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黄纸 我老家是芦溪村的,紧南方,离江西比较近。  二十五岁那年我一个人跑去市里打工,因为没钱,只能住廉价房,后来经过老同学介绍,花了两百块钱在四环外租了个小区楼房,离我上班的地方很远,每天骑自行车来回得四个小时,但比市区合租房却好上不少,至少能睡个安稳觉。   不过租我房的房东一直叮嘱我一件事,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在门缝里夹卷纸,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这楼有段年头了,现在住的都是老头老太,隔三差五的就有人走了,房门夹纸是为了留缝,这样就能让生人气流出去,免得那些走了的老人进错门。   我苦笑着说大婶我不怕,又不是住鬼楼,再说我打小从农村长大,啥怪事都听过,小时候不懂事还睡过老坟地呢。   房东大婶白着脸说,行吧,房租押一付三,到时候你直接汇款给我就行。   因为经常起早贪黑,晚上下班到家几乎都是十一点多的样子,所以跟小区的人很少接触,除了下班回来的时候偶尔在门口看到一群大爷大妈还坐在门口闲聊之外,几乎没跟人搭茬过。   那天是周末,正睡着,突然听到一阵打骂的声音,我们这单元一向是比较安静的,虽然样子老旧,而且环境差,但有一头,没有噪音污染。   就在我纳闷楼下这大晚上的要闹哪样,猛地传来一声‘我砍死你个臭表子’,我打了个激灵,紧接着就传来歇斯底里的嘶叫,我赶紧开灯然后穿上裤子,心想别他妈整出人命了。我虽然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与事轻重,何况还是在我住的楼下。   我推开门,把楼道灯按开,一抬眼的功夫,蓦地发现门口站着个女人,挺年轻的,穿着凉薄的睡衣,琳珑剔透的身材,乍一看就知道里面是真空的,就是脸很白,煞白煞白的。冷不丁门口站着个女人,我差点吓的没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说你干嘛啊?大半夜的站人门口闹啥?   那女的没吭声,抱着肩膀然后坐在楼道里哭,她的睡衣很长,刚好到脚底,看不到穿没穿鞋。没一会儿一个男的提着菜刀冲了上来,一瞅见我先是愣了下,紧接着就瞪着那女的说:臭表子,你又出来勾引男人,老子现在就剁了你信不信?   我看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连忙过去拦住他说:大哥,有事好好说,别动手行不?   那男的诡异的看了我一眼说,怎么,你也想上我老婆,一百块钱,干不干?   我一听,怒道,你他妈有病吧,再这么闹,老子就报警了!   那男的看样子不是啥鸟,我寻思住这破楼的要么就是跟我一样的穷逼,要么就是社会上的混子,而这货看起来三十上下,明显不像好人。我怕他脑袋一热,给我一刀,心里一直提防着。   女的一直沉默不语,我怀疑是被吓到了,见那男的也没打算把事整大,我也趁势道:你们也别闹了,谁家没有本难念的经,大晚上的吵到街坊邻居也不好,大哥你说呢?   男的哼了声,一把拽住了女人的胳膊,忽然邪魅的看了我一眼说,你真不要啊?   我胃里一阵作呕,没搭理他,俩人下了楼,不一会儿又传来争吵的声音。   我摇摇头,心想这老楼里竟然有这样的怪人,进屋后楼下争吵的声音就没断过,忽高忽低,那男的嗓门很大,一直骂骂咧咧,而且字语间都是些让人恶心的话。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被折磨了近一个小时,到了凌晨一点多的时候,我实在受不了穿上衣服准备下楼。   刚开门,我对面的房门也推开一条门缝,一个老太太眯着眼睛望着我,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想死就别出来。   我当时气不打一处来,苦笑了下说,他们这要是闹一夜,咱还不用睡了!   我穿着拖鞋下楼,刚到二楼,就闻到一股烧焦纸的味道,然后就感觉楼道阴冷阴冷的,我按开二楼的声控灯,昏黄的灯光下我注意到二楼那对夫妇家门口放着一堆烧焦的碎纸。不对,我冷不丁的反应了过来,这他妈是给死人烧的黄纸啊!   我虽然有些心悸,但还是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这时,那对夫妇吵架的声音也没了,我寻思不能白跑一趟,等我上楼那俩人又干起来咋整,想了想,我就开始敲门。敲了半天,没人应我,我心想这对狗男女肯定是在跟我装死,我踹了两下房门,气呼呼的回到楼上。   拿起钥匙开门的时候,不经意间好像踢到什么东西,我顺手按开灯,豁然间发现自己门前平整的摆放着一堆黄纸,而且是被人搓好的,呈扇形排列在地上。我膈应的把那堆黄纸踢开,心想肯定是有人故意整我,给逝去的亲人烧过周年的应该都知道,黄纸摆放是有讲究的,不仅要揉搓成扇形,还要摆放平整,我们农村那边的讲究含义就是方便亲人来拿。   我一个月就一天休息日,妈的没睡好觉也就算了,还有人在我门外烧黄纸,这不是咒我死吗?我立马火冒三丈起来,心想我这上下楼的功夫也没多久,能在这么短时间放堆黄纸的不是楼上的就是和我对门的。   我走过去敲对门的门,没一会儿,露出一个门缝,里面的人没好气的哼了声问我干嘛?   我压抑着火气说,大娘,我想问问你刚有没有看到谁往我门口扔了堆黄纸?   老太嘶哑着声音道:滚开。   她正要关门,我一把抓住了她的门把手,我说,大娘,咱们是邻居,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房门唰的下震开,我踉跄的退了两步,紧接着就看到屋内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太太背对着我,我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那老太的样子,而是她屋子里说不出的诡异,虽然屋里灯光很暗,但我仍旧能看到她正堂屋里摆放着一口红木雕的棺材。我打了个寒噤,蓦地寻思起不对劲来,连忙说对不住,打扰了。   好好的人家谁会搁自己屋里放口大棺材呢?一想到这个,我就感觉浑身发凉,进屋后我立马钻进被窝,总觉着屋里的温度一下子冷了很多。   迷迷糊糊睡着后,隐约又听见楼下的吵架声,甚至还听到有人敲我门,哭哭啼啼的,好像是那个女人,我努力想翻身起来,却觉得自己累的喘不过来气,晕晕乎乎的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十二点了,总觉得手脚酸的要命,后脑勺更像是被人给了一棒子似的,又疼又晕,这时我注意到手机发来一条短信,是我老同学毛子发的,问我晚上有没有空,跟他去市区玩,他还叫了几个同厂的漂亮姑娘介绍给我认识。我连忙给他回了个好,但旋即觉得不对劲,同厂的?毛子一直都在殡葬厂打工,怎么会认识漂亮姑娘,要说有女生去那鬼地方上班,打死我都不信。   我出门的时候猛然间发现昨晚被人放的那堆黄纸不知道被谁点着烧了,黑漆马糊的,一堆黑糊就那么躺在我门前,我气的差点没背过去,把那堆黑糊踢到楼下之后,简直快要崩溃了。   妈的,别让我逮着是谁干的,老子非弄死他不可。   离开小区的时候,我有种错觉,这破楼冷清的要命,简直像是没人住似的,我记得每天晚上下班都会在门口看到一群老头老太唠嗑,怎么大白天反而没人呢?   我也没多想,把单车锁在公交车站旁边,然后坐车去了市区,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怎么着也得放松放松才是。   五点多的时候毛子给我打电话问我到了吗,我说到了,他让我在约好的地等着,下班他就过来。见面的时候都晚上八点了,这货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连说对不起,我也没说啥,这一天本来就够背的了,就问他不是说给我介绍漂亮姑娘呢吗,人哪儿去了?   毛子嘿嘿一笑,说这就带我去,我问他怎么认识的,他说搁网上认识的,肤白貌美气质佳,我问他咋不自己留着,他说人看不上我,再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让自个兄弟上总比便宜别人强。   我说算你够义气,毛子忽然问我,在那边住的咋样,没啥事吧?我愣了愣,就说能有啥事,就是昨天碰到俩傻逼,气个半死。   刚走半道,突然接到房东电话,问我在哪儿,我说跟朋友在外面,咋啦。房东着急忙慌的跟我说今晚别回去住了,我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她说住我对门的老太上吊死了。我说大婶你开啥玩笑,我昨晚还看到她来着,她半天没说话,沉默很久才道,我咋听人说她三天前就走了。 正文 第二章 奇命 放下电话,我脸都绿了,毛子问我咋啦,我犹豫了半天说没事,就是住我对门的老太太没了。毛子啊了声,说那你晚上去我那住吧,要不要换房子。我咬咬牙说不用了,房租都交了仨月,这才住不到一个月,亏大发了。  我琢磨着,这房东向来神神叨叨,动不动就疑神疑鬼,我跟那都住了快一个月,也没见有啥大不了的事,除了昨天……我摇摇头,不管怎样还是得等租期一到我再换吧。   