生此时心里也在打着颤,他没料到这林家旧宅竟会养着这种猎犬,万一不慎被挠了一下,岂不就玩完了?   手中的符咒在他面前立下一道屏障,如镜子一般让对面的猎犬只能看到它们自己的倒影。   可是这灵符的法力维持不了多久,他必须尽快想办法避开这三只牲畜。   正在这时,他看到猎犬上空萦绕下一抹淡淡的蓝光,在阳光的照耀下,肉眼几乎无法看清。   陈生立刻抬头望去,在看到石墙上站着的朱莫寒时心中了然。   世间,无论多么强大的魂魄,在烈日下都无法显出人形。   既然来了帮手,陈生怎么好意思拒之门外。   他立刻后撤一步,手中灵符兀自燃尽,随即双手持剑,对着三只猎犬猛地砍去。   一束黑色剑气随即在半空中展开,竟将十米内的空间全部笼罩住。   “兄弟,别说本道爷不帮你,既然要打,何不现身再打,隐在空中其不憋屈!”   话音未落,只见刚刚那束蓝光陡然聚集。一个身形硕长的男子自蓝光中走了出来,银色长发,蓝色战衣,依旧还是上次的装束。   “你倒是死了挺久,等接完这一单,道爷帮你换身衣服,说不定还能钓个艳鬼,享受生前美事!”   银发男子面无表情地瞪着他,倒让陈生有些不好意思了。   “咳咳咳,开个玩笑,哈哈,别在意!”   “废话这么多,还是想想怎么杀了这几个畜生吧!”男子的声音冷淡疏离,完全没了与朱莫寒对话时的耐心。   陈生耸了耸肩,说道,“这玩意太邪气,我这种活人不宜和它硬碰硬,既然哥们已经死了,不如再死一次如何?”   银发男子懒得理会他的疯言疯语,他直接分派了任务,“我两只,剩下归你!”   陈生抬手刚要讨价还价,那厢男子已经挥袖攻去,完全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我去,你这是逼我给你一起殉情啊?”陈生皱眉无语,手腕一转,却也毫不犹豫地举剑杀了过去。   朱莫寒立在墙上,只能看见一片黑乌乌的云,将陈生和那几只猎犬罩住,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她急急问道,“人呐?怎么不见了?”   身边却再无回音。   朱莫寒顿时明白过来,刚刚的一束蓝光便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鬼魂。   而陈生适才举剑猛砍的对象究竟是那几只猎犬,还是这鬼魂,她心里顿时没了底,看了看高达近五米的外墙,咬牙跳了下去。   也幸亏朱莫寒时常锻炼,身骨柔韧灵活,要不然这一跳非得扭了脚不成。   朱莫寒活动了一下脚腕,刚要起身突觉眼前一道寒光一闪而过,下一刻,冰凉锋利的匕首就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正文 第九章 我就是你 “小丫头,骗了老子10万块,竟然还敢跑到我林家老宅来!哼,这一次我就拿你去血祭,倒也不算浪费!”  阴森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朱莫寒身体一僵,随着对方的动作站起了身体。   “伏灵堂的人你也敢威胁,林总,你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朱莫寒冷声威胁,垂在身侧的双手死死握紧,伺机而动。   “少他妈废话,走!”   身后人抬脚踢在朱莫寒的腿弯处,朱莫寒闷哼一声,身体微微前倾。   白皙的脖子瞬间被划了一道血痕,血珠顺着匕首的边缘滴在了地上,很快消失不见。   “小美人儿,这匕首锋利的很,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这小脑袋还能不能安稳呆在上面!”   对方的身体几乎紧贴着自己的后背,朱莫寒没办法在保证不划伤自己脖子上的大动脉的同时制服对方。   如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二人缓缓靠近门口的黑雾,朱莫寒感觉到一股异样的炽热感。   原来这黑雾竟是热的,也难怪能将阴寒无比的地狱猎犬包裹在里面。   朱莫寒越发担心那股游魂,脚下步子不自觉地加快,身后的人竟然也跟的极快,二人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黑雾之中。   视线被遮挡住,朱莫寒下意识伸出手臂摸索着前行,耳边的寂静让她整个人越发紧张起来。   里面竟然没有人!   脖子上的匕首未见丝毫放松,身后的人如能视物一般,不停指引着朱莫寒向前迈进的方向。   “陈生……”   朱莫寒忍不住低声唤了一下,耳边陡然间有风袭过,一股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住。   脖子上压制着自己的匕首猛然间被抽离出去,速度极快,要不是朱莫寒下意识地后仰,恐怕此刻她的头早就分了家。   正被吓得一声冷汗,朱莫寒却听到一个低沉急促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喘息,“小寒,快走!”   “帝景苑?”朱莫寒大吃一惊,伸手就去抓,所到之处却空无一人。   “你在哪里?帝景苑?是不是你?”   “小寒,快走!”声音的主人似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压抑憋闷。   朱莫寒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急奔而去,刚跑两步就被一个物体绊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   手掌摁在粘稠的液体上,朱莫寒凑近闻了闻,是人血,还是温热的。   “帝景苑,你有没有事?你倒是回我一声啊?”   朱莫寒伸出双手四处摸索着,在摸到一只手时,整个人如坠冰窟,她怔了一下立刻扑上去拽住地上的人连声呼喊,“帝景苑!帝景苑!”   然而再没有声音传来,朱莫寒想起笑容苍白温暖的林央白,整颗心如被人生生挖去一块,疼的她死死咬着牙,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了满脸。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朱莫寒心中叫嚣着愤怒,让她一黑一灰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一片,身体内暴戾之气自丹田蔓延到全身。   “啊!”   朱莫寒一声大吼,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双手化爪如被人控制的厉鬼一般,朝着黑暗飞速挠去。   顷刻间将黑色雾气撕开了一个口子,一束光亮刺穿而来。   恍惚中,朱莫寒看到了一个女人,长发如瀑,五官模糊。   繁琐的发髻间,插着一个形状怪异的簪子,一块质地良好的祖母绿镶嵌其中,在光亮中发出淡淡微光。   那女人向朱莫寒伸出手,朱莫寒胸中汹涌的怒火却似被一盆冷水浇熄一般,她无法控制低抬起手臂,朝着那女人走去。   一步,一步,随着距离的缩进,她看到了女人的眉毛,眼睛,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你是谁?”   朱莫寒听到自己这样问。   她看到女人缓缓扬起的嘴角,那样的弧度,她曾经在镜子里看到过许多许多次。   “我,就是你!”   女人的声音柔软的如梦境中涓涓的忘川之水,让人无法抗拒,无法逃离。   “死丫头!早说过你会闯祸!”   一声怒喝将眼前的画面打破,朱莫寒怔愣之时,一抹蓝光飞速刺入双眼。   朱莫寒忍不住痛呼一声,伸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左眼,疼的整个人蜷缩着摔在地上。   “啊!”   黑雾散去,地上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鲜血顺着他脖子上的伤口流了出来,浸湿了地上的泥土。   夕阳的余晖打在他的身上,照进他惊恐不甘死死睁着的双眼里,却再无任何反应。   死去的人,并不帝景苑,而是林正南。   陈生蹲在林正南的尸体旁,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唉,早说过你有血光之灾,你不好好呆在外面为什么非要再踏进林家旧宅!难道生命之重都压不住你心里的贪念吗?”   “你不能怪他,他的善良和正值早已喂了那几只猎犬!”淡淡的男声似有若无。   陈生没有抬头,神情有些悲伤,静静的没有说话。   木门之内空无一物,然而地上除了林正南的尸体却并没有别的,也只是,那四只地狱猎犬,凭空消失了。   陈生的脚边有只硕大的尾巴蹭了蹭,似乎在安慰他一般,见他没有反应,又兀自消失不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莫寒缓解了眼部疼痛,脸色有些苍白地起身走了过去。   她见死去的人并不是帝景苑,心里微微放松。   “那几只地狱猎犬呢?怎么没了?”   “应该是被它们的主人召唤回去了!”飘忽的男声再次响起,朱莫寒登时欣喜地追问道,“你没事啊?”   “他能有什么事?反正是个死人,大不了再死一次!”陈生突然站起身来,脸上恢复了平日的嬉笑。“看来人家已经知道咱们要拜访,给了个下马威就放行了!既然如此,咱也甭客气了,走吧!”   陈生理了下身上的乾坤袋,率先向前走去,身后却传来急促的男声,“不可!”   “为什么?”朱莫寒皱眉反问,刚刚抬起的步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你们两个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要想救人,最好从长计议!” 正文 第十章 半夜娶亲 “切!从长计议?等你从长计议了,人都死绝了!你看看上面的天,再算算今天的日子,哥们,你觉得人家会让你回去从长计议?”陈生挑眉指了指上方。  朱莫寒急急抬头望去,这才看到,古堡的上空硕大的红色晕圈正自中心蔓延开来,刚刚还挂在西边的太阳早已不知去向。   “今天是10月27,并没有什么特别啊?”朱莫寒依旧有些不解。   “天狗食月?”飘忽的男声此刻也有些紧张起来。   “天狗食月,阴气聚集!我猜,那几头猎犬不是被主人召回,而是去护法了!看来今晚,一定有场盛宴!”   陈生摩拳擦掌,脸带亢奋。   这时不远处城堡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自内向外打开。   一个身穿古旧连襟衫的男子走了出来,姿势谦卑恭敬,神情却淡漠冷寂。   “各位!我家老爷有情!”   “有吃的吗?”陈生大声回了一句,那男子立刻浅笑着应道,“陈天师亲临,自然少不得肉和酒!”   “嗯嗯,听听,本道爷就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痛快!”   陈生阔步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朱莫寒怔了一下,也太不跟上。   