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遇见了个小道士 我端坐在堂前,周身满是熏人却出奇好闻的药香,就是这种似曾相识的味道令我恍惚。  “党医生……我这个病能看好吗?”   我面前坐的这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紧绷着身子,声音犹犹豫豫,看着我的眼神胆怯又带着些期望。   “也没什么大碍,注意饮食,多休息。”我收回搭在她脉搏上的手,心里多少有了些谱。   她如临大敌的表情瞬间松懈下来,长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在医院做了那么多检查,我还以为得了什么坏病呢。”   我提着笔准备写方子的手顿了顿,原本想要辩驳的话没有说出口。   西方医术跟治疗仪器的引进让中医的位置一度陷入尴尬地位,医术再好没有人问津,低微的收入让好些老医生被迫改了行。   “你在这儿坐着,我抓药。”我把方子挨着堂桌的玻璃柜上,她纠结了半天才说出口,“那个……这得多少钱啊。”   她穿着不像是个富裕人家,粗糙的瘦子攥着破旧的钱包,有些窘迫。   为了安她的心,我把一边的算盘甩了甩,归零噼里啪啦打了个估算的数字:“一百五。”   我可以摸着良心说,这个价钱绝对只少不多,连堂诊费我都没有收。   姥爷从小教导我,人总是有下坡路的时候,对别人好点,没有错的。   “那我吃了这个药,能管用吗?”她多少还是不信任我,不过可以理解。毕竟我年轻,店小,如果她不是病急乱投医也不能找到我这儿来。   我摆着包药的毛纸,还真的不敢拍着胸脯子说你吃了我的药,保证药到病除。如果真有说这话的人,要么是华佗在世,要么就是骗子。   “中药见效比西药慢,更何况你这个病是日子久了积劳成疾才熬磨成这个样子的。我只能给你抓七天的,如果七天这药跟下来有用,你再来找我,我再帮你看看。”至于没有用的话说,不过来砸我招牌那都是庆幸的事情了。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放松下来开始打量我这个新开不久的小店。   “党医生是哪的人啊,我听口音不像是本地的。”   我把药篼子拉开,找见黄芪抓了差不多的一小把放上铜秤:“我是本地人,但从小在山西那边长大的,近两年才回来。”   “那,党医生看着年岁不大啊。”我知道她是在试探我,对于中医的认知所有人都觉得年纪大一点的见识多,医术也信得过,对待那些年轻的中医,在印象上面就被人贴了张不靠谱的标签。   “是不大,今年才二十出头。”我刚说完就感觉到这妇女看我的眼神变了,我原本准备放药的手也停住了,诚恳的跟她说道,“你要是信不过我可以走,我虽然年纪小点,但我是从小学医长大的。”   妇女面色一红,连忙摆手:“别别别,我没信不过党医生……就是觉得党医生这年轻有为。”   我没有理会她,心底很清楚,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成绩是不会让人认可的。   就算我吹嘘再天花乱坠,治不好病人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重复着抓药、分药、打包的动作,我把药装好递给那个妇女,她提着药包有些犯愁。   “党医生,那我回家这得怎么熬啊?”   我从钱包里找了张五十抽出来:“熬中药不能用铁、铜、铝锅,所以没有砂锅的话说,你最好去买个砂锅。”   “那砂锅得多少钱啊。”她的眼神落到我墙角里为数不多的两个锅上,我没有动,劝她说道,“你最好去批发街买,比较便宜,我这个比较贵一点。”   那妇女终于露出了个真诚的笑容:“怎么也得让党医生赚点啊,来给我拿一个!”   送走了好几日盼来的一个病患,今天学校的自习课时间也被我耗尽了,现在我得赶着回去看一眼,虽然是个三流大学,但装装样子还是要有的。   我拿着铁钩往下拉闸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一花好像看见什么东西一溜烟钻进药房似的。   扒头进去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变,也没有可疑的影子。   或许是最近想的太多,出幻觉了吧。   我刚把铁闸拉下,一个短发的小姑娘不知道瞎跑什么,眼睁睁嘭的就撞了上去,哎呦一声跌倒在地上。   她皱巴巴的小脸看着我:“你干嘛呀!”   我哭笑不得,我把锁上门的钥匙抽了出来,原本抬脚就走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啊。”   她一个打滚坐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气焰嚣张:“快点给姑奶奶把门打开,让我把那个鬼……呸,把人给抓出来!”   “我要去上学了。”我对这种小太妹没什么好感,看着挺清秀的一个小姑娘,说出的话来也太狂妄了点。   “上什么学啊!你赶紧的给我打开,要不然你准要倒霉!”小姑娘大言不惭,我抱着胳膊觉得她可能神经上有些问题,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不管为好。   转身没走两步,这小姑娘又缠磨了上来,眼睛眨巴了半天,终于换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我说大哥……您,您能把门打开吗,我真的有急事。”   她双手合十,小嘴抿成一条线,眼睛里水波涟涟。   但是……   “我真的要去学校了,要不然会被辅导员记名的。”   临出门我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药房离学校也就五六分钟的距离,到教学楼差不多十五分钟稳稳的。   小姑娘神情一变,眯着眼睛,神棍似的掐指一算:“不瞒你说,我可是茅山道士,我目测你最近有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小妹妹,你该上学了。”我无语,这年头怎么什么人也有。   看着挺可爱的小姑娘,一张口就是咒人倒霉,要么就是血光之灾的。骗钱也不能这个骗法啊,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没把她放进去,要不然……妥妥的入室抢劫啊。   小太妹跑我前面两个胳膊一张,拦到我面前:“你不准走!”   “不是,我就是一个穷大学生……这破药店还是我爸赞助开的,我没钱。”   小太妹煞有其事的凑过来,正义凛然:“我不是骗子!你店里真的跑进去鬼了!另外,我真的是茅山道士!”   时间紧迫,来不及跟她瞎扯,转身就要走,这小姑娘跟狗屁膏药似得粘上来:“你别走别走……你,你给我开开门让我进去看一眼好不好,就一眼……”   “我真的没时间了,马上就该上课点名了。”这个姑娘可能动机不纯,我抽了手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匆匆忙忙往学校的地方快步走着。   她似乎是决定放弃了,在原地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朝我大吼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不可理喻!   我回头看了看没有追上来,松了口气。阳光和煦,空气中似乎还蔓延着从草药房流露出来的药香气,这种味道伴随了我十几年,从未曾停歇。   我姓党,名参。如果你觉得我的名字很熟悉,那么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党参是一味中药。   我的姥爷就是一名老中医。与我不同,他是远近闻名倍受人敬仰的医生,不管是三岁小孩还是八十老妪,谈起我姥爷来总是赞不绝口。   也许吧,冥冥之中就注定我跟药材有解不开的缘分。   七岁那年,我父母相约和平离婚了,理由很简单——道不相同,不相为谋。   对于他们两个的婚姻,我不想说什么,毕竟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就像你买鞋子一样,不合脚的鞋你会穿吗?   我跟妈妈走了,从河北来到了山西安泽的姥爷家里。说实话,这地方确实很不错,有山有水平和的能让人忘记一切,唯独与我这个心事太重的人相违和。   姥爷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背景,据说在文革当年是逃荒要饭从河南跑到山西来的,落了户一家安稳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倒也过得舒适。   我在这里,就像是一个可怜的异类。姨姨们总是把我放在第一位,有什么好的都会先来给我,走到哪里都有关爱的眼光让我越来越不喜欢说话。   哥哥姐姐们倒也不疏远我,但玩游戏时我总是会发呆,渐渐地我从参与者的位置掉到了旁观者。好像快乐这种词汇,从来都不属于我,我被孤立了,不管是上学放学还是回家。   至于姥爷,我觉得他是给我第二次生命的人。   那时候我胆小怕事,被人欺负了也不敢说话,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这种感觉应该叫自卑吧,又或是自闭症?   学中医这件事情,还是因为一次偶然。当时的我,觉得自己走到哪都会碍事,狭窄的中药房就成了我的避难所。   闲来无事,我就看着药篼子上面的小黑字,一个个背,一个个的念,偷把药拿出来摆在姥爷的玻璃橱上做连连看。   直到有一天,姥爷急急匆匆抓药,不知道是治哪家的病人。我拿着药方子看了两眼,帮着姥爷找药材,再之后就看见他惊喜的目光。   后来,我就跟着姥爷学医治病,学着自己抓药,自己开方子,自己拿着胳膊来当针灸的试验品。   那时候的阳光跟现在一样明媚,我还记得姥爷语重心长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中医,医人医鬼难医心。”   虽然到迄今为止,我还是不明白姥爷口中所说的医鬼到底是什么。 正文 有失常理的怀孕 堪堪在铃声响起的上一秒时我才坐到教室里我应坐的位置上,来不及收拾东西,先大喘了几口气。  我一直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一来安静,二来很多人都说不喜欢我身上浓重的草药味。   对于他们暗地里说我是个药罐子之类的闲话,我现在觉得真的无所谓,这么些年早就习惯了。   因为,在以前我真的是个病秧子。   小学的时候,只上了不到二分之一的课程,大部分的时间里我都身体不适窝在姥爷家,要么给自己熬药,要么学些医术的皮毛。   说起来我这病,还挺磨人的。医术高明的姥爷都没有找到我这病的源头,喝了无数天的草药,依然会在月份的中旬,高烧来袭,折腾个一两星期,自己慢慢痊愈。   医院去过不计其数,全面检查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那时候小小大大科室的医生都认识我。   直到,我下定决心跟着姥爷学医的那时候开始,我的病就再也没有犯过。   姨姨们总是说,我天生就是学医的命。   我无法反驳,毕竟现实就摆在面前。   “咱们系花过来了!她马上就到!”一个瘦小的黄毛,突然跑进来吆喝一声,教室里面的一阵喧闹,众人的表情不一。   本来大学生活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憧憬而已,实现什么的,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因为我没有文凭,也没有其他学生一路跟下来扎实的底子,我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明白的很。