到了地方,毛子打电话让妹子出来,没过多久,我们在烤肉摊附近就见到了毛子说的姑娘,长的确实不错,穿的也性感,就是看起来跟没睡好似的,黑眼圈有点重,毛子介绍完之后,我们就叫了些烧烤,边吃边聊。   没吃多久,毛子起身说他有事得先走一趟,让我照顾好人家,叮嘱我吃完饭一定把人安全送回家,然后一个劲的给我使眼色,我自然知道他的意图,也没有接茬。我这人不大会跟女生聊天,特别是见到好看的姑娘,更是小心翼翼的,和小灵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我自己都觉得没趣。吃完饭,小灵说她明天还得上班,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她得回去了,我说行,那我送你。小灵突然起身说不用了,我家近,几步就到了。   大晚上的我不放心,小灵刚走,我寻思寻思就跟了上去,绕过几个弯,小灵直接走出了街里,沿着一条没人的小道快步往里头走。我心想还好我明智跟着她,要不然这黑灯瞎火的,姑娘要是碰到啥坏人毛子一定饶不了我。只是这小道不好走,加上前两天下雨,路上全是泥泞,我跟了没几分钟发现跟丢了,一晃眼的功夫小灵竟然不见了。   我又往前小跑了几步,见不着人心想就算了,待会跟毛子打电话确认下,只要小灵到家不就没事了。谁知道我刚扭过头,就听见一声狗叫,这大晚上的,还怪渗人,我扭过头它又叫了一声,我撵上去吓唬它,谁知道这厮竟然不怕我,龇牙咧嘴的卧在土包堆上。我忽然觉得不对劲,仔细打量着四周,发现这鬼地方荒僻的很,我正要走,那黑狗突然扑了上来,逮着我大腿就咬,我吓了一跳,还好我反应及时把它甩了开,那黑狗被我踢了几脚不敢轻举妄动。这时不知道谁叫了声,那黑狗乖乖的夹着尾巴跑了回去,我一抬头,刚好看到小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陡然间发现小灵的脸上泛着血块,我愣了愣,心想我肯定看花眼了。   我还没说话,小灵就说你赶紧回家吧,跟着我干嘛?神经病。   我没好气的说,还不是担心你,谁知道你家住那么偏,好了,我回去了。   小灵忽然叫住我说,你今晚别回家睡了。   我疑惑的回过头问她什么意思,我不回家睡,回哪儿?小灵不耐烦的道,这么晚了,你搁哪儿不能蹭一晚,总之不想死就别回去睡。   我一听,立马来气了,寻思这姑娘说话咋这么不中听,什么叫不想死就别回去睡。路上我给毛子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他说他在殡仪厂,今天又送来几个人需要处理,恐怕得加班。我说那好,你忙吧我先回家了。毛子没说什么,十点多的时候我搭上了最后一班公交到的家。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一帮老头老太乐呵的在聊天,一瞧见我,有几个看起来面善的老头向我摆摆手,说刚下班啊,我笑着说是。寻思这晚上倒比白天热闹,不过也难怪,人一旦年纪大了,就容易失眠,说不定这帮老人正是因为晚上睡不着才出来凑热闹。   我把车子停好后,刚要上楼,冷不丁从单元楼里窜出来一个人影,我吓了一跳,看清楚是房东后才舒了口气。房东大婶一瞅见我,立马抓着我的胳膊就往外走,我纳闷的问她干啥,她说你怎么才回来?这房子我不能租给你了。   这两天本来就霉运当头,一听她这么说,我当时就急了,房东大婶说会把钱退给我,让我明天就赶紧搬,我气的不行,就指责她不守信用。   房东大婶黑着脸道,你这人咋那么傻啊,要不是看你年纪轻轻,我才懒得管你咧,你知不知道这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   我质问她凭什么这么说,当初毛子介绍你给我找房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讲的,八成是找到比我高价的租客,要把我撵滚蛋!   房东大婶支支吾吾,犹豫半天后才说:这地方邪门,要不是你朋友求我,我这房子就算空着也不会往外租,小伙你人不赖我再劝你一句你换个地方吧。   我苦笑着说不是我不想换,而是我刚来市里,兜里没多少钱,大婶你要是把我撵出去我就只能睡大街上了。   那大婶咬着牙说,中,不过我事先说明,仨月一到,我说啥也不给你住了,押金照给你,但是这期间要是发生啥事,我一概不负责!   我说行,一言为定。   大婶叹了口气,然后去车棚推她的电动车,刚要走又回头给我说:以后晚上回家别跟小区里人说话,特别是那些老人,要是他们问你啥,你就装作没听见。   我笑着说,大婶,那外面几个老大爷大妈人挺好的啊,有几次回来他们都对我笑来着。   房东大婶一听,脸唰的下变了,车子一启动立马窜了出去,头也不回。   回到家洗完澡准备睡觉,对门大妈走了的事我没放心上,心想没准是房东想把我糊弄走,故意吓我的。刚躺下,门突然响了,我心想该不会又是昨天楼下那女人吧,一开门,门口蹲着个佝偻的身影,她一龇牙,满脸的皱纹立刻露了出来,我脚底板猛地冒出一股寒气,这他妈不是对门老太吗?   笃定是她之后,我倒吸了口凉气,虽然害怕但理智告诉我,这事绝对是房东大婶为了忽悠我滚蛋,才说人家死的事。如果说这老太真死了,怎么单元楼里连个白纸都没人贴,明显没有半点丧事的阵仗。房东大婶嘴太损,竟然咒人家死!   我问她大晚上怎么不睡觉,那老太回头看了我一眼,说想借个火。   我说我不抽烟,家里没火机。老太突然生气的说,这纸怎么老是点不着,是我这打火机不好使还是咋着?   我凑过身去看她要点什么,刚低下头蓦地发现这老太身下压着一团黄纸,我立刻想到今早门口多出的那堆黑糊糊的黄纸屑,敢情昨晚在我门口烧黄纸的就是她啊!   我说大娘你这样不地道啊,哪有在人家门口烧死人纸的,你快起来,要不我翻脸了!   那老太太幽幽的说,这纸又不是给你烧的,我每天晚上都得在楼上楼下给他们烧纸,要不然有人会不高兴。   这话说的我有些发憷,我说谁会不高兴?   老太瞪了我一眼说你觉得呢?   我说我明天还得上班,折腾不起,你有啥事别敲我门了。   刚关上门,就听见外面蹦出一句:我哪有功夫瞧你门!   回到房间后,我发现手机亮着,有人发的短信,我打开一看,竟然是小灵的:你家是不是住在西郊的万隆小区?   我疑惑的回了句,是啊,怎么了,这么晚你还没睡?   没想到小灵很快回道:那地方以前发生过火灾,死了一百多个人,而且都是孤寡老人,这事你别跟毛子说是我告诉你的。   我打了个激灵,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寻思不对劲,赶紧把手机连上网想查查有没有这个新闻,可奇怪的是万隆小区竟然是敏感词,查不到。我是真有点怕了,连忙给小灵打电话,她没接,回了条短信说不方便。   并且她又发短信告诉我这事千万别跟毛子说,我一头雾水,再给她发短信就没回了,打电话竟然是关机。   为什么不让毛子知道,难道是毛子有意坑我,我心想也不对,当初他带我看了好几家,是我自己相中这里的。我一下子睡不着了,给毛子打了通电话,我直接问他这小区以前是不是出过事,毛子先是愣了几秒,而后问我怎么知道的,我说你别管,你老实告诉我。   毛子说是出过事,但是都这么久了,应该没啥大不了啊。   我说你丫经常跟死人打交道不怕,我怕啊。然后我就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告诉了他,没想到他还没听完就告诉我,这房子不能住了,让我明天搬他那去。   我问他怎么着,他说你知道小区门口那帮老人为啥只有晚上才出来吗?   我心里一惊,毛子继续说,正常人家里会放着一口棺材?还有那对半夜吵架的夫妇,你白天见过他们吗? 正文 第三章 走不了 我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忙问毛子现在怎么办,毛子让我别怕,都住一个月了,也不在乎今天一晚。  毛子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只要你胆子大,就不会有阴灵敢接近你,他说如果我害怕睡不着,就把窗户、大门都开着,这样就不会有事了。我说那我更睡不着了,万一半夜有人闯进来咋整?   毛子说,门窗大开就是警告那些东西不要轻举妄动,你相信我,我在殡仪厂干了几年了,懂点说道的,你越害怕,他越接近你,你要是心胸放宽,百鬼都难侵。   我说好吧。   挂掉电话,我心里一个劲的发毛,倒不是全因为害怕,而是觉着这事咋这么邪乎呢?想了半天,我决定用毛子的办法,把窗户、门都打开,然后在心里暗示自己不要怕不要怕。   可能是实在太困的缘故,凌晨一点多之后我就坚持不住了,倒在床上睡了过去,但这一觉睡的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人站我身边似的,但就是睁不开眼。第二天醒来已经八点多了。我赶紧爬起来洗漱去上班,出门的时候我猛地发现房门竟然自动锁住了,我心想不对,回身去卧室里一看,窗户也被关了!   难道我记错了,昨晚我没关门和窗户?还是说,有人进来把窗户和门关了?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对门的老太太,看了眼对门,心有余悸,我心想今天干脆跟领导请假吧,把东西收拾收拾赶紧去毛子家住,这他妈再待下去我不怕吓死,都要成精神病了。   