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页 没有尽头 结婚两年来,江以沫和夏炎烈见面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像这样偶然遇见,还真是件稀奇的事情。 幸而,两个人早有共识,在这样的场合见面,身边没有知道他们关系的亲友长辈,一贯,都是彼此漠视,装作陌生人,实在躲不开,被各自的朋友拉拢见面了,也都是装作初次见面,浅浅问候一声便是。 比如,此刻。 她的大学同学言思佳拉着他走过来,用一种炫耀得意的姿态对她介绍,“hi,以沫,这是我的男朋友烈,烈,这是我大学同学江以沫,是一位很有名很有才华的婚纱设计师哦。”说到此处,侧过脸对他甜甜笑着说道:“烈,我们结婚的话,婚纱就交给她设计吧。”又转过头来看着她,“以沫不会拒绝吧?” 她只是笑笑,并不回答,对他也只是装模作样浅浅问一句好,“幸会,烈先生!” 刚说完这句,他身侧的言思佳捂住嘴笑得欢愉,末了,好笑的纠正她的错误,“以沫,他姓夏啦,烈只是他的名字。” 她只得故作尴尬,浅浅一笑,道:“哦,原来是这样,真不好意思,夏先生。” 而他态度冷漠,连虚假的应付都懒得配合,那冰冷的目光从她打着石膏掉在脖子上的右手上一扫而过,不由让她心生一股寒意。 “你的手受伤了,怎么回事啊,以沫,不要紧吧,我可还指着你给我设计婚纱呢?”言思佳的关切里,明显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高傲。 她脸上的微笑始终浅浅的,“不要紧,摔了一跤而已。” 这样的会面交谈应付着礼仪,有他在身侧,她总觉得不自在,她向来是畏惧他的,幸而,这时,司仪走上了舞台,宣布婚礼开始,灯光一暗,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言思佳没有再好奇她受伤的手,也没有再问她其他的问题。 她松了一口气。 大学室友的婚礼,本来是找她做伴娘的,但她早已结了婚,虽然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但她还是觉得不好,正找不到理由推辞,没想到婚礼前两个礼拜,她发生了一场小小的车祸,导致右手肘粉碎性骨折,这才给了她正当拒绝的理由。 本来手肘的伤还需要在医院治疗的,但室友的婚礼,她舍不得不来。 因为她知道,有一个人会来,他会在这里。 即使,只是这样,偶然如同小偷般,能够偷偷看到一眼,对她来说,也是上天垂怜的恩赐。 她舍不得不要。 那个人也是新娘的大学同学,此刻,就站在舞台的左侧,他穿一身灰色的西装,身材修长,笔直的站在那里,他全身都笼罩在幽色的灯光里,他的眼睛特别明亮,仿佛是繁天之上的星辰,他的嘴角上扬,是她最熟悉的那个弧度,那微笑,仿佛是三月盛放的春花,能令整个世界,顿时明亮如昼。 她看他一眼,只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视线,这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情。 永远无法从那一场痴迷里清醒过来,不管过去多久,不管世事早已沧桑几变,他永远是灿烂在她心里的那颗太阳。 她永远无法舍下,仿佛是一个咒语。 她没有受伤的左手团成拳,狠狠的,尖利的指甲深深刺进掌心,直到那疼痛深到终于令她的大脑给她的眼睛下了一个移开视线的指令,仿佛是如梦初醒般。 ——明明说好,只看一眼的。江以沫,明明说好的…… 她的眼里翻起不可仰止的沉痛,但那个人的眼里,却满满都是幸福和温暖,因为那一刻,有一个女子走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他们十指相扣,浅浅一吻。 他们的幸福,比舞台上,正宣誓的新人更耀眼浓稠,即使,他们是站在一片朦胧的昏暗里。 “你流血了,以沫?”言思佳突然惊叫出声,吓了她一跳,她顺着言思佳的视线低下头去,这才看到自己白色的裙摆上,有一抹鲜色,正在慢慢晕开,晕成一朵好看的花。 原来,左手心竟然被她尖利的指甲刺出了血。她将桌上的热毛巾捏在手里,对言思佳浅浅招呼了一声,起身往洗手间里走去。 并不疼,简单的清洗之后,用毛巾按住一会儿,就不会流血了。只按了一会儿,她摊开掌心来,血已经止住了,只是那些深深浅浅,新旧不一的指甲印密密麻麻的印在掌心之上,乱了纹路,看起来有些恐怖。 面前是一大面镜子,她一抬头就看到了镜子中面色苍白,毫无精神的自己,就仿佛是一片快要凋零的树叶,虽然秋天还早,可是,那颗供给她生命养料的大树,已经舍弃她了。 她叹息一声,勉力打起精神,转身出去,刚从洗手间出来,就遇到了他。 险些撞到,幸亏他反应快,往后撤了一大步,这才没让她撞到他的胸膛上去。 他脸上的微笑依旧在那个最完美的弧度,但是看到她,那个弧度却平缓了下来,但还是礼貌的浅浅招呼,“好久不见了!” 很久不见了吗? 好像是有很久了,两年时间,的确,很久了! “颜宴尘”这个名字仿佛是雕刻在她心上的,可是,她再也不敢轻易开口,叫出那时,清脆甜蜜,专属于她的那种暖逸飞扬了。 她直直的看着他,他的脸,他的眉,他的唇,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闭上眼睛也能很轻易的画出来,只有此刻,他眸中的漠然和防备是陌生的。 那防备,是比她的指甲更尖利的利刃,能轻易,在她的心上,剜出一个大洞来。 看着她那样的目光,他嘴角的笑容开始变得苦涩,他绕过她往洗手间走,只想着远远离开,不妨她却突然伸出左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就在他擦身的那一刻,她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清甜的,不知道是洗衣液,还是洗发水,总之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味道,她曾经有无数个夜晚,都是枕着这个味道入眠的。 所以,在分开之后的年岁里,有那样多个折磨着她,不能让她安然入眠的夜晚,都是因为,没有了这个味道么? 真的很香,像是阳光。 她闭上了眼睛,哪怕,只是短暂一刻,她嘴角弯折起一抹微笑,片刻,只要片刻依偎。 她将自己的脸轻轻的贴到了他的衣袖上,仿佛有暖风吹拂,瞬间回到那些青葱的年岁,她挽着他的手,走在那条林荫大道上。满满都是灿然的日光和清香,在那条路上,回转,飘扬。而那条路,没有尽头…… 正文 第2页 涨起来的泪水 “江同学,可以麻烦放开我吗?”他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可奈何好风度的迁就。 他挣扎,但她的手捏得很紧,他挣扎不开。他只好不动,像是一尊雕像般,任由她靠上来。 他不反抗,也不回应,过一会儿,她自己就会放开,然后,默默离去。 经历得多了,都有经验了。 只是,这样被她拦在卫生间的外面,他有点儿急,不敢保证,真的能忍住多久。 “宴尘,你怎么……”一个清甜的女声突然出现,以沫听到这个声音,仿佛是有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她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站着的美丽女子,瞬间收回了自己的左手。 就像是可耻的小偷,她有些怯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讷讷的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钟绫茵带着一种嘲讽的笑意看着她,“江小姐,都这么多年了,这样的戏码,你还没有玩够吗?老实说,连我都快要被你的深情打动了,要不要我把宴尘借你几天?” 这样子的话之前,她已经听得太多了,所以,并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有些尴尬。 “对不起。”她只能又一次道歉,然后,快步的离开。 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身后,还能听到钟绫茵鄙夷的冷哼。 那距离,其实,已经越来越远了,她自己也知道,三年的时间,一切,早都尘埃落定了,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她曾经完美设想过的那一切,在瞬间,毁于一旦。 她低着头,走得飞快,以至于,直直的撞上了夏炎烈的胸膛。她慌忙后退一步,这才抬起头来,看见是他,愣了一下,还是不好意思的道歉,“对不起。” 他的眸光冷冽,浅浅在她身上一扫,她抬起眼的那一瞬,他很清晰的看到了她眸底涨起来的泪水,仿佛挟着一种孱弱的悲伤,令他的心,也一凉。 她绕过他走开,却又撞上了跟在夏炎烈身后的言思佳,像是排好队似的,定要将她的尴尬撞得支离破碎才肯罢休。 但这一次,言思佳的视线和注意力,却没有长久的停留在她的身上,她只是对她礼貌的微微一笑,而后,就将她的视线和注意力移到了钟绫茵的身上,她很惊奇的走过去,先是跟颜宴尘热烈的打了一个招呼,“hi,宴尘,几年没见,你变帅了很多嘛?听说你去英国留学了?那边好玩吗?” 简单寒暄之后,又将她的视线移到钟绫茵的身上,欣喜的声音,“请问,你是钟绫茵小姐吧?” 钟绫茵意外茫惑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言思佳,这时,一旁的颜宴尘上前揽住钟绫茵的腰对她介绍,“绫茵,这是我的大学同学思佳。” 钟绫茵诧异的看了言思佳一眼,嘴角弯起优雅的弧度,问好,“哦,言小姐,你好,我是钟绫茵。” 她伸出手来,言思佳回握,满脸笑容,“竟然真的是钟小姐啊,我可是你的粉丝呢,你主演的电影我都看过,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可惜我没有带笔和纸,不然,真想让你给我签了名。” 钟绫茵脸上是标准的微笑,“谢谢,你既然是宴尘的同学,以后,应该会有很多机会见面的。” “那正好。”言思佳笑容满满,回头拉了夏炎烈的手,给颜宴尘和钟绫茵介绍,“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夏炎烈,烈,这是我的大学同学颜宴尘,还有他的未婚妻钟绫茵小姐。”她微笑的看着夏炎烈,问他,“钟小姐你认识吧,她可是上一次夏氏新城开盘剪彩的嘉宾呢?” 他淡漠的瞥了钟绫茵一眼,礼貌的勾起嘴角,“钟小姐这样的大美女,我自然认识,没记错的话,我们上一次应该还一起吃过饭。” 钟绫茵看到夏炎烈,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浓了些,甜甜笑着回应,“难得夏先生还记得我,没想到在这里遇见,真是太意外了。” 一番寒暄,彼此都带着别有用心的炫耀和虚假的试探。 以沫没有心情去听这些废话,她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勉力调整自己的思绪,乱糟糟的理不出头绪,却看到言思佳正拉着夏炎烈走过来,后面正跟着钟绫茵和颜宴尘。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走过来,然后,坐到了以沫在的那一桌。 