谁知道,上天也许是可怜我吧,两年前我爸突然打来电话说要接我回河北。   到了原本熟悉的家乡后,才发现已经是时过境迁。   以前贫瘠的土地被喻为寸土寸金,被妈称为是穷山沟的爷爷家,如今已经是4A级旅游区。我爸曾经贷款推翻我爷爷家的祖房,到现在众所周知的富商,只用了七年的时间。   他找人把我弄进这所大学,说了等我拿到毕业证就回家帮他打理酒店。   对于这些,那都是以后的事情。我现在没有多大的志气,只想在学校安安生生混日子,然后守在我那个小药房里,搬张躺椅,舒舒服服的坐在门口晒太阳。   苏婉婉一进来的时候,雄性的生物都做出了他们应该做的表现,上去凑热闹是一种人,坐在原位置象征性的看两眼又是一种人。   而我,显然就是后者。   苏婉婉一直是系里面国宝级的存在,人美身材好,学霸家底殷实,完美无缺的她是这个三流学校的骄傲。但相对的,这样光彩夺目的她,为什么会来一所被外界说是染缸的学院呢?   她今天穿着黑色的长裙,五官精致姣好的她,从来不浓妆艳抹,却总能掌控吸睛点。黑长直的头发披在身后,轻轻撩拨隔着老远好像都能闻见她的发香。   苏婉婉孤傲,高冷。这些词汇在她身上被延续的淋漓尽致,同时也吸引了大堆的挑战者跃跃欲试。   一般苏婉婉都会坐在最前面,因为那个地方是最安全的,有老师的庇护可以防止那些下三流的男生对她动手动脚。   可今天不一样,在她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突兀的看了我一眼之后,我的心脏猛然跳动了几下,身子一紧就看见她折返回来,众目睽睽之下镇定地坐在了我的身边。   与此同时,老师的到来堵住了即将降临的传言风暴。   我这是第一次离她这么近,从她身上传来的馨香冲淡了我自带的药草味,苏婉婉纤纤玉指打开了自己带着的笔记本,拿着笔写下了一句话后,若无其事给我推了过来。   “你是中医?”   我心间一缩,明明我开店的地方已经很偏僻了,居然还会被人发现。   苏婉婉字如其人,清秀的小字跟长了翅膀的蝴蝶似的。   我没敢往那张纸上写字,点点头,无视那些已经看见我们之间小动作,她的向往者朝我投来刀子一般的目光。   她蹙了眉头,紧抿着唇又把本子拉了回去,接下来这句话让我目瞪口呆。   本子上写着,如果打了胎,如何调养身体?   我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信这么清傲如她,会这么轻浮?   打胎?她,她也才二十岁的样子吧,怎么会……   女神的形象一下子就在我心里面轰然倒塌,果然这个社会的风气如此,染缸就是染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纵使是天之骄子也不能幸免。   我提着笔的手哆嗦了半天,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一笔一划跟苍蝇腿似的。   “这得号脉听诊,具体确定一下是什么原因,才能抓药。”   苏婉婉拿着本看了一眼,扯了下来,在课堂上掏出了个打火机在抽屉里烧成了灰烬。   我突然感觉到挺悲哀的,被系里面的男生比喻成一朵莲花的她,居然……是这样的心机女。   脑子里面控制不住的补上了她的身世,举手投足都是优雅的她,会不会是被富豪包养了?这种女人在现实也不少吧……   我跟苏婉婉第一句口头的话,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威胁我,压低了声音有些阴狠:“今天的事情,你要跟别人说了的话,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我连忙点头,心里面已经确定了她这个尴尬的位置。   不是富翁的情妇,就是小三小四……唉,你说说,多漂亮的姑娘怎么是这个德行。   还好我不傻,没跟那些人一样前仆后继的往她身边拥,要不然白养了别人老婆好些天啊。   这堂课直到下课回药房时,我都晕晕乎乎,思绪全停留在现实的反差上面。   难怪那么多人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你以为你得到的是一匹良驹,却不知道自己头上因为它顶着一片茫茫草原。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苏婉婉居然就站在我的药房门前!   她夹着细长的香烟,抽起来莫名的好看,倚在门边儿。路人们的目光,或多或少都会在这个尤物身上停留几秒。   的确,纵使她带着墨镜,鸭舌帽,这一身平凡的短衫长裤也掩不住她的气质,以及……勾勒出的丰满身材。   “你……你怎么来了。”我见了奇怪的紧张,手心里面握着钥匙直冒汗,结结巴巴的恨不能给我这没出息的嘴巴一巴掌。   苏婉婉拉了拉帽檐,又是威胁的语气:“赶紧开门!”   我慌乱的把手里面的钥匙找出来,哆哆嗦嗦地凑在药房铁闸开锁的地方,插了半天都没把钥匙塞进去。   苏婉婉好像很急切的样子,蹲下身,不由生分地夺过啪嗒拧开了锁子。   我顺势往上一提,铁闸门还没到顶,苏婉婉就钻了进去。   气氛被她这动作弄得有些危机感,好像我们在做地下工作党一样,生怕别人发现什么。   苏婉婉就站在药房中间打量着四周,摘了帽子的她头发有些凌乱:“真是有意思,一个学习一窍不通的学生,居然在这儿开医馆。”   声音多少有些嘲讽,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一开口就是对我剑拔弩张。   “我对书本上的那些东西没兴趣。”我把药房的门合上,转身看着苏婉婉。   就算是她高高在上这个模样又能怎样,骨子里还不是个下贱低媚的女人。   苏婉婉突然间的转过身,那双黑眸中带着警惕:“我今天来这儿的事情,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说风就是雨的人。”我从她身边走过去,挤进药柜坐在堂诊的地方,“你说吧,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苏婉婉定定的看着我,有些纠结,咬着唇片:“有些事情……”   我心下了然,指了指前面做病人的地方:“我知道,就是你上课问我的那些对吧,我先给你号号脉。”   “其实,我还是处女。”苏婉婉这一句话雷我的里焦外嫩,难不成,我一直都是臆想?   我愣了半天神,试探的问道:“那……那,流产的人不是你?”   苏婉婉皱着眉头,半响摇了摇头,她说:“是我。”   这下我彻底懵了,有点迷茫。   是处女的苏婉婉流产了?什么情况?啊?   我心底一团的疑问,苏婉婉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坐在我面前,小手突然附上我的手,言语中没了凌厉带着些哀求:“我跟你说的这些事情,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我点头,她又有些不信,逼着我发誓才肯说。   接下来的事情她所讲述的事情,有些超乎我的想象。   “是这个样子的,三个月前我突然间的呕吐,我跟我的闺蜜去医院检查却发现……我怀孕了。”苏婉婉蹂躏着自己的嘴唇,脸颊上也染着红粉,“但……我,但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谈过男朋友,也……也没做过那种事情,怎么可能怀孕呢。”   对啊,我也很想知道,这怎么可能怀孕呢?   我跟苏婉婉大眼瞪小眼,两个人眼睛里面互相都能看见对方的神情。   我满是不信,她满是纠结。   苏婉婉缩回自己的小手,我手外的温暖一下子就散了,心底有些失落。   “我知道你不信,但这个是真的!”苏婉婉皱着眉头,眼睛里面有些氤氲,“我,我不敢跟我爸妈说,拿了自己的零花钱去小诊所做了引流……”   “会不会,是医院搞错了?”我想着,现在检查都是仪器,万一仪器失灵了,那出现这种事情也不奇怪啊。 正文 身怀鬼胎的校花 苏婉婉摇头否决:“怎么可能呢,我自己……也拿那什么检孕棒看来着,我是真的怀孕了。”  “那,引流的时候……有东西吗?”虽然这话肯定是说了也白搭,要是没流出来东西,那应该去找道士,而不是医师。   至于为什么找道士,事出反常必有妖嘛。   苏婉婉脸色倏然煞白,我被她吓了一跳,她似乎很恐惧的样子,让我有些不安。   “那个东西……是黑色的。”   她说完之后,我跟她之间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下来。   这种事情我没有处理过,但听我姥爷跟我说过,有的人是因为身体素质原因生病,这种病靠的就是对症下药来治,有的邪病就不一样……不管吃多少药,没有拿捏的办法都无济于事。可是具体怎么治,我姥爷也没有告诉过我。   三四个月引流的孩子我是见过的,差不多只有一个手指头跺那么大一丁点,通体透明,里面的红血丝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全身下来的黑点还是它的两个没有发育成熟的眼睛。   要是全黑,那……那我还真没听说过。   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我问她:“你们家,祖上有没有黑人。”   苏婉婉的脸色有些好转,剜了我一记白眼:“你觉得呢。”   “说,说不上吧。万一有呢,那这个孩子是黑的,这就能解释的通了嘛。”我打着哈哈,其实这个理由,就是骗三岁孩子都不一定能骗过去。   苏婉婉这么白,标准的亚洲人,就算是有混血那也得是韩国之类的血统吧。   “最可怕的是,我引流之后……”苏婉婉拽着自己的外套一角,美人皱眉确实挺惹人怜爱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只感觉了莫名的恐惧。   我等了半天没有听见苏婉婉接下来的话,一抬头只见她不停的大口吸气,大口喘气,脸色通红,我意识到情势不对,站起来推了苏婉婉两把:“你怎么了?”   令我想不到的是,苏婉婉僵硬地抬起头,眼神阴骘冰冷,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说出的话很有震慑力:“不想死的话,就滚!”   我被吼的一个不稳,后退了两步靠上身后的药篼子,苏婉婉就那么起身,机械的往门外走。   我哎了一声,本想要叫住她,一看她回头看我的眼神立马就怂了。   这,就是姥爷一直忌讳,不让我看的邪病吧。   太可怕了!   苏婉婉就这么走了,陌生的眼神,让人生畏的语气,就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   我跑上药房的二楼,这个地方是个小二楼,我一直把一楼当做是药店,二楼睡人。闯进卧室后,我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我姥爷打电话。   惊魂未定的我,迫切的想要听见姥爷的声音。   姥爷应该是在抓药,又或是给病人看病。   现在七十多岁的他依旧舍不下这个忙碌一生的职业,等了半响,正当我以为不会有人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谁啊。”姥姥的声音传过来时,我平复了心情,不敢让她有什么惊吓,故作轻松应答道,“喂姥姥,我是参儿……”   “哦哦,参儿啊。在河北那边,日子过得还行吧,你爸他没有亏待你吧……要是,他对你不好,就来姥姥这儿!”我这是我姥姥的标准开场语,我听了许多遍,依旧觉得暖心。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我没心情跟姥姥唠家常,直入主题:“我姥爷在家吗,我有事儿要找他。”   我姥姥应声道:“在呢在呢,在院子里面耍太极拳呢。”   “那,那姥姥帮我叫一下姥爷吧。”