收拾完行李,我直接坐公交去了毛子上班的地方,给他打电话,关机,我琢磨可能是昨晚加班太晚刚休息,问了他单位的同事,结果人告诉我不知道。后来我跑到他们部门,问那门卫大爷,谁知道大爷直接告诉我说没这人。   我说大爷你是不是记错了,我朋友在这儿都干了五年了,他叫毛宇,外号毛子。   大爷瞪了我一眼说,我跟这儿还干了二十年了呢,没这人就是没这人,殡仪厂前前后后就十多个人,我还能记不得吗?   我拗不过他,在附近餐馆吃了顿饭,等到傍晚才联系到毛子,一见面,我就埋怨起他来,我说你丫到底上班地点怎么那么隐秘,连门卫大爷都说不认识你。毛子说那还不正常,五年来我几乎都是上夜班,他能见着我才怪。   我问他一天跑哪儿去了,也联系不着,他说早上倒班后他没休息,直接跑到凤凰山去帮我问大仙儿了,还说租房这事怨他,没给我安排好,还让我惹了一身骚。我心想还是老同学实在,连说没关系,这事不能怪他。   毛子问我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我说没有,他怔了下说那就好。   然后毛子从兜里掏出一串念珠,告诉我这是山上的大仙儿开过光的,辟邪利己,绝对能帮到我。我说谢谢你了,毛子笑着说咱们是老同学,这点事是应该的,这几天我家里出了点状况,要不然就让你住过来了。   我愣了下,但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说没事,我工资也快发了,坚持几天我再换房。   毛子讪讪的说,我最近交了个女友,明天就搬过来住,所以……   我连忙说理解理解,那我回去吧。   毛子怕我不乐意,临走时跟我说,一定要把心放宽,胆放大,你想想你都住一个月了,卵事不也没有。   我点点头说也是。   和毛子分开后,我去公交站等车,突然接到小灵的电话,她问我是不是跟毛子在一起,我说没有,问她干吗?小灵这女孩,我总觉得阴森森的,不论是声音还是表情,总给人种看不透的感觉。   小灵上来就说,那房子我得继续住下去,不能搬,否则会出大事!   我苦笑着说,我倒是想搬,现在穷的叮当响。小灵认真的说,毛子找我了,你是不是说漏嘴了?   我虽然不知道这俩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言而有信的道理还是懂的,我说我没跟毛子说你是告诉我的。小灵有点不高兴,接着道:回去后你记得去找对门的老太太,只有她能帮你。   我喂了好几声,小灵已经挂掉电话了,什么只有对门老太能帮我?她能帮我什么?   我摇摇头,感觉自己有种被蒙在鼓里似的,一个奇怪的念头蹦了出来:毛子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可是左右一琢磨,又觉得不可能,我没钱没势,他就算骗我,图个什么呢?   到家九点多了,以前上楼的时候心无旁骛,可自从知道这栋小区的古怪后,每走一步,我心里都毛毛的。难道二楼的夫妇不是人?门口坐着的老人也是鬼?我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坏了。   进屋后我给自己倒了杯水,缓好状态后,把屋里所有灯都打开了,靠着窗户望着外面,小区里漆黑一片,只有昏黄的路灯照着点光,我寻思这个点怎么小区里半个人影都没,而且各家各户都没有灯光,像一片死人区。   这时,有人敲门,我提心吊胆的走到门口,没立刻开门而是问了句谁,觉察出是对门老太后,我心里不停犯怵,总是记着她屋里那口死人棺材,我壮着胆子打开门,不停告诉自己甭管是人还是鬼,别怕就是了。老太问我有没有见着她家猫,我说没,她说她刚看到钻我屋里了,就从阳台窗户那钻的。我说不可能,我刚就在那坐着,哪看见你的猫了,老太皱着眉头说你让我进去找找!   我不想放她进来,但她执意说我藏了她的猫,没办法,我就说我还能骗你咋滴,你进来找吧。   老太一进屋,猛地就把门关了住,黑着脸盯着我说:小伙,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一个冷战,问她什么意思?   老太把我推进屋,小声的说,我不是来找猫的,是来提醒你有人要取你的命。   我啊了声,但旋即半信半疑起来,她的话我凭什么相信,这时我突然想起了毛子给我请的佛珠,随手就掏了出来攥在手里,我心想这老太要真是鬼,应该会害怕的吧?没想到,这老太非但没害怕,还一把抓了过来,我抢都没抢过,老太问我这玩意儿谁给的?   我警惕的说,我朋友,辟邪用的。   老太呵呵笑了声,说,你朋友真好,拿索命珠帮你辟邪,你知道这珠子里装的是啥不?   我摇摇头,老太太盯着我说,你砸开看看?保证吓不死你。   老太太继续说,你可真是命大,昨晚上门窗不关,让自己生人气儿扩散出去,吸引了不少脏东西围观,要不是老婆子我不忍心看你惨死,帮你把门窗关上,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老太太哼了声,说租你房的兰姨难道没告诉你,晚上睡觉要门窗紧闭,门口夹卷纸条就行了吗?   我已经呆了,癔愣了半天说怎么可能,这方法是我朋友告诉我的,他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越把胆子放大,就不会有脏东西靠近。   老太太笑道,你可真傻,要不是看在和你房东兰姨做了多年邻居的份上,我才懒得帮你,老婆子我现在告诉你,你已经被人盯上了,短则三天,长则半月,就会有人来要你的命,不想死就老实按我说的做,第一件事,每天晚上回家,把这张红纸夹在门缝上,窗户再也不要开了,哪怕是大白天也别开。   第二件事,明天晚上十一点我会来找你,你记得买五捆黄纸,亲手捻开,然后带着火机我带你一楼一楼的去烧,至少让楼里的人不要再来骚扰你。   我突然打断老太太的话,我说,大娘,你是人还是鬼?   老太太一怔,说我不是鬼。我说那你为什么帮我?还有我听人说这小区很邪乎,真的假的?   老太太啧啧道,邪乎不邪乎,你已经领教了,而且,这才刚开始……至于我为什么帮你,我已经说了,是兰姨求我的。   第三件事,如果有天你回来的时候,发现那群老人家对着你哭,你一定不要问为什么,直接破口大骂就行,越难听的话就好,骂到他们冲你咧嘴笑为止!   我一阵毛骨悚然,我说,这又是为什么?老太太不耐烦的说,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照做就是了,总之我不会像你那个缝尸匠朋友那样,非要置你于死地!   缝尸匠?我惊悚的道,大娘你的意思是我朋友是缝尸匠,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   老太打断我道,是不是,你把这珠子砸烂就知道了,我得走了,记住我说的话,要不然你小命玩完!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看手机,已经凌晨一点了,没想到我竟然靠在床上睡着了,我一摸兜,珠子不在了!我赶紧站了起来,这才发现珠子竟然放在客厅的桌子上。我抱着头苦思冥想,不知道刚才到底是梦还是真的,等我走近门口的时候,冷不丁的发现,门缝里竟然夹着一张红色长纸! 正文 第四章 怀疑 我抹了一把额头,发现满是冷汗,心里却笃定得很,这红纸并不是我塞上去的,再结合那老太太所说的话,证明我刚才经历的,并非是梦境。  震惊之余,我也实在想不明白,在门上塞这么一张红纸,到底有什么用,于是伸手将红纸从门缝里扯下来,摊开一看,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红纸里夹着我的一张照片,是大头照,但却是黑白的,照片上的我目光呆滞,面无表情,黑眼圈清晰可见,活像刚大病一场的样子,越看越像是挂在灵堂上的遗照!   我并不记得自己拍过这么一张照片,可照片上的人却又明显是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吞了口唾沫,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将大头照拿开,才发现红纸上还写着一行字,上面详细记载着我的姓名、出生日期,五行所属,最让我震惊的是最后那句:暴毙于20XX年7月11日。   7月11日不就是昨天吗?暴毙?这意思是说我死了?   震惊之余,我也憋了一肚子火,心说谁搞的恶作剧,给我伪造个遗相就算了,还把我死的日期都给写了上去,暴毙暴毙,这不是存心咒我死吗?妈的,被我抓住非打死他不可。   我越想越气,对老太太告诫的第一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将那张红纸撕了个稀巴烂,扔进了角落的垃圾桶。   这一惊一乍的,出了一身虚汗,我也没了睡意,于是拿了身干净的衣服,到浴室去洗澡。   这房子设施简陋得很,连热水器都没有,不过这一个月来我也习惯了天天洗冷水,反正再过不久也要搬走,装热水器的话,还得再亏一笔。   我将脏衣服脱下来扔进桶里,打开花洒开始冲澡,一边搓着头发。