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第一具尸体 人类对于死人的第一印象几乎都还停留在恐惧,惊悚之上,其实死人并没有那么恐怖,甚至比那些活人都要来的简单,单纯。  我叫林溪,今年二十三岁,从小就生活在南方的一个小村庄里,和其他村里人一样,我的父母在生下我之后三个月都出去打工了,家里就只有我和爷爷两个人。   但……他们两个人又和别人不太一样,别人的父母出去打工,无外乎是想给家里寄点钱维持我们的生活,而我的父母,只是为了避开我的爷爷,要不是当初爷爷死拉着我不让我跟着他们离开,我想或许我的生活将会和现在截然不同。   这一切,都因为我的爷爷,是村子里面唯一的抬尸匠。   所谓抬尸匠,顾名思义,就是抬尸体的人,或许有些人对于这份职业心存畏忌,可我从小跟着爷爷长大,在他身边待得久了,死人对于我来说,不过就是一个不会动的人,因为每一个人都会死,生活在这个村子里面的每一个老人,都需要我们。   爷爷嘴巴里面总是说着一句话,总有一天,我要抬着他的棺材去和奶奶团聚,说实话,每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这心里,却总是不是滋味。   我十九岁跟着爷爷抬尸,说实话抬尸体是一个技术活,不光有力气就能行的,在一般情况下,一口棺材,其实只要一个人抬就能把它抬起来但在很多人的脑中,一个人?别开玩笑了,一口棺材的重量都能将一个人压死,但对于从小就跟着爷爷练气的我来说,虽然还是很重,但普通的棺材,我勉强还是能够抬的动。   不要不信,气对于一个人,是很重要的东西。   但毕竟爷爷老了,他留我下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听爷爷说,我太爷爷,太爷爷的父亲也都是抬尸匠,无奈我父亲怎么都不肯继承爷爷这个特殊的职业,所以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我是爷爷养大的,和爷爷最亲,我自然不会排斥这些东西。   在这四年间,我一共抬了三十二具尸首,其中三十一具是有棺材的,另外一具是一个男人死在家里,而且又没有给自己准备棺材钱,乡里乡亲的也不愿意去动这具正在逐渐腐烂的尸体,所以就花钱请我去抬尸。   因为天气炎热,再加上人也不知道死了多久,刚走进去的时候一股子腐臭味瞬间就充满了我的鼻腔,说实话,我情愿去抬上十具有棺材的尸体,也不愿意去接触这种东西。   不是因为它恐怖,而是因为这味道我闻了就想吐。   当然,如果当时我没有接受村民的要求,而是直接打电话叫来救护车将尸体拉去医院,往后的什么事情也就都没有了,甚至于我爷爷,也不会那么快的死于非命,说实话,到现在,我都后悔,后悔为什么当时会想也不想的就过去。   抬尸匠有抬尸匠的规矩,不管是抬尸体,还是抬棺材,背后都需要一匹两尺的的白布包裹尸体,中间隔着一块背脊一样大的木板,为的就是不让尸体肚子里面的积水从眼耳口鼻掉落到我们的身上,装上木板,是为了不让尸体从我们的身上滑落,如果尸体在我们行走的过程之中滑落,那么我就会倒霉三年,甚至于三年之内都不能接取任何尸体。   我拿了一块白布,在几个村民的围观之下,帮助死者穿戴整齐,然后用一根白色的绳子将尸体隔着木板和白布固定在了我的背上,做我们这一行,对于身高要求也很有讲究,不到一米八的,就算你再怎么有力气,都不能胜任,因为我们没有资格选择尸体,只有家属来选择我们。   就像我背上的这具一样,身高一米七,我必须弓着身子,才能确保他不从我的背上掉下来,可能是因为死的时间有点儿长的缘故,胃酸还不断的从白布渗出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我的脖子上面。   “小溪啊,你能行么?要不然我们拿块木板把他放在上面一起抬着走吧。”隔壁家的吴二狗有些担心的站在我旁边说道。   吴二狗也算是我的发小,跟我年纪一样,而他也是村子里面惟一一个愿意跟着我一起玩耍的伙伴,虽然平日嘴巴是贱了点,但人却还是不错的。   我瞥了他一眼,眉目微皱,没好气的说道:“就你行,能用木板你们出钱让我来抬什么尸?走开走开,别挡道。”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把尸体放在木板上呢,但这件事情如果让我爷爷知道了,我估计免不了一顿毒打,他从小就跟我说死者为大,没有棺材的必须亲自把尸体背到坟地安葬。   因为死者没有亲人,所以也没有设置什么灵堂,村里人在距离村子三里外的空地上帮他起了个墓碑,所以我最起码要背着这一具身高达一米七的男人走三里的泥路,说实话,这点儿体重对于我来说还不算什么,但让我无奈的是,我这每走一步,这尸体身上的黄色粘稠物就会从他的五官直接掉落到我的脖子里面。   这样也就算了,这个人是死亡七天之后再被发现的,尸体已经开始逐渐腐烂,而且已经过了尸僵期,整个身体都是软趴趴的,我一用力按他身上的随便某一处地方,这一处地方就会直接深陷下去,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村子里面的小路很难走,而且昨天又下过雨,我哪怕是踩上一脚,这脚上面的力量都难以让我将双腿拔出,再加上那黄色的粘稠物还在不断的往我脖子里面滴落散发着恶心的腐臭味。   突然,我感觉我身后的尸体动了一下,不是很明显,但我知道,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背后游走,是它的手么?不对啊,它的双手是被我在来之前就捆绑起来的,再者说,这死人怎么可能会动?   所以我马上抬头叫住了正在为我开路的二狗子,我问他我后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我不能回头,这是做我们这一行的规矩,至于为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爷爷是这么说的,我在这四年里面也是这么做的。   “啊……哪里有什么东西,我说,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二狗子听我说完,马上就绕到了我的身后查看,几秒钟之后,他才走到了我的面前,对着我说道。   可他这话刚刚说完,我的双腿突然往下一阵沦陷,泥泞的路边紧紧地包裹住了我的小腿,根本没办法动弹,我感觉我背后的这具尸体越来越重。   我不是第一次抬运尸体,但却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背运一具尸体,我以为按照我们以往的规矩就可以了,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这种方法对于尸体是没有任何效果,甚至于适得其反。   在二狗子的帮助之下,我的双腿才渐渐地陷出泥泞,不管怎么样,尸体终归是尸体,刚刚一定是我的错觉,毕竟尸体不会动。   抱着这样一种信念,我和二狗子加快脚步,直接就将这一具尸体运送到了村子后方的空地之中安葬。   被安葬的这个人叫做谢天爵,今年也就四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听村子里面的人说他本身就有心脏病,再加上这几天天气有些烦闷,估摸着是心脏病发了。   他本就是一个光棍,再加上平日里面不怎么和村子里面的人打交道,所以村里人对于他也是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心态。   我想你们也应该知道,在农村,一般性只要有人死去,基本上都不会问是怎么死的,有亲人的直接在自己家里面设置一个灵堂,供奉三天就可以拉去埋葬,没有亲人的灵堂都不用设,拿上一张草席,空地上面挖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把尸体直接往里面丢,再埋上,立个墓碑就成了。   当然,这只是我们村子里面流传至今的埋葬习俗,不包括所有的村子。   我在坟头祭奠完毕之后,二狗子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白包递给了我,我当然知道里面是什么,这是我应该得的,所以我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接过这个白包就往自己口袋里面揣。   “你啊你,就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主,这都是自己村里人,你免费一回要死啊。”二狗子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我瞥了他一眼,闷哼道:“你以为这是可以做人情的么?如果能,我就给你了,二狗子,我告诉你,亲情,爱情,友情,你都可以做人情,唯独死人的人情,他想还你,你接不起,你欠它人情,你更加欠不起,两不相欠大家皆大欢喜。”   “行行行,你牛逼行了吧,真不知道你年纪这么轻,不读书,不打工,每天跟着你爷爷当神棍,还做这种工作,切,你自己想想,除了我你还有什么朋友?”二狗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自顾自的说道。   看着二狗子离去的背影,我叹了一口气,轻声的对着我脚下的泥泞路面喃喃自语道:“做了这种事情,我还有资格拥有朋友么?吴二狗,或许有一天你会连我惟一一个朋友都不会是了。” 正文 第二章 谢天爵 我以为这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将死者埋入坟墓之中,然后点上三根清香,收钱走人就完事儿了,可我怎么都想不到,这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那天晚上,我习惯的在镇子上面的香火蜡烛店里买了三叠纸钱,然后在谢天爵的家门口摆放了三堆。   这是规矩,也可以说是我的一个习惯,左边那一堆是烧给土地公的,右边那一堆是烧给张先生,李先生的,中间那一堆,才是烧给谢天爵的。   大家可能不知道这种习俗,但是在我们这一片地方,不管你是乡下的,还是城里的,过年过节烧纸钱的时候,总会摆上三堆,至于这张先生,李先生,就是死者的邻居,也有的说是带走他的那两个鬼,至于到底是什么,这个就见仁见智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当我点燃那三堆纸钱的时候,左右两堆烧的很旺,但中间烧给谢天爵的那一堆,却怎么都点不起来,不是打火机点燃之后马上灭掉,就是点燃一个,却带不了其他的纸钱烧起来。   