那一桌多是以沫的大学同学,都是知晓以沫跟颜宴尘有一段曾经的,所以,看到颜宴尘和钟绫茵坐了过来,不免眼神一扫以沫,尴尬的招呼。 有以沫跟颜宴尘,还有他现在的未婚妻在,气氛难免尴尬,但言思佳却仿似全然不知,依旧一直跟钟绫茵聊得火热。 “宴尘能娶到你,真的是他的福气,唉,对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有计划了吗?要不要先找以沫把婚纱准备好?”不知道怎么话题就扯到了婚纱上,言思佳说到这里,突然将视线转到一旁默默发呆的以沫身上,直直的问她,“以沫会答应吧?要是像绫茵这样的大明星能穿上你设计的婚纱结婚的话,经过媒体一报道,你肯定就会火的。” 她看着以沫,一副“你看,我多为你着想”的神情。 以沫一时只觉得为难,她低下头来,不去看桌子上其他人听到言思佳这话,看着他们的表情。 “以沫……”言思佳见她不答,催促道:“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你不会拒绝吧,帮绫茵设计婚纱?” 以沫开口,才发现嘴里很是苦涩,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道:“我右手现在受伤了,恐怕暂时,不能再动笔……” “这没有关系啦,宴尘和绫茵又不是马上要结婚,等你手好了,再设计应该都来得及吧?”她打断以沫的话,说到此处,又转头看向钟绫茵,问:“你们的计划,不是在近期吧?” 钟绫茵嘴角勾起一抹冷嘲,冷笑一声,说:“暂时还没有计划呢,要是我跟宴尘结婚早了,我怕有些粉丝接受不了。你知道的,现在那些粉丝都很疯狂呢,偏执得见缝就插针。婚纱的事情,我看江小姐很为难的样子,还是算了吧!” 她这番话,明理人一听就知道是对着以沫说的,以沫自己却没有这样子的感觉,钟绫茵不要她设计婚纱这件事情,让她松了一口气。 言思佳听她这语气,仿佛这才突然感受到这尴尬的氛围,“呵呵”应付着笑了两声,便扯开了话题。 各自沉默。 等到餐宴开动,新郎新娘开始端着酒杯敬酒,到了他们这一桌的时候,新娘和新郎都喝了不少。 新娘是以沫大学的室友,跟以沫的关系一直不错,毕业之后,也常有联系。 她端着酒杯站到以沫的身侧,一桌人都站了起来,大家一起喝了一杯,新娘转向以沫,要求单独敬她一杯,她说:“以沫,来,我们姐妹儿一起喝一个,今天不准走啊。” 以沫只好端起酒杯来应付,因为左手受伤的原因,以沫的酒杯里装的只是可乐。 “你会幸福的,以沫!”这祝福有些莫名的突兀,以沫嘴角的笑容含了苦涩,尴尬的道谢。 新娘跟以沫喝完,突然走到颜宴尘的身边去,“来,宴尘,我们也得喝一杯。我曾经可是你的间谍呢,记得吧?”颜宴尘的脸上是礼貌的笑意,那神情却是陌生的,她仿佛这才想起来,恍然的“哦”了一声,说:“对不起,我忘记了,你已经连以沫都不记得了,怎么可能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帮你追她的呢。” 她大概是有些醉了。 颜宴尘脸色不变,钟绫茵脸色却有些不对,而以沫,更是将头低得不能再低。 气氛尴尬。 幸亏新郎这时已经上前来,将新娘半抱半搂着,往旁边桌去了。 婚礼依旧很热闹,但这一餐饭,显然,以沫这一桌吃得并不是滋味。 一桌全是明理人,仿佛只有夏炎烈一个身在局外,言思佳怕他看不明白这出戏,于是,趴到他的肩上,凑近他的耳朵轻声对他说:“江以沫和颜宴尘曾经是一对情侣,在大学的时候,他们在我们学校很出名的,但是后来,颜宴尘出了车祸,失去了记忆,不记得江以沫了,而且,他车祸醒来之后,还爱上了撞了他的钟绫茵。以沫因为没法接受这个事实,曾经纠缠了颜宴尘很长的一段时间呢,我看到现在,她也还深爱着颜宴尘。” 这样八卦,颜宴尘听了言思佳的窃窃私话,面无表情的抬眼看了以沫一眼。她微微低着头,神游太虚般,食不知味。 他已经给了整整三年的间隙,而这段时光,依旧,也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空白么? 她耐心那样好,能等待下去,他却似乎,没有这样子的耐心了。 饭局还在继续。 随着时间推移,消散了一些尴尬的气氛,大家开始讲起自己上学时候的趣事。 男生的话题离不开游戏、女生,女人的话题,也无外是校园八卦,男生之类。 一时,倒是热闹了起来。 婚礼是在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举行的,头顶之上全是很美丽的水晶吊灯。 “砰——” 很响的一声,那吊灯突然砸落下来,在地上碎裂成一地的渣滓,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钟绫茵的尖叫声。 骤然听到这声巨响,大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处。 那水晶吊灯恰好落在钟绫茵的脚边,就在她的身侧,而她的身侧,是颜宴尘。 她惊恐的看向自己的身侧,她身侧的那个人,此时,已经摔到了地上,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推倒了自己的人。 正文 第3页 是意外,还是失误 那一刻的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很短暂的一瞬,他侧过头去,看向此刻,躺在自己身侧的那个女子。 她很安静的躺在那里,她的右手肘上,还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有鲜色渲染,他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就在吊灯掉落下来之前,他感受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是以沫,她将他推到了一边,而那吊灯,砸到了她的头和手。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那一声巨响之后,他已经摔倒在了地上,这变化令所有的人猝不及防。 他连忙撑起身子,想要将她抱起,但他稍微慢了一步,因为一旁的夏炎烈动作更快,他大步上前,脸色凝重,他一把将以沫抱了起来,大步的往门口跑去。 身侧的嘈杂这才回到他的耳朵里,惊呼声,关切声,嘈嘈杂杂,他只觉得吵。 夏炎烈抱着以沫,此时,已经出了宴会厅的大门,他想要跟上去,但这时,钟绫茵上前来拉住了他。 这状况发生得太突然了,他根本反应不过来,就像是幻影,一场又一场,由她带给他,在他的生活里,辗转碾磨。 那一刻,他分明看到她不顾一切扑过来的眼眸里,那种决绝和坚定,那令他很难受。 “我得去看看,绫茵,对不起……”他喃喃,仿佛是失魂般,他推开钟绫茵,大步跟了上去。 一旁的言思佳对于以沫和夏炎烈的动作,都有些吓住了,反应过来之后,她也跟了上去。 钟绫茵骂了一句脏话,待了一会儿,也还是跟了上去。 但他们追出来,夏炎烈却已经抱着以沫上了车,开车走远了。 其实,酒店附近就有医院,但夏炎烈却将车开去了远在近郊的夏氏私人医院。 那里的医生更了解以沫的身体,也更安全。 在半路上,他已经电话通知了医院的人,到了医院,早有医生护士等在那里。 他将她抱出来,放到病床车上,她的头发已经被染红一片,右手缠绕的绷带也由白色变成了红色。 她被推着往急救室走,他跟上前去,却被拦在急救室的门外。 他突然觉得气闷,看着手上的血渍,想到刚才她的那种不顾一切,说实在的,他几乎被吓傻了,她明明隔得那样远,而且,她左手还打着石膏,可她那一刹的动作,那种坚决,令他惊诧。 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人会为了另外一个人,而,奋不顾身,不要命么? 那样的傻子,他只在电影上看到过。 他去洗手间洗干净了手出来,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掏出来一看,是言思佳。 他没接,直接将手机关掉了。 这算是一场意外,还是一场失误? 他一直不愿意去深想这些问题,但现在,这些问题开始令他觉得厌恶了。 手术还没有结束,不过他并不担心,事实上,对于江以沫,他法律上的妻子,他并不关心,何况,这里是夏氏,他相信这里的医生。 他从医院出来,正好看到颜宴尘、言思佳和钟绫茵,他们都赶到了,却被警卫拦在门外。 他走过去,言思佳看到他,甜笑着,问:“烈,你没事吧,以沫呢,她怎么样啊?” 他没有去看言思佳,他将目光锁在了颜宴尘的身上,带着高傲的审视和不屑一顾的嘲弄,他对颜宴尘:“回去吧,我太太的健康和安全,由我来负责就好了,至于刚才,不管是不是意外,我的律师自会去了解的。” 他说完这句,转身就走。他的车就停在门外,警卫见他过来,已将车门打开。 他上车,直接驱车离开了,留下身后,不可置信惊讶不已的三个人。 他的太太…… 那幢两层高的小别墅就座落在景山上,是他们的婚房,当初他跟她结婚的时候,她的爷爷送她的嫁妆。 结婚之后,她一直都住在那里,但他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完全是一处陌生的所在,虽然这里坏境不错,又安全又便捷。 他的突然出现,显然吓到了那里的管家和佣人。 佣人根本就不认识他,但是管家认识,看到他非常意外,恭恭敬敬的问了好,怕他是来找以沫的,所以解释说:“小姐外出参加婚礼了,还没有回来,先生是要在这里等她吗?” 江以沫在这里,还是被称之为“小姐”,而不是夏太太么? 也是,这里全是江家老头的人,自然应该是这样! 他没有进门的打算,所以,只是简单的吩咐,“江以沫受伤了,现在在夏氏医院,我来通知你们一声,你们这边派个人去照顾一下她,随便给她带些换洗衣服,恐怕她得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他只是来传话的,他不知道这里的电话号码,他也难得打秘书电话去问,他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 毕竟,他的太太为了救的别的男人奋不顾身,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虽然他并不在乎。 而这样子的事情,只要他有心,稍微了解一下,就会知道,这两年,这样子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管家惊诧的看着他,完全不可置信的神情,反应过来之后,他并没有问太多,而是直接安排人去医院。 “这件事情,暂时不必告诉江爷爷了,等江以沫醒过来再说吧?”他淡淡的吩咐,管家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点头答了一个“是”。 他开车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烦躁,仿佛心口卡着什么似的。 他一个人租住的公寓就在江边,其实,这里才是他曾经为自己置办的,未来的家。 他并没有想到会在婚礼上遇到她,新郎是他的下属,他并不知道,新娘子会是她的大学同学,跟言思佳的遇见也是纯粹的意外,言思佳当然不是他的女友,不过,他向来不会反驳女人单方面宣布对他的占有。 所以,这完全只是一场意外,不值得他费神。 他工作其实很忙,他让秘书通知了律师,律师自然会去了调查这件事情。 “你根本就没有认真过,所以,别再这样纠缠不清了,你给不起我想要的未来,过去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你永远都这样让我绝望。” 他讨厌她总是用泪眼朦胧的眼神看着他,他知道这样不对,可是他没有办法。 仿佛是一场赌博,如果他可以从这样子的泥沼里将自己解救,或者说,给予一个未来的话,或许,真的别无选择。 面对某个人的夏炎烈永远无能为力,永远没有别的选择。 他按下内线,将秘书叫到办公室来,淡漠的吩咐,“颜宴尘,钟绫茵的男朋友,查查这个人的底细,我要很具体的资料,下周放到我的办公桌上。” 秘书恭敬的答了一个“是”,又说:“夏总,下周三是梁小姐生日,礼物是您亲自去挑选,还是我这边准备好。” 他想了想,说:“我自己去选吧。” 仿佛是突然疲倦了,这样风生水起的生活,每一天都精彩纷呈,也终于,觉得累了。 大概,他也老了。 秘书的办事能力很强,颜宴尘的资料很快就都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很厚的一沓,看来阅历丰富呢。 他翻开那叠资料,上面有颜宴尘详细的资料,包括他的出生,他的家庭,他的一切,无所不包。 9岁的青年才俊,天颜建艺的少董,俊朗非凡,女明星钟绫茵的男友,三年前发生了一场车祸,失去整整四年的记忆,但也正是那一场车祸,才让他跟钟绫茵相遇,并且,走到了一起。 算是因祸得福了。 而,那上面,却几乎没有关于任何江以沫存在的痕迹。 他问秘书:“确定这份资料,是完整的?” 秘书有些紧张的看着他,说:“如果您是问关于夫人的大部分,对不起,那部分,已经被老爷子令人从资料库里面彻底的删除了,已经只是一段空白。” 已经被删掉了? 他一怔,说:“那么,就再找个知道他们两个之间那段过去的人了解了解具体的情况,我要知道的是全部。” 秘书犹豫了一会儿,说:“夏总,据我所知,四小姐就对颜先生跟夫人之间的事情,很清楚。” 夏初竟然也知道颜宴尘跟江以沫之间的那段过去么?可他也不可能直接去问夏初,他说:“我不想把我的话重复两遍。” 秘书知晓他的性子,便不再多言,乖乖点头出去了。 颜宴尘跟江以沫那一场相恋,虽然没有轰动到全校都知道,但至少也算是全学院都知道的事情吧。 随便找一个之前的同学,便可以知晓那一段风月。一见钟情,甜蜜恩爱,羡煞旁人,几乎算得上是当时全学院,人人羡慕的模范情侣。 那一定是一段很美好的初恋,幸福,甜蜜,仿佛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和公主,可惜,一般来说,像是这样美妙得不真实的美好幸福,更像是美好的泡沫,最后,总免不去破碎的悲伤结局。 他们的爱情故事同样,有一个已经被注定好了的结局。 正文 第4页 那年,那人 “颜宴尘跟以沫是大学同学,同届同学院,但是专业不同,在他们毕业那年,他遇到了一场车祸,那是一场很糟糕的车祸,因为这一场车祸,他失去了之前四年的记忆,并且,在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之后,他一眼,爱上了撞到了他的明星,钟绫茵。 他跟钟绫茵走到了一起,却将江以沫名字,连带着这个人的所有一切,全部都忘记。 为了帮助颜宴尘找回记忆,也为了找回自己突然之间失去的爱情,以沫做过许多疯狂的事情,她破坏了很多次,颜宴尘跟钟绫茵的约会,她带颜宴尘一遍一遍的回到过去,他们一起存在过的地方,她对他叙说自己的爱恋,然而,已经失去了记忆的颜宴尘只当她是一个疯子,根本不理她,甚至,想尽办法躲着她,为此,不惜出国留学,前不久才回到国内来。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可惜,却被一场车祸毁灭殆尽。 但即便是这样,即便颜宴尘失去了记忆,不再记得以沫,即便他跟钟绫茵已经订了婚,在江以沫的心里面,也永远都有着一个颜宴尘存在,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找回自己曾经存在在颜宴尘生命中的那段记忆,她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他,即使,在她成为了夏炎烈的夫人已经两年之后的今天。” 以上,来自于一段录音,是夏炎烈秘书林小笑从以沫以前寝室的一个同学那里得知的。 夏炎烈听了这段录音,一直陷入在一段漫长的沉默里。 “夏总,其实,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相信夫人也很清楚,虽然这的确是一个很遗憾的故事,但随着时间过去,夫人终也会彻底忘记颜先生的。”秘书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详细的了解他太太跟她初恋的爱情故事,但她很不安,他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他不可能毫无所图去花费心力了解一个人的过去。 但他又能拿这段过去做什么呢?这不过是一段已经过去的故事,即使那段故事里的主角现在是他的妻子,但他依旧只能是一个观众。 “夏总……”秘书很不安,若是他因为知道他妻子的这段过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只怕老爷子不会放过她。 “叫苏贺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他倚着窗,视线落在很远的地方,对着秘书冷淡吩咐。 林小笑答了一个“事”,转身出去了,没多久,苏贺便敲门走了进来。 苏贺是他的助理。 “夏总,您找我?” “你知道天颜建艺吗?”夏炎烈问。 苏贺想了想,点头,说:“知道,只是一个建筑公司,家族企业,但是规模不大,夏总对这个公司有兴趣?” “是的”夏炎烈说:“我对它很感兴趣,这个公司现在的资产状况和业务能力如何?” “在青恒市的建筑业里,只能算是中等水平,至于资产状况,这个,得去了解之后,我才能具体答复您。但是天颜建艺最近新换了一个主事的,是老董事长的儿子,据说刚从英国回来没有多久,刚从莫旅集团拿到了一个度假别墅区的建筑合同,看起来蛮有魄力的。夏总想收购它?” “这么小的公司,收购起来,你觉得,有挑战吗?”夏炎烈说:“下个月,政府会有一个关于弯山区的招标大会,这家公司应该也会去参加,我这边会跟我大哥提及一下这个事情,其他的,由你去跟进,我要这个项目,被这家公司拿到。” 苏贺听他这样说,十分不解的看着他,“夏总,弯山的招标可是一个大项目,您这是……” “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就是了。” 苏贺点头,但心中依然十分不解,实在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难道这家公司跟他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关系,要知道,弯山区政建设,这可是一块大肥肉。 “这是你欠我的,夏炎烈,别让我恨你!”窗外开始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四月,暮春时节,春雨温柔。 他看着雾蒙蒙的窗子上,一道道的雨痕,就像是那年,那人脸颊上趟下的泪水。 他只觉得头疼。 他努力尝试过了,真是很糟糕,他放不下,他就是放不下,他远没有面上看起来那么无视一切。 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伤口结痂之后,他还有机会。 时间过得很快,秘书再一次提醒他,关于“梁小姐生日”这件事情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了。 那天他下班之后,先去花店随便拿了一束花束,然后,才开车去医院。 他根本不知道她的病房,问了前台,才得知,她竟然已经出院了。 才不过一个星期,竟然就出院了。 他觉得诧异,找来院长,院长说:“先生,夫人已经出院了,这一次并没有伤到骨头,都是外伤,缝合了之后,第二天,夫人醒过来之后,就坚持要出院回家疗养,家庭医生现在已经住在那天,应该没有什么大事。” “她的手肘呢?”他凝眉,想起她绑着石膏的手,脱口问了这么一句。 “手肘情况不太好,恐怕,以后夫人的右手,都不能再使力了。”院长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事情发生了这么久之后再来了解情况,但还是据实以告,事实上,这些情况,早有人来了解过了,不管是夏家还是江家。 “有这么严重吗?”他显然很是诧异,“是因为被吊灯砸伤?” “不”院长说:“是之前的车祸造成的,吊灯砸的那次,并没有伤到手肘。” 那场车祸,有那么严重么? 院长见他突然沉默,皱起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试探的问道:“夫人那次车祸的司机还在医院养伤呢,先生要见见吗?” 那场车祸的司机,现在还在医院,那么,是伤得很重了? 是没人告诉他,还是告知了他,而他,根本没有注意听呢?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糟糕的罪恶感,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件事情交给林小笑去办。 正文 第5页 一场表演 四月,那一壁蔷薇开得正好,风暖,日清,昨夜那一场春雨之后,今日,竟然是再好不过的天气了。 手里的画册正翻到一半,管家森伯突然拿着电话跑上天台来,递上电话,对她说:“夫人,林小姐的电话。” 以沫头也不抬,一边问一边接过电话,“哪个林小姐?” 森伯说:“是夏炎烈先生的秘书。” 森伯回答的时候,以沫已经拿过电话,“喂”了一声,听到他的回答,她不由一怔,不知道他的秘书突然给她电话是有什么事情,“你好,我是江以沫。” 那头的女声很是甜美,普通话标准干净,“夫人,您好,我是夏总的秘书林小笑,很抱歉打扰您休息,是这样子的,夏总让我通知您一声,说今天是梁敏依小姐二十六岁生日,晚上会有一个生日晚宴,夏总会跟您一起出席,希望您提前准备一下,今晚上七点整,司机会来景山接您。” 梁敏依的生日宴,他竟然要带她一起出席。她显然很诧异,便问了一句,“为什么?” 林小笑抱歉的语气,“对不起夫人,这个问题,夏总没说,我恐怕没法回答您。” 以沫反应过来,忙说:“哦,没关系。好的,我会在七点之前准备好的。” 扣了电话,森伯关切的问,“小姐,是有什么事情吗?” 以沫点头,收起手里的画册,对森伯说:“森伯,晚上我得陪夏炎烈去一个生日宴,麻烦你让人给我准备一套礼服吧。” 森伯听说之后,脸上神情诧异,“小姐,可您的手……” 以沫看了看自己依旧还绑着厚重石膏的手,说:“没事,你等会儿叫医生来把石膏拆了吧,我会自己注意的。” 其实,早就不痛了,虽然有种麻木的,不能使力的感觉,但也还好,她这一个星期已经差不多将左手练得跟右手一样灵活了。 下午的时候,医生来拆了石膏,上了药,用肉色的胶布贴了伤口,除了不能使力,不能有大的动作之外,倒也并没有什么影响,礼服是长摆裙,粉蓝色的,配了蕾丝的长手套,恰好可以遮住她右手肘上的胶布。 头发简单的在脑后盘了一个发髻,用黑色的小夹子固定,耳朵上是一对泛蓝色的十字形小坠子,脸上只是淡妆,淡蓝色的手包,以及,橘色的单跟鞋。 她身子清瘦,其实撑不起那一套礼服,但无可否认,那套礼服,套在她身上,却有一种清水出芙蓉的气质。 