突然淋在身上的水好像冰一样冷,冻得我浑身啰嗦,赶紧从花洒下走开,可眼睛被洗发水迷住,只能半眯着眼,透过模糊的视线,好像看到花洒涌出来的水,变成了鲜血一样的暗红色,溅落在地上、墙上,浓稠得像事杀人现场一般,在炽白的灯光下格外渗人。   我吓得亡魂皆冒,连衣服都顾不上穿,胡乱用毛巾擦了一把眼睛,急急忙忙往外跑,但还没出浴室,赫然发现水龙头的水又变成了透明,我呆立当场,连大气也不敢出,整个浴室静得只有自来水汨汨流出的窸窣声。   刚才看到的,是幻觉?   我大口大口吸气,再也不敢继续洗澡了,擦干净身体,穿回衣服,然后将屋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跑回房间的床上,紧紧蒙上了被子。说来也丢人,我这百十多斤的大男人,怕得跟个小女生似的。   房间周围的温度好像越来越冷,我下意识的捂紧了被子,然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是被电话吵醒的,迷迷糊糊按了接听键放在耳边,里面立即传来领导的咆哮声,说你TM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还不来上班?不想干了赶紧给我滚蛋!   回头看了看闹钟,发现已经是十点多了,平时上班时间是九点,我已经迟到了一个多小时!   我顿时感到一阵无力,只好对领导撒慌说家里亲戚得了急病,一大早就去了医院,没来得及跟他请假,十分对不起。领导这才放缓了语气,说这样就没办法了,今天再让我请假一天,但明天必须回来上班。   我挂掉电话,心里却半点也轻松不了,上班的第一个月就给了领导坏印象,以后是别想着升职了,搞不好连赶工作都要丢。   今年莫非是本命年不成?怎么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我无精打采的起床,发现浑身软弱无力,艰难的将外套从衣架上拿下来准备穿上,冷不丁的看到旁边镜子里的自己,顿时吓了个半死,一连倒退好几步,直到撞在衣柜上才停下来!   我的天,镜子里那个人,真的是我吗?   脸色苍白,双目无神,黑眼圈深重,跟个痨病鬼似的,竟然像极了昨晚那张黑白的大头照!   “这地方没法住了!”   我手忙脚乱的套上外套,逃也似的冲出了屋子,心想这几天我还是在毛子那边住算了,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一定会疯掉的。   我住在四楼,往楼梯下跑的时候,差点撞到了一个老太爷,我速度不减,却也出于礼貌的说了声对不起,那老太爷年纪起码有八十岁了,伛偻得很,颤巍巍的扶着护栏,声音沙哑的对我说:“小伙子,别走得太快,小心看不到路啊……”   我觉得这老太爷似乎话中有话,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那张布满皱纹和老人斑的脸,正咧开嘴朝我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阴森笑容……   我头皮一麻,再也不管其他,跑到楼下牵出我那辆单车,头也不回狂蹬出这片看似毫无人气的小区。   来到公交站,我把单车锁在旁边,先是给毛子打了个电话,但不出意料的关机了。我骂了声娘,心想公司的工资还没开下来,我身上掏穿裤兜也拿不出百十块钱,连吃顿大排档都不够。   毛子上的是夜班,估计这会儿正在睡觉,我老是大白天的打扰他休息,也不怎么够意思,只好坐在公交站干等,准备等他睡醒了再说。   一直坐到下午三点多,我又给毛子打了个电话,仍旧是关机,我有些坐不住了,想起了昨晚那老太太叮嘱我的三件事,第一件貌似坏了,那张红纸已经被我撕烂扔进了垃圾桶,第二件是她晚上十一点会来找我,让我买五捆黄纸,第三件……则似乎暂时还没遇上,因为早上在楼道里遇到的那个老太爷,我实在搞不懂他到底是哭还是在笑。   这时候,裤兜里的手机响了,我以为是毛子打来的,按了接听键放在耳边,里面却传来了小灵那冷冰冰的声音:“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在天黑之前回家,否则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心里先是一紧,随即气结,对电话里的小灵说你这姑娘咋这么说话呢?我这在外面好好的,招惹你了大白天咒我死?亏那天我还好心的送你回家。   电话那头的小灵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放缓了些,说你现在在哪儿?我说在我住的小区外面那公交站呢,正打算坐车去市区找毛子的。   小灵就说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过来找你。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寻思着这小灵人长得挺漂亮,就是说话太难听了,像下命令似的,半点不留余地。   我蹲在旁边抽烟,一边琢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毛子,小灵、加上住我对面那个老太太,都有事瞒着我,说一半留一半,也不知道哪个安好心。对了,还有那个房东大婶,神神叨叨的,整天疑神疑鬼,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揽着老一辈那套的迷信。   一连抽了好几根烟,约莫过了半个钟,就看到马路对面出现了一个人,走近了才发现是冷着一张脸的小灵。她穿着一条黑色连衣裙,嘴上涂着暗红色的唇膏,太阳不是很晒却撑着一把黑伞,一直往下看,才看到她脚上的还是一双黑色的短筒靴子。   我心想这女孩子打扮真奇怪,一身黑,人虽然漂亮,皮肤也白,就是太冷了,活脱脱一冰美人。转眼冒出个念头:小灵家里不是在市区吗?市区坐车到这里,可是要两三个小时,她怎么一会儿就到了?还是说她一直就在这附近,刚好路过的?   这样想着,小灵已经走到了跟前,打量了我一眼,递给我一个胶袋,我接过来发现沉甸甸的,一看才知道是两个饭盒,还没打开已经闻到一股香喷喷的烤鸭味道了。   “看你这样子,肯定还没吃饭。”小灵平静说。   我讪讪地解释,也没好意思说自己身上没钱,就撒谎说临时临急跑出来嘛,起先还不饿,这不,闻到香味才想起自己没吃饭。   小灵看了我一眼,却没多说什么,但我想她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在撒谎,只是给我留了面子,没有挑破。   我低下头,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管什么形象,将饭盒拿出来后就是一顿狼吞虎咽,一来是为了掩饰尴尬,二来是因为我确实饿坏了。   一整盒饭跟半边烤鸭不一会儿就被我吃了个精光,将空饭盒装回袋子里,抬头才发现小灵正一动不动盯着我看,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就说小灵,谢谢你请我吃饭了啊。   小灵破天荒地冲我笑了笑,我才觉得这女孩子长得可真是真漂亮,一瞬间有些愣神,再看时小灵已经移开了目光。我在心里琢磨着,她眼神怎么变了,似乎多了一些东西在里面。   小灵抬头看了看天,就说好了,现在是下午五点钟,很快就天黑了,你赶紧回家吧。   我犹豫了一下,就说我不打算回去了,等下我去市里找毛子,今天先在他那儿住一晚。   谁知小灵立即瞪起了眼睛,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你以为我刚才在电话里的话都是吓你的吗?不想死在外面就赶紧回去! 正文 第五章 到底谁在骗我? 我被她这当面的话吓了一大跳,但随即就不乐意了,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整天冷着一张脸,搞得好像谁都欠你钱一样。我回去还不行吗?  我骂骂咧咧的往回走,心说我真是去了他大爷了,要不是这女的请我吃饭,要不是她长得还蛮漂亮,我早就翻脸了。   还没走出几步,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小灵的声音:“三哥儿?”   我疑惑地回头,看到小灵正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似乎还有话要对我说,于是我停下脚步,没好气的说怎么了?还有其他事儿?   可转念一想,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不对呀,我本名叫苏平,在家里排老三,所以家里人都叫我三哥儿,可这小名自从我小学毕业之后就没用了,毛子是我初中同学,连他都不知道,小灵是怎么知道的?   小灵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才急匆匆小跑上来,快速地将她戴在左手上的一个玉镯脱下来,不容置疑地塞进我手里,凑在我耳边小声说:“听着,从今天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将手镯带在身边,我不会害你,所以我跟你说几件事,你一定要牢牢记在心上。”