我正纳闷的捡起一个元宝放在手心观察它是不是受潮的时候,身后突然窜出一阵冷风,我马上转身观察,身后的那两扇木门正往前后摆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在这六月天里,虽然白天天气炎热,但晚上还是有些小风的,所以对于这两扇木门,我并没有多少去关注他,只是听到门响之后,转身看了一眼。   可不看还不慌,这顺着那两扇大门前后摆动的频率,我看到了什么?就连我自己都不可能去相信。   那是一个人,穿着一身蓝色的衣服正躺在那两扇门内,我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门内,此时,那两扇木门也停止了摆动。   虽然我跟爷爷一样,敬重死者,但我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鬼怪,我承认我胆子不是很大,但对于这种东西,我却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村子里面的小孩从小就把我和我爷爷当成怪物,装鬼来捉弄我的这种事情,也经常发生。   说来也可笑,他们即使把我们当成丧门星一样对待,但却每当家里有人去世的时候,还是会来敲打我们家的大门。   谢天爵的衣服是我穿戴好的,所以我不会不知道,这个人身上穿着的,正是我给谢天爵穿戴的衣服。   我记得我进门的时候村民已经把他的脸孔用黑布包裹着了,二狗子告诉我,谢天爵的死相非常难看,怕吓到周围的村民,所以他和几个小伙伴商量之后,决定用黑布暂时先把他的脑袋给套起来。   我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这个人就是谢天爵,但我白天明明已经把他送到坟地安葬了,这会儿,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我小心翼翼的把他头上的黑布掀开,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谢天爵那张惊恐而又诡异的脸庞,瞬间出现在了我的眼帘。   他脸上的皮肤已经重度腐烂,但表情却没有任何改变,眼睛瞪得老大,眼白处有很多血丝,看上去像是生前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惧的事情,而他的嘴巴也微微张开,露出了那一条正爬满了透明色蛆虫的舌头,我愣住了,如果当时我知道他的死相是这样,那是说什么都不会接下这具尸体的。   我反应过来之后,第一时间竟然没有想要转身就跑,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我左上角的墙壁的看去,我看到了什么?谢天爵家正门口的大厅内,正挂着一副遗像,而那遗像之上,正是之前我运送的谢天爵。   我的双腿正不住的颤抖,说实话,那个时候我的心里已经没底了,现在不光是头皮,我整个身子都在发麻。   “吼……呼……”   突然,我感觉像是有人在我耳边吹着冷气,但我转头一看,背后却什么都没有,冷汗在我背后慢慢的溢出,再加上这冷风,不到几秒的时间就将我原本已经被汗水渗透的衣服给吹干了。   这一定不寻常……一定……   “喂……林溪,你家来客人了……还愣在那边干什么?你爷爷让你赶紧回家……”   此时,二狗子的声音突然从我的左侧传来,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果真是二狗子,而此时,那一阵又一阵阴冷彻骨的冷风也停止了吹动,奇怪的是,被二狗子这么一叫,我的注意力全部给他吸引了过去,当我再次转身看向我左侧原本该有的尸体的时候,这尸体……竟然凭空消失了。   更让我匪夷所思的是,三堆元宝还正在不断的燃烧,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二狗子见我还站在原地没有反应,当即就推了一下我的肩膀,奇怪的问道:“喂,我叫你呢,听到了没?你爷爷正到处找你,你家里来客人了。”   “二……二狗子……你……你的背后……”此时,我满身是汗的抬起了手指,指着二狗子的身后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看到了一个黑影,就只有一刹那的时间,它就这样略过了二狗子的身后消失不见,以至于我告诉二狗子他后面有人,当他回头,发现什么都没有看到之后,还狠狠地骂了我一顿,说我做这种工作做的自己都已经开始疑神疑鬼了起来。   可是我发誓,我是真的看到了,我看到那黑影的时候他就站在二狗子的后面,很清楚,不会是幻觉。   “快点儿的,你爷爷等你开饭呢,我也得回家吃饭了,我说你小子有完没完,大半夜的,不带你这样吓唬人的。”二狗子见我不说话,当即生拉硬拽的把我拉回了家。   不是我妄自菲薄,我是从小看着爷爷抬运尸体长大的,所以我不怕死人,但如果真的发生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我想在这种极度恐惧和诡异的情况之下,任何人都会变得神情呆滞,当然,我不想让爷爷担心,所以我回去之后一直都没有把我今天遇到的事情说出来。   二狗子就住在我家隔壁,又跟我关系特别的要好,所以每次到吃饭的时候,爷爷总是会把他留下跟我们一起吃饭,用爷爷的话来说多一个人吃饭,热闹。   但是这一次并没有,二狗子把我送回家之后,很自觉地就回到了自己家中。   来访的客人叫做川六,是我爷爷的徒孙,今年四十三岁,但却还没有从我爷爷的手上出师,平时住在离我们村不远的富村,但他却只是逢年过节的来看我爷爷,对于这一点,我在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替我爷爷抱不平的。   我一走进门,就看到川六正坐在我的位置上和我爷爷吃饭,见到我之后,他马上放下了碗筷,给我做了一个辑,客气的说道:“小二爷,这么久不见,你可是又长高了啊。”   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也知道这么久不见了?你可是爷爷的徒弟,一年就来这么一两次的,你也好意思说,还有,那是我的位置,你旁边的是我爸和我妈的位置,你的位置在下座……”   “小溪,怎么跟六说话的?快点去洗手过来吃饭,你看看你,在外面玩了一天,身上都是脏东西,吃完饭就去洗澡,听到了没?”爷爷有些不高兴的对着我说道。   我撇了撇嘴,给爷爷点了点头就径直去了厨房洗澡。   “等等……小二爷,你的身上……有尸气,今天你去抬尸体了?”川六对着我的背影突然说道。 正文 第三章 开棺挖尸 完了,今天去抬尸体的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爷爷,不是因为不想说,而是因为根本没有时间,二狗子来我家找我的时候爷爷正在午睡,他老人家一向是最讨厌人家打扰他午睡的,所以我就直接跟着二狗子出去了,把通知爷爷的这茬给忘了。  要知道,做我们这一行,都是有手把手带出来的师傅的,我家不一样,爷爷传给孙子,几乎都是从小时候做起的,规矩我自然也清楚,一个月只能接五例尸体或者棺材,要不然是会倒大霉的,而今天正巧是六月的最后一天,谢天爵……也正是我这个月接收的第六具尸体,所以如果这件事情被爷爷知道,他肯定会被我活活气死的。   不行,我不能说……打死都不能说。   “没有啊,今天一天我都跟二狗子在一起,行了,你个死川六,给你白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赶紧坐下吃饭。”我眉目微皱,说完这句话我就进了厨房。   “二爷还不肯回来?这……师傅,您该不该跟小二爷说明一下情况?他的身体不适合做这一行,毕竟您也知道,他的魂气……”   “住嘴。”   我刚洗完手,正准备打开厨房的大门,可就在我手握门柄的时候,川六突兀的一句话,让我停止了当下的动作。   “哎,师傅,我入门也有二十三年了,我是看着小二爷出生,看着二爷带着小雅离开的,当时小二爷就只有三个月,按着二爷的脾气,如果他知道您现在正培养小二爷成为一个真正的抬尸匠的话,他一定会回来带走小二爷的。”川六的声音再次从大厅传来。   爷爷有两个儿子,我大伯,和我爸,因为大伯在幼年的时候被水淹死,爷爷就只有我爹这么一个孩子,自然是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了我爸的身上,可无奈我爸不愿意成为爷爷的傀儡,情愿放下了我,也要和我妈离开这里。   所以认识爷爷的人,都叫我小二爷,因为是从小叫起的,对于这个称呼,我自然没有半点儿排斥。   任何一个父亲都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做常人这么难以理解的工作,我当然知道我爸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但说实话,我也不恨他,毕竟这么多年我跟我爷爷也都是这么过来的,爷爷是靠着这一份工作把我养大,我能够报答他什么?事事顺着老人的心思,不跟他作对,就是最好的报答。   洗过手之后,我就回到了爷爷身边吃饭,一顿饭下来,川六倒是被我数落了不少,并且答应以后每个月都要来看爷爷一次,而爷爷在饭桌上也没有说几句话。   按照我们家的习惯,吃过晚饭之后就不会外出,所以在送走川六之后,我就和爷爷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我梦到我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突然,一双冰冷彻骨的手抓了一下我的左肩,当我回头看去,谢天爵正呈四十五度往前倾倒。   “妈……”天知道我是怎么喊出这个字眼的,但我发誓这是我的第一反应,太惊悚,他的那张脸已经变得比墙粉都要白,那黑色的眼眶,还有全身腐烂的恶臭味都一下涌入了我的脑海,除了做出各种惊恐的表情,我甚至连后退的力气都已经丧失。   他站在我面前,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可就在下一刻,我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然后一双冰冷的大手瞬间就抓住了我的肩膀,一阵阴沉的男声在我耳边轻声回荡:“帮助我,帮助我,要不然,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离去,包括你心里最重要的人。”   