她到那家酒店外的时候,他已经等在了大堂。 她看到他,慢慢朝他走过去,不短不长的距离,恰好,够他看清楚她的面容。 那是第一次,他以那么认真神情,凝视着自己的妻子。 其实,她长得不错,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也有她独属于她自己的清然的气质,默然中,带着一种春日的暖意,仿佛有一种晨露的清爽,坚韧孤寂的折射了日光的光线,有一种绝世而独立的耀眼神采。 她聘聘婷婷的走过来,恰好是最美好的年岁,她微微翘起嘴角,仿佛是这春日,含苞待放的花朵。 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心软了一下。 毕竟只是也只是一个可怜的人。 她走过来,停在离他两三步的距离,脸上虽然带着笑,但依然有掩饰不住的尴尬神情。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以“夫妻”身份出现在这样子的场合,但每一次,她的配合,都透出一种生搬硬凑的尴尬氛围。 仿佛是畏惧。 他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对她说:“进去吧!” 他伸出手,她挽上去。 大厅里,已经有很多的客人。门口迎客的,是今日宴会的主角梁家的大小姐梁敏依,她的身后,是她的未婚夫江以恒。 夏炎烈早已令人备好了礼物,以沫只是跟着他,因为寒暄应酬,全是他在做。 夏炎烈跟梁敏依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跟江以恒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来参加这场生日晚宴的,也都是梁敏依的发小,跟夏炎烈也是一个圈子的,倒是不陌生。 唯一有些尴尬,并且意外的,大概是他竟然会带着以沫一起参加了。 因为以往,像是这样的圈子,没有长辈,只是一圈同龄人,他从来没有带着以沫一起参加过,更何况,今次,梁敏依的生日宴,还有江以恒在,不管怎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 但夏炎烈在,自然还是一样的招呼,一个个“嫂子”喊得亲热,也不过只是这么叫一声,招呼了就算了,这倒令以沫觉得自在一些。 大概是因为有以沫在的关系,他并没有在宴会上待多久,他们之间的姿态并不亲昵,显然,他带她出席,并不是来秀恩爱的,只是一种姿态。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夏炎烈的妻子。 以沫对于他的行为有些莫名,结婚两年来,没有哪一次,出席这样子的宴席,他不是被他爷爷逼着,一脸不清不愿带着她的。 通常,没有正眼瞧过她,但这一次,他全程虽然并不亲昵,但是维持了绅士般的好风度,一直照顾着她的情绪。 像是一场莫名其妙的表演,只是不知道能欣赏到他如此用心表演的那个观众是谁,能如此有幸? 以沫真是有些不习惯,所以,配合得生硬,好在,她需要应付的人并不多,也不难。 唯一令她觉得有些诧异不解,并且,有些困难的,大概是在宴会上遇到言思佳了。 没有碰面,只是遥遥的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不太好,眼睛有些红红的,端着果汁,跟同伴站在窗子边,偶然往这边看一眼。 以沫很是尴尬,甚至没敢与她对视。反观她身边的夏先生,倒是从容自如,从始自终,没有看言思佳一眼。 大概也有知晓内情的人,这个圈子,哪里有什么秘密,此刻,怕是正像看着笑话般看着他们呢? 但她并不在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只是夏炎烈法律上的妻子,只是顶着这个名头,夏炎烈从来没有将她真正当成是他的妻子,同样,她也并未真正将他当成是自己的丈夫。 虽然很荒唐,但是事实就是这个样子的。 晚上回去,难得他竟然亲自开车送她,她本想拒绝,但他说:“放心吧,我今天没有喝酒。” 她倒不是担心安全,但他坚持,她只得上车。 两个人,狭小的空间,这样呆着,气氛自然沉闷。 车厢里回荡着柔和的轻音乐,以沫听着音乐,稍微放松了一些。车子飞驰,已经是午夜,车窗外面,是闪烁的霓虹,连成串,像是五彩的珠子。 车子很快,但景山隔得太远,回去已经快要到零点。 森伯早就等在门口,看到车子进来,连忙迎上前去,以沫下了车,对夏炎烈道了“谢谢”,本以为他就离开了,不妨森伯突然一句,“这么晚了,要不,夏先生就留下来,在这边过夜吧。” 他突然这么一句,以沫错愕不已,她转头看向夏炎烈,他低着头,仿佛是在认真思考,最后,竟然答了一句“也好”下车来了。 以沫实在意外,想要找个理由阻止他,但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此时,森伯已经领着他往屋子里去了。 她狠狠瞪着森伯和他的背影,无可奈何,只得跟上。 他因为从来没有来这里住过,所以,这边自然没有他的东西,结婚的时候倒是置办了两个人的东西,但放到现在,他的那一部分,早就已经过期扔掉了。 他向来算是一个挑剔的人,以沫以为他会不习惯,马上离开的,但她低估了他的适应能力。 森伯显然也知道这么个状况,一向不看好夏炎烈的他这次竟然明显的偏帮着他,说:“没有的东西,我马上派人去置办,只是不知道先生习惯的用品牌子?” 夏炎烈这时候倒是有了点儿主人的感觉,森伯拿了纸笔,他写了一长篇给他,看那架势,似乎是有长期住下来的打算。 以沫心里实在不爽,但又无可奈何,因为这本也算是他的,其中一个家…… 以沫回来换了鞋子,便上了二楼去了。 夏炎烈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总有点儿客人的味道,佣人们虽然知道他是谁,但很多以前都没有见到过,客厅里是有他跟以沫的婚纱照的,但照片上的人跟真人还是有差别的,也不了解他的脾性,所以,说话做事,都显得十分的小心翼翼。 森伯领着他各处看了看,然后,上了二楼,二楼左手边的第一间,便是主卧。 以沫没有住在主卧,她的房间是在主卧旁边的客卧。 森伯派人去买他需要的东西,很快,便买了回来,佣人将卧室布置好了,通知他可以休息了,他才上楼去。 经过主卧旁边的客卧时,他听到里面以沫的声音传了出来,似乎是在打电话,她没有将门关死,所以,他透过门缝,扫到了穿着碎花睡衣的以沫一眼。 身材真的没有料,不但撑不起那晚礼服,就连这普通的睡衣,也完全撑不起来。 索然无味,连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都比不了,怎么能奢求跟全民公认的性感女神钟绫茵抢男朋友呢? 是嘲笑了。 主卧很大,也很整洁干净。仿佛是酒店,他在房间的四处看了看,累倦了,简单的洗漱之后,便上床睡觉。 山上的夜十分安静,似乎还听得见林间吹过的风声。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安静,令他睡意全无,也令他有些心浮气躁,没有来由的。 一夜只是迷迷糊糊的。 早上七点,准时苏醒,起床来,正穿衣服呢,不妨江以沫突然闯了进来,他甚至没有穿衣服,她看到赤 裸 裸的他,连忙背过身去,使命捂住自己险些惊叫出来的声音。 他看着几乎贴在门板上的她,觉得很有意思,他不慌不忙的穿衣服,问她,“有事?” 她生硬的点头,只说:“我不是故意的,那个,你暂时不能出去,因为爷爷们来了。” 他一怔,反应过来之后,淡漠一笑,答,“我似乎是你合法的丈夫,没有见不得人吧?” 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的,以沫翻了个白眼,咬咬牙,说:“你也知道我有多麻烦不是么,你实在不必牵扯进来,而且,你也知道,他们追着我们生孩子,这件事情,有多恐怖吧?” 这倒是真的。 他说:“我知道你很麻烦,生孩子么,也的确是一件更麻烦的事情。” “所以,等爷爷们走了,你再出来吧!” “我向来不喜欢捉迷藏的游戏。”他毫不犹豫的拒绝,“而且,我也不喜欢欲盖弥彰的戏码。” 他说完,走过来,打开门,绕过她,大步的走了出去。 以沫想要拉住他,手伸出去了,但跟他并不亲近,害怕尴尬,于是又缩了回来。 只是欲盖弥彰么?她摇头,这可不是她喜欢的戏码。但还是认命的跟着下楼去。 正文 第6页 一壁花石 老人的唠叨常常会让人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没有耐心,但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听着。 此刻,就是这样子的。 一下楼,夏炎烈就后悔没有听以沫的建议,留在房间里了。 因为客厅里坐着的,不只有以沫的爷爷,还有自家爷爷,两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就坐在客厅喝茶聊天。 他刚一踏出门,已经看到他的森伯便问了早安,这下他想要倒回去的脚步,只得硬生生往前挪。 跟在身后的以沫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楼下的两位爷爷听到了森伯的问安,循着声音看过来,便看到了他。 笑呵呵的,他只得努力勾起嘴角,笑得温文下楼来,给两位爷爷问早安。 这么大早上看到他,还是第一次,两位爷爷对于他的这种改变显然很开心,并且,乐见其成。 爷爷们的脸上是慈祥的笑容,森伯早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早餐,一家人一起坐到餐桌上吃早餐,这倒是很难得的事情。 并没有特别的嘱咐,大概也很清楚他的性子,所以,爷爷们只是简单的嘱咐几句,关于好好过日子之类的。 爷爷们是晨起爬山的,一周至少有一天,他们会一起爬山跑步,然后,到这里吃早餐。 江爷爷对以沫有的只是宠爱,而夏爷爷对以沫,向来也是关切,并且因为自家孙子对她的冷落觉得歉疚,所以,对以沫也算是格外的关心,可就算是这样子,以沫也依然常常会出现一些意外。 夏炎烈很清楚他们袖手旁观的意义。 算了,既然已经跳进这个坑里了,又何必违心的抵抗呢? 他看着爷爷们脸颊上的皱纹,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只是为了保全一个江以沫么,又何必如此辛苦的逼迫他? 他侧头去看默默低头吃早餐的江以沫,她的右手肘还缠着纱布,不能使力的话,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应当是件很糟糕的事情吧? 吃完早餐之后,他送爷爷回去,然后去上班,江爷爷留了下来。 江爷爷在房子后面的山石上,栽种了一大片的蔷薇,正是四月,花开得灿烂。 以沫陪着爷爷散步来到了那一壁花石前,老人家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脸色不再是惯常的严肃和忧虑,“听说炎烈昨晚带你去参加梁家小姐的生日宴了,这很好,以沫呀,还记得爷爷跟你说过的吧,爷爷已经老了,没有保全你的能力了,以后,你还得靠着他,所以,你要跟他好好的。” 一贯的话题,以沫听得多了,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只是乖巧的点头,“我知道,爷爷。