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玉镯,木然点头。   小灵回头看了一眼她刚才来的方向,脸上有了些焦急,加快语速说:“第一,之前我已经说过,住你对面那个老太太可以帮你,你回去之后,按她说的话来做就可以了。”   “第二,你现在已经不能离开你住的地方了,如果非要离开的话,也只有那个老太太有办法,你去找她就行,如果她不肯帮你,你就求她。”   “第三,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去找毛子了,即便见了面,也不能去他家里,切记,一定不能去他家!”   小灵叹了口气,推了我一把,轻声说走吧,快点回去。   我出神了好久,清醒过来之后小灵已经不在了,四周围空旷旷的,如果不是那两个空饭盒就在脚下,我还真以为刚才看到的都是幻觉。   我抬起手,小灵给的那个玉镯也还在,温凉温凉的,摸着很舒服,而且好像还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我甩了甩头,掏出手机准备给毛子打个电话,但又想起小灵对我说的话,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到站牌旁边将我那辆单车解锁,蹬着往住的地方走。   回到小区已经差不多六点了,天空开始暗下来,小区门口那盏泛黄的路灯也已经亮了起来。我推着单车往里面走,小区里很安静,平时我上班下班都很赶时间,所以除了回来睡觉,基本没怎么在这里逛过,这会儿打量下来,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整栋楼除了我四楼住的地方亮着灯,其他房间黑漆麻溜的,丁点亮光都看不到!   “应该是小区里的人都出去了吧,或者还没下班。”我心里毛毛的,只好这样安慰自己。在楼下把单车放好,然后开始往上走。走到二楼的时候,我记起那天晚上吵架的夫妇,就住在楼梯口旁边这一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约莫是光线太黑,我好像看到这房间已经在外面上了锁,心想难道是搬走了?这才两天功夫啊,有钱就是好,去哪都有地方住。再往下看时,立即没了感慨的心思,因为我看到这房间门口的地上,有一堆黑糊糊,跟昨天在我门口的那堆一样,分明就是给死人烧黄纸留下的!   我头皮一麻,骂了声草,一路蹬蹬跑到四楼家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再把门关上,这才松了口气。   我心想这小区物业管理也太烂了,设施那么差,还天天有人烧黄纸,亏得还能有人住得下去。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可气还没喘匀,电话就来了,拿出手机一看是毛子的,按了接听键,毛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说苏平你今天休息呢?找我有事儿?我下午在睡觉,所以把手机关了,不好意思啊。   我说没事儿,昨晚没睡好,所以今天给公司请假了,本来打算去找你的,谁知道你不接电话,我就又回来了。   毛子哦了一声,冷不丁的问:“小灵去找你了?”   我心里纳闷他怎么知道的,呐呐着说对啊,我今天饿坏了,小灵正好路过,还是她请我吃的饭。   电话那头的毛子沉默了一会儿,才沉着声音说老苏,咱们虽然好几年没见了,但毕竟也认识了十来年,老同学我现在有些话要对你说,你千万要记牢。我说好嘞,你尽管说,我记着就是。   接下来毛子说了一段让我非常震惊的话,他说今天才看到报纸,小灵原来在一个月之前已经死了,就死在那天我们吃大排档不远的巷子里,好像是被抢劫了,在挣扎过程中被捅死的,凶手到现在还没找到。   我打了个哈哈,说我今天下午才看到她来着,活生生的人,你唬谁呢?   毛子很认真的说:“你回想一下,今天小灵的打扮是不是全身都是黑的?没什么太阳还撑着一把伞?”   我心里一紧,说是,毛子又问我,说你跟她接触过没有?接触过的话,她身上是不是凉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回想起小灵把玉镯给我的时候,我摸过她的手,好像……好像还真没什么温度!   “这不就对了!”毛子压低声音说:“小灵已经死了,所以你看到的人肯定不是她,我经常跟死人打交道,所以懂一些道道,据我经验来讲,她如果叮嘱过你什么事,你一定不要当真,更不要按照她的指示去做,否则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救不了你!就这样吧,有什么事你再打我电话,你在那边如果住不下去,就来我家凑合几天,我跟我女朋友说了,她不会介意的。”   挂了电话,我彻底懵了。小灵已经死了?这怎么可能?是不是毛子在骗我?   正想着,手机来了一条短信,点开一看是毛子发来的彩信,里面有一张照片,我放大了一看,赫然是一份报纸上某一块的截图,上面说的是有个叫白灵的女孩子被人抢劫,在反抗中遇害,时间正是在一个月之前,地点跟毛子说的一样!   我抱住了头,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压抑。   小灵在骗我吗?   可她图什么?图钱?可我连吃饭都是她请的。图命?可早在那天我跟着她回家的时候,在那条黑巷子就有下手的机会了。   我将手里的玉镯拿起来端详,脑子里满是下午小灵那张复杂的脸蛋。从这女孩子身上,我由头到尾都感觉不到半点恶意,所以如果说她要来害我,我是绝对不信的,可毛子……   我头都大了,觉得这世界充满着欺骗,不管是毛子还是小灵,两人之中肯定有一个在骗我,还有房东跟那个老太太,她们的话也不能信,如果不想被人耍得团团转,唯一的办法就是谁的话都不信,只相信自己!   好了,思来想去,我其实就一光杆司令。   我将小灵给的那个玉镯放进裤兜里,又把毛子送的那串佛珠给挂在脖子上,既然他们之中肯定有一个人在骗我,那我只好将两样东西放在身上了。不是有个道理说世间大多东西都是相生相克的吗?   我在厅里坐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还没洗澡,洗完澡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家里没电视,我只好坐在那张二手沙发上玩手机,起先没什么睡意,但越来越困,最后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屋子里的温度变冷了,我下意识的抱住胳膊,但却越来越冷,那感觉就像大冬天还泡在冷水里似的,我一下子惊醒,手机已经掉到了地上,幸好没摔坏,我揉着眼睛看头顶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   我刚想起来,就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挠门声。   这阵怪声响起得非常突兀,好像有人用指甲刮着黑板,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心里一个咯噔,住对面那老太太还说十一点找我的,该不会是她吧?   这样想着,我一步步往门口挪过去,走得越近,那阵挠门声就越大,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扑通扑通跳着,慢慢打开了一条缝,先是看到外面的一双脚,穿着一双黑色布鞋,再往上看,则是腿、腰、脖子,可当我看到这人那张脸时,倒吸着冷气,吓得亡魂皆冒! 正文 第六章 烧纸 我“啊”的惨叫了一声,下意识的关门,可外面那人已经用力把门推开,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你慌什么?我又不是鬼。”来人瞪了我一眼,过来就要抓我的手,我吓得立即缩回去,颤着声音说你不是鬼,不是鬼你怎么一头的血?   这人就是对面那个老太太,是不是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老太婆一脸的鲜血,浑身上下狼狈不堪,有几处地方的衣服还破了,露出里面皱巴巴的皮肤,在门口外面差点把我吓出尿来。   老太太一把抓过我的手,冷笑着说,你再不跟我下来,等下我们两个都得变成鬼!   见她确实没有什么恶意,除了不知道怎么弄的满脸血,手也是有温度的,于是慢慢放下心来,从旁边拿过一条毛巾递给她,说大娘你别拉拉扯扯的,我跟你走还不行吗?   老太太用毛巾抹了抹脸上的血,我才发现她额头上原来有一个伤口,应该是磕到的,也难怪,楼道里那么黑,她一个老人家眼神不好,没磕出个断手折腿已经不错了。   老太太低着头,一边拉着我往外走,一边冷冷说,你这人真不识好歹,叮嘱你每天都要把那张红纸塞进门缝里,可你竟然撕了!要不是老太婆我刚才帮你挡了一回,你早就见阎王了!   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说那红纸还真是你给塞进去的?