这声音在我耳边回荡了好久,我却迟迟不敢回头,因为他的脸太恐怖了,即使我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却还是知道,在那个瞬间,我一定会被他吓尿的。   “我……?我只是一个抬尸体的,你的尸体也是我抬的,铂金我收了,所以我跟你两不相欠……你别来找我……别来……”   “你帮助过我,我就找你,你是这个世界上惟一一个肯帮助我的活人……”   “小二爷……小二爷……”   我猛地睁开了双眼,头顶的冷汗还在我脑门之上不断的滴落,川六和我爷爷两人此时正一脸凝重的站在我的床边,见我醒来,他马上拿了一杯热茶到我面前,然后让我喝了他。   我拿起热茶轻轻地抿了一口,马上就吐了,我这辈子就没有喝到过这么难喝的东西,有点苦,又有点儿涩。   “哎,小二爷,您可别吐出来啊,全部喝下去,对您身体有帮助的。”川六见我把喝到嘴里的茶水吐了出来,急忙上前制止。   “我说川六,你脑子没毛病吧,这水都搜了你还给我喝?我家是没茶叶吗?”我眉目紧皱,要不是爷爷在这里,我真想骂人。   此时,爷爷走到了我的床边,用他那双大手摸着我的脑袋,嘴角之间硬扯出一丝笑容的说道:“不喝就罢,小溪,川六也快出师了,虽然你是我的嫡传,但论辈分,你还得叫他一声师叔,以后你可不能再这样没大没小了,知道么?”   我白了川六一眼,随后点了点头,就算是答应了爷爷。   对于川六的偏见,我是与生俱来的,我承认我不喜欢川六,很不喜欢,但爷爷都发话了,我能怎么说?   上午的时候,爷爷和川六在书房里面也不知道偷偷摸摸的在说些什么,我也没去搭理他们,起床穿好了衣服就直接去了谢天爵的家中。   那个梦境太过于清晰,甚至清晰的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谢天爵那一张恐怖的脸,我相信这只是一个梦境,但就算如此,那昨天晚上的事情怎么解释?   来到谢天爵家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推开了他家大门,可屋内的摆设还是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原本躺着尸体的床铺,也被村民们整理的整整齐齐。   可就在我准备离开这里,去墓地看看的时候,突然,一张黑色的脸瞬间就出现在了谢天爵家的窗户口。   “卧槽……”骂完这句话之后,我整个人就瘫软了起来。   如果换了平时,我肯定不会有这个反应,但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满脑子可还是谢天爵的那一张鬼脸,这突然之间又在窗口看到这么一幕,如果换成是你们,你们会是什么反应?   “哈哈……哈哈哈哈……我说小溪,你胆子也太小了吧,这是面具,阿喂,这只是一个面具……”只见窗口的那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就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而这声音不是那该死的吴二狗,还能是谁?   我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指着那该死的吴二狗,一边追打,一边没好气的喊道:“你丫,小子别跑,装鬼吓唬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可这跑着跑着,我们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跑到了谢天爵的墓地,路过墓地的时候我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挖墓,把墓挖了,看看谢天爵的尸体到底在不在,这也可以认证,我当天晚上看到的,是幻觉,还是真的谢天爵的尸体。   所以在路过他墓地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   吴二狗见我停下了脚步,当即就疑惑的走到了我的身边,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想要确定谢天爵的尸体在哪里而已,可这吴二狗说什么都不让我动手。   因为我们这里是农村,一代传一代的这种观念太重,古往今来,在历朝历代,丧事和喜事都是人们心中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如今我要挖开谢天爵的坟墓,别说吴二狗,就算被我爷爷知道了,他也绝对会被我气死。   “小溪,你别开玩笑了,村子里面的人是不会答应的,而且……你也是亲自把它放下去的不是么?为什么要挖墓?这可是损阴德的事情啊。”二狗子十分不理解的对着我说道。   我沉默了半响,最后还是把嘴边的话给硬塞了回去,如果我跟二狗子说我昨天晚上看到了谢天爵的尸体,他一定会二话不说,把我送到精神病院里面去的。   “行了,这话就当我没说,去你家玩一会儿吧,等下爷爷该叫吃中饭了。”我随便找了个理由,让二狗子离开了这坟墓,然后吃完饭之后自己带上了铁锹又辗转的回到了这里。 正文 第四章 严重的错误 我记得我是下午一点钟到的,这里不会有人来,除非有人刻意来祭拜,而且这个点大家都在地里忙活,谁也不会来管我。  铁锹一下一下的铲嗜着泥土,大约过了十分钟左右,我看到一张草席,但这草席里面却没有尸体,这说明什么?当天晚上我看到的,真的是谢天爵的尸体?开什么玩笑,他可是我亲自放下去的。   想到这里,我的头皮就一阵发麻。   我原本以为昨天的事情再加上那个梦都是幻觉,但在挖开谢天爵坟墓的那一刻,这些全部都像电影一样一幕一幕的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那是多么的真实,甚至于我现在都能够感受到那梦中的阴风,和那从尸体上散发出的腐臭味。   “啪嗒”一声脆响,我的电话瞬间滑落,我弯腰捡起了电话,可这频幕却碎了,而且刚刚手机掉落在地的那一刻,我心也颤抖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今天会有事发生。   此时,我又从远处听到了二狗子传来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急促,我转头一看,二狗子竟满身是血的从山下跑来。   “小溪……不好了,你爷爷……你爷爷他吐了好多血,你快点去吧,看样子似乎是不行了。”二狗子欲哭无泪,抓着我的衣服也没管我身后那已掘开的坟墓,转身就带着我跑到了我家。   从我听到这个消息到我回到家看到爷爷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旁边的川六也一下一下的在抽泣,我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床边。   “爷爷……爷爷……您醒醒……您醒醒啊,我是林溪,我是小溪啊……您可不能像我爹一样丢下我,您不是说要看着我结婚,看着我生孩子的吗?我儿子也跟着您做抬尸匠,我孙子也做,可在他们出生之前,您不能有事,您千万不能有事啊,二狗子……医生呢,医生呢……”我抓着爷爷那一双还留有余热的手掌,转声对着二狗子大声怒吼道。   二狗子摇了摇头,又看了一眼门外,对着我一边哭,一边说道:“小溪,村子里面的医疗所今天没有人,我打了救护车电话,他们说这里太远,再快也要三十分钟,怎么办啊……小溪……”   我紧紧地攥着自己的双拳,咬牙切齿的往后看了一眼,除了二狗子,什么都没有,但我清清楚楚的听到一阵阴冷的笑声,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这是谢天爵的声音。   “怎么样,相信我说的话了么?最亲的人要死了,自己却束手无策,这种滋味好受么?”一阵又一阵阴冷无比的空气在我耳边循环回荡,我知道……谢天爵是真实存在的,他……就在我的身后。   我怒吼一声:“滚……”   与此同时,川六也赫然起立,手持一道黄色的符咒直接就朝着我的背后打来。   我和二狗子都惊呆了,川六是干什么的?竟然手上会有符咒?   “小二爷,腐尸不运,横死不运,丧净天良者不运,这是自我入门第一天开始,师傅一直在我耳边训斥教导的,我做的到了,而你呢?”川六的神色一下子就开始冷厉了起来。   他所说的,是我们圈子里面的入门规矩,是的,就在昨天,我破了这个规矩,但我并不知道,这会祸及家人,甚至更不知道,破了这些规矩,会发生什么。   “砰……的一下,我跪在了川六的面前,给他扣了三个响头,而后脸上满是泪水的对着川六懊悔的说道:“是,我运过,是我不对,是我不好,师叔,我以后不再跟您这么说话,以后爷爷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您也可以折我的寿命,来换取爷爷的寿命,这些我都不在意,我求求……救救我爷爷,我求您了。”   二狗子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这种情况,是谁也不会想要来横插一脚,但二狗子不是,他直接上来把我扶起,然后指着川六的鼻子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说道:“川六,躺在那儿的可是你的师傅,你如果有办法,就快点救救老爷子。”   “你以为我不想救吗?只是老爷子已经快要油尽灯枯,此时又遭到阴气入体,我就算是华佗,特束手无策啊,小二爷,你到底做了什么,惹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么凶狠……”川六也着急,他甚至已经开始一边跟我们说话,一边躲脚了。   我咬了咬嘴唇,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面前的川六,而此时,我的爷爷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有时还会突然气急,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颊,还有嘴角之间不断冒出的血,我的心也在跟着不断的颤动。   我没有给任何人跪过,甚至于我的爷爷,爷爷总跟我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父母,天地,就再也没有什么跪下来的理由,可是今天,为了爷爷,我跪下了,只要川六可以救我爷爷,就算让我死,我也绝不后悔。   “这……小二爷……这可使不得,我有要是有救师傅的方法,我早就用了,就算是折我寿命也无所谓,但……这阴气已经进入了师傅的五脏六腑,各个器官衰竭,那也就是时间的事情……我……也无能为力啊。”川六懊恼的用自己的左手捶打着爷爷床边的墙壁,愤恨的说道。   我抬起了自己的脑袋,对着川六说道:“川六,这世界上真的有鬼神么?如果害我爷爷的是那东西,如果我们消灭了那东西,我爷爷是不是就可以活过来了?”   川六眉目微微一皱,随即从烟盒里面拿出一根烟,点燃说道:“魂气……小二爷,您从娘胎里面出来身上就自带魂气,要知道,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被附身的,一定是要阴气极重才行,而您身上的魂气的气味恰恰和冥界阴气的气味相同,谢天爵那斯,是想要借尸还魂啊,您没有拒绝他,也没有答应他,他自然会找上师傅……哎,作孽啊,作孽……”   过了一会儿,川六吸了一口烟,而后看着我爷爷的面庞,无奈的继续说道:“这天道轮回,是每一个人都要经历的,就算是没有你谢天爵,师傅的寿命也已经走到了尽头,生死,不过也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 正文 第五章 鬼道 我浑身一抖,心中顿时怨恨四起,当即从床边拿起一根木棍就往后面挥去,一边挥着,一边还愤恨的瞪着双眼大声喊道:“你要找就来找我,来,我年轻,经得起你折腾,快点离开这里,不要害我爷爷……滚……滚啊……”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了,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整个人直接就迎面摔在了地上,要不是有吴二狗在,恐怕我当时整张脸都会摔得鼻青脸肿。   川六见罢,立马将我单手扶起,拿出一张黑色的符纸又在我人中拍了一下,脸色凝重的说道:“坎,见乾坤,诚,飞龙升,魂归……阴阳澹尨,破灭……小鬼驱散。”   我眼睛是闭着的,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不是我不愿意睁开,而是我感觉好像有人用手拉住了我的眼皮,当他念完这一段话之后,我的意识开始渐渐地模糊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川六似乎和吴二狗在我旁边说话,我很努力的想要去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那个时候我全身的感官似乎在一朝之间全部消失了一样,头昏昏沉沉的,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突然,一阵冷风瞬间从我的头顶吹过,我整个人就好像从天堂被人直接丢到了地狱一样,身体完全控制不住的在床上抖动,一下,两下,直到第三下的时候,我的身子骨都快要被摔散了。   “林溪……川六……林溪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昏迷了吗?这人怎么会自己在床上摔打?”我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吴二狗的声音,他的声音离我很近,似乎就在我旁边,但又离我很远,因为我听他说出来的话,是有回音的。   没过一会儿,一双冰冷的手慢慢的把我身子半抱起,他喂我喝了些液体,这个东西我喝过,但却又记不起在哪里喝过。   “你放心,小二爷身子骨很硬朗,不会有什么事的,只是……我不知道师傅能不能撑到小二爷醒来……”川六一边拍打着我的前胸,一边在我耳边对着二狗子说道。   泪水在我眼眶之中缠绕,我不是一个会轻易掉眼泪的人,因为爷爷说过,男人,掉血不掉泪,但即使到了那一刻,我还是不想去相信爷爷会去世,在我脑海里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爷爷总是会摸着我的脑袋告诉我没事的,一切都有他在,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我。   或许正是这样的一种情绪,我的眼泪最终还是从眼眶里面流了出来,但是……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我感觉的到我的眼泪,甚至它从我的眼眶之中流出,经过脸颊,再到我的嘴边。   “啊……川六……林溪……林……林……他在流血……眼泪……是红色的……”下一刻,二狗子那一阵激动又惊讶的声音就回荡在了我的耳边。   别说二狗子,就连我也惊讶了,眼泪怎么会是红色的呢?又不是血。   我拼命的挣扎,想要睁开眼睛,可那种被人蒙着眼睛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甚至于我越挣扎,这种感觉就会越强烈。   “哎,小二爷,您可不要出事啊,林家可就剩你一根独苗了,你要出点什么事,我以后下去可怎么跟你们林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川六的声音非常的平和,就像是他早就预料得到我会流红泪,语气之中满是愧疚之意。   “哐当”一声巨响   我听得真真的,应该是我床铺旁边的窗子被风吹开了,但现在是六月天,就算晚上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风,更何况我们的房子都是挨家挨户隔着的,就算有这么大的风,也根本吹不到我这里来。   我被这阵风吓得浑身一震,刚刚提起的劲想要挣扎着睁开双眼,被这么一吓,我直接就坐在了床边浑身无力的躺在了川六的身上。   一阵戏虐的声音从窗口传来:“嘿嘿,你以为不答应我,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你爷爷会死,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死,包括你面前的这两个……”   这声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是谢天爵的,听到这声音之后,我有些激动,因为我确定这不是在做梦,而谢天爵是真的存在的,这说明什么?上一次的梦境是真的,那次交易也是真的,我没有去做,所以谢天爵来找我爷爷,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的怒气不断的上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一激动,胸口就像是原本被一根细线紧紧地绷着,突然,就断了一样。   我猛地抬头望去,因为光线有点差,再加上我眼睛闭的时间太久,一双眼睛里面,就只看到了一个人影,他就在我窗边晃悠,时不时的还会发出一阵又一阵的阴笑。   “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刚刚已经放你一马,居然还敢来送死,看我不收了你……”川六此时也怒红了眼,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符纸就朝着那人影打了过去,可一秒钟过去了,那张符纸除了能发出阵阵金光之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川六眉头一皱,当即整个人急速上前,可他毕竟是个人,行动是需要时间的,虽然他走的很快,但当他走到窗口的时候,那人影早已经消失不见。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看到那人影瞬间又出现在二狗子的身后,我刚想大声喊叫,那一双黝黑的手臂瞬间就恰在了二狗子的脖颈之上。   川六瞪大了眼睛,愤怒的指着二狗子身后的那人影怒气冲天的吼道:“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你既然死了,就该下去等候轮回,不该在人间再造杀孽,放了他,我送你去轮回。”   “唔……川……川六……这怎么回事,我……我好像透不过气了……”二狗子的脸涨的通红,脖子两边的青经也开始微微凸起,他很难受,两只手臂也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脖颈。   我从来没有见到二狗子这样过,当下我也没管三七二十一,左手拉着我的床架,下床就朝着二狗子冲了过去,可能是因为在床上躺的太久的缘故,我这一下床,就摔了个狗吃屎。   “小……小二爷……”川六惊讶的看着我,担心的说道。   我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然后用双手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扶着旁边的墙壁,一步一步的朝着二狗子走了过去。   “呵,正主都到了,来吧,林家小哥,只要你的身体肯借我用用,我就放了你的朋友,当然,你的爷爷也会没事,一切都会恢复往常,只要三天,我只要用你的身体三天的时间,怎么样?这笔交易,你不亏吧?”   那人影在我眼中越来越清晰,我眯着眼睛,看见了他脸上的腐肉,一片一片,残缺不齐,极其恶心,那两颗眼珠瞪的也快要从他眼眶之中弹了出来。   这是鬼么?鬼……难道都长这样?我不禁在心中问道。   川六在我左侧一直都在阻止我让我不要过去,可他又不过来帮忙,我闭了闭眼睛,凄凉的笑了笑,而后又一步一步的朝着二狗子身边走去。   “拿去吧,你不是要我的身体么?我给你就是了,反正爷爷都要死了,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放了我的朋友,要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走到二狗子的面前,看着他那已经通红的脸蛋,又转眼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谢天爵,低声说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谢天爵嘴角诡异的一弯,左手拉着二狗子的脖颈,右手直接伸到了我的肩膀想要把我拉过去,可就在他手碰触到我肩膀的那一刻,我的肩膀就像是被火烧过一样。   “啊……啊……你……你身上有魂气……你……”谢天爵大叫,就像触电一样,他整个身子都开始不住的颤抖,再然后,二狗子直勾勾的倒在了我的怀中,而谢天爵,在转眼之间竟化成了一道黑气不断的在我房间的屋顶盘旋。   此时,川六也终于从我身后窜出,一张明黄色的符咒被他抛入空中,那些黑气也瞬间被他收入。 正文 第六章 龙纹血玉 我眉目一皱,也没多问,确认二狗子只是轻度昏迷之后,直接就冲进了爷爷的卧房。  我们家的房子是民国时期建的,听说是祖宅,因为当时改革并没有归入政府统筹,再者说,这是私人产业,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做这一行的,村子里面的人也尽力为我们林家说话,所以才留了下来,当然,就只有这房子而已,其他的所有东西,都没有被留下来。   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毕竟我生下来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是爷爷抬运尸体才把我养大的,所以爷爷对于我来说,就是命……不,比命还要重要。   “咯吱……”   我推开了爷爷的房门,只见爷爷正坐在床榻上,苍白着一张脸,左手拿着针线缓缓地穿过右手之上的黑色鞋底。   看到这一幕,我快步走到了爷爷的身边,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泪水也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   “爷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您怎么还在打我的鞋底,您不要命了吗?快回去躺着,您快点回去躺着……”我满脸泪水的拉着爷爷的双手,将他手上的所有东西都丢到了一侧,哽咽的说道。   爷爷对我慈祥的笑了笑,伸出左手抚摸着我的头,缓缓地说道:“小溪啊,你从小爹妈就不在身边,难免和其他孩子有所差异,爷爷也知道,这么些年苦了你了,你这孩子,命苦,可是命再苦,也不要怕,有爷爷在,爷爷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连连摇头,泪水早已打湿了我的袖口,抱着爷爷大哭,道:“爷爷,你别说这些话,你不会有事的,以后天塌下来都有我,孙子长大了,孙子能给您养老,求求你,求求你留在我身边,不要走,只要你留下来,我做什么都可以。”   爷爷叹了一口气,拿起被我丢在一测的鞋垫,气息有些急促的说道:“小溪,人终有一死,能够寿终正寝是我的福气,强行将我留在这个世上,只会造孽,让爷爷安心的去吧,爷爷去了之后,跟着川六去嘉市找一个叫做刘三省的人,那是我的师弟,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如若连他都不能相信,那么谁都不要再去相信了,包括川六,听懂爷爷说的话了么?”   “不……我不走,爷爷去哪我就去哪儿,爷爷你去了,我就跟着您一起去,我从小没爹没妈,我就只有你了,我不走……”   “啪……”   我说完那句话,脸上瞬间就多出了五道红色的手指印,再抬头一看,爷爷的脸色更难看了。   “爷爷,您说什么……我都不走……”我摸着那滚烫的脸颊,咬着嘴唇狠狠地说道。   可能是见我态度这么强硬,爷爷的态度最重也缓和了许多,可,他的脸色却开始越来越白,甚至白的让我有些胆战心惊,我怕了,我怕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我怕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我拉着爷爷枯竭的手臂,晃动了两下,就像小时候做错了事情,跟爷爷认错的场景一样。   “爷爷,你不会有事的,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走,你说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好么?”我拉着爷爷的手臂,小声的说道。   但是我心里清楚,爷爷说的对,人终有要去的时候,这个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够阻止的了的,而就像是川六说的一样,爷爷要走了,我们只能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伤心,难过,这在所难免,可道理我都懂,真到了这个时候,我却又控制不住我的情绪,我只知道,多跟爷爷说些话,说不定他就能多跟我呆一些时间。   爷爷满心欢喜的看着我,那已经堆满皱纹的眼角也开始渐渐地皱了起来,他在笑,他在对着我笑。   不一会儿,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块红色的玉佩,这块玉佩上面充斥着红色的条纹,就像一条一条鲜活的血丝一样,周围光滑无比,中间还雕刻着一副很精美的图文,但我横看竖看都看不出,这雕刻着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爷爷把玉佩结结实实的放到了我的手上,还千叮咛万嘱咐要保管好它,可正当我把玉佩挂在胸前,一阵灼热感瞬间就从我的胸口蔓延,我低头一看,那玉佩正在发光。   天哪,太不可思议了,这东西,居然会发光,而且还是那种淡淡的光芒,我再一次仔细的翻看了这玉佩,可愣是找不到任何有灯光附着的地方,也就是说,里面没有灯,这玉佩也没有借助外力发光,而是它本身,就有这样的功能。   “爷爷……这玉佩……爷爷……爷爷……”我刚想问这玉佩是哪里来的,这一抬头,却看到爷爷正在耷拉着脑袋,双手垂直在床边,而他另外一只手,则还是紧紧地拉住我。   悲痛瞬间从胸口涌入头顶,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我瞪大了眼睛,摇晃着爷爷的身体,大声的喊着他的名字,泪水也在这一刻决了堤。   川六在门口听到了我的叫喊,当即马上推门而入,奇怪的是,这一次并不是他一个人,在他身后,还有一个男人,不是吴二狗,而是一个身高和吴二狗差不多的男人,他看上去非常的从容,年纪大概也就比我长几岁。   “噗通……”   川六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而那个男人,则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我的身后,一双冰冷的手掌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讽刺的说道:“有什么好哭的?这人啊,生来笑,死来哭,生死不过几十年,早晚有一天都会去的。”   我眉目微微一皱,瞥了那男人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在旁边看着床榻之上的爷爷,他的面容很安详,嘴角之间还挂着一丝笑容,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小二爷,师傅已经去了,您,多保重啊。”川六跪在床榻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抬头对我说道。   “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爷爷的死,你有一大部分责任,如果你不运送那一具尸体,如果你埋葬完尸体之后不马上返回死者住所,那恶灵就不会缠上你,更遗憾的是,你其实在梦中就可以拒绝那个恶灵,你却没有这样做,从而导致老爷子被恶灵侵占,你有一次可以救你爷爷的机会,可是你没能把握,现在却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还真有脸。”那男人站在我侧面,再次开口嘲讽道。   我一把抓起床边的剪刀就架在了这个男人的脖子上,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是被他的这些话给激到了,他说的这些话很难听,难听的似乎像一把尖锐的利刃一句一句的直接捅入了我的心脏,但我却没有办法辩驳,或许真的跟他说的一样,是我……一步一步把我爷爷逼到了这种境地,或许……当初我不接那一具尸体,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他耸了耸肩,玩味的用手指将我的剪刀挪开,看着我脖颈上的玉佩,嘴角弯笑道:“看来这块龙纹血玉已经选择了你?今儿个我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也罢,等你魂气再强大一点,或许我们还会再见面,只是等到那一天,我希望你能是我的敌人,而不是我的朋友,因为……我从不和弱者做朋友。”   说完这句话之后,这个男人在我眼前一晃,整个人都消失的无隐无踪了,乃至后来我回想起他当时朝我笑着的那一张脸,都感觉这个男人是我幻想出来的,可……他确实存在。 正文 第七章 诈尸 按照我们抬尸匠的规矩,抬尸匠死后是一定要用九龙棺运送至空地之上,然后再请法师超度三天三夜才能够入葬。  或许这听起来有点儿危言耸听了,但却是事实,一般的抬尸匠只是为了糊口,而我们不同,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就算是空穴来风,我们也得照样做,这是对于死者的尊重,更是对于我爷爷的尊重。   爷爷在五十岁的时候就给自己准备了一口九龙棺,所谓九龙棺就是头尾八条龙,分别是黑龙,青龙,铜龙,亥龙,攲龙,殒龙,河龙,还有海龙,至于这最后一条,则是被镶嵌在棺底的天龙。   这九条龙对于抬尸匠来说是很重要的,因为都是龙面朝上,代表着躺在棺材里面的人阴德已聚满,希望这九龙棺能够带着死者升入天堂。   当然,这只是一种习俗,相当于未亡人对于死者的敬仰,我不能说他完全是迷信,但至少在那个时候,对于我来说,这都是无稽之谈,可这个也是他老人家的意愿,我不能违背。   替爷爷整理好衣物之后,我就抱着爷爷的尸体将其放入了棺材,然后将棺钉钉在了棺盖之上。   我将最后一层棺椁布盖在了棺材底,然后在川六的帮助之下,又将棺材底端托在一辆木头车之上,整个棺材四分之三的重量全部聚集在我的肩膀之上,说实话,真的很累,每一次抬棺材的时候,我都有一种在生死边缘走一回的心态。   “小二爷,平时你抬运棺材的时候都是师傅在旁边看着的,您……能行么?不行的话,我和二狗子来帮你。”川六在一旁担心的说道。   “是啊,林溪,别逞强,林爷爷去世了我们都很伤心,但是日子还得过下去,咱不能累垮了身体啊。”二狗子也在一边说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那棺材牢牢地固定在了我的肩膀之上,然后用林家独有的手法和身形将这九龙棺慢慢抬起。   “起棺咯……”川六大声的对着天空喊道。   沉甸甸的九龙棺就这样被我一把拉起,然后二狗子,以及二狗子的父母和所有的愿意来送行的村民在那一条林荫小道之上排成左右两排,而我,就这样在他们的目光之下将爷爷的九龙棺慢慢的抬到了那一片空地之上。   抬尸匠在抬运尸体的时候是不能说话的,因为从小跟着爷爷练气,现在的我,已经将那一口气存入丹田,如果我开口说话,这口气散了,别说这棺材,恐怕连我自己,都得躺进棺材里。   可事情往往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发生了,我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跟我那该死的老爹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穿着一身中山装,看上去非常的严肃,他就站在人群之中,可当我再抬头一看,这个男人不见了,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我将棺椁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原先准备好的木板之上,然后拨开人群,着急的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可我找了整整十分钟,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我见过我的父亲,当然,只是在照片上,照片上我爹和我娘抱着我,笑的很开心,我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照片已经泛黄,但照片表面非常整洁,就连密封着的相框旁边也没有什么污渍,爷爷每天的习惯就是睡觉之前擦拭一遍,然后抱着我爹娘的照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   我不知道我爹和我妈为什么不要我,可是我知道的,他们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哪怕只是为了逃避抬尸匠的这个职业,我也不怪他们,即使……我真的很渴望有父母的关爱。   “林溪……傻愣着干啥呢?时间要到了,赶紧的啊……”二狗子从人群之中走了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催促道。   我愣了一下,随后又四处观望了一番,还是没有找到那个男人,我看了看时间,的确,我们已经安排了和尚在那边念经,让他们久等也不好,所以我就再次抬起了爷爷的九龙棺朝着我们事先准备好的空地出发。   从我家到那一片空地我总共走了三十分钟,可奇怪的是,跟往常不同,我居然连大气都没有喘一下。   到达目的地之后,我将这九龙棺轻轻地放在了那一片空地的正中央,紧接着,六个光着脑袋的和尚从那些村民的身后缓缓走来,手上还拿着木鱼和经文,他们盘坐在这九龙棺的周围,由一名僧侣打头,围着那空地就开始念起了经来。   看着那空地之上的九龙棺,我笔尖顿时升起一丝酸楚,爷爷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那边,我却再也看不到他了,这对于我来说,无疑是最难过的时刻。   “林溪,你不要难过了,林爷爷会在上面保佑你的,对了,你一天都没有吃什么饭,这是我妈烧的红烧肉,你吃一点吧。”此时,二狗子从我身后走来,端着一个饭盒对着我担心的说道。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饿,二狗子,爷爷这一去,我的心就像是被掏空了一样,以后我该怎么办,爷爷不在了,我爹娘也不知道在哪儿,我……”   “哎,小二爷,您还有我们,只要您好好地,林家就不会散,我记得师傅生前说过,他最大的心愿不是你继承林家的遗志,而是好好地活下去,像个男人一样的活下去,我川六是个粗人,什么安慰人的话也不会说,但是师傅当初是这样跟我说的,所以啊,小二爷,您现在是林家唯一的支柱,您可不能倒下去。”川六此时也走到了我的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叹气说道。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空地的一角安静的看着爷爷的棺椁。   这一坐,就坐到了半夜,周围陪着我的村民也早已回家,现在这一片空地之上,除了那六个僧侣,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至于川六和二狗子也早已被我赶走,我不想任何人打扰到我和爷爷最后的时间,包括他们。   我起身走到了爷爷的棺椁后面,左手轻轻地触摸着这九龙棺的表面,这棺材是楠木制成的,虽然我家穷,但对于棺材还是比较讲究的,爷爷一直说这是人的最后一次尊严,也是最后一个家,他在身前必须置办齐全,当然,我并不知道这整颗楠木爷爷是怎么弄到手的,但按照我们现在的生活环境来说,这楠木如果置换成金钱,那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价。   “爷爷,好好的走,走慢一点,再过几十年,我们祖孙两又会见面的,到时候,小溪再也不放你走了。”我摸着棺椁盖,不知不觉的笑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转身走回了一旁,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一阵响动,这响动是从棺材里面发出的,我马上转身回到了棺椁旁,刚想打开棺盖,这感性却又把我拉回了现实。   爷爷是我亲自放入这九龙棺的,他有没有断气,有没有脉搏我都知道,而且为了防止假死,我让爷爷的尸体躺在床上躺了三个小时,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将其放入棺材的。   “爷爷……爷爷是你吗?”我在棺椁旁边轻声叫道。   “咚……咚咚咚……”   可我这句话说完,爷爷却没有回应我,取而代之的是敲打声,这敲打声是从九龙棺内侧传来的。   尸体进入棺材之后是不能随便打开的,其原因大部分是为了防止诈尸。   我要是现在打开棺材盖,爷爷如果真的是诈尸,那么他胸间那一口还未完全咽下的气就会支撑起整个身体,像丛林野兽一样见人就咬,当然,诈尸不是复活,等他那一口气完全咽下去之后,这人才真的算是死透了。   难道真的是诈尸?   我不禁在心中自己问着自己。   “瞄……”   突然,一声猫叫声映入了我的耳旁,我抬头一看,在那棺材旁边竟有两只黑猫。   我眉目紧紧一皱,当即抄起旁边的一根树枝将这两条黑猫给赶跑。   爷爷曾经说过,人死之后,入殓之际,如有猫狗冲撞,其棺不稳,人心涌动,气入心脉,死者就会站起,其面容会变成一片焦黑,双眼瞳孔放大,左右两边牙齿松动,看上去,就跟电视里面的那些僵尸没有什么两样。   当然,我是没有亲眼见过的,这些对于我来说都只是一些不着边际的传言而已,至于真想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咚……咚……”那九龙棺内的声响不断的加大,周围的那些僧侣也开始断断续续的停止了口中的经文,六个人齐刷刷的看着面前的九龙棺眉目紧皱。   “怎么回事,难道是诈尸?”其中一名带着斗笠的僧侣紧紧地握着自己胸前的佛珠,脸色一顿凝重的自言自语道。   看着那棺盖一下一下的往上涌动,我一个箭步就跳到了那棺盖之上,用身体死死地压住了那棺材盖。   可还没等我站稳,我整个人就跟着那棺材盖一起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周围那些念经的僧侣也被吓的四处逃串,没过几秒钟,我捂着胸口回头看去,那些僧侣早已不见踪影,等我下意识站起想要离开的时候,一双冰冷又枯竭的手猛地一下就抓住了我的脖颈。 正文 第八章 阿离 我看到了爷爷,那张已经变成焦黑色的脸庞,再加上那一副已经从牙床脱落出来的那两颗尖锐的牙齿,我下意识的往后爬了几步。  “咯吱……咯吱……”爷爷的那一双手臂非常有力,抓的我都快要透不过气了。   我不说假话,虽然我只有二十三岁,身板也不是特别的强壮,但我从小生活在这乡野之中,而且那些小伙伴在自己父母的熏陶之下非常看不起我,我也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所以打架就成了我儿时唯一消遣的东西。   不夸张的说,如果真的要打起来,三个二狗子说不定都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是我爷爷?   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不光是我的脖子,他的那一双手就像着了魔一样,弄得我全身上下的骨头似乎都在咯吱咯吱的响动着。   毫无疑问的,爷爷诈尸了,我双手抵着爷爷的胸口,着急的一直都在捶打,可根本不管用,不灌我用再大的力气,爷爷的手就是不放开,而且我越用力捶打,他就抓的更紧。   我不想说我额头上的汗水流的有多快,但在这种情况之下,我哪里还有空去想,当即用尽了力气,一脚踹向爷爷的小腹,可这一脚非但没有把他踹到,反而把我自己给踹倒在地。   他死命的掐着我的脖子,那从脱落的牙齿之间流下来的红色液体也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我眼旁。   我咽了一口唾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原本紧紧抓着爷爷的双手开始慢慢地放下,我叹了一口气,一个近乎于疯狂的念头袭入了我的脑海,我不想挣扎了,就算我活下来那又怎么样,爷爷不在了,难道让我一个人在这个村子里面生活吗,我不敢想象没有爷爷的日子我会是什么状态,但如果是死在爷爷的手上,那也算是还了这二十三年来的养育之恩了。   我承认我是个懦夫,我不像男人,但你们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自己最亲近的人突然横死在自己的面前,你们有这个勇气,继续活下去吗?   