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很好的,倒是您,要多注意身体。” 江爷爷看着自己的孙女,眼神带着心疼的慈怜,“好孩子,爷爷没事。我知道姓颜的那个小子,我知道你现在还放不下他,可以沫,爷爷之前就说过,爷爷也很想成全你跟他,可惜,他不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他不能保护你。你们注定不能,早点忘记他吧。” 提起颜宴尘,以沫低下头去,有些事情已被覆盖了厚厚的灰尘,她自己也很清楚,贸然揭开,那些飞尘,只会侵害她的眼睛,可是她的心,不在她理智控制之类。 她只说:“爷爷,我会努力。” 她会努力,她一直都在努力,两三年的时间,其实,不算短了,如果真能忘了,那该有多好。 “我知道夏炎烈的心不在你的身上,也知道他在外面的那些行为,但孩子,那些事情,你都别去过问,也别去在乎,你记住,不管其他人怎么折腾,你都是夏太太,你得保有这姿态。” 爷爷总是会跟她讲这些,自保,权谋,生存的智慧,她其实一点儿也没有兴趣,却对爷爷的关心,无法视而不见。 “爷爷老了,孩子”江爷爷叹息一声,说:“以后你我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这些,也早都在他预料,他也曾经呼风唤雨,千万人之上,权势滔天,而今,风云变幻,英雄已经迟暮,更深陷权谋之中,只求自保,都如此艰难了。 以沫心中五味杂陈,大概因为知晓爷爷的难处,所以,她从来不曾违抗爷爷的意愿,唯一一次顶撞,大概只是要她嫁给夏炎烈,但最后,她还是妥协,乖乖的,成为了夏炎烈的太太。 所以,还有什么不能忍耐的呢? 反正,生活永远都是这样的,像是一场战争,满目,只有不见硝烟的残垣断壁。 言思佳找上她的时候,以沫真的很意外,到了约见的咖啡屋,偌大的咖啡屋里,只有言思佳一个,她坐在窗子边,点了茶,等着她。 脸色不安,以沫走过去,说实在的,这样子见面还真是有些尴尬,毕竟,她是夏炎烈的女朋友,而她,是夏炎烈的夫人。 正室与小三见了面,心慌不安觉得尴尬的,反而是她这个正室。 言思佳看到她走进屋来,已经起身相迎,她脸上有灿烂的笑容,以沫也只得努力牵起嘴角,尽量让自己的神情和微笑自然。 “很抱歉你这么忙还约你出来”言思佳为难的说:“对不起呀,以沫,可是,除了找你,我真的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以沫只是笑笑,“没关系,反正我在家也是闲着。不过,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言思佳尴尬的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我怀孕了,以沫。” 怀……怀孕? 以沫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只得干干的看着她。 “对不起呀,以沫,虽然很难以启齿,但我还是想要告诉你,因为,我想要留下这个孩子。”言思佳不好意思的看着以沫,说:“老实说,那天,听烈说,你是他太太的时候,我很震惊,我真的不知道,你们结婚的事情。” 以沫心一凉,只说:“之前没有告诉你,对不起。” 她当然听得懂言思佳话里的意思,可她宁愿自己听不懂。 “我真的很爱他,以沫”言思佳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倒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样直接,但以沫并没有慌乱,像这样子的情况,跟他结婚的这两年里,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不过是希望她退位让贤,都以为这件事情,真的能由她来决定呢? 天真! 她不动声色的问,“你什么意思?” 言思佳对她冷淡的反应倒是猜测到了一些,竟然摊开了,倒不如全部说开,“以沫,虽然真的很抱歉,但是,烈是我孩子的父亲,我想要给我的孩子一个家,说这些话真的很可耻,但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还是决定鼓起勇气来跟说清楚。以沫,我希望你能成全我们?” 成全? 面对言思佳如此坦然的逼宫,以沫有点儿无语了,她彻底放松下来,嘴角甚至带着温柔的笑意,“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跟夏炎烈离婚吗?他知道你怀孕的事情,所以,他让你来找我?” 以沫只有在面对一个人时,她所有的理智心绪才会全部乱掉,变成傻子,变成谦卑的庶人,但是在其他时候,她并非脆弱不堪一击,她没有对言思佳退步的理由,何况,这个女人,并不是善类。她能如此坦然的约她见面,她为何还要留她几分善意。 她带着敷衍的笑意,直直的看着言思佳。 仿佛是被刺到痛处,言思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意,她咬咬唇,说:“不,我还没有告诉他,我认为,还是先告诉你的比较好。” 以沫笑了笑,说:“孩子又不是我的,你告诉我,我并不能为你负责,就算我答应离婚,也需要夏炎烈签字才行。” 听她这么说,言思佳仿佛抓到一线希望,她说:“以沫,只要你愿意离婚,只要你提,他一定会答应的。” 如此笃定。 以沫说:“这是,夏炎烈给你的承诺吗?” “不”言思佳说:“因为我知道,你不爱他,同样,他也不爱你,你们为了其他理由在一起,这段婚姻,本就很绝望不是么?” 绝望,嗯,的确是这段婚姻该有的标签吗? 以沫说:“你既然知道,我们是为了其他理由被捆绑着结婚的,那么,你就应该明白,这样的婚姻,更没有那么容易打破。我建议你,还是先告诉夏炎烈吧,问问看他的想法,如果他想要娶你,那么,他自然会来找我离婚,你来找我,真的不是很聪明的行为。” 言思佳何尝不知道应该先去找夏炎烈,但她并没有信心,能让夏炎烈留下这个孩子,并且,娶她为妻。 以沫说到这里,已经不愿意再待下去了,她站起来想走,言思佳突然问她,“为什么?” 以沫只好又坐下来,耐着性子问她,“什么?” “你深爱着颜宴尘,却嫁给了夏炎烈,如果你能跟夏炎烈离婚的话,成全的,不只是我跟夏炎烈,还有你跟颜宴尘吧?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婚呢?我真的不懂。”总是从良善开始的,一旦失去阵地,便,开始露出本性来,言思佳继续说:“以沫,我们是同学,曾经,也算是很好的朋友了。这算是相互帮忙吧,你那么爱颜宴尘,我可以帮你的,只要我跟烈在一起,我保证,我可以让颜宴尘跟你在一起,就像你们曾经的那样,那么亲密无间,那么美好,那么令人羡慕,你不想回到那个时候吗?” 她跟颜宴尘的过去,是不能提的禁忌,以沫的脸色变得难看,她语带嘲讽对言思佳说:“你怎么让我跟他在一起,你有什么灵方妙药能让他恢复记忆吗?别逗了,这只是你跟夏炎烈的事情,这涉及不到我,更涉及不到颜宴尘。” “可你还是在乎的,以沫,不要否认,你至今仍深爱着颜宴尘,而他,也还爱着你。” 以沫显然一点儿也不喜欢她的这个推测,她说:“够了,这样推断没有任何意义。” 仿佛万水千山的一点儿星火,明明知道她说的是虚假,可她却忍不住,想要去相信,想要伸出手去,抓住那一点儿渺茫。 正文 第7页 她的不甘心 “这并不是推断。”言思佳说:“以沫,那天烈说你是他太太的时候,颜宴尘也在,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除了震惊,还有心痛,就算他失去了记忆,但他一定对你,还有爱的感觉。” 言思佳极力想要说服以沫,“你不爱夏炎烈,以沫,所以,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都痛苦呢?” 以沫眯起眼睛来,认真的审视着面前这个美丽的女孩子,看着她精明美丽的面孔,觉得讽刺。 所以,所有的人都以为,颜宴尘是她的软肋,可以被随意利用么?这是一道伤口,但她并不是任由别人戳痛那伤口,却咬牙忍耐的人。 何况,她没有义务用自己过去的伤口来为夏炎烈的行为买单。她很想跟夏炎烈打电话,可惜,她连他的号码都没有。 她只好说:“够了,我这里没有够你交易你幸福的条件,直接去找夏炎烈吧,至于我跟颜宴尘,不劳你费心。” 她说完,就站起来,大步的离开了。 她突然的怒火显然令言思佳有些莫名。 只觉得压抑,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想过那么做,可是,那一刻几乎是忍无可忍。 她走出咖啡厅,广场上方的那一块硕大的电子屏幕上,正播放着一场所谓颁奖礼的红毯秀,此刻,镜头对着的明星,正是玉女明星钟绫茵,她穿着红色薄纱长裙,聘聘婷婷,摇曳多姿,妩媚而清纯。 仿佛是有千万种风情。 以沫站在那儿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她承认,钟绫茵的确是她所比不上的,她曾经为了一个人,费尽千般心思,最终,却抵不过她轻轻一撞。 她正愣神,收回视线,却看到了远处正走过来的颜宴尘,她告诉自己最好马上离开,可是她的脚,却像是被钉住了一样,根本动不了。 只得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他越走越近。 仿佛还是在某个艳阳高照的午后,她穿着白裙子等在宿舍楼下,而他从宿舍楼下那条林荫道上跑过来,远远的,他穿着蓝色的运动衫跑过来,他的手里,捧着的是她最爱的煎饼。 热腾腾的,仿佛是他脸上灿然的笑容。 她不由自主笑开,而他走近了,献宝似的递到她面前,还不忘趁她不备,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此刻的她,也正看着他越走越近,然而,他脸上没有灿然的微笑,也没有他最爱的煎饼,西装笔挺,也不是那身清爽的蓝色运动衫。 早已,连半分熟悉的影子都没有了,为何她竟还如此痴恋? “你怎么在这里?”他走近了,问她。 以沫淡淡一笑,想要维持一种极致陌生的礼貌,然而,并不成功,因为那笑容牵强得太难看了,“你呢?” “朋友约见面。”自从失去记忆之后,他向来面对她时,脸上总是不耐的神情,眼眸里对她的厌恶也很明显,然而,这一此,却难得,脸上没有不耐的神情。 也仿佛只是一个老友寒暄,礼貌疏离,不过如此。 以沫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是言思佳约你见面的,那么,你可以不用去了。” 他诧然的看了她一眼,对她竟然知道言思佳约见他这件事情,有些无奈,他说:“看来你们已经见过了,既然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先走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 以沫却突然问:“那些……真的有那么容易忘记吗?” 他顿住脚步,回过身来,不解的看着她,问:“什么?” 以沫说:“我试过了……我试了很多方法,可我就是忘不掉,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没有记忆,也没有一点儿感觉,可是,却还能生活得这么自如?我真的很羡慕你!” 头破血流也不是没有过,可是醒来之后,那些甜蜜满满的过去,依旧狠狠的占据着她所有的思绪,在她的脑海里任意行走跑掉,根本不给她一丝空隙。 