大娘,这你可不地道了啊,偷偷给我拍个大头照也就算了,还给我弄个啥啥暴毙,这不存心咒我死吗?   老太太回头瞪我一眼,冷笑说,那红纸跟照片是给你在这栋楼那些人面前,伪造一个阴间的身份,要不是它,你昨天晚上已经死了,还能站这里埋怨?另外,照片不是我拍的,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小女友给的,上一次是兰姨求我,这一次是我欠你那小女友一份人情,才帮你的,否则你是死是活,关我屁事?   我还想追问我哪来的小女友,老太太已经自顾自走到了门外,我跟着她来到她住的屋子,她进去了,可我不敢进,因为大厅中间那口大红棺材,实在太渗人了,也不知道里面躺没躺着死人。不过想想也应该没有,否则我在这里住一个月了,怎么会连一点臭味都闻不到?   屋子里传来老太太的声音,说你是不是忘记买黄纸了?我一拍脑袋,说还真给忘了!老太太没吱声,在屋里翻腾了一会儿,提着一捆黄纸走了出来,有筷子那么厚。我松了口气,原来她是有存货的。   老太太将那捆黄纸交给我,再递给我一个打火机,先是来到我隔壁的那个房间门口,抽出一小叠黄纸,教我用五个手指头,在凹状的黄纸底部顺时针搓动,将这一小叠黄纸搓成扇形,然后将搓好的黄纸放在门口的地上,用打火机点燃。   在点燃黄纸的同时,老太太又让我对着那房间拜了三拜,嘴里碎碎念着一些听不懂的话,最后等到黄纸烧完之后,又让我拜了三拜,说房间里的大哥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孩一般见识,他过一段时间就搬走,绝不会影响到大家的。   这栋楼一共四层,每一层大概有七八个房间,老太太就带着我一个一个房间去烧黄纸,烧一次就要将之前的话重复一遍,等把四楼的房间都拜过一遍之后,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   接着我们就到了三楼,同样是每个房间烧一遍,完事儿又到了二楼。老太太叮嘱过我不要随便讲话,但我实在忍不住了,小声说感情这栋楼就我一个人在住呢?这些房间都死过人?怎么死的?   老太太瞪我一眼,但还是小声解释说,这里发生过火灾,住这栋楼的人都死了,而且基本都是老人。大火从一楼往上蔓延,一楼二楼的人都是烧死的,而三四楼的人则大多是被熏死的,所以现在还在这里住的“人”,又以一楼二楼的最为凶戾。等下到一楼的时候,你千万不能乱说话。   我表面上虽然强装镇定,但其实腿已经吓抖了,尤其是二楼楼梯口那对夫妇住的那间,哪里是搬走,门锁已经布满了灰尘,一摸一手锈,分明就是很久没人住了!一想到我竟然在一栋死了上百人的空楼住了整整一个月,就有一种想要尿裤子的感觉。   好在一直将二楼的房间烧完,仍旧没出什么事,老太太悄悄松了口气,领着我又来到了一楼,黄纸已经烧了一大半,但我提着仍旧没有半点轻松的样子,反而更重了。小心翼翼抽出一小叠放在其中一间的门口,刚用打火机点燃,还没烧完一个角,突然不知从哪里刮过一阵风,阴冷阴冷的,直接将黄纸上的火给吹灭了!   老太太脸色一变,嘴里念念有词,一双眼睛打量着四周围,同时双手合十,有节奏的拍打着,右脚也偶尔会踩一下地面,就这样用怪异的姿势舞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吩咐我继续点火试试。   我大气不敢出一下,又将那份黄纸点燃,这一次好像没出什么问题了,明火慢慢燃过黄纸,我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一些,可就在那黄纸即将烧到一半的时候,周围空气的温度一下子降低,不知从哪儿又吹来一股阴风,将烧到一半的黄纸给吹得七零八落,更将上面的火吹灭了个干干净净!   这一次老太太的脸色彻底变了,简直有了扭曲的感觉,我紧张的用手机电筒照来照去,却啥东西也没看到,哭丧着脸问老太太,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老太太沉声说,黄纸烧不下去,是说明人家不承你的情,他想要你的命!   “那怎么办?大娘,您可得帮帮我啊!”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   老太太皱起眉头,低声说怎么会这样,你跟他们也没仇没怨,他们不应该这么凶才对。   正说着,老太太猛地一抬头看向了我,脸上满是愤怒,说臭小子,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我一怔,还没说话,老太太已经扑了过来,用手一摸,就将我挂在脖子的那串佛珠给拿了出来,手再往下探,又将我裤兜里的玉镯掏了出来,顿时气得跺脚,骂道:“都是你这个蠢货,这次要被你害惨了!   说完之后,老太太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黄纸,给一楼的其他房间挨个烧起黄纸,但无一例外,黄纸在刚点燃之后,就会无缘无故的被吹灭,在将这些房间都试过一遍之后,老太太放弃了,突然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对着黑暗中冷声说:“你们这群老东西,看到这小子身怀四柱纯阳命格就都忍不住了吗?告诉你们,只要我老太婆在这里,你们就动不了他!”   老太太的话刚落,我就觉得四周围的空气突然转冷,黝黑的楼道口里吹来一阵怪风,吹得我浑打了个啰嗦,透过手电筒昏暗的光,前面的黑暗处冷不丁出现了七八个老人,都是七十岁以上,男女皆有,无一不是惨白着一张脸,正冲我们嚎啕大哭。   我头皮一麻,想起老太太之前跟我说的那第三件事,如果哪天回来看到这些老人冲我哭,一定要骂他们,用最难听的话骂,骂到他们笑为止!   可眼下我彻底僵住了,别说骂人,连话都说不出来,看着那群老人在那里用沙哑的嗓子哭号,一张张满是皱纹的脸本就难看,这哭起来更显得狰狞,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有两个人老人身上的皮肤好像还慢慢裂开了,露出了里面黑乎乎的肌肉,周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肉香味,联想到在那场大火中,这一楼的人都是被活活烧死的,我肚子里立马翻腾起来。   但我还没来得及吐,就看到站在我身边的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直勾勾地看着我,眼里满是阴森与愤怒,手里提着一条棍子,二话不说就朝我脑袋敲了过来。 正文 第七章 金在茶中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只觉得自己躺在一个很狭隘的地方,四周都是墙壁,敲了敲还能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头很痛,我记起来了,昏迷前一刻,我是被那老太太给敲了一棍子,估计就是被敲昏的,心里直骂那老太婆心肠毒辣,还说什么会帮我,到头来敲我一闷棍,果然她才是那个想害我的人!  “有人吗!”我费劲喊了一声,这窄小的空间本就不大,那回声嗡嗡嗡撞得我头更痛了,下意识的往上推了推,纹丝不动,好像被人在外面锁上了。挪了挪身体,还能感觉到身下在颠簸,这让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我在一辆车的后备箱里?那老太婆将我打昏之后,就把我装进里面,之后将我带到无人的地方,再把我杀了?可她图什么啊?总不会看上我了吧?一想到她那把年纪,还有一张皱巴巴的脸上满是难看的老人斑,我浑身鸡皮疙瘩就都起来了。   “有人吗!”我又大喊了一声,可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回答。   “妈的,我得赶紧出去,不然呆在这小地方,闷都能闷死。”我开始用手背敲打四周围的墙壁,慢慢的发现,这墙壁竟然是木质的,而且还发出一股霉味,我沉思起来,心想这好像不是在汽车的后备箱里。四周围是木壁,而且空间很小,难道我此刻处身在一个平放着的衣柜里?   衣柜……   不对!   在刹那之间,我脑里猛然想起一个念头,顿时浑身一啰嗦,伸手在耳边部位摸了摸,果然发现了一条细小的缝隙,只有小拇指那么大。于是,我得出了一个差点让我崩溃的事实:   我并不是被人装在什么汽车的后备箱,更不是衣柜里,而是在对面房老太太家那口大红棺材中!当时跟着老太太拿黄纸的时候,我偷偷打量过那口棺材,所以认得这条缝隙,那会儿我还琢磨这棺材躺没躺着死人呢,感情是给我准备的?   这样想着,我更加急了,用力拍打四周围的木壁,我想作为一个正常人,就算被装在后备箱或者衣柜里,也比躺在棺材中要好!   又拍又喊大半天仍旧没人回答,我放弃了。好在这棺材还算高,我可以稍微侧身,透过那条缝隙,能看到外面有些昏暗的光线。   是蜡烛光。   我想看得更仔细些,于是往上蹬了蹬,终于可以换个角度,就看到这条缝隙的外面立着一张案台,摆着三支蜡烛,周围摆放着一些水果米饭,看样子是香案。蜡烛的后面还有一张遗照,可惜距离太远,看不清相貌。   