我知道姥爷最讨厌就是半途而废,除了出人命的大事之外,都不能打断他手头的事情。   然而,我姥姥应了一声,朝门外吆喝了我姥爷一句,说我找他,不一会儿我姥爷的声音就传来过来。   “参儿,怎么了?”姥爷的声音没有变,还是那样慈爱。但我深知,这种慈爱只是对我而已。我姥爷发起脾气来,镇长都不敢拦他的。   我理了理思绪,决定还是拐着弯说苏婉婉的事情好了,以免惹毛了他,远在山西还敢坐火车过来呵斥我一顿。   邪病以及二猴子,是我绝对不能碰的领域没有之一。   “姥爷,你还记得以前村子里面的张寡妇不?就是那个男人死了三年,怀孕的那个。”这个病我姥爷曾经背着药箱带我去看过,跟苏婉婉情形差不多,嘴里说没有偷汉子,但是肚子里面那个可是铁打实的证据。   我姥爷可以说是最了解我的人了,他笑了一声:“你就直接说吧,遇见啥事儿了。”   “那,那我要是说了……姥爷你别骂我。”我低低的说了句,我姥爷只是笑,跟我说,“你就说吧。”   既然我姥爷不喜欢我废话,我也就横刀直入一五一十的把苏婉婉的事情给姥爷说了。   他沉默了很久,第一次反过头来问我,我想怎么办。   姥爷这么一问,倒是把我给问住了。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可是这个邪病还真不好说。   “这么说吧,你知道姥爷为什么不让你治邪病吗?”姥爷语重心长的语气,我很久都没有听到了,老老实实的回答,“我不知道。”   姥爷在那边默然,思量了很久叹气说道:“我说过,我们医生,都是从阎王手里抢人,这话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这是您常跟我说的。”我握着手机,手心里面全是汗。   这句话我并不陌生,这是姥爷从我学医开始,直到我从他身边离去终日在我耳边念叨的话。   “这邪病,不是不能治……”姥爷谈起来这个话题,总是很沉重。以前他跟我说,这等我年纪大些,明白点事理才能告诉我。   如今,苏婉婉这个病,正巧成了契机。   姥爷犹犹豫豫的样子,我很少见过,也能说明这件事情的确是非同小可。   “得了邪病,那可不单单只是从阎王手底下抢人了,这些人啊都是被鬼神盯上的。”姥爷下定了决心,我听见这句话时莫名的有些释然。   这个答案我曾经不止一次暗自揣测过,奈何始终得不到一个确切的说法。   姥爷治这种病之前,总是会先偷偷摸摸摆上供桌,净手合十,朝正北的方向念叨几句点把供香,叩拜一番才肯背着药箱出门。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回答总是让我挑不出错。   他说,我们学医的要懂得感恩。我们医家有药仙,如果有不好治的病一定要通报药仙之后,再做定夺,这样话才可能妙手回春。   我跟姥爷谁都没有再开口,捧着手机我也不知从何说起,每次张了张嘴又感觉现在的时机不适合就一起沉寂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姥爷才叹道:“你若是真要治,就得明白后果是什么。”   “嗯?”我不解,不明白治病救人为什么还有后果。   姥爷感慨的说着:“你若是治,那是要得罪东西的。”   “若是不治的话,她会有危险吧。”我蹙了蹙眉头,这些话姥爷从未曾跟我说过。   “我知道,你不忍那些人痛苦。”姥爷顿了顿,接下来的话让我陷进深思里,他说,“但,凡是邪病都是有因果的。这做下来的孽,总是要有人来担负。”   我没有说话,姥爷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要是再不明白他要表达什么,就实在太傻了。   姥爷还是给了我思考的余地,他留下一句:“你先自己想清楚吧,若真是非治不可,那我便告诉你一二方法。”   “好。”匆忙地挂断电话,我还没有从姥爷那些话里脱离出来。   如果苏婉婉所说是真实的,那这个病显然已经不属于我所能普通医治的范畴里了,更何况她刚才就生生在我面前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这就像二猴子曾经跟我讲的,鬼上身差不多。   可姥爷那时候说了,那二猴子是个神经病,让我离他远一点。纵使是这样,我还是跟着他听到了不少不同于现实生活的故事。   那是一个充斥着鬼神的世界,神、人、鬼共处在一个空间里,因为一些微妙的触动而发生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有些烦躁,扔下手机之后就躺倒在床上,想想自己厨房里面还剩着最后两包泡面,直接就睡了过去。   梦总是会有意无意的重复一些自己最在意的事情,就比如苏婉婉。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校园湖边杨柳依依,她就靠在树干边站在树荫底,对着一群女孩子笑的明媚如阳。   这样光彩夺目的女孩子,有几个男生不心动呢?可我只是远远地看看就算了,深知太阳从来都不属于我。   画面骤然转变,我看见苏婉婉蹲在黑暗里,抱着自己的肚子,低着头全然没有以前的光芒。   一声婴孩啼哭的声音划破梦境,苏婉婉就在我面前,随着那越来越刺耳的声音一同被撕裂。那是血,从她身下缓缓流淌着的刺目的红色,无助感又涌上心头,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我从一场噩梦里面骤然惊醒过来,才发现这个声音的源头竟然是因为闹铃不安振动的手机,本来关掉振动之后进厨房去煮有些乏味的泡面,然后洗碗、看书,这样又了结一天安稳的生活。   但,今天我关掉闹铃后却发现了一条陌生的信息。   上面写着——   求求你来救我,我好怕黑。 正文 深夜的求救信息 到底是谁在深夜里搞这种恶作剧?  我点开看了看号码的归属地,居然还是未知。   原本我打算删了之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刚刚点了删除键,下一条消息接踵而至。   正是这句简短的话语,让我细思恐极——   如果你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大概是心理作用,我看见这句话当时就感觉自己身边阴风阵阵,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拿着手机不知道如何是好。   人的恐惧源自于未知与自己的想象,我突然间脑海里就冒出来今天下午,那个疯疯癫癫的短发小姑娘,她一口一个有鬼跑进我的店里,多少内心我都有些害怕。   毕竟那种东西,谁都不想沾惹。   我想问问那个人到底是谁,可是这一句话来来回回删了半天,又来了一条消息。   因为手机的短信来时,都会自动跳出来,上面的字眼让我直接就把心提了上来——   我在门口站着,你快来开门。   我迅速地看向自己进来卧室时随手带上的门,我这家里面是木制的地板,如果那人不是光着脚绝对会有动静。外带,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进来店里时,明明把铁闸门关上的!   说是不怕,那都是假的。   更何况,我从小被二猴子灌输这个世界上有鬼的存在这种理念还不少,这一系列的事情碰撞在一起,难免会让人联想。   知道我手机号的人很少,除了我爸妈跟姥爷家里之外,我没有什么朋友,一直沉默寡言也不招人待见。   那么,如果是人这个手机号他是从哪来的?   我大脑里面掠过无数的想法,对于这个门外站着的“人”,我异常的抵触。思量许久,还是打算问问这个门口的到底是谁。   我把话缩的很简短,只有两个字外加标点符号。   你是?   那人回短信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事情下一句话就跳出来了。   他说,我是来看病的。   见鬼了,我那时候拉铁闸门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他什么时候跑到我药房来的!   我忍着恐惧给他回到,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这些就像是早就被人设定好了一样,一大串的字句在我刚刚提示发出的时候就跳了出来。   “我是不小心跑进来的,发现你医术还算可以,正好我身体有疾还希望你给我看看。你放心,我会给你报酬的。”   一不小心……   我思前想后定格在去学校拉铁闸门的一霎那,那个模模糊糊的黑影,心下了然,哆哆嗦嗦想再次给我姥爷打电话。   那个门外的人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说:没用的,如果今天治不了这病,那么谁都救不了你。   那一瞬间,我感觉到天旋地转。   从来买彩票没有中过奖的我,一次就抽中了鬼魂。我跟它只隔了一道门,而这一道门却是一个世界。   那个鬼魂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出去,那么他会缠着我直到死。   我咽了口唾沫,胆小怕事这是从小到大别人给我的标签,我也很完美的诠释了这个成语。但如今,进则是一刀子,退也是一刀子。   我手心里面冒着一层虚汗,湿哒哒地捧着手机,他似乎不耐烦了,发来一条消息——   难道真的让我进来请你,嗯?   我看着这句话,想象到门外那死人一样阴沉的脸,吓得全身发抖,死死盯着那道门。   说起来,我还真是没出息到家了。我身后紧紧靠着床边的墙壁,总感觉四周都有阴森的目光看着我,让人不寒而栗的短信,时刻都有可能推门而进的未知东西。   大脑的神经高度紧张在那个门吱呀一声,瞬间崩溃。我看见一张炭黑的脸,五官模糊好像只有那双眼睛还带着些可以分辨的颜色,就是这么一眼我直接脑袋一晕就昏了过去。   我意识很清楚,迷迷糊糊好像前面有个人就领着我下了楼,轻飘飘的有些让我不适应。   他的背影忽闪忽现,我潜意识里面是想跑的,但由于一种从心底散出来惧怕,我只好跟在他的身后,然后习惯性地坐在堂前。   我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我搭上了他的脉搏,那里没有任何的跳动。   “我最近吃了点东西,总是闹肚子,你看看给我抓点什么药管用。”他的声音不算太老,顶多也就四十岁的样子。   我想质问他为什么要来找我,莫名被支配的身子根本不由我使唤,拿起来听诊器就伸向了他的胸膛,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个听诊器居然就那么从他撩起衣服的身子下面穿了过去。   当时我一愣,听见头顶嘿嘿一笑,那人蛮不在乎的说道:“我心脏给捐出去了,你给我看看胃里面怎么样吧。”   中医望闻问切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医人还好,医鬼……   还真是难为死我了。   我皱着眉头随意的摁了摁,例行公事一样顶着压力问道:“你最近吃什么了吗?胃里面是阵疼还是刺疼的感觉。”   “我也没记得我吃什么脏东西啊,啊,对了就是前段时间阎王手底下的小鬼嫁闺女,我多吃了点……从那之后就天天疼,活着受罪,死了还疼的要命。”他摁着自己的胃,强调道,“这些事情你可不能给别人说,要出事儿的。”   就算是我说了,别人信吗?不给我按一个封建迷信的高帽子都算是万幸了。   脉搏上面什么讯息都没有,听上他的身子,也跟一块儿钢板一样毫无动静。这下我可犯了难,思前想后就在他给我说的那句,要是今天治不了我也别想活了。   或许是我表情太过的泄露情绪,他也有些歪曲我的意思,有点担忧的语气:“怎么,我这个病还不好治?”   我捏着听诊器的管子,从刚才的神智模糊到清醒,我觉得要是治下去出了问题,我会死的更难看。   我看看这鬼的脸,又低下头思量,最后还是决定硬着头皮跟他坦白。   “我是个中医没错,但我……我真的治不了鬼神啊我。”