仿佛已经癫狂! 她努力想让时光倒退,努力还原一个结果,却总是被堵在生活悲痛的路上。 她的世界,从三年前开始,就再也没有畅通过。 他一怔,沉默了好一会儿,却带着嘲弄般的反问,“真的有那么难忘吗?你应该知道的,就算我没有失去记忆,或许,这三年,我们也早都各自改变了,何必纠缠不放,让彼此的生活痛苦难堪呢?” 他说得真诚,她便信以为真,所以,在他看来,这三年来,她的种种愚蠢的行为,带给他的,只有痛苦吗?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我带给你的,只有痛苦?”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也已经结婚了不是吗,作为夏太太,你真的觉得,再把我们的过去的挖出来,对现在的我们,真的是好的吗?” 夏太太? 她苦笑一声,仿佛是觉醒般,她说:“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情了,所以,不用担心在造成你的负担。” “的确不应该了”他说:“如果真的有你自己所说的那么坚持,你现在,就不会是夏太太了,所以,江同学,你真的确定,你帮我找回了记忆,是为了给我幸福,不是灾难吗?你也确定,你对那个没有失去记忆的颜宴尘所谓的爱,是真实而深切的吗?” 几乎没有犹豫,以沫的回答很坚定,“是的”她说:“我爱他,我知道你无法理解,因为你不是他,所以,我对他的感情,我现在的生活,我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告知你的必要。” 她说完,径直绕过他,走开了。 其实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劫难,可即使是这样,即使,他消失的那段记忆是她此生幸福的钥匙,已经被丢入深不可见的未知,可在他失去记忆之前的岁月,那却是她此生,最幸福的一段年岁。 那扇幸福的门已经被紧紧关上,再也打不开了。 她其实早都知道,三年了,早都醒悟了,只是不甘心,不甘,一切,就这样被毁去。 甚至,她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的跟他,告个别,说声“再见”! 她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那些幸福美好的过去只留在了她一个人的记忆里,不甘心,这三年来,她为他做的那么多傻事情,最后,得到的,不是感动,不是尊重,而是不耐和厌恶,不甘心,即使他们已经各自有了自己的另一半,依然,期待着,跟他的未来…… 她用手狠狠压住自己的心脏,如果她也能忘记那段过去,该多好啊。 回到家去,难得,夏炎烈竟然也在。 管家说他是刚出差回来,说是以后都会住在这里。 以沫不知道他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会到她这里来,并且还说以后都要住下这样子的话。 因为他说要住下的关系,所以,家里面按照他的喜好突然添了许多的东西。 对于突然改变的陈设,以沫显然非常不习惯。于是决定找他谈谈,还有,关于言思佳的事情,也得试试他的态度。 书房已经被他用了,不过之前也一直是空着的,以沫自己有一间画室,所以,是不需要书房的,但是看到他搬了不少的东西过来,以沫不知道他到底打算住多久,所以,心中不安。 大概是因为有一些重要的文件或是信笺,他坚持要自己整理书房,不让任何人帮忙。 以沫进去的时候,他挽着衣袖正忙得不可开交。 敲了门,他百忙之中回头,看到是她,转过头去继续忙活,末了,才问她:“有事情?” 因为没有什么交情,所以,以沫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他,“为什么突然决定住在这里?对我们来说,都很不方便不是吗?” 他抬眼看着她,说:“我并不觉得不方便,如果你暂时觉得不方便的话,就先忍耐着吧,慢慢会习惯的。” 习惯? 她可没有打算习惯他一直住在这里,不管这么说,虽然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即使只是分房住在一起,但她依然觉得非常不自在。 以沫说:“这样子的习惯,我还是不要适应的比较好。那个,是……因为夏爷爷吗?是他逼你来的?” 除了他爷爷,这个世界,能令他乖乖听话的,只怕没有。 其实,以沫想说,爷爷们已经逼他们都做了一次让步,结婚已经是极限了,还非得让他们住在一起,传宗接代什么的,听听也就好了,实在没有必要太过认真。 “不是。”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以沫的意料,夏炎烈说:“是我自己想要搬到这里的,上一次我来,我觉得这个地方的坏境很好,风景很美,又很安静。很好的地方,再说了,作为这个家的主人,一直住在外面,好像也不是长久之计。” “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的”以沫说:“我们分开住,我并不介意,爷爷们也已经习惯了,你突然这样,他们会误会的。”以沫努力劝说,试图打消他搬来这里住下去的想法,“再说,你有女朋友不是吗?你突然搬来这里,她知道了,误会了怎么办?” 真的没有摆正过自己的身份,她竟然可以如此自然的在他面前提起他的那些“女朋友”。 “如果你真正担心的是这个,放心吧,我现在没有任何所谓的女朋友?” “那言思佳呢……” 她脱口而出,一出口就后悔了,只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只得继续,说:“其实,她今天找我了。” 他这才认真了神色,问她,“她找你做什么?” 以沫犹豫着,有些难以开口,毕竟,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虽然牵扯了她,但她认为,这件事情由自己来告诉他,还是有些不妥,于是她说:“这件事情,你还是亲自问她的比较好。” 他认真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只说:“我知道了。” 正文 第8页 他们结婚这件事情 以沫不知道他知道了什么,但是他还是自那天之后,就住了下来。 真的不方便,以前她一个人住在二楼,整个二楼都是她一个人的领地,她很自在,但自从他住进来之后,整个二楼,就被他分去了一半。 以前,有很多个晚上,她都会一直待在画室里作画,天亮了,才披头散发的回到卧室去,完全不用顾忌形象,而现在多了一个人,她不收拾好自己,实在不好意思面对他。 真的是很多的不方便。 反观他,却一切如常,仿佛他已经在这里住了很久似的,很是自如。 也并不亲近,两个人,依旧是活在两个世界里的,没有什么交集,也没有任何的交流。 这样正常的“夫妻生活”倒是令她松了一口气。 等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以沫也已经习惯了,不过多了一个人而已,他很规矩,她很安心。 反正只是将就着,活着。 唯一苦恼的源头倒是爷爷了,经常三两天打电话来关心他们的生活,拐着弯的问她的身体有没有起什么变化? 虽然是爷爷,但以沫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他们根本就没有过任何身体上的接触,她怎么可能怀孕。 “以沫呀,你要是有了炎烈的孩子,爷爷也就不担心了。” 翻来覆去,不过只是这几句嘱咐,但以沫不敢顶嘴,只是乖乖答应说“好”,说“爷爷,我会努力,你放心!” 爷爷已经老了,迟暮之年的老人,她虽然不孝,但也不敢再让他因为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也不是没有过争执,逼她嫁给夏炎烈的时候,她挣扎,反抗不肯,说了很多伤爷爷心的话,爷爷为此气得病倒,差点就醒不过来。 爷爷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要是爷爷也不在了的话,她就真的变成一个孤儿了。 她不要孤零零一个人被留在这个世界上,所以,她答应了嫁给夏炎烈。 其实,他们结婚这件事情,对她跟夏炎烈来说,都是一场灾难,一场酷刑。 她不愿意嫁给夏炎烈,夏炎烈同样不愿意娶她。 还是夏爷爷比较厉害,夏炎烈当初为了逃避这场联姻,远远躲到了芬兰,结果,还是被夏爷爷给抓了回来,用尽了办法,使他点了头,答应跟她结婚。 就连婚礼也是一场生硬的表演,两个人都根本不用心,步调根本不一致,连神情都不带半分喜悦。 不过是一个流程,反正无关紧要。 其实,在结婚之前,两家人为了让他们更了解彼此,甚至变态的将他们两个仍在一艘船上,没收了他们的通讯工具,让他们两个像是野人一样,在海上面漂泊了大半个月,但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培养出感情来。 以沫在那船上除了做饭,便是作画,而他白天钓鱼,夜晚睡觉,生活规律得不行。 他甚至不肯跟她说话,不过,以沫也并不想理他,所以,两个人仿佛只是陌生人般,都当彼此是空气,不说话,不沟通,却还能安然无事的生活大半个月。 真的是煎熬啊! 他肯定是讨厌她的,因为他向来无视她,所以,他突然搬来跟她同住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结婚之前,除了那半个月的相处,他们几乎没有单独再见过面,因为担心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会有一个人不由分说逃掉,只剩下其中一个,所以,就连试婚纱,那时,也是由夏炎烈的堂妹夏初跟着的。 说起婚纱,其实,当初以沫也有给自己设计了一套的,男士的礼服也有,正好是一套,只是,那套男士的礼服,是当初按照颜宴尘的身形来设计的,夏炎烈比颜宴尘要高,也要比他壮,自然穿不了。 当然,以沫也不会让他穿。 那套婚纱,其实,以沫是想结婚的时候穿的,但现在它却被她锁在自己的婚纱店里面。 连看都已经不想再看一眼了。 他们的婚礼,其实,连彩排都没有,因为他总是不肯配合,幸亏,婚礼上,两个人虽然各种不一致,但也没有太出格,最乌龙的情节也只是宣誓的时候,誓词是早就由别人写好的,但他难照着念都难,一长篇也只念了一句“我……愿意娶江以沫小姐为妻”,声音和态度都很懒洋洋,宣誓结束之后,戴了戒指,牧师说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两个人却都直愣愣的站着,一点儿亲吻对方的意思都没有。 真是尴尬,最后,他还是在爷爷强大凌厉充满愤怒和杀气的眼神里,不疾不徐的走近她,在她嘴唇上碰了一下,然后,很快分开,仿佛她是什么不能沾染的毒品似的。 但以沫对此同样很不爽,婚礼结束之后,她回到套房,狠狠的刷了两遍牙。 婚礼之后的宴席,完全就是他的天下了,得了自由,他便端着酒杯,跟他那群发小拼酒,喝得天翻地覆,郁闷无比似的,最后,醉得不省人事,连酒都没有一桌一桌的敬。 以沫同样没有任何心情,扔捧花的时候,她干脆直接将捧花交到了夏初的手里。 反正也没有必要装,出席那次婚礼的人也并不多,多半都是夏家的直系亲属,而以沫这边,不过只得一个爷爷。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结婚是为了什么,所以,也并不强求一场伪装的甜蜜。 