我吞了口唾沫,再把视线往下,那里光线已经很黑了,但我仍旧依稀的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正面对着祭台盘坐在地上,低着头,身上是一件老土的小碎花衣裳。   看到这个背影,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那件小碎花上衣,不就是那老太婆穿的吗?难道外面坐着的这位,就是她?   可为什么我刚才叫了那么久,她都一动不动,难道是死了?   我犹豫着,冲那背影叫道:“大娘,是你吗?干嘛把我装进棺材里,放我出来啊!”   一连叫了好几声,那老太婆仍旧没回答我,我彻底死心了,心想能把棺材盖钉得这么牢,感情就没打算再把我放出来。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记起这副棺材好像是放在两张长条板凳上面的,这就跟一个人在走独木桥一样,两边都是悬空的,很容易就会掉下去。而我闻到的这股陈旧的气味,说明棺材已经有一些年头,或许并不牢固。   这个大胆的念头冒出来,我身体立马紧绷了,与其活活在里面饿死闷死,还不如放手一搏!这样想着,我调整好身体的各个部位,用双手撑着棺材顶部,,咬咬牙,使劲儿一个翻身,只觉得一阵旋转,耳边传来“啪啦”一声响,破旧的棺材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烂。   我艰难的从一堆破木板中站起来,也不顾身上疼痛,立即拖过一块棺材板抄在手里,警惕的望着香案下面那个身影,这恶毒的老太婆,处心积虑算计我,还把我装进棺材里,我绝饶不了她!   可等了半天,那老太婆仍旧是一动不动,我忍不住了,拿手里木板敲了敲地面,冲那老太太说:“哎,别装死啊你!”   还是没回答我。   “难道真是死了?”   我心想对方一个老太婆,我一大老爷们儿这么畏首畏尾,也太窝囊了些,之前是被她敲闷棍,现在我有“武器”在手,正面刚还会虚她?   这样想着,我不由加快了脚步来到香案旁边,伸出手打算拍拍那老太婆的肩膀,谁知道她突然挺直了腰,然后整个身体不断的颤抖了起来,我给吓了一跳,退后两步,绕到她的侧面,才发现这老太婆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紧闭着眼睛,双手合十,然后从眼睛、鼻子、嘴巴、耳朵等,竟然都流出了黑色的血!   我有点手足无措,颤着声音说大娘,你这咋回事儿,七窍流血了都,别吓我啊!   老太婆还是没有回答我,嘴唇一蠕一动,似乎在念着什么咒语,突然嘴巴一张,喷出了一口黑糊糊的东西,腥臭扑鼻,我仔细一看,登时恶心得差点吐了出来,因为这口黑血里竟然夹杂了十几条奇形怪状的细小虫子!   那些虫子落地后立即四处蠕动,有几条还朝我爬了过来,被我用脚一一踩死,正恶心着,就看到那老太太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一下喷一口黑血,很快就溅满了一地。   我看得触目心惊,这好像也没过多久吧?怎么就病入膏肓了呢。   老太婆撑着香案想站起来,却把上面的水果祭品给拨弄了下来,然后又一屁股给蹲了回去。   我有些不忍心,打算去扶她一把,谁知道这老太太没领情,厉声说:“滚一边儿去,别靠近我!”   我登时气得不行,没好气说要不是看在你挺可怜的份儿上,我闲着蛋疼会帮你?还不识好人心呢你!   老太婆没理我,犹自冷笑着,突然偏过头来,对着一边的黑暗处恨声说:“没想到你为了得到这小子的身体,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老婆子技不如人斗不过你,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呢,嘿!你这老妖怪却也别想得到这小子的身体!”   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后,突然转过身来,一个下盘扫将我扫趴在地上,然后坐在我背上,从后面掰住我的额头,强迫我把头仰起,双手大拇指分别顶住我两边太阳穴,嘴里念念有词,过了约莫三四秒,一把将我翻过身来,然后用右手食指重重点在了我眉心处。   我还以为这老太婆有怪癖,要强上我呢,正想破口大骂,却发现她身子一偏,径直倒在了旁边。   我呆住了,这搞的哪一出?   我从地上爬起来,晃晃头,也没发现身体有什么异样,就对老太婆说你刚才干嘛了?不会给我下了什么诅咒吧?   老太婆惨白着一张脸,已经说不出话来,脸上却反而有了些笑意,一边咳嗽着,嘴巴里不断涌出带虫子的黑血,一边颤巍巍的朝我伸出手来,虚弱说:“小子,你过来……”   我看她不像是在害我,何况已经病成这样了,也威胁不到我,小心那些恶心的虫子就是了,于是就任由她抓住我的手,慢慢在她身边蹲下。   老太婆嘴唇蠕动着,我耳朵凑倒她的嘴边,依稀听到她在说,“你已经被那豢尸人盯上了,想要对付他的话,你……”   我心说果然是有人想要害我,豢尸人?这什么鬼东西,看到这老太婆已经说不出话来,我急了,追问说大娘你撑住,告诉我怎么对付那啥豢尸人啊!   谁知道老太太头一歪,眼神很快就散焕了,临死前我听到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儿:金……金在茶中……   老太太就这样死了,我放开她的手,突然看到她的身体瘪了下去,手脚全部消失,几秒钟之内,就化成了成千上万条白花花的虫子,铺天盖地的扩散开来。   我脚底板直冒凉气,麻溜的跳上了那张香案,满打满算躲过这群虫子再说,谁知道低头一看,瞧见了香案上那张遗照,登时吓得差点掉下去!   遗照上的人我认识,正是租我房子的那个房东兰姨!原来她已经死了吗?我再仔细一看,遗照右下角还有一行日期,注明兰姨过世的时间,已经是两年前了。   地上的虫子散得很快,眨眼间就消失了个干干净净,我从香案上跳下来,发现地上只有老太婆那套空瘪瘪的衣服,里面的人已经不见了。   我心有余悸,这屋子太邪门儿了,有心想要赶紧离开,却又放不下老太婆最后说的那句话:金在茶中。   这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她留有一大笔遗产金子,放在茶中?   我看了看香案上的茶杯,除了有半杯隔夜茶水,啥东西没有。揭开茶壶,也同样没有。心想也是,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把金子放在茶杯里吧?   我皱起眉头细想,仔细打量着这间屋子,不大,而且只有几根蜡烛照明,所以很多地方都暗得很,但看着看着,我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正文 第八章 墙里的东西 老太婆的这间屋子就在我对面,跟我那间房子格式是一样的,但我那边的大厅貌似要大一些,而老太婆这屋子的大厅则要小上许多,这种规划上的低级错误,在施工时是不会犯的。我跑回了自己的房子,一打量,再次证实了我的猜测。  两间格式相同的房子,大小照理说也是要相同,但现在的情况是,我家的大厅大,而老太婆家的大厅则要小,很明显,她家里的墙壁,在施工之后,被改造过了。   什么金在茶中,老太婆那会儿已经在弥留之际,话都说不完整了,我想她要表达的是另外一个意思,只不过跟这四个字读音相近而已。   我跑回家里拿出一个铁锤,重新回到老太婆的屋子,在四面的墙壁都摸了摸,很快就发现其中一面手感有了明显的不同。   反正这栋楼里也没人住,所以我不担心会有人来查水表,抡起铁锤就敲了上去,只一下,墙壁上就出现了一个洞,我眼睛一亮,继续砸,才发现这墙壁被人为的用一层薄薄的木板隔开了,所以木板与原来墙壁之间,留有一道筷子宽的空间。   我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心想老太太会不会留有什么宝贝?她想说的话,会不会是“金在墙中”?我加快了速度,一连砸了十来分钟,累得满头大汗,终于把口子扩大,就看到那条缝下面有了个东西,到旁边的香案拿了根蜡烛过来一照,是个长方形的东西,用黑布包裹着,我伸手将它拿了出来,入手处也不是很重,登时心凉了半截。不是金子啊?   我将裹在外面的黑布一层层拆开,很快,里面的东西就暴露在了我面前,然而当我认出这东西的时候,却一点惊喜都没有,反而憋了一肚子火,就差没骂娘了!   竟然是个船桨!   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质船桨,一米来长,就是颜色有些古怪,深红色,用指甲一抠,不掉漆,反而好像这木料天生就是红色的。   金在茶中?是桨在墙中吧?我欲哭无泪,有种中了五百万去领奖,却被告知彩票失效的感觉。   我仔细打量这船桨,半天没瞧出个特别,心想毕竟是那老太太临死前吩咐的,我也不好把它丢了,于是又重新用黑布包好,拿在了手里。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我在旁边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我的手机,还有毛子送的佛珠,以及小灵的玉镯。这两样东西都没什么损坏,但我也不敢戴在身上了,找个袋子装好拎在手里,然后提着那杆船桨回到自己的屋子。   