我说这话的时候,就快吓哭了。我也不怕丢人现眼,换位思考一下谁摊上这事情还能正儿八经坐在这儿?   这鬼又是嘿嘿一笑,很随和的样子:“你放心治,说不定死马当作活马医就能给我看好呢?”   得了,这鬼就是缠上我了。   姥爷说所有的事情都不会突兀的出现,我肯定是哪里招惹这些东西了。我认定这么一点,干脆就说开了:“实在对不起,我年轻不懂事儿,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鬼神大哥别跟我一般见识。你要钱还是要什么,你开口说,我……我能办的一定办!”   我站起来自以为说的诚恳,就差给他跪下来磕个响头了。   这鬼只是笑,他摆摆手站起来,粗大的手扶住我的肩膀,那一刻我感觉浑身血液都在倒流,大气不敢出。   他看着是没有恶意,就是太死板了,一口咬死:“我什么都不要,就想治病。”   “关键在于,我治不了啊,我真治不了!”我已经开始发抖,他显然没料想到我会这样,叹了口气,“就不能根据我这个病,给我开点药吗?”   “不是,鬼神大哥,这个中医它得先确诊了再得开药。是药三分毒,你说要是我随便糊弄糊弄,给你吃出个好歹来,怎么办?”我现在一心想着劝他放弃,险些说出来,什么没有脉搏的事情。   我生怕那句话说的不对,到时候他抓住这个把柄,把我撕了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抓了抓头,有些无奈:“我就是胃疼啊,你就给我拿点治胃病的药就算了。”   “这个胃病也分好多种啊,你这个……”我还没有念叨完,他好像是生气了,一拍桌子,“我让你拿你就拿,废那么多话做什么!”   这桌子一响吓得我站在原地,木如呆鸡。   他指着我的药篼子,一点客气都没有:“给我拿!”   我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了,从我记着的最下面那一层,抓了把山楂给他用纸包起来,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就塞了过去。   山楂估计是这儿最无害的治胃病的草药了,他说自己吃的多了,多半是因为消化的问题……总之,吃不死就是了。   他一把从我手里夺过来,全数都倒进自己的嘴里,大声的咀嚼着。   “我,我是真的不会治个病。”我依旧给自己的开脱,要是他还不死心,那我也没办法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说真的,我要是知道他说的不会亏待是那样的,我真的当时打死都不能接。   看着他扔下废纸扬长而去,我舒了口气转悠醒过来,让我更加惊悚的是,此时我自己就坐在药房的堂前,刚才枕着的胳膊有些发麻。   黑暗包裹着我的身子,我不安,我恐惧。   看着空荡的药房,我第一次感觉到压抑,原本这个地方是我的避风港。   我蹿起来去打开药房的灯,扔在地上的废纸,有些遗落的山楂以及没有收拾好的听诊器……这一切的一切告诉我,这些事情真实的在我身上发生过,就在刚才不久。 正文 一次又一次逃避 我相信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受到如此大的冲击过后还能安稳的睡觉。  冷静了很久,我从药房里面行尸走肉的到了卧室,紧紧锁上了门,手机界面上是在二十分钟前发来的信息。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那人说——   谢谢医生的救治,我现在好多了!   这个手机在我眼里,现在就是罪魁祸首,我拼尽了力气狠狠的将它摔到了墙上,机身跟手机卡四分五裂了一地。   我抱着膝盖蜷缩在床上,想了很多的事情,我现在好像明白姥爷时常说的话了。   他从一开始就告诉我学医的风险,医人医鬼。   我深吸了口气,明明心底里面想着绝对不能哭,我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可终究还是受不住那些委屈啊,我怕,我是真的怕。   从来没有看过这个县城的日出,因为以前都太过匆忙了,而这次我就坐在窗子旁边看着天色一点点的转亮,从一层薄金的黄光到慢慢的清晰。   我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眼巴巴看着上课的时间到了,我立马就收拾上今天要修习的笔记本直接走人。   又遇见了那个小姑娘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蹲在我家店铺前了,手里抱着一个比她脸还大的红苹果啃着,两个眼睛看见我出来神色有些无辜。   “怎么又是你。”我现在压根就不想想起昨晚的事情,那小姑娘跳起来一只手拍了拍屁股,嚼着苹果说话含糊不清,“我是来奉师父之命抓鬼的!”   “抓鬼?”我有些怀疑,但是真的希冀这个不靠谱的姑娘能解决这个难题。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我昨天有说啊,有个鬼跑进你们店里了。嗯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茅山道士第四十八代弟子,我叫毛小乐,我们专门处理灵异事件,还附带算命姻缘以及化解小人,风水什么的虽然不精通,但要是你有需要也可以来找我,我见你跟我有缘,给你八……嗯,8.5折的优惠。”   她这么一番话把我升起的希望全扑了个灭,这跟大街上忽悠人的神棍区别估计一个是蹲点,一个是主动找顾客而已。   我懒得跟她说话,绕过去就准备走,这小丫头满是苹果汁的手在身上蹭了蹭就拽住我:“八折优惠也可以啊喂!”   我几乎咬牙切齿的回应道:“我不需要。”   “不是……七折优惠怎么样?”她缠磨在我身边,昨天是抓鬼,今天就变成做业务了。我刚才真是瞎了眼了还打算把希望寄托到这人身上。   我本来心情就不好,见她这么不依不挠语气也不善:“你说你一个姑娘家,你做什么不好,非要当神棍。”   毛小乐本来嬉皮笑脸的样子一下子就变了,绷着脸把吃了半块的苹果往地上一摔,沾着甜汁的手指着我:“你说谁是神棍?”   我一听来了火了,骗人还不让人揭发了,很少发脾气的我直接就被她挑起来了。   “我说你呢!你这个年纪不是应该上学吗?再不济,打个工也好啊。满大街的忽悠人,有什么意思。”   毛小乐呼哧呼哧的样子有些像暴怒的小狮子,二话不说就扑过来,我被她这举动弄得下了一跳,也不知道我们两个的脚怎么绊了一下,一起的就朝后倒了下去。   我光觉得后脑勺一痛,毛小乐小手摁在我胸膛上,黏糊糊的手扯着我的脸,炸毛似的问道:“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我忽悠人?”   “你……你别让我说一遍,两遍我也敢说!神棍!”我被她扯的脸有点疼,说起话来还有点漏风,她干脆两个手一起过来扯,我实在没办法了伸手那么一推。   我敢保证,当时我绝对没有多想,就是随手而已。   然后就看见毛小乐惊讶的表情,她呆呆的问我:“你刚刚摸哪了?”   我这么一回想,脸上顿时觉得挂不住。我们两个这姿势,也有问题,幸好这个地方偏,大早上起来的也没人愿意往这儿走,要不然这可要出大名的。   “你先起来。”我别过头,知道刚才冲动有些尴尬,但是这样就算是道歉也太没诚意了。   我实在没想到毛小乐哇的一声就哭了,口口声声说我是个流氓,我当时心里真的脏话连篇。   我他妈的找谁惹谁了?   我扬了扬头本来打算起来的,毛小乐一巴掌就给我拍下去,结结实实打的鼻子疼。   那没办法了,等着这姑娘哭的差不多再说吧,再不济就是一件衣服的事情。   我觉得毛小乐一定是有阴谋的,你想想搓衣板的小身板谁有兴趣,她哭完了不依不挠口口声声要我负责。我哭笑不得,问她怎么办,她咧开嘴一笑:“你给我把门打开,让我进去看看,咱们就两清了。”   “我告诉你,就算是你给我打一折,我也不抓鬼。”我冷笑着,这丫头鬼精鬼精。我要是说了不字,哭得简直跟我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似的。   毛小乐拍着自己胸前的平板说道:“你放心,这次抓鬼是因为任务在身,要是下次抓的话,那就得给钱了。”   我抿着唇浅笑,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次,就算有我也不想看见她。   我正好凑着换身衣服,毛小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上面抹,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开开门,毛小乐好像怕我反悔一样,蹲着就钻了进去。   我想想自己放钱的抽屉里面就是一把零钞,大钱我都存银行了,要真的是小偷那我也损失不了多少。如果真发生了那种事情,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是拯救失足少女算了。   叹了口气,临上楼我还嘱咐了一句:“东西你不要给我乱动,要不然以后你再也别想进来了。”   她又开始打包票,我半信半疑上了楼,就是找找衣服换换的功夫,一下去就看见毛小乐拿着一沓黄符,唾沫星子一舔就贴到我药篼子上面去。   “你干嘛呢!”我相信我现在的脸色一定难看到极点,毛小乐依然重复着自己的动作,还解释道,“我看那个鬼已经跑了,但是它盯上你这个药铺了……不对,准确是盯上这些药了。”   “你是从什么医院跑出来的?”我快步下了楼,直接拽了那沓符纸,她一脸懵的看着我,“你干什么?”   “我问你,你家在哪?我觉得我有必要送你回家,顺便嘱咐你爸妈带你去看看病,我觉得你真病的不轻。”   毛小乐显然跑偏了题,她眸子一暗,有些伤感:“我不知道我爸妈是谁,我师父说他们不在人世了。”   “你打住,我不想听你的身世,你闹也闹够了,可以走了吧。”我把那符纸又塞进她怀里,拎着她就往外拽。   如果要是我的病人看见这满铺子的黄符,我还开门做生意吗?   毛小乐急了,扒住我的堂桌:“我,我还没贴完呢!”   我也不管她怎么说,毕竟是个小姑娘力气不如我大,我直接就给把她扔了出去,不等她反应直接锁上了门。   “我的药房是治病的地方,你要是给我贴上一家的符,病人怎么看你想过吗?”我抄着口袋就丢下这么一句话,管她怎么想的,拔了钥匙就走。   她拿着那沓符纸又要哭了,鼻子一皱一皱的,我斜了一眼就走。她虽然这次没有再缠着我,但在我身后说了一句话,她说:“我要告诉我师父,你欺负我!”   告吧告吧,就算你把你爸妈弄过来,你也不占理。   我到学校的时候,我们教室已经开课了,我偷偷摸摸从后面溜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苏婉婉坐在我的那个位置上面。   我有些纠结,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刚打算往前面坐一个座位跟苏婉婉错开时,一直很好欺负的老师替我做了个选择。   她也是到了更年期,正好遇上课迟到的我,摔了一记粉笔头就让我过去做题。   黑板上是很复杂的高数定义还是什么来着,我对这个一窍不通,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苏婉婉抬起头来看我,那面容不是一般的憔悴,只是一夜而已,她的眼睛还红肿着,脸也有点虚肿。   我听见课堂里面有人揣测是不是苏婉婉在我这儿碰了壁,我就想伸冤,我哪敢啊,躲都来不及。   姥爷让我多思考思考,本身之意就是不想让我沾惹这些事情。   昨晚我也见识过了,虽然还弄不清是命里注定的还是说因为苏婉婉这个邪病招惹来的。   我跟她眼神一对,她张了张嘴要哭不哭。我受了惊吓,立马转头去老师那边,沉默不言的看了看公式……   “对不起老师我不会。”我低下了头,反正是倒霉,被人骂一顿也行。   