新婚那晚,他当然是烂醉如泥,被简池那一群人抬着扔到了婚房里,倒是一个人霸占了整个婚床。 以沫简直郁闷无比,只得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倒是醒得准时,以沫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将自己收拾整齐。 两个人虽然在一个房间里呆着,气氛也不尴尬,但也寻不到任何一丝亲密。 后来,回去夏家老宅子,夏家还是遵循的老的那一套,新媳妇过门得去敬茶。 虽然夏炎烈对她态度不咋的,但是夏家长辈却对她是喜欢的,虽然不知道这喜欢有几分是真实的,但至少对她态度很好,尤其是夏爷爷。 蜜月自然也是要去的,地点是夏炎烈选的,远在欧洲,以沫倒是无所谓。 荷兰是著名的“风车之国”、“牧场之国”、“郁金香王国”等,这里气候宜人,坏境很好,是很适合拿来度假旅游的。 但即使是在度所谓蜜月的这期间,他们之间,也依旧没有什么交流。 荷兰的风景太美,以沫每天背着画板,画了很多的画,而他,来到荷兰,只是忙着开疆扩土,根本没有度假的心情。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一件,还是以沫偶然得知的,他竟然在荷兰建造了一座风车城堡,像是漫画书上的那般似的,才刚刚动工,以沫想,他选择来到这里,大概就是为了来完成这件事情的。 那幢房子就建造在一大片郁金香的花田里,完全的荷兰风格。 很美。 他大概是为了哪个女人建造的,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很是意外的事情,他竟然也会有喜欢的女孩子。 他的花心是出了名的,还在读书的时候,以沫就听说过他的花名,“夏二公子”早就名扬青恒了。 那个时候,他的堂妹,以沫的好朋友夏初最受不了的一件事情,就是有很多的女人利用她来接近他。 这一度让夏初对她遇到的任何陌生女人,都有一种恐惧,她身边,那时候,甚至没有一个同性朋友,直到遇到以沫。 而她之所以不抗拒跟以沫成为朋友,也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以沫,身边有一个她深深爱着的颜宴尘。 她知道以沫对她那个花心却又恨浪漫大方的堂哥不感兴趣,所以,才放心的跟她做朋友。 自然,他一贯是那样,跟以沫结婚之后,自不会有任何的收敛,两个人各过各的生活,以沫对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影响。但他的这些行为,对以沫,却并不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比如,像是言思佳这样的事情,以沫以前也遇到过,但一般遇到一次,后面,那人就再也不会来找她了,因为他得知之后,都会派人去处理好的。 但这一次,却不知道为什么,言思佳竟然又再一次的找上了以沫。 而且,还找到了以沫工作的婚纱店,她竟然,跟钟绫茵一起来。 婚纱店爷爷出资帮以沫开的,店面不大,除了以沫自己,这里还有另外8个员工。 这里的婚纱设计师只有以沫和另外的两个女生,这里的婚纱全部都是由她们自己设计的,客人订做,将要求告诉她们,然后,她们设计并且制作出客人满意的婚纱,这样的婚纱,只有一件,是独一无二的。 客人并不是很多,因为这里收费不便宜。 以沫手受伤之后,几乎都在家里休养,很少来店里。右手受伤期间,她一直在努力的练习自己的左手,虽然并不熟练,但要画一幅婚纱,只是需要花费比右手更多的时间而已,她还是可以努力完成好的。 看到言思佳和钟绫茵一起走进来,一秒意外愣怔之后,以沫剩下的,就只有无语的表情面对着她们了。 正文 第9页 一场无尽的奔跑 “请问,两位是来订做婚纱的吗?”店员恭敬认真的接待,虽然钟绫茵是大明星,但来这店里的大明星,又何止一两个,店员也早都见惯了。 言思佳点头,说:“是的,我们来制作婚纱,你们店长在吧,我们都很喜欢你们店长设计的婚纱风格,所以,我们是特地来找你们店长给我们设计的婚纱的。” 店员于是带着她们走进了贵宾室。 以沫是不想见到她们的,但是她们这样找上门来,若她不去见面,倒会让店里面的员工觉得奇怪。 只得硬着头皮见面寒暄。 她尽量公事公办,带着浅淡的微笑礼貌招呼,“两位下午好,请问,是哪位小姐想要找我设计婚纱?” 她拉开她们对面的椅子坐下来,然后,打开电脑,准备记述客人的要求。 钟绫茵带着鸭舌帽,根本看不清表情,言思佳脸上却带着灿然的笑,说:“以沫,不好意思今天来打扰你啊,但是我们真的都很喜欢你设计的婚纱,所以,我跟绫茵,我们两个,都很想要你跟我们一人设计一套婚纱。” 一人一套? 以沫笑着说:“两位都准备要结婚了,恭喜啊,婚礼定在什么时候?我右手受伤了,如果婚期太近,恐怕,我不能为两位设计婚纱了,因为如果用我的左手画,大概一件婚纱得画到明年了,要不,我让我店里面,另外一个风格跟我差不多的设计师来给两位设计吧?” “不用了,我们只是因为单纯喜欢你的风格,所以才来的,以沫,怎么说我们大家也都算是朋友,你怎么能将我们推给别的设计师呢?再说了,你受伤了,也没有关系啊,我们多付你点就是了,至于我们的婚期,我的婚期,这个,还得由你来决定了,以沫?至于钟小姐……”她说到这里,突然转过头去,看着一直沉默的钟绫茵,问:“绫茵,昨天宴尘跟你求婚成功之后,你们商量的婚期,是在七夕情人节那天吗?” 以一种炫耀的口吻,对她这种明知故问的做法,以沫只觉得好笑。 而钟绫茵,她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那个钻戒,羞赧的点了点头。 而,她们以为,这就是以沫的绝望么? 以沫低下头去,苦涩的笑了笑,她实在不想跟她们这样再别有用心的对话下去,只得牵强的给予一句祝福,“原来是这样,那,恭喜钟小姐了。至于,言小姐,我想,你可能弄错了吧,你的婚期……我既不是你的父母,也不是你要结婚的对象,恐怕,我决定不了。” 她将面前开启的电脑盖下来,已经准备好离开,她说:“实在抱歉,两位想要的婚纱,还是请去别的婚纱店吧,我们这里店小,恐怕,没有这个能力给玉女明星钟小姐设计婚纱,也没有办法,给一个连婚期都不确定的顾客设计婚纱,实在是很抱歉。” 她说完,站起来想要走,但言思佳的反应很快,她站起来一把拉住了以沫受伤的右手,她说:“以沫,我们好歹也是同学,你一定要这样绝情吗?” 以沫实在厌烦这种纠缠,就不能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吗,为什么,总会有人要跑到你的生活里来,在里面随意跑跳,还不准备你有任何的怨言呢? 以沫真的不懂,她淡淡的说:“言小姐,麻烦将你的手拿开。” “我并不是来求你的,以沫”言思佳说:“我知道你,你曾经使劲手段黏着宴尘,在被宴尘拒绝之后,现在,又使劲黏着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的女人真的很不要脸。” 她就是来找麻烦的,专门,带着一个同盟,来到这里,找她的麻烦。 以沫虽然善良,但并不代表,她很软弱,她直直的看着言思佳,问:“你刚才说什么?” 言思佳说:“不要你以为你真的可以,用你对宴尘痴心妄想的痴情,来欺骗别人,博取别人的同情。宴尘根本就不爱你,绫茵,你知道吗,这个女人,真的很恶心,在宴尘没有失去记忆之前,她就整天追着宴尘跑,可惜,宴尘根本连正眼都没有瞧过她一眼,在宴尘车祸失去记忆之后,她就说自己是宴尘的女朋友,无耻的想要将宴尘占为己有,可惜,不管是失去记忆之前,还是记忆之后,宴尘都很讨厌她,她失算了,然后,又不要脸的,装作对宴尘失去记忆不记得她这件事情被伤心,你不知道吧,她曾经甚至因为这个,还自杀过呢,就是因为这样,用这样可怜兮兮粗编滥造的剧情,这才博得了夏初的同情,夏初为了帮助她走出情伤,这才将她介绍给了烈。没有想到这个无耻的女人,竟然一眼就看上了烈,转眼就将宴尘抛到了脑后,甚至跟夏初一起设计,将自己送到了烈的床上,然后,他们一起被夏爷爷撞见了,夏爷爷这才逼迫着烈娶她的。江以沫,你真的很恶心,你这样子的女人,根本配不上烈,也配不上宴尘,我要你从烈和宴尘的人生里,彻底滚出去,你听到了吗?” 只不过是一段她瞎编造的别人的故事,她努力告诉自己,要镇静,可是,她没有办法,那些腐坏的画面像是冰片一样,一片片往她心上飞。 她忍不住身子都轻轻的颤抖起来。 几乎是本能,她毫不犹豫抬起左手,狠狠的给了言思佳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直接让言思佳的嘴角撕裂,冒出血来。 言思佳不可置信诧异的看着她,就连一旁的钟绫茵也愕然不已。 以沫的双眼猩红着,狠狠的瞪着言思佳。 “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你恼羞成怒了吗?”言思佳反应过来之后,开始疯狂的反扑,她抬起手想还以沫一巴掌,但以沫的反应很快,她一个闪身躲过了言思佳的这一巴掌。 言思佳却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她不肯放过以沫,拿起以沫放在桌子上放着的笔记本电脑,狠狠砸向以沫,“你这个贱人,我会诅咒你的。” 以沫惊慌不已,慌忙闪躲,砸过来的电脑偏了一点儿,砸到了以沫身后的玻璃墙,只是普通的玻璃,经受这一砸,“哗”的一声碎裂开来,就在以沫的身后,以沫却因为慌乱的一闪躲,一个重心不稳,仰倒着摔了下去。 这是在婚纱店的二楼,“嘭”的一声,以沫直接从二楼摔倒了一楼,摔倒了那一地碎裂的玻璃渣子之上。 有鲜血,从她的身下流淌出来,而她人,已经昏了过去。 瞬间,婚纱店里面,响起了尖锐的惊叫声。 只是一场无尽的奔跑,从前开始,一直到很久之后的未来,她都知道,这只是一场耗尽心力,却无法停下,也无法到达终点的奔跑。 仿佛只是一个梦。 四五月的天气,天朗气清,他拿着秒表跑在她的身边,她在塑胶跑道上,而他,却在软软的草坪上。他额头上有汗水,可是他并没有像她那样气喘吁吁,他脸上是灿然的微笑,他看了一眼秒表,说:“以沫,加油,还有50秒,只剩下不到两百米了,你一定可以的,加油。” 他陪着她,她看着他的笑觉得有点儿晃眼睛,像是阳光般,她故意慢下脚步,他看着她慢下来,很是着急,“很累吗,还有两百米,加油,一定不要放弃,以沫。” 她越来越慢,他也慢下来,可她却突然提速,将他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恶作剧成功。 她一口气冲到终点,站在那里,冲着跟上来的他大笑,可是,他却似乎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他明明努力朝着她跑过来,可是,就是跑不到她的身边。 她开始着急,开始落泪,可是他还是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了。 多么恐慌,那一段存在,真的,不是虚无的幻想么? 可那明明是真实的,因为她总是很喜欢恶作剧,很喜欢看他被作弄之后,皱起眉头,像是一个小老头一脸担忧的样子。 仿佛她是他心上的宝贝,只要她有一点儿不好,他都会很紧张。 她喜欢这种紧张,因为她知道,因为有这种紧张,所以,他才会越加珍惜她,才会越来越离不开她。而他脸上的那种担忧,仿佛是可以被她取下来,放在心里,永久珍藏的。 她估量了一个长久的未来,却不曾想,这未来,转瞬间,已经只是她一个人记忆中一片灿然的废墟。 