身边的男声再未响起,而那股似有若无的阴寒之气却依旧萦绕在朱莫寒身边,让她莫名感觉心安。   朱莫寒走了几步,见那男人已经领着陈生进了古堡内,这才低声嘟囔了一句,“那只肥猫怎么不见了?”   古堡内的灯光很暖,很暗,这样的天气,竟然烧了壁炉。   红彤彤的火光将原本昏暗的大厅照的有些亮,却与外面阳光下的感觉截然相反。   朱莫寒原本觉得会很热,可奇怪的是她不禁没有出汗,露在空气中的手却有些冷。   “好奇怪是不是?”朱莫寒低声问道,可身边却无人回答。   她下意识地转头寻找,这时端着两杯热咖啡走过来的长衫男子迎面说道,“这位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是这栋古堡的管家,李晨!”   朱莫寒咧嘴笑了一下,接过咖啡暖着手,心里却有些奇怪跟着自己进来的那个魂魄去了哪里?   “喂喂喂,说好的肉那?你给我杯咖啡算怎么回事?”陈生不悦地声音嚷嚷着传来,沉静的大厅顿时响起回声。   李晨忙道,“肉已经烤上了,正宗的野生梅花鹿!老爷知道陈天师好酒,早早地命我将酒窖里藏了多年的老窖温上了。一会两位先吃些,暖了身体,我带两位暂时休息片刻。今夜十二点,林家娶亲,还望两位做个见证!”   “大半夜娶亲?”   朱莫寒忍不住轻呼一声,却被陈生很快接过去,“小屁孩儿懂什么,现在结婚将就生辰八字,时辰命理,半夜娶亲怎么了?我还见过凌晨两点坐花轿的那?赶紧喝你的咖啡,哪儿那么多废话!”   朱莫寒狠狠瞪了陈生一眼,仰头喝了一口咖啡,刚刚咽下去却又觉得自己大意了,这地方的东西怎么可以入口。   她转头探寻地望向陈生,却见对方大刺刺地坐在藤椅上,手里的咖啡几乎已经见底了。   朱莫寒这才微微有些放心,咖啡醇厚的香气让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身体也随着温热的液体滑过食道而缓缓放松下来。   她正要品评一下,就觉双眼疲乏至极,竟有些昏昏欲睡。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响,正要出声提醒陈生,却见对方身体一歪,从躺椅上滚了下来,紧接着发出了阵阵鼾声。   “你,你这是什么狗屁天师,我……”朱莫寒气结,挣扎着向前走了一步,意识终究抵不过药物的作用,身体一软,瘫在地上。   楼梯口的阴影处,李晨走了出来。看着客厅里昏睡的二人,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抬手一挥,身后快速奔出四个黑衣蒙面的保镖,精壮干练,脸上带着一块狰狞恐怖的面具。   “送去准备好的房间!”   “是!”   脚步轻盈,训练有素。几秒钟后,大厅再次恢复平静。   古堡顶层某个紧闭的房门前,黑色的羊毛地毯上,垂首跪着一个男人。   双臂垂在地上,佝偻着背,像个受刑的犯人一般,正是刚刚劝朱莫寒离开的帝景苑。   房间内,不时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在幽暗的走廊里回荡着。   “嗒嗒,嗒嗒”的脚步声自楼梯口传来,李晨端着一碟烤的喷香的肉和一壶冒着白气的酒直直走来。   停在跪着的帝景苑身后,躬身说道,“老爷,您要的东西,好了!”   停了片刻,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拿进来!”   “是!”李晨伸手推开面前的屋门,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气飘了出来。   林修那张年轻的脸随即探出,“李叔,给我吧!”   李晨顿了一下,依言将托盘递了过去,又躬身关上了房门。   等里面的脚步声消失,李晨这才直起腰,看向了地上跪着的人。   “帝景苑,背叛老爷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当初你既然当掉了灵魂,保住了自己要保住的人,又为什么出尔反尔!”   帝景苑依旧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也没有回话。   “唉!”李晨长长叹息了一声,错开他朝外走去,快到楼梯口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低沉颤抖的哀求声,“李叔,求你,不要伤害她?”   李晨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说话,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帝景苑重新将头低下,垂在身侧的手,却死死握紧,上面青筋暴突,显示着此刻的隐忍和愤怒。   屋内再次响起脚步声,半开的房门内,林修的声音冷冷传来,“还不滚进来!”   帝景苑沉默片刻,握紧的双手终是松了开来,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僵硬地爬了进去。   ......   梧桐街324号,棕色楠木大门上,铜铃乍响。   一根红色的丝线如人的毛发一般,飞驰而出。   一声尖锐凄厉的叫声陡然间响起,空无一物的门前忽然出现一个庞然大物蜷缩成一团。   一团被捆成粽子一般,翻滚着哀嚎不断。正是从陈生身边走开的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