谁知道是今天我出门没看黄历,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什么禁忌,最后落的结果就是,我成了三流大学第一个被挂黑板的苦逼学生。   下课铃一响,苏婉婉率先就走出了门,停在后门等着我。从她身边有意无意经过的男生都会很深意的看我一眼,被人当做异类的感觉又开始了。   我匆忙的想要从她身边逃过去,她却一把手拽住我,几乎是哀求的跟我说道:“你是有办法的对吗?你肯定有对吧。”   “抱歉……”我又一次想要逃避,就算是校花级的苏婉婉我也无能为力。   你可以说我懦弱,可以说我自私,可是人生下来,不就是要活下去吗? 正文 治病救鬼的报酬 我一次又一次挣脱开苏婉婉的手,她把我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回到药房的时候,我拉开门看着过往的人群,莫名觉得舒心。   我的生活好像又平静下来了,也许这平静的背后将会是一场风波。   昨晚的事情我一直无法释怀,给姥爷打电话也不敢如实的说出来,只是旁敲侧击的问,邪病是否与灵异有关,就比如死后人的灵魂。   姥爷说我长大了,有的事情本来不想让我沾染的。   “你要治就治吧。”姥爷有些无奈,吩咐我拿笔拿纸,如果这场病过去后就离这种病人远一点吧。   我明白,姥爷是怕我出事。   因为,他们觉得我已经够可怜了。   “这个,不会有事吧……”我写完之后有些迟疑,了哥王、鸦胆子、两头尖……虽然都是些清热解毒祛湿的草药,但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这些药材毒性都还不小,而姥爷报给我的克数却足矣毒死一个人。   药方也很奇怪,根本没有一个特定的治疗部位,如果给懂行的人看看或许还会落下个害人的罪名。难怪,我姥爷让我写了之后藏好。   我听得出姥爷声音中的疲惫,有些愧疚,说不定我不跟姥爷说苏婉婉的事情,直接拒绝他也不会这么为我操心。   “这药啊,不是给人吃的。”姥爷这句话让我愣在原地,想起来昨晚那个死缠烂打让我抓药的鬼魂,原来姥爷都明白,只是一直他瞒着我到现在。   不是给人,自然是给那些东西的。   姥爷让我记下几句话,还说等到晚上子时让我端着一碗水到门外,把这话念三遍之后将碗里的水喝掉,在那个过程中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又或是有什么声音我都不能停下。   我开始紧张起来,因为姥爷很少用严肃的语气跟我说话。   我笔尖飞快的写下似曾相识的咒法——   “一声霹雳声如空,邪魔外道走去方。三十三天外休门,地府中默无忌地。无忌佛法本无道,无书赫合斩世间。魔每玉不顺吾地,心天雷发霹力纷。率普庵经普庵咒,手斩成法口念经。上方下方道清净,西方有佛道流离。天下界下有莲花,满池开年煞。起离日煞、起离月煞、起离时煞、起离五方凶神恶煞。吾奉太上老君束神兵,急急如意令,急急如意令。”   “如果错字怎么办?”姥爷念的很谨慎,我不知道字准不准,就按照音译写了一遍。   姥爷说道,这法咒只要念得对就可以,还让我给他念了一遍才放心。   “参儿,今天过年来这儿过吧。正好,姥爷有很多事情想跟你说。”我姥爷有些虚弱的语气让我眼眶有些湿,不管他看不看得见,都忙着点头称好。   姥爷说这咒要等我今天晚上喝了那碗水之后才会奏效,如果苏婉婉到时候再来我店里,我就默念此咒,等她昏厥过去,朝西南的角落找到罪魁祸首把药给它灌下就好。   至于姥爷所说的罪魁祸首,我想八成就是那个婴儿罢了。   姥爷还有些担忧,带着些劝阻:“参儿,她这个病有些不好治……如果真的要治,恐怕你的日子以后就难过了。”   “有多难过?”我想再难过也比起再一起因为懦弱而做错事,一辈子都在后悔中度过的好。   姥爷叹了口气:“由你吧,由你吧。”   他挂断了电话,我拿着方子跟法咒有些沉重。   我原以为,现在的中医真的就是治病开方那么简单,法咒这些应该是在古代那时候盛行,没想到竟然还传了下来。   医巫不分家,我曾经见过姥爷定的一本医学的学术杂志,上面曾经就写着在一个医生古墓出土了几本医术史上的法咒,我看了两眼就放在了药柜上,后来也不知被谁随手顺走了,不知所踪。   上面就明确的提出了,中医不仅能治人,还可以治疗非人类的东西,至少在遥远的古代是这样的。   我下了楼,原本想着趁这时候人少,偷偷摸摸先把药抓好。等今晚喝了那碗水之后再熬药,等着约苏婉婉来药店。   我记得苏婉婉那绝望的样子,看起来被鬼上身这件事情她还能清晰的感应到,一个女孩子能承受这么多东西真的很不容易。   尤其是苏婉婉哭的梨花带雨时,拽着我的袖子,充斥着无助的眸子,像极了那时候的她。   嗯,如果可以后悔的话,记忆里当时的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冲上去把那群人揍一顿。可惜,这世间没有后悔药的方子可以供人配制,所以只好抓住眼前。   就跟姥爷说的那样,凡是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就好。   之所以没有跟苏婉婉说我能治这件事情,就是怕给了她希望却又让她失望,从而更受打击。   我抓着药材,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对克数的掂量越来越精准。   姥爷没有说要喝多少,我觉得应该先配上两副,一剂药不行等下一次再来一剂。   称好药回去煮我的方便面,然后上课回家。   我开始抗拒夜幕的降临,走在路上总想着这条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以前觉得空荡荡的屋子象征着自由,现在看来只有孤独跟恐惧。   那个鬼说,如果治好了这病他会给我报酬。它昨晚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留下,那说不定今晚还会过来。   有了这个认知,我站在药店门口吓得脸色苍白,可是如果不回家,去打扰我爸吗?他现在有自己的家庭了,我过去就跟插足他们幸福的小三小四一样可恨。   “嗨,你的快递!”一个黑影蹿过来,我正愣着神被他吓了一大跳。   这个快递员身上穿着X达的工作服,身后那个车子有些破破烂烂,车体上还印着自家快递公司的广告。   我接过他手里的小箱子,不免有些疑惑。   “我没有买东西啊。”我蹙着眉头,路边的灯光有些昏暗,我看不太清上面断断续续的字迹。   那小哥傻呵呵的笑着:“说不定是谁送你的,给你你就拿着吧,快点签收我着急下班。”   我当时没有多想就在箱子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他带着一个黑色的口罩,还有一顶鸭舌帽,身上捂得严严实实。我还纳闷儿,这个小哥挺有个性。   我不怎么喜欢在网上买东西,六七家快递撑死也就两家快递小哥认识我而已。等他眉眼一弯,撕掉上面我签名的地方,坐上车子就扬长而去。   不对!我看向车子过去后留下的一堆莫名的液体,有些发黑,黏糊糊还没有干涸,顺着并不平坦的石砖慢慢朝我这边儿流来。   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我只是在店门口站了站而已,为什么他就认定我是这个快递的主人呢?   我皱着眉头,不免有些生气。   这个快递公司也太草率了,我抱着那个极大可能不属于我的箱子,朝着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快递小哥念叨了几句。   就这个态度,迟早要倒闭!   我拧开店里面卷闸拉了上去,让我意想不到的是……   药房的灯居然是开着的!   我登时就惊呆在原地,明明我没有开灯的,这灯也不会自动开启。   我抄着旁边拉铁闸的长铁条给自己壮胆子,朝药房大喊:“谁啊,谁在这里!”   如我所想,没有任何人来回应。我竖起耳朵,希望听见一些轻微的动静,屏息凝神果然耳边有些沙沙沙沙细微的声音。   好像是老鼠在啃什么东西一样。   我心里面咯噔一下,不管是发生什么,这老鼠上药篼都是医生大忌的事情。   我放慢了脚步朝里面走去,绕过玻璃柜台扒头往里面一看——   “啊!”   里面是我昨晚上看见的黑鬼,他抓着一大把的山楂正往自己嘴里塞,我刚刚跟他对视简直惊悚到了极点。   没有任何黑仁的眼睛,皮肤跟大地干裂一般好像随时都掉落下来,细看还能看见里面隐隐的血丝。   我往后一退,手里的铁棍成了阻碍,脚下一绊没有任何征兆直接就一屁股摔倒在地上。   我疼得呲牙咧嘴,那鬼魂站起来,手里面的山楂从他合不拢的手指缝里直往下掉。   门外还有车子路过街道滴滴响起的声音,现在我只想跑,跑得越远越好。可是这东西他一眨眼,拽着我的腿就又把我拉了回去。   我吓得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我是来感谢你的,党医生!你姓党对不对。”他笑的人畜无害,我浑身冰冷跟置身冰窖一样。   目若呆鸡的点点头,他有些兴奋:“你快拆开快递看看,喜不喜欢里面的东西。”   快递?   我回身望了望门口,难不成那个可疑的小哥是给鬼送的快递?   他还在鼓动我拆开那个快递箱子,我不敢抬头,撕胶布的手都在抖,生怕一拆出来个什么让我接受不了的东西,直接就一命呜呼。   这样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我闭着眼睛,摸索着把箱子打开,在黑鬼的注视下斜了一眼,立马就瞪直了大眼。   “你这是从哪来的?” 正文 一笔麻烦的横财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满满的一个小箱子,整整齐齐摆放在里面。我拿出一垛来看了又看,是货真价实的人民币!  黑鬼这个样子在我眼里面突然高大了不少,但我还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我姥爷说了,不收无义之财。   “你放心,这都是我生前留下的财产,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就当做是给你的报酬吧。”黑鬼挠着自己发焦的短发,他多半是被烧死的,所以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是正常的。   站起身来,我把箱子推到他面前。不管是因为这钱的原因还是说他知恩图报,至少现在跟他面对面看着,心底的惊恐退去了不少。   他好像真的没有恶意。   “这钱我不能收,我没有给你治病,也没有对你负责过。”   我把钱递给他,他根本没有伸手,一直憨憨的笑。   “现在没有给我治病,那以后治也行啊。”   我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以后?去死的以后吧。就算是我现在能容忍你的存在,时不时大半夜造访吓我一跳,这种日子我也受不了啊!   我更加确定这钱不能留在我手里,绝对是麻烦。   “不不不,我接不了这个重任,您也免开尊口。”我一把塞进他怀里,不留神触碰到他胸膛,那跟摸上树皮似的触感让我鸡皮疙瘩瞬间乍了起来。   黑鬼是个聪明人,单看他说起话来套近乎的语气,八九不离十是个商人。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鬼还会生病。   “这点钱你总是要拿着的,就当做是药材钱,你要是不拿着……”他森森一笑,直叫我头皮发麻,“那我就天天缠着你,在梦里,在现实。”   我立马就慌了,这鬼怎么还流行死缠烂打。   我拧着眉头,又想起了那个疯疯癫癫的小姑娘。我应该把她留下来的,就算是不能收鬼,让鬼吓唬吓唬她,说不定她还能精神恢复正常呢。   姥爷肯定想不到,我早就被鬼盯上了。   “为什么要找我。”这个问题我不止一次在晃神的时候想起过,可是昨晚上见着这个黑鬼连话都不敢说,只好我带着无头的问题自己思索,怎么都想不通。   