爷爷的脸在狰狞,那一双紧紧掐着我脖颈的手臂也没有因为我的松手而放弃,我闭上了眼睛,安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爷爷,对不起,我下来陪您,我们一起走……”两行泪水在我眼眶中不断的盘旋,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这可能是我最好的归宿。   “轰隆……”的一声巨响,我睁开双眼,只见爷爷狰狞的倒在了地上,那一双原本还掐着我脖颈的手臂还在不断的敲打着地面,我再抬头看上去,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女人正踩着爷爷的后背,左手拿着一根黑色甩棍正准备挥到地面。   我瞪大了眼睛,一个箭步就冲上前去拉住了这个女人的手臂,大声的吼道:“你要干什么,快点放开我爷爷……”   那女人眉目一皱,不羁的说道:“收魂。”   这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身材非常匀称,不光如此,除了她那一双冷漠的不能在冷漠的眼眸,她脸上的五官也非常细致,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遇到她,我一定会二话不说就上去追她。   我涨红了脸,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爷爷,心有余悸的对着这个女人说道:“我爷爷死了,不过是诈尸,过一会儿,等他的那一口气出来就好了,你……你快点放开我爷爷。”   “放开他?这么强大的魂气,我怎么可能放开他?”那女人瞥了我一眼,趁着我慌神的当下,那根甩棍猛地往我爷爷的脑袋上面抽打了过去。   一瞬间,在这几秒钟内,我的心就像是被一辆装载着几吨货物的卡车撞飞一样。   爷爷的脑袋已经被这甩棍给打得稀巴烂,我至今为止都不知道,这个女人是用什么方法一棍就把人体之内最坚硬的部位给打得粉碎。   可我知道,她这一棍子下去,把我所有的希望都给打没了,爷爷的尸体正在迅速的腐烂,不光是面部,就连爷爷的四肢,脖颈,都开始逐渐腐烂,一阵又一阵的腐臭味侵入了我的鼻腔。   我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爷爷的尸体逐渐腐化,却实在一点办法都没有。   几秒钟之后,那个女人从我爷爷的尸体之上轻轻地走过,我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女人,她的步伐很轻盈,脸上的神色也非常淡然。   她女人眉目一挑,一根甩棍“刷”的飞过了我的头顶,当我反应过来,那根甩棍已经牢牢地插入我身后的墙壁。   “喂,你到底是谁?”我眉目一皱,双手张开站在爷爷尸体的面前,愤怒的问道。   她自负的笑了笑,说道:“猎鬼师,阿离。”   “猎鬼师?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今天是我林家的丧礼,你要是捣乱,可别怪我不客气……”我眉目一皱,对着那个女人就怒斥道。   其实说句实话,刚刚那一句话我是没有经过大脑说出来的,想起刚刚她对爷爷的那些举动,我心中的怒火又开始冉冉升起。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随后悠然转身,看着我身后爷爷的尸体,诡异的笑了笑。   突然,一阵巨响从我面前袭来。   我看到了什么?一阵白色淡光就像是一条火龙一样从她那甩棍之中喷射而出,狠狠地打在了我的胸口处,我直接从地上腾空飞起,整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飞入半空之中而后垂直死死地打在了地面之上。   我躺在地上,身子就像被数十根藤条抽打了一般疼痛,一口鲜红色的血液猛地喷出。   “轰”   我这还来不及起身说话,紧接着,我整个人就被她死死地钉在了九龙棺之上。   那女人微微一笑,一双红色的眼眸盯着我,就像是盯着一个待宰的羔羊一样,我问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她没有说话,只是举起那一双手在我脖颈之上慢慢划过。   “林家的小子,你爷爷已经死了,活人不该管死人的事,我警告你,林碎的魂魄,我是收定了。”   她说完这句话,我只觉得脖颈之间开始慢慢的收紧,说实话,这个年纪的我再加上从小跟着爷爷抬运那些尸体,胆子也练出来了,但她当时的那个眼神,我看到了恐惧,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甚至于,我情愿把我一个人丢在一百具尸体里面,也不愿意再去看到她的那种眼神。   “等等……求求你,我爷爷已经死了,不要再这么对他……求求你……”   汗珠一直在我的额头低落,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竟然能一只手将我拽起直接定在了棺材顶部,这需要多大的力气,我想也不需要我多说了,而且我们这里至少有七个大男人,我并不认识她,也发誓没有和她结下梁子,可她一出现,我就感觉到了一阵强大的气场,甚至于我见到她之后,竟感觉有些透不过气。   我没有用力的推开这个女人,因为我知道仅仅凭我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把她推开的,倒不如保留一些力气,慢慢的和她讨价还价,毕竟我根本不知道她要我爷爷的魂魄有什么用处。 正文 第九章 驱魂咒 她眼睛一眯,仔细的打量了我一番,随后说道:“我想要收的魂魄,还从来没有收不到的,你小子,不想死的话就快点离开,等到天亮了再来,我保准会给你爷爷留个全尸。”  我眉目一皱,当即反驳道:“全尸?我爷爷的尸体都腐烂成这样了,还能算全尸吗?你难道没有爷爷?如果有人这样对待你爷爷的尸体,你会怎么做?”   我又瞥了这女人一眼,继续问道:“我不认识你,也没得罪过你,我爷爷已经躺在地上了,我只求你放过他,如果你一定要带走我爷爷,那,你就先杀了我。”   “唔……”   这心字刚刚出口,我感觉我的胸口一阵巨疼,而后我低头一看,红色的血液正在慢慢的浸透我那白色的衬衫,不到三秒钟的时间,我胸前一片血红。   “杀了你?呵,杀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知道么?”那女人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连嘴角都没有扯动一下,说完这些话之后,她推了我一下,我顺势划倒在地,胸口那一阵又一阵撕裂搬的疼痛清楚的告诉着我,我还活着。   我慢慢的从地上爬起,别问我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爬起来,为什么我还敢爬起来这种让我无法回答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们,那个时候的我虽然很痛,痛的都想要骂娘,但我还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因为我看到了爷爷。   就在这个女人的身后,爷爷慢慢的走到了那女人的身后,他走的很慢,和他尸体不一样的是,他脸色非常白,双目无神,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那女人缓缓地回头,看到爷爷之后,又轻蔑的撇了我一眼,说道:“天道轮回,谁都会死,包括你,林家的阴灵死后都不能投胎,所以,与其让林碎像孤魂野鬼一样活着,还不如给我做点贡献,你说对么?林家的小子。”   我忽然看见爷爷蹲下了身子,单手拍着面前的泥地,被他这么一拍,从地上掀起一阵灰尘不断的往空中盘旋。   “灵宝天尊,安慰身形,四方魂魄,五脏幽冥,青龙白虎,队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身形,敕鬼,破……”   爷爷的声音响彻天际,我抬头一看,乌云瞬间弥漫着我们头顶。   阿离眉目一皱,当即抽出甩棍想要锤打爷爷的脑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爷爷的周围竟发出万丈金光,我瞪大了眼睛,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己,而阿离则是单手遮着自己的眼睛,咬牙切齿的对着爷爷说道:“驱魂咒?林碎,你难道想要和我玉石俱焚吗?”   “哼,你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不就是想要见我么?现在我出来了,你想要什么?我的魂魄?还是我孙子的魂魄?。”爷爷闷哼一声,双手放入身后,而后冷冽的对着阿离说道。   我一脸不可意思的看着爷爷,眼泪唰唰的从眼角不自觉的留下,我咬着嘴唇,跟个孩子一样的跑到了爷爷的身边,可当我的手想要碰触爷爷身子的时候,这双手却直接就从爷爷的身体之内穿梭而过。   “爷爷……爷爷……为什么会这样,我为什么碰不到你了,爷爷,你不要走,小溪求求您,您不要走……我给您跪下了,爷爷……”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死死地抓着地上的石子,也没管身上的伤,声嘶力竭的祈求着爷爷。   只见爷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想要再摸摸我的脑袋,可这双手最终还是没有下来。   “小溪,我们林家的人从来不像任何人低头,哪怕是命运,我们林家就只有你一个孩子了,我也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小溪,爷爷一直都在你身边,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你迟早有一天是要长大的,到时候,爷爷也算瞑目了。”   话说到这里,阿离猛地上前抓住了我,我回头看去,那根黑色的甩棍正当面朝我飞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我身后吹来一股子怪风,那根甩棍直接就被这阵风给带到了地上。   “我没有发动最后的结印,是因为我的孙子在这里,而不是我不想杀你,想要活着,就给我呆在一边,不然……你也知道我们林家人死后的手段是什么。”