她一个人记得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她坚持那是真的,可却,没有旁的人来证明,所以,那些,也可以随意被人污蔑,说,只是她一段随意编造。 她如何能不愤怒,那是她奉为信仰的珍视呵! 如果她记忆中的那些美好不存在,只是肮脏之上,她虚无的想象,那么,江以沫又怎么还会存在呢? 正文 第10页 如斯,珍贵 医院。 医院其实是以沫最讨厌的一个地方,因为她在这里,有太多糟糕的记忆了,而这些记忆的存在,甚至比过去那些美好甜蜜的记忆,更加强烈和根深蒂固。 醒过来已经是日落黄昏。 她睁开眼睛来,夕阳金色的光线令她冰凉的眸底燃起一丝温暖。 后背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她忍不住呻 yin了一声,听到她的声音,靠着窗子边的一个人回过头来。因为背着夕阳,所以,以沫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是他只身陷在夕阳美妙的温暖里,令她觉得很愉悦。 “你醒了?”那人走过来,尽量轻柔了语气,问她,“很痛吗?忍耐一下,医生马上过来?” 他按了床头的铃声,不一会儿,医生护士都跑了过来。 以沫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他,但背部实在太痛,她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 医生护士在这时围拢过来,简单的检查了之后,又给她的背部重新换了药,包扎了,又嘱咐她不要乱动。 以沫乖乖的趴在床上,动一下都觉得像是酷刑般,哪里还敢再自找苦吃。 “好好趴着,别动,你背上的伤口很多很深。应该饿了吧,我已经给森伯打了电话了,他应该正在给你送吃的来的路上,再忍耐一下吧!”难得,他竟然会关心她。 以沫只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店里面的员工,给我爷爷打的电话,然后,我爷爷通知我的!”他倒是坦诚,但语气竟没有不耐,以往,若是夏爷爷逼着他来找她,他的脸色,总是不太好看,淡淡的嘲讽和不耐,以沫见一次无语一次。 以沫知道他其实很讨厌被他爷爷逼着做一些事情,所以,她说:“谢谢,但我想你应该忙吧,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我没有什么事情,不过”他问:“言思佳要怎么处理?” “什么怎么处理?”以沫头还有些昏昏的,所以,不太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她已经被关押在警局里面了,爷爷的意思,是将她直接扔进大牢里,你呢,我想听听看你的想法?毕竟,你才是受害人。” 他这么一说,以沫总算是有点儿明白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了,他是为了言思佳才来这里看望她的吧? 看来,言思佳找她这件事情,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以沫看着他,可是他神情淡漠,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以沫叹息一声,说:“是我自己摔倒的,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你告诉爷爷,我不会状告她的,如果爷爷令你很为难的话,那等我待会儿给他电话吧?” “为什么?”夏炎烈嘴角带着一种莫名的笑意,仿佛是戏谑,说:“难道是因为我吗?” 以沫无语的想,这人还真是会装,但她细细一想,又何必呢,言思佳有了他的孩子,自己跟夏炎烈的婚姻真的也很荒诞,自己似乎也没有理由非绑着他不可,更关键的是,她不知道,言思佳还会继续这样纠缠她多久。 她真的很讨厌惹麻烦,于是,她对夏炎烈说:“当然不会是因为你,老实说吧,我是因为她的孩子。”她看了一眼夏炎烈,发现他还是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她继续说:“你还不知道吧,她怀孕了,之前她已经来找过我了,她告诉我,那是你的孩子,她希望我能跟你离婚。说实在的,我们的婚姻,都不是我们想要的,如果你也想要离婚,却因为顾及到言思佳不敢主动跟爷爷们提的话,等我好了,我会去跟他们说的。” 她是一个从小没有得到多少家庭温暖的人,她对家庭的温暖很是渴望,她一直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家庭,但现在,她有了一个,只不过,这家里面,没有温暖,有的不过只是无尽的空寂。 她并不想要这样子的生活,在这样子的生活里活很久,也抵不上,让她在所爱的人怀里依偎的那三五分钟。 只是,爷爷不理解她,或者说,他理解了,可他还是宁愿她就在这空寂里,待到地老天荒。 但这也是爱,她虽然不能理解,可是,没有拒绝的理由。 夏炎烈对她这番话,眯起了眼睛,仿佛是嘲弄,他眼神里面,有一种冰凉的讽刺,他说:“那不是我的孩子,我是跟言思佳上过床,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是我的。至于说到离婚,我一直以为你很清楚,就算我们有足够离婚的理由,法院也不会批准的。” 以沫无语,都那个什么过别人了,竟然还能如此信誓旦旦的说,那不是他的孩子。至于说到离婚,是呀,绝望,其实,言思佳这个词是说对了的,就因为是这样,不能相爱,可是,又离不开,这才是绝望。 “既然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你为什么要那么关心他的处境?”常在河边走,有些话题,以沫也不想一直这么顾忌着。 关心言思佳么? 他哪里会有那样闲的时间,他说:“爷爷认为是因为我,你知道的,这件事情,我插手其实不太合适,不过,爷爷希望,这件事情,由我来代替你处理。” 原来是这样么? 以沫想了想,其实,关于言思佳,她是恼怒的,但这其实,并不能伤到她太深,因为真正令她觉得难过的,是因为那一段过去,的确,只是她一个人的,幸福真实也好,悲伤虚假也好,都只是她记忆中一叠干枯的书签罢了。 她说:“看来,这的确令你挺为难的,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的,我相信经过这一次,言思佳应该是不敢再来找我麻烦了,就算了吧,就算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可是她肚子里也确实是有一个孩子不是么,让警卫放她回去吧!” 夏炎烈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突然说:“真的没有想过,关于她之前的提议?” 这个话题转得太快,以沫一时想不起来言思佳有过什么提议,愣愣的看着他,疑惑的“嗯”了一声。 “关于你跟颜宴尘……” 以沫一怔,没想到他竟然知道颜宴尘,并且,还知道言思佳跟她说过的话,她脸上的神情瞬间笼罩了一种荒凉的凄迷,仿佛是尴尬的心悸,大概是因为此时夕阳已经落下去,夜色慢慢爬上来,这光线昏暗了。 但这个话题……她似乎,还真做不到,在她丈夫面前,若无其事的讲起她的初恋来,她苍白一笑,只说:“我跟那个人……已经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天在婚礼上,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还是觉得应该解释一下的,虽然他未必稀罕,但她不管怎么说,已经是他的妻子,当着他的面为了另外一个男人奋不顾身,真的算不得是理智的行为。 他对她的道歉只是浅浅一笑,他说:“没关系,我是说真的,如果关于你跟那个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会尽我全力。” 竟然突然谈到帮忙,以沫实在很意外,他们之间的关系,算不得是真正的夫妻,自然,也算不上是朋友。 她尴尬笑笑说:“我跟他,已经没有可能了,其实,我早就知道的,只是一直以来都不甘心,都已经过去了。” 都已经过去了。 她就用这样子的理由,一遍遍的说服自己。 他见她如此,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一场深爱,能那么努力,不顾一切,甚至自己的命,比起她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太糟糕。 “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临走的时候,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是么? 幸福要靠自己争取? 以沫对他的这个观点却不敢认同,她曾经为一段所谓“幸福的未来”努力了多久,最后换来的结果,也不过只是逼得所爱的人远走他乡,对她只有冷漠的防备和疏离。 而她,走到现在终于明白,有些,其实,早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她跟他曾经有多幸福,她现在,就对那段过去有多无力。 那是曾经,回不去,也终究,留不住。 她已经愿意将它好好的埋葬了。 黑色铺天盖地而来,她抱着枕头,终于,落下清冷的眼泪来,正好滴落在她手中紧紧攥着的蔷薇花形的项链上。 在那一片灿烂的烟火之下,曾经,他亲手将那条项链系在她的脖子上,他曾让她承诺,她永远不会将它摘下来。 她认真的,做了那样子的承诺。 如斯,珍贵。 终究,这也再给不了她任何温暖了,她已为人妇,而他,也即将要娶别人为妻了。 曾经的海誓山盟,现在想来,更像是一个笑话,不过,这一刻,却开始庆幸了,庆幸,那些幼稚傻傻幸福的日子,他已经全部忘记,那些岁月里,她笨手笨脚做的那些糗事,也再不会有人翻出来嘲笑她了。 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肚子在这时“咕咕”叫起来,她饿了,她很想吃家里面阿姨做的泡菜,酸酸的,那味道很美好,可以在她的记忆里面保存得更长久。所以,你看,其实,生存才是最重要的。 那条项链紧紧的贴在她的掌心,掌心那些横七竖八的伤痕,终于,也慢慢的,淡了。 窗外的霓虹已经亮了起来,森伯终于送了餐饭来,倒是很丰盛,有她最喜欢的小米粥,配上酸酸的泡菜,那顿晚餐她吃得津津有味,吃得很是满足。 虽然受了伤,可是吃饱了之后,她的心情就变得很好了。 只是这种好心情没有持续好久,第二天的时候,她本来准备出院,回家里去休养。但还没来得及,却被夏炎烈告知,昨夜,言思佳死在了她公寓里面的浴缸里面? 简直是晴天霹雳! 以沫根本不相信,但是夏炎烈的脸色很难看,他的神情冰冷,说:“是谋杀,现场有打斗的痕迹,有人用浴室的毛巾勒死了她,法医已经解剖了她的尸体,她腹中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 谋杀?! 这个词对以沫来说太陌生了,她诧异不已,她从病床上爬起来,她说她想要去看看言思佳的时候,警察竟然在这时,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