我年纪实在太小,对于那些阅病没有几万也有上千的老医生来说,我看起来那么微不足道。资质尚浅,这个我心知肚明。姥爷疼我,给了我不少秘方以及他看家底的手段,但这些我都不会轻易尝试。   更何况,我是大一那年闲暇无事,再加上跟学校那群人格格不入。在学校宿舍里面,一群只顾着在电脑上对战的舍友中,我一个人捧着医书多么另类。   那年,说来也巧我从这个街上买煎饼往回走时,碰见一个老医生干不动了要出售这个药房,上下两层楼,因为地段偏医生又偏要连里面的药材都捎带卖出去。刁钻的条件让好些人望而止步,我第一次开口跟我爸要钱,数额也不小,掏了十几万承包了下来。   生意少这个我早就能料到,挣来的几个小钱也就当做零花好了。   所有的优势我全都没有站稳,县城里面草药房没有十家,七家总是够的。   我紧抿着唇,思前想后真的想不明白。   黑鬼咧开空洞的嘴笑了笑:“我在这儿观察很久了,相信你的医术。”   “……”   还真是有点讽刺啊这个话,我一个中医立志救死扶伤,发扬中医文化,结果呢被人质疑了却被鬼这么信任。   他把厚实的一沓钱扔进我怀里:“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就是你大一那年新店刚开治的那个烧伤的女人。”   黑鬼这么一说,我立马就想起来了。   因为病人实在寥寥无几,原本烧伤烫伤普通人都会送到医院接受治疗,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开业没多久就迎来了第一个病人,对于她我印象很深。   她的半个身子烧的起满了燎泡,被担架抬着过来时很多地方都蹭开了口,血水与脓混在一起看来触目惊心。   “那个是我媳妇。”他一开口,我哑然失声。   难道,这就是缘分?我治了他媳妇,就得遇见他?   “不知道你懂不懂,一个好的医生身边的东西会越多。”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难不成为了让我心安理得收下这个钱?可也不用扯这些无厘头的东西吧。   黑鬼点到为止,他跟我说了一句让我背后发寒的话:“我看你那时候身边有个厉鬼,想来你连这东西都能收复,治个伤病一定不成问题。”   “厉……厉鬼?”我跟被人当头一棒似是愣在原地,一直以来我觉得这些东西离我很远,这辈子都不会遇见。   现在你却告诉我,我以为只是别人故事中的主人公们,就在我的身边,我只是看不见但阻止不了它们始终都在。   黑鬼见我这个模样,有些惊讶:“难道那个鬼不是你治的吗?啊哈哈,那我可能是歪打正着了。”   我迷迷糊糊听他讲述那场要他命的灾难发生后,如何给他媳妇托梦来找我,如何确定我的医术精湛可以信赖。   我听着晕晕乎乎跟天书一样,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   他走的时候,还是因为一个我想不到的人突然登门造访。   苏婉婉,她好像又发过病了,衣服松松散散,长直的秀发凌乱不堪,如果细细观察她的左脸还有些不自然的红肿。   我不止一次见过她狼狈的样子,这个时候她更像是被人丢到街边脏旧的娃娃,一双眼睛中带着还未曾平静下来的惊吓。   “我……我可以来找你吗?”   苏婉婉怯懦的样子很难让人联想到,她可是我们学校公认的校花,什么高冷女神、孤傲难驯,这一刻所有的形象全都推倒不复存在。   我面前这个黑鬼正说的激烈,她这么一插嘴多少有些不高兴。   很奇怪,黑鬼只看了苏婉婉一眼,忽然就乱了方寸。匆匆抱着自己的箱子就往外走,连句收尾的话都来不及说。   我自然是觉得他这个动作太过的夸张,就好像看见了天敌一样。   “你都来了,我能说什么。”她站在门边,小手攥着自己的衣角,低声低语,“我爸妈说,要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我一听这话,实在忍不住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她抬眼看看我,又低下头,带着委屈的控诉:“我真的不是精神病……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把怀里面的钱掖了掖,还想着要不要把钱全都捐给什么希望工程,到时候就算出事儿也功过相抵。   苏婉婉摇摇头,散乱的头发垂到她的额前。   “你来找我做什么,现在天都黑了,回家吧要不然家人会不放心的。”   我这句话踩了苏婉婉的死穴,她猛然抬头尖锐的说了句:“不!我死都不要回去!”   我被她这样子惊了一下,很快释然,毕竟这个精神病院不是什么好地方。   苏婉婉突然就捂着嘴哭了,缓缓地蹲下身子抱成一团,外面的行人偶尔会朝我们投来莫名其妙的目光,我皱了皱眉走向前把药房的门给关了个严实。   “我不是精神病,我真的不是……”她哭着念叨,想必这件事情让她受了不少的打击。   就算是可怜她吧,我也想给她试着治治这个让姥爷都觉得可怕的邪病。苏婉婉那么漂亮,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   姥爷说的对,我就是心软。他明白,所以最终没有逼着让我说什么话,就把那张方子给了我。   我不会安慰人,但她单薄削瘦的身子实在看着心酸。   “你相信我吗?”我说这句话,还是有些犹豫。   她没有开口,只顾着发泄自己的委屈。   我长叹了口气:“我应该是有办法可以帮你的,但是……先告诉你,我没有试过。”   果然她抬起了尖瘦的下巴,有些憔悴,眸子里还带着希冀:“没关系,但我绝对不会去精神病院!”   我不免好笑,为什么她会对那个地方那么抵触。   苏婉婉止住了哭泣,我从她的手腕上收回了手。   她身子是有一点虚弱的,可补补血多养养神就好了。从脉搏上面看,她的身体确实没有大碍。除了真的患有邪病,其他我也没办法解释。   “你发现这个症状,是从那个孩子被打掉开始的吗?”我尽量表现的稳定一点,她点点头,“我打掉孩子之后,天天做噩梦……你知道吗,那个小孩让我还他命,我……我快疯了。”   苏婉婉抓着自己的头发,刚刚平静的心态一下子又崩了。   我看着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姥爷说得邪病都是有原因的。   “你怀那个孩子之前,吃过什么东西吗?”并从口入,我一个想到的就是吃了什么脏东西。   她安定下来,回想着然后很确定地摇头:“没有,我一直都在家里陪着父母吃。”   “那……”我还没有问出口,眼看着苏婉婉就开始翻起了白眼,登时我就心里连连叫苦。运气不能这么衰吧!   她的指尖扣在我的桌子上面,发出刺耳的声音。苏婉婉狰狞的脸对着我,说出的话无比阴狠:“如果不想死,就少给我多管闲事!” 正文 与美女校花同居 所幸的是,这次她说完这句话就又恢复了平静,一身戾气瞬间就散的差不多了。  跟我猜想的一样,苏婉婉果然是能感应到那东西上身的,她清醒过来第一句话:“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本来不想跟她说的,但隐瞒也不是个问题,况且她的眼睛就紧盯着我,让我连谎话都编不出来。   “我……他也没说什么。”我坐到堂前,把原本听诊的仪器摆弄了一遍,“也就是警告我,说再多管闲事就让我等着瞧。”   苏婉婉的脸唰得就白了,她反射弧异常的敏感,直接握住了我的手。   “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不然,我真的会死。”   说来,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就像谁都想不到他们认为高高在上的女神,此刻正在用低三下四的语气来哀求留下自己的一条命。   我没有因此觉得自己的欲望开始膨胀,反而觉得我跟她很同病相怜。   都是因为要活着,所以才不顾任何的手段,包括那些人嘴里面可悲的自尊心。   “你放心,我说要试一试,就绝对不会放弃你的。”我抽出来自己的手,在她手背上面拍了拍,去药橱里面拿我配好的药。   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苏婉婉,漫不经心的开口问她:“今天天色不早了,你有地方住吗?”   她摇摇头,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不要去朋友家睡一宿?”   我主要是怕苏婉婉在这儿,我要是做那些常人看不懂的事情,她会起疑心。   “我不怕你笑话我……”苏婉婉抬起头,氤氲着水气的眸子楚楚动人,“我没有朋友。”   我愣在原地,似乎听的不太真切。   没有朋友?我每次见到苏婉婉,她都是成群结队的,每次笑的时候总是最耀眼的那个。看着那么受欢迎,怎么会没有朋友呢?   “我是说真的,我这药店也该关门了,饭我还没有做呢。”我隐晦的告诉她,她该走了。   谁知道苏婉婉有些纠结的看了我半天,咬着下唇好像在做一个很艰难的决定。   我心里面噗通狂跳着,已经预料到她接下来的话了。   “我能不能……住在你这儿?”苏婉婉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少女羞涩加上窘迫,脸颊上微微染着红,“我真的,除了你之外……我没有朋友了。”   朋友这个词对我来说也很陌生,但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把我当朋友,不高兴那是假的。   我绷着脸,怕泄露自己内心的情绪,淡然说道:“在这儿肯定是不方便的,男女有别。”   苏婉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眼圈红的像兔子:“我,我睡在药房里面也可以的。”   这我该怎么说,苏婉婉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再拒绝是不是有些太绝情了。再说,万一……万一她真的没有朋友,也不能回家要睡大街吗?   我差点一个好字就脱口而出,转念一想:“要不这样吧,我给你点钱,你去宾馆?”   她不知道为什么用惊讶的神色看着我,有些受伤,语气里面带着哀怨:“你让我去宾馆?我一个女孩子……”   其实我想说宾馆晚上不开门,其实还满安全的。根本不像报纸跟电视上说的那样,什么破门强X那么恐怖。   但看着苏婉婉这副模样,我愣是个说不出来再赶她走的话。   她好像认定我会帮她一样,就那么执着的坐在我面前,看得我直愧疚。   “算了……二楼有地方,你睡床,我睡客厅好了。”我说完这句话,叹了口气,这个心软迟早要害了我。   苏婉婉一听破涕为笑,伸开胳膊一把就从背后抱住了我,软糯的声音轻声说道:“谢谢你啊,党参同学。”   她的两团柔软紧紧贴着我,小手柔弱无骨。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挣脱开她,压根不敢转身面对苏婉婉。我知道我现在肯定是脸红了,气血直往脑袋上涌。   刚才校花抱我了!这不是梦境!   我一个屌丝,居然能跟校花搭上话就算了,还享受了一把这个待遇。   有句话叫什么,敢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虽然没有那个勇气,但是苏婉婉我能尽力绝对不偷懒。   嗯,就冲她那句“除了你之外,我没朋友了”。   “没吃饭吧,我家里面……嗯应该还有点菜,我们煮个米粥好了。”我匆匆往楼上跑去,借此掩饰我内心的激动。   苏婉婉提出来要到外面吃,我一想外面的东西大多不干净,还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等等吧,一会儿就好了。”   她跟着我上来,坐到沙发上四处打量。   “这地方是你买下来的吗?”她好奇的问我,拿起我摆在桌子上面的一摞医术,“想不到,你还挺刻苦用功的。”   我削着土豆皮,只是嗯嗯啊啊的回应。