爷爷在我背后悠悠的对着阿离说道。   阿离抿了抿嘴,冷冽的看着爷爷,随后说道:“我在村外等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天空下起了小雨,雨点稀稀落落的砸在了地面之上,而爷爷身边的白光却越发强烈,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身后那一股强烈的气压正冲刺着我的背脊。   我没有去管她,只是睁着已经开始逐渐模糊的眼睛,点了点头,对着爷爷抬头说道:“爷爷,我不想您走,二十三年了,二十三年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您疼我,宠我,我知道的,您总是在奶奶的牌位前面说我没爹没妈,只能这样弥补我,爷爷,我真的想过的,我要成为一个真正的抬尸匠,我爹不想做的,我来做,我来代替他完成,我会好好服侍您的,小溪求求您,就当您可怜可怜我,留下来好不好,哪怕是以这种形式都可以,只要您留下来……”   爷爷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将他那双放在我头顶半空之中的手臂缓缓地放了下来,道:“小溪,放下吧,只有你放下了这份对于亲情的执念,你才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抬尸匠,或许有一天你会恨爷爷,恨爷爷为什么带你走上了这条路,但是小溪,你要记住,离那个女人越远越好,她可不是什么善茬,小溪,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记住我今天说的,等到了那一天,爷爷希望能够看到一个真正林家家主,爷爷的时间到了,要走了,记住,千万不要接近阿离,千万……千万……”   “可……爷爷……爷爷……”我着急忙慌的起身,想要阻止爷爷,可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爷爷慢慢地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滴答……滴答……滴答……”   雨越来越大,我失魂落魄的跪坐在爷爷的尸身旁,却也不发一语,说实话,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描述我当时的心情,比爷爷临死前好很多,因为我知道爷爷还存在着,他只是不在我身边罢了。   二狗子和川六是第二天一早才来的,他们并不知道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等他们到的时候,我和那些僧侣已经把爷爷的尸体重新抬回了九龙棺之内,不等他们来,我们就已经先将这九龙棺放入了事先挖好的尸坑之内。   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填土,挖坑,这些事情都是要由最为亲近的人来做,当然,我们家除了我爹娘还有我那一出生就被抱走的大伯,就数我和爷爷之间的血脉最为亲近,所以这些东西,当然是得我来做的。   可就在我们将九龙棺放入尸坑里面,准备覆盖第一层尸土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这九龙棺左侧亥龙的眼睛突然睁开,散发出一阵淡淡的绿光,但当我指着这条亥龙的眼睛问他们这是什么情况的时候,那些僧侣却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并且连连摇头说没有什么情况。   我很奇怪,当即转头又朝着那一条龙头看去,可这一看,却也没有什么情况,刚刚闪烁着淡光的眼睛,也随即变得正常了起来。   我摇了摇头,也没有继续看下去,拿起铁锹就将旁边的尸土铲入了这尸坑之中。   一切安顿好之后,我拿起三柱清香就跪在了爷爷的坟前,看着墓碑上爷爷的照片,我不禁放声大哭了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叫做阿离的女人并没有这么简单,甚至于对我来说,对我们整个林家来说,都是一个威胁,当然,只有我们死了,她才能威胁的到我们。 正文 第十章 梦境 我抿了抿唇,左手微微抬起,摸着刚刚被那甩棍刺穿的伤口,血液染红了我的手掌,可是伤口却没有之前那么疼,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好奇怪,刚刚我明明感觉到刺心的疼痛,可现在……我用手轻轻抚摸那伤口,却怎么都摸不到,胸口的皮肤都是完好的,那些血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二狗子和川六来的时候看到我跪在坟地面前,自然也知道我提前将爷爷买入坟墓之内,二狗子还好说,但川六和我爷爷的感情不是我能理解的,他们两个看上去只是师徒关系,而川六每年也就只来那么一两次,但每次来总是会给爷爷带来很多东西,两人之间显的非常亲昵,我总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我的。   “小二爷,你这……我不是说了么?为了防止诈尸,必须要将师傅放在墓地口念诵三天佛经的吗?这才第一天,你怎么就能让师傅入葬呢?”川六走到了我的面前,也没问我身前那些血渍是怎么来的,劈头盖脸的就给我骂了一顿。   “昨天下了雨,虽说棺材是密闭的,但是尸坑如果湿润的话,那么到时候九龙棺下去,尸体也会慢慢的加快腐化速度,没有办法,我只能把爷爷下葬,活着的时候过得不好,死了之后,我希望爷爷过得好好地。”我看着爷爷墓碑上面的照片,不自觉地笑了一下,随后战起了身子,烧了一些黄纸给爷爷,再然后,我就和二狗子还有川六离开了这一块墓地。   我没有打算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川六,因为爷爷在临死之前说过,让我去找我的师叔祖,并没有让我就此和川六离开,这说明什么?川六并不可以相信,至少在爷爷的意识里面,我那素未谋面的师叔祖,要比川六来的可靠的多。   回到家里之后,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面一直都在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情,诈尸,那个叫做阿离的女人,包括那亥龙散发出的阵阵绿光都像刚刚发生的一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说实话,我有点后怕,如果昨天晚上爷爷的魂魄没有出来,我的命运是不是会和爷爷一样?横死当场么?   我抱着被子声嘶力竭的哭着,他们不知道爷爷的死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没有爷爷的日子该怎么生活下去,这么多年,陪伴我的,除了二狗子,也就只有爷爷了,我甚至于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小时候爷爷把我抱在怀里,慈眉善目的跟我说着一个又一个关于搬尸匠的故事。   然而,我知道的,这一切都回不去了,我还活着,可是爷爷呢,他一辈子做尽了好事,难道连一点儿福报都没有了么?   “爷爷……你不要走……你不要走……”我一边哭着,一边在被子里面咬着嘴唇,重复着这几个字,可无论我怎么喊叫,怎么哭,都没有得到爷爷的回应,是的,爷爷走了,他这次……是真的走了。   我哭了很久很久,可能是真的太累了,也哭不动了,趴在床铺之上,闭着眼睛就慢慢的进入了梦境。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到了一个祭坛,祭坛上面躺着一个女人,而半挂在天空之上的,竟是一个血红色的月亮,看上去非常的恐怖,那女人的手臂之上满是红色的尸斑,我疑惑的往前走了几步。   周围静悄悄的,哪怕是一根针掉落在地上,我估计都有回响声。   当我走到这那个女人的面前,我却怎么都看不清楚她的脸,只知道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纱衣,看上去不像是现代服装,到像是古时候那些女人穿的衣服。   红色的月光弥漫了整座祭坛,这个女人的身旁有一把匕首,我低头看了一眼,匕首上面有血,而这手臂之上的红色斑点,也缓缓印着血渍,这个女人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可脸色却像睡着了一样。   突然,我身子猛地一震,眼睛猛地张开,一盆子冰水瞬间就浇灌在了我的脑袋上。   “唔……”我猛地惊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二狗子和川六这个用一脸焦急的神色看着我。   “我就说这个方法管用吧?”二狗子得意的看了一眼川六,说道。   后者白了二狗子一眼,转身看着我,问道:“小二爷,您要节哀啊,师傅不在了,您就跟着川六,只要有川六一口饭吃,绝对不会饿到小二爷您的。”   我微微一愣,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我睡了多久?怎么感觉我整个人都快要散架了?”   我朝着周围看了一眼,我还在我的房间,只不过挂在我墙壁旁边的日历,却被人撕去了三页,爷爷入殓的日子我不会记错,可按照日历上面来算,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天。   “我去,你睡了三天,我们找医生来看过,他说你太累了,只是在睡觉而已,可三天纳,你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叫你还叫不醒,我和川六只能用这个方法来叫醒你。”二狗子双手插着腰间,见我没事,当机呼出一口冷气,说道。   我坐在床头,仔细的回想着那个梦境,可不管我怎么去想,都想不起来那个女人长得什么样子。   “喂,你还要不要去嘉市了?如果不去的话,好好在镇子上面找一份工作,我知道镇子上面的米铺还需要人手,要不然我帮你去说说,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难道真的想像你爷爷那样,靠着抬运尸体卫生?”二狗子站在我房间的窗户前,对着我缓缓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