想着,可能是苏婉婉知道自己的病有了人治,自然就放松了下来。   不过这样也好,心态对什么病也是很重要的。   可我不得不承认,那样安静捧着书的苏婉婉,真心漂亮。   “哎,对了……你的名字是一味草药吧,党参。”她从书里面抬起头来,打趣道,“这名字还挺不错,你家是医学世家?”   “也不算是吧。”我把土豆全都洗了一遍,如实跟她说到,“我姥爷是中医,我小时候跟着他学习的。”   “跟着姥爷?你爸妈呢……”她几乎是随口就说了出来,我顿了顿,释然一笑,“离婚了。”   她小脸上带着些错愕的神色,合上书有些拘谨:“抱歉,嗯我不知道会是这样,对不起。”   “没事儿,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早就释怀了。”我把土豆全切成丝,听着苏婉婉念党参的功效,依稀想起来自己曾经也抱着那么重的书,坐在姥爷家门前大声的宣读着。   那时候陪伴我的好像都是背不完的草药疗效,还有散不尽的药香。   “其实,我早就有注意你了。”苏婉婉这句话说的突兀,我一下子没稳住菜刀,剌了道口子,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赶紧含在嘴里面,任由腥气的血液充斥口腔。   “你怎么了!”苏婉婉跳起来朝我这儿走,我连忙摆手让她坐下,“不过就是刀子割了手,没事儿的。”   她没有停住脚步,走到我面前,把我的手在灯光底下看了又看:“怎么那么不小心,家里面应该有创口贴吧,我给你找。”   我又一次开始质疑苏婉婉跟我说的话,没朋友?品学兼优、性子温婉大方,还懂礼数,这种女孩子会没有朋友?那我这么孤独了半辈子还没朋友,好像就变成了理所应当。   “在哪呢?”苏婉婉蹙着眉头站在柜子一旁,我看她有这个心,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告诉她在第三个抽屉找,她便拉开翻了两下就拿出创口贴的盒子。   “要不,我来做饭好了。”苏婉婉抽了一片,亲自给我打开再贴到指头上,说实话我有些感觉这个现实不太真实。   实在是太受宠若惊了,我没出息的声音有些沙哑,鼻头有些酸:“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她抬起头,朝我浅浅一笑:“你帮我治病,我当然要回报你了。再说,我们是朋友,说不定以后还会是好朋友呢。”   这么些年来,我终于交到了一个朋友,那样真诚。   我暗自发誓,绝对不能在今天晚上仪式出差错。我本来想要继续切土豆的,结果硬让苏婉婉给推了出来。   她围上围裙的样子格外温柔,把散乱的一缕长发掖在耳后:“我不能在你家,白吃不住还不干活对吧。”   我看她坚持这样,也不好说什么,钻进卧室找我的咒法。   我只看了几遍而已,因为这咒法没有个押韵的地方,根本不连贯,背起来有些难。   难也要学!我咬咬牙,集中精神,一定要救苏婉婉!不管承担什么后果。   苏婉婉叫我出去吃饭的时候,我条件反射似的把咒法藏到身后,她有些诧异但微微一笑什么都没有问。   “该吃饭了。”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安安生生给我关好了门。   不愧是大家出来的姑娘,行为举止优雅又迷人。   我对苏婉婉的好感倍增,原本冰山美人的形象也荡然不存。她是个天底下少有的女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现在的我多少有些骄傲了。   你看,你们每天跟在女神屁股后面,结果人家一点都不想理你们,但现在她不仅跟我说话,还给我做饭吃。   我把咒法叠了叠放在衣兜里,临出门还注意看了一眼镜子,还算是工整,撩拨了两下头发走了出去。   家里面是电锅,所以做起饭来还算是快。   苏婉婉给我盛好了米粥,摆在桌前,中间是一盘土豆丝。   “没想到,你还会做菜啊。”我略为惊讶,本来没指望苏婉婉做的多么好吃。那些名门贵族们,那个姑娘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苏婉婉把筷子递给我,羞涩的一笑:“我爸妈经常出差,我自己在家,也不太喜欢吃外面的东西,自然就得自己做了。”   “真贤惠。”我不是表面的这么一夸,苏婉婉,温婉到了骨子里。   我夹了一筷子菜,忍不住又夸了两句好吃,打心底感动。   苏婉婉拿着筷子搅着自己碗里的米粥,虽然是笑着却不如刚才那么明艳。   “你怎么了?”我有些不解,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做的让苏婉婉不开心了。   她叹了口气,抬起脸来,浅浅笑着:“我只是在想,我以后……还能不能平平安安地坐下来,跟朋友吃顿饭了。” 正文 神棍道士二人组 “不会的。”我几乎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看见她澄澈的眸子又顿了顿,“吉人自有天相,你肯定会没事儿的。”  我不敢给她保证,低头扒着自己碗里的粥,听见她哀叹一声:“但愿吧。”   这顿饭就因为她这个问题,渐渐变得沉默,到最后一言不发相视着有些尴尬。   “我……我去洗碗。”我挣扎着起身,拿着碗离开桌子后才松了口气。   有时候,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我并不是质疑姥爷给我的药方子是否真假,那些法咒到底有没有用。只是,我怕万事俱备,到最后是我亲自搞砸。   那样,苏婉婉一定会受不了打击的。   我皱着眉头,心不在焉的就要把盘子下手洗,苏婉婉突然拍我的肩膀让走神的我吓了一跳,她朝我笑笑:“手上还有伤呢,别沾水了……我来洗。”   “这……这不好啊。”苏婉婉直径接过我手里面的盘子,放置在水管下面,“我刚才想了一些事情,觉得我这个病说不定真得找个道士偷偷看看。”   “为什么?”我站在一面有些不好意思,明明我是主,她是客现在却要让她来收拾饭局。   苏婉婉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利落地冲刷,然后放到另一面。   “我爸跟我妈是做生意的。”苏婉婉垂着头,那些没有扎着的头发也顺着肩膀往下滑,“我小时候,家里不太好过,做生意也总是赔本。虽说生意有风险,但听我爸妈说当时运气这东西真的从来没有眷顾过我们家。”   “嗯。”我淡淡回应,也不好插嘴。   苏婉婉往下说的时候,很认真的转头看向我:“这个事情,你不能跟任何人说。”   “你放心!”我点点头,这句话苏婉婉已经跟我说过一次了。   “我爸妈就听别人的话,不知道从哪弄了个鬼曼童。”苏婉婉直视着我,我有些惊讶,但没有显露在外。   苏婉婉把湿着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我有些疑惑,见她没有任何犹豫拉下自己的肩膀上的衣服。   “你看这个。”苏婉婉的肩头莹白如玉,就是身子太瘦了骨头有些突兀。   我一下子红了脸,这么大了我还没有见过女人的身子,现在这样一个极品就站在我面前,大半个肩膀裸露着,在这儿还能看见她文胸的颜色。   苏婉婉似乎察觉到我跑偏了地方,另一只手指了指腋窝的地方。   她皮肤弹指可吹,看着有牛奶那么顺滑,如果不仔细看压根不知道她肩膀这儿还有黄乎乎的印记。   “胎印?我身上也有。”我不以为然,苏婉婉让我看过了,连忙拽上衣服,“这不是胎记,是我流产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长上的。”   我本来想吐槽这么淡的印记,她怎么发现的,但是往深处一想免不了血脉贲张。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总感觉这印记有点像我家供着的鬼曼童。”苏婉婉的担忧我也明白,这东西寻常人会养吗?鬼曼童……我似乎是听过这么号东西。   我现在只能安慰她,让她放松放松,说不定真的只是错觉。   她默然,良久叹了一句:“但愿如此。”   这么些天,苏婉婉早就折腾累了,说了一会儿官方的客套话就去了我的卧室。   我有点嫌弃这个屋子实在有点小了,一室一厅一卫,要是多个异性也只能睡沙发了。   捏着那张符咒,我巩固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一个音译都不差后才松了口气。   虽然只是准备一碗水而已,但我觉得内心十分的忐忑不安。   这可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啊,用法咒救人?以前我可是想都不敢想呢。   午夜十二点悄然而至,远处县城中心依旧灯火辉煌,我们这个算是贫民区的地方很少还有灯亮着。   我跟做贼似的端着一碗水往下走,还不忘多看两眼符咒。心里七上八下的,心绪有点像小时候考试上考场那时候似的。   我悄声打开药房的门,外面的小商店早早就收摊回家了,这一来本就寂寥的街道此时更是寂静无声。   路灯有些昏暗,无数想要汲取一丝温暖的昆虫绕着灯泡来回游荡。   县城里面天气越来越不好,听说大城市里面已经看不见夜晚的月亮,白天的太阳了。   我捧着碗,见四下无人就开始闭上眼睛默默念着背了十几遍的法咒,这个过程原本可以顺利进行的,谁知道偏巧我就差两句话,不知道从哪飞来一个杂物直直砸向我的左眼。   我晃了一下神,咬牙切齿的将话念完,一口把碗里的水给闷进肚里。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阴魂不散啊?”真是没想到,我居然又看见了毛小乐,她走过来捡起地上一枚铜钱,笑嘻嘻地抬头。   她把铜钱蹭了蹭,宝贝似的放进口袋里:“没想到你还懂法啊。”   我一句话也不肯说,冷沉着脸就往回走,她哎哎哎地拉住我。   “你就不问问我大半夜来这儿干嘛?”   我戏谑瞟了她两眼,不明白她那一脸得意来源于哪儿。   毛小乐仰着头,还哼了两声小曲儿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道黄符,上面歪歪扭扭画着点虫子似的东西。   “这可是我师父亲手画的,威力可大了。”她现在就跟炫耀别扭的三岁小孩似的,我扯了扯嘴角,既然我要办的仪式完了,今天这个事情就算是结束了。   姑且,就不跟她算那笔拿铜钱砸我的账了。   我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抱歉,我不买,谢谢。”   毛小乐的表情一僵,拽住我:“谁跟你说让你买了?我是奉我师父之命,来捉拿九世怨婴的。”   “什么九世怨婴?昨天你还跟我说要抓鬼,今天就变花样了?”言下之意,就是我不信你。   毛小乐正儿八经给我科普起来:“我们道家有轮回之说,这九世怨婴啊就是在它九世以前,做过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本来呢,她这一世该出生了,因为一些原因……又要去轮回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抱着臂,跟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   毛小乐立马瞪起眼来:“这么没关系啊,这九世怨婴就在你药店里!”   我想起来她贴我一家的黄符就来气,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走人甩门把毛小乐给关在了门外。   神经病,这就是个疯子!   我眼不见心不烦,上了两道锁,只等着毛小乐走人后我把铁闸门给拉下去了。   这小妮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纠缠我,张口闭口我药房有这个,有那个的。虽说,我还真经历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但人倒霉他肯定要有个限度,总不能接二连三出事儿。   再者说了,网上调查鬼魂的人数不胜数,爆出来的东西不是PS就是巧合构成的图,有几个是真的?   这说明什么,鬼魂这东西肯定是有,可我们平常老百姓这辈子能见着的有几个?   毛小乐拍了一会儿门,在外面大喊大叫的,我倒是无所谓。把碗送回二楼厨房到下面的时候,就看一个大概六十来岁,很有精神的老人跟她并肩站在一起。   看毛小乐一脸委屈的架势,还以为我怎么欺负她来着。   老人点了点头,毛小乐嘴吧啦吧啦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老人敲了敲门,慈祥的笑容让我想起了远在山西的姥爷。   “小伙子,有些事,我想跟你谈谈。”老人说起话来,不卑不亢。就冲他是个长辈,我也得笑脸把他迎进来。   毛小乐一看我开门了,乐的跟啥似的。   “那个,请问您是……”   我谦逊的问道,这老头子穿着不像是城里人,一身军绿色的农民装,脚踩千层底的布鞋,眼睛里面烁烁发亮。   他捏着自己不长的胡子,皱着眉头:“小伙子,你怎么租了这种房子?”   我心底咯噔一下,难不成是毛小乐口口声声说的师父?   暗地里面蹙了蹙眉,我一抬头换上四畜无害的笑脸:“您,想要说什么?”   老头子淡淡一笑,朝毛小乐伸了伸手,这我才发现毛小乐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背了个破旧的学生包。   她从里面翻了半天,憨憨一笑,把一本字典递给老头子。   “我知道,有些话说的多了只会适得其反。”他说完开始翻起了字典,我在一旁有点懵,好端端的这是闹哪样?   不久,老头子就拿出来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树叶的东西,这玩意儿不知道在字典里面压了多久,平平整整一点水份也没有。   他递给我却让我拿个被子泡些水来喝,我狐疑的听从他的话,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话说,我见过那么多草药,根本就没见过这种叶子。   我一上去就看见苏婉婉不知道何时站在我的卧室门口,眼神幽幽的看着我,顿时头皮一麻:“你,你怎么没睡?”   苏婉婉的衬衣有些乱,领子大到露出了V型的沟壑。她捂了捂自己的心口,声音沙哑:“我也不知道怎么,心里面好闷,还有些头疼。”   怎么会?   我没多想,把叶子放到茶几上,走过去想要看看她的病症。谁知苏婉婉错过我伸去的手,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抢了桌上的叶子就塞进嘴里咀嚼着,而后给我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正文 苏婉婉她逃走了 “哎呀我说你怎么这么磨叽啊,一个大男人家……”楼下毛小乐的声音传上来,我这才想起来这趟要做的事情,可是叶子被苏婉婉吃了我咋办?  苏婉婉始终是笑,看着跟平常没多少差距,可就是让你觉得太陌生。   “你没事儿吧。”我凑过去就是想看看她刚才难受是因为什么,结果她就像是炸了毛一样,指着我惊恐道,“你别过来!”   我一下子就停在了原地,有些担忧:“你怎么了吗?”   听见上面的声响,楼下的毛小乐蹬蹬踩着楼梯就上来了,看见苏婉婉眼神瞬间就变了。   那杀气腾腾的样子,跟那个神棍萝莉分毫不相像。   老头子过来的比较慢,一看见这两个女人已经杠上了,二话不说就扯下毛小乐身上的背包,急匆匆的开始找东西,不一会儿抬起头来:“我让你带的柳枝呢,卧槽乐乐你连桃木钉也没有带?”   他这么一说话,我心里面对他那些崇高一下子就荡然无从,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毛小乐一听,一身戒备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不是,我也没想到真的能遇见啊。”   这师徒二人手忙脚乱的,一旁的苏婉婉笑意越来越深,她那双眼睛盯着我足足有一分钟,突然就朝我卧室跑去。   我听见房间里面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忙着跑进去扒头一看,我窗户上的玻璃摔得四处都是。苏婉婉已经不见了踪影,那玻璃碴子上面还带着鲜血。   毛小乐先反应过来,撒腿就往楼下跑。   这老头子动作缓慢,只得在后面哎呦哎呦嘱咐她要小心行事。   苏婉婉她跳下去了?二楼啊!我往下看了一眼,这个房子高度虽然不致死,可骨折什么不好说,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想到这么阴损的法子制害自己呢?   老头子也不着急,把自家的包一拉,笑眯眯的看向我:“小伙子今年多大了?”   我还没从苏婉婉的事情上面回过神来,毫无意识的就脱口而出:“二十。”   “哦——”他耐人寻味的拉长了语气,又问我说,师承何处。   我皱着眉头,想着要不要去找找苏婉婉,见他这副模样有些不耐烦:“我没有师父,医术是跟我姥爷学的。”   他挑了挑眉,捏着自己的小胡子顺了起来:“我家徒弟最近多有打扰,她不懂事儿还请见谅。”   “无妨。”我关紧卧室的门,觉得还是去找找苏婉婉比较好。到底是个女孩家,出了事儿谁来担当。   老头子还打算说什么,我先一步把话撂下:“我得去找找我同学,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改日再说行吗?”   我说的谦卑,老头子眯眯眼睛:“我劝你还是不要出去为好,省得被东西惦记上。”   我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脑海里面全是苏婉婉那无助的眼神,咬了咬牙:“多谢你的提醒,但我觉得让她一个姑娘在在外面……不好。”   老头子点点头,不像是毛小乐那么难缠,却给我腾开了路没有想要下去的意思。   “那个……”我蹙着眉头,不知道请他出去这个话该不该说。   老头子也不见外,一屁股坐到我的小沙发上,端起来桌前不知道何时倒得水,满是不在意的样子:“你别管我了,赶紧去追你同学吧。”   我……   万一这地方丢点东西,我可上哪找他们去啊。   他看穿我的一脸担忧与不信,横眉怒指:“怎么,你还怕我偷盗你什么东西?”   算了。   我低下头,快步往下走。   虽然这两个人看起来并不靠谱,但看着也没有什么坏心。   我追出去之后,就发现那地上稀稀淋淋留下的血滴子。说起来这路灯不管多少事儿吧,但现在却有了点作用。   苏婉婉肯定受了不少伤,我顺着那印迹朝我们北城的杂巷追过去。   我喘着大气,望着一片漆黑未知的深巷。   因为这里马上就要开发了,所以一直没有安照明的路灯。留在这里的都是些没有人照料,家里面也没有势力的老人,都是一个人守着诺大空荡的家。   总归不孝顺的人只是少数,所以这七八条胡同留下来的居民超不过五户,可以说是凄凉至极。   如今我也没时间感慨这曾经的繁华,落幕时的样子。我走的急,连个照明的东西也没有带。   怕吗?那肯定是有的。   我咽了口唾沫,攥紧了拳头往里面走去。   越来越深的巷子让外面的光慢慢隔绝,直到把指头伸出来在眼前晃晃都看不见影儿。   我腿有点发颤,耳朵尖锐的连微风吹起塑料袋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这时候微弱的响声都可以让我身体紧绷。   咣当——   突然的声音让我吓得低呼一声,我看不见声音源头的样子却在脑海里补上了无数画面。   就比如有个鬼就站在那边盯着我,或许是杀人犯,也可能是一个面目沧桑的老奶奶……   “谁!”我鼓着勇气,朝那地方喊了一声。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让我萌生了往后退步的想法。这实在是太安静了,有种误闯入我长久以来做的噩梦中一样。   “喵——呜。”我脚旁边,清脆的猫叫声撕裂这个死寂的氛围。   我回过神来,不管刚才的源头是什么,我姑且就当做是猫咪不小心掀翻了什么好了。   我皱皱眉头,现在是末夏时节,虽然有风却不燥。本来是舒舒服服,温度正适宜的时候,可我满身的冷汗。   被风一吹,浑身发凉。   “苏婉婉……”我大声的喊了一句,这个时候摸瞎找人实在不是个好法子。   我扯着嗓子喊了两声,平静下来没有任何的回应。   不在这条巷子。   我慢慢退了出去,眼看那一抹光亮就要照在我身上时,身边突然多了一道黑影。我来不及做反应,一双手直接捂住了我的嘴,那人的力气不大但吓的瘫软的我就轻而易举被她又拖了进去。   “不要吵。”那双手有些湿润,我听出来那个人刻意压低的声音。   毛小乐?   她的声音透着虚弱,松开我捂着嘴压抑的咳嗽了两声。   “你他妈的抽什么神经啊,差点吓死我知道不?”我依稀能看见她的轮廓,蹭了一把嘴上湿乎乎的东西,有些嫌弃,“你给我往脸上抹得是什么啊!”   “不要吵……”她说这句话完全是有气无力,突然身子一晃软软的就倒了下去。   我一惊,蹲下身晃了晃她:“你怎么了?”   她没有任何回应,身子软的像是苗条一样。   我摸了摸她的身子,不小心戳碰到不该摸的东西。虽然看着挺平,摸上去还挺软和的。   不对,我现在应该把她弄出去看看她的情况。   我收了神,不明白是不是因为这些年接触过的女人太少,所以好奇心那么重。   “毛小乐?”我叫了她一声,拽住她两个胳膊往背上背。她好像是经历过什么,我摸她的衣服,随手就能摸见她光滑的身体。   衣服破了?那,那她……   我突然间想起来很久以前的事情,想起来那人绝望的表情,她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指着林子外让我滚。   心里面一下子就难受了起来,我眼眶有些湿,背着她声音带着梗咽:“毛小乐,你千万不要有事!”   脖子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液体往里面流,温热的让我有些不适。   快出巷子时,我看见背对这我们的一道身影。   她手里面的刀子异常惹眼,在照来昏暗的光芒里面,还闪着寒光。   苏婉婉!   我心底里面不好的预感缓缓升起,她站在巷子口干什么,拿着刀又要做什么?   我刚想开口叫她,她便慢慢的转过身子来,机械的动作让我心寒。   这不是苏婉婉!她又被东西给控制了!   或许有些人觉得这是双重人格,可我知道……她这个“人格”多半跟她那个死孩子有关系。   走近她之后,我才看见她秀丽的小脸上全是一道一道的抓痕。她突然笑了,阴森森的目光让我不寒而栗。   “又见面了。”她开口说话,云淡风轻。我看见她握着刀的手动了动,顿时睁大了眼睛,拔腿就往左面的方向跑。   她笑得让人头皮发麻,带着跟的鞋在我身后咯噔作响。   毛小乐被我这么一颠,猛地咳嗽了两声,流在我脖子上的液体直接喷到了我的头上。   我也不傻,顿时就明白我脖子里面的液体是什么了,她肯定受了重伤。   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拐了个弯从绿化带里面钻了过去,朝灯光的方向跑去,我知道这对毛小乐的身子不好,但是我们让她追上绝对比现在还惨!   苏婉婉刚才竖刀子的动作,还有眼底里那一瞬杀意都被我捕捉了个正着。   她想杀我们!   “毛小乐!你坚持住,一定坚持住!”   我气喘吁吁,渴望她能说一句话,要不然店里面的老头子一定不算我。   毛小乐在我耳边微微着喘气,短短的头发蹭着我的脸,气息游丝:“就算我不死……咳咳,也,也要被你颠死了……”   “你,你别说话了……”   我鼻子一酸,这算是报应吗?本来想忘记的东西,却有意无意一遍遍的在我面前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