手机已经没电了,我给手机插上电源,好不容易开了机,却发现短信栏里有十几条未读短信,逐条打开一看,其中公司领导有七个未接电话,毛子五个,小灵两个。然后一看日期:7月15号,登时懵逼了,我记得跟老太婆烧黄纸那天晚上,是7月13号吧?这么说来,我居然在棺材里睡了一天一夜?   完了完了,思考了半天,还是决定给领导打个电话,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得解释一下才行。当我拨通电话之后,声音疲倦的领导显然还没起床,但十秒之后反应过来,直接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我工作一个月不到请假三次,旷工一次,这么无视领导、无视纪律的员工他不要了,让我回单位收拾东西,马上滚蛋!   放下电话,我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还想着今天就搬走呢,谁知道直接被公司开除了,这下可好,睡大街吧。   我抱住头,觉得很彷徨,这些天经历的古怪事情,差点把我弄崩溃了,如今连工作也丢了,我觉得前途一片黑暗,还真不如死了的好。   好不容易去洗了个澡,我坐回在沙发上,开始思量下一步该怎么做。在我昏迷的这一天一夜里,不管老太婆做了些什么,她最后又怎么会变成那种模样,我也不想去管了。   但老太婆的死貌似还跟我有关,于情于理我也要打个电话报警才行。这样想着,我拨通了附近派出所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的,估计是个女警察。我就跟她说警察阿姨,我这里有个老人死了,变成了一堆虫子,你们派人过来看看吧?   电话里女警察“啊”了一声,然后问我地址,我跟她说在万隆小区,我住四楼,那老人住我对面,女警察就又“啊”了一声,骂了我一声神经病,直接把电话挂了。   我又懵了,咋一想才记起万隆小区在网上还是个敏感词,估计就是关于这里不好的传闻太多,那警察把我当成恶作剧的了。转念一想,即便警察来了,我说那老太婆死了之后已经变成了一堆虫子,他们会信吗?   我叹了口气,也就不再纠结这件事了。眼下我需要弄明白的,是为什么我身边会出现这么多的怪事,毛子、小灵,又有什么事瞒着我,那个老太婆嘴里的“豢尸人”,又是谁,他想对我做什么?   这些问题我一点头绪都没有,反而越想越头疼,干脆就先搁一边了,麻溜的收拾好房间里的东西,装满两大个皮箱,提着扛着下了楼。   我没钱喊出租,只好拉出我那辆二手单车,将行李绑在后座,推着出了小区。   走出好远,再回头望去,整个小区在大白天仍旧鬼气森森的,我住的那栋楼更是墙面漆黑,咋一看确实像被大火烧过的样子,可为什么我以往就是没发现呢?亏我还能在这里住上一个月。   我蹬着单车往市区走,蹬了整整四个小时才到,大腿都疼了,好不容易来到公司,在同事们异样的目光中收拾好东西,来到财务部,谁知道这财务以我无故旷工被公司开除为由,不给我发工资,还说合同上也写着,没干够一个月的也不发工资,好话说尽求了大半个小时,那财务才不耐烦的给了我一个星期的薪水,总共八百块。   干了一个月,到头来被开除不说,工资扣了大半,到手的只有八百块,快去他大爷的吧。   我拿着钱之后到一家饭馆点了个青菜,还有一碗米饭,慢吞吞的吃了一个多小时,然后赖着不走,从中午十二点坐到下午四点半,最后才在几个服务员那吃人的目光中推门离开。幸好周围没有熟人,不然我都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市区里消费高,这八百块钱我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想了好久才决定给毛子打个电话,毛子刚起床,我把自己的情况跟他说了,毛子沉默一会儿,就说你在哪儿?我今晚先不上班了,过去找你。   我把自己的位置告诉他,大约到了晚上七点,才跟毛子汇合。毛子请我到大排档吃了一顿,然后问我这两天都在干嘛,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关机的。   我借着晚上光线黑,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但毛子显得很正常,我啥也没看出来。然后我就说没事儿,手机有点毛病,充不进去电,既然被公司开除了,我也就顺便再另外找房子,那万隆小区设施太差,不想继续住了。   毛子拍拍我的肩膀,说真不好意思,那地方还是我介绍你去的,原想着便宜,谁知道会出现这么一档子事……   我说没事,以咱们的关系还在意这个干嘛?毛子也就不说话了,两个人继续吃东西,然后我发现毛子有意无意会看我的额头,我逮住了个机会问他,说我额头怎么了?有东西?   毛子僵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问我,说你真没发现自己身体的异常?我被他弄得有些发怵,说没啥异样啊,你看到什么了,赶紧告诉我。可毛子已经把头低了下去,喝了口酒,说没事,也许是我看错了。   我给他弄得有些郁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后,才问起小灵,说你这两天见过她吗?   毛子又压低了声音,说见过,不过这女人貌似还没察觉我们知道她死的事情,不管她到底有什么目的,说什么话,咱们也不能相信。万一到时候你见到了她,也最好不要露出什么破绽。   我表面上哦了一声,心里却在想:为什么毛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小灵很危险,说的话一定不能信呢?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寻常警惕的范畴,反而让我觉得他跟小灵有仇。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因为天刚入黑,大排档有些照明灯也还没亮起,毛子那张脸在光线照不到的后面,看起来有些阴森,黑糊糊的,似乎正悄悄盯着我。   冷不丁的,毛子问我,说老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正文 第九章 各怀鬼胎 我心中一跳,装傻说哪里,我在这里就你一个朋友,我的情况你也基本知道,能瞒你什么啊?  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我并不打算跟毛子说。而且退一万步说,既然你能瞒我,我为什么不能瞒你?在没弄清楚你跟小灵到底谁在骗我之前,我谁都不相信!   见我不承认,毛子将信将疑的,但也没说什么。   一顿饭差不多吃完了,毛子就问我,说今晚你是怎么打算的?要是没地方住的话,就先来我家将就一晚,明天再陪你一起去找工作。   我正想答应,可话还没出口,冷不丁想起小灵对我说的话,她说过,一定不能去毛子的家,唯独这件事,她叮嘱了两遍。况且,毛子如果真心想让我去他家,干嘛还问我有打算没有?这不明摆着多此一举吗。于是我很善解人意的说不用了,然后从口袋里摸出公司发的那一个星期薪水,在毛子面前晃了晃,说公司给我开工资了,我有钱,今晚先住宾馆好了。   毛子皱着眉头,说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勉强你了。然后他电话响了,到旁边去接,回来之后说殡葬厂有活儿了,他必须回去一趟,我说你走吧,我这么大个人了,能照顾自己的。   毛子就拍拍我肩膀,说那你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点,最近不是很太平,附近老是有抢劫啥的。我觉得他这话说有些莫名其妙,我晚上睡觉,跟周围抢劫有毛关系?可能还是我的心理作用,毛子看起来怪怪的,很多话说了一半又留一半的样子。   毛子走了不久,我觉得还是有点饿,然后又让大排档老板帮加了些吃的,外加一瓶啤酒,慢慢的吃着。这时候有个戴墨镜的男人走了进来,看样子四十来岁,高高瘦瘦的,手里还拿了把折扇,身上穿的是件白色大褂,很长,都快絮地了。   这男的在大排档里晃悠了一圈儿,然后在我这张桌子坐下,啪的一声打开折扇,对我说年轻人,我看你印堂发黑,两眼无神,近来可能会有血光之灾啊!   这种神神叨叨的所谓算命先生,白天在天桥上一抓一大把,但一张嘴就说我有血光之灾,这让我非常不爽,说你如果肚子饿的话,这里还有点吃的,要钱的话,我还真没有。   算命的摘下眼镜,用纸扇挑了挑我下巴,眯着眼盯着我额头看了一会儿,就说不是我在吓你,小子,你已经被人开天眼了,知不知道?   开天眼?我觉得好笑得很,正想说两句讽刺的话,却冷不丁的想起老太婆临死之前那些古怪的手段,好像就在我额头上重重点了一下,而且刚才毛子也一直盯着我看,莫非这家伙说的是真的?   我表面上不动声色,打算继续装傻,就说天眼不天眼的我不懂,不过你如果想骗钱的话,我确实没有,你还是找其他人去吧。   算命的也不生气,嘿嘿一笑,说我赵八仙平时就是别人想请也请不到的,亏你小子还一脸嫌弃。这样好了,你我相遇即是有缘,我指点你几句吧。首先,你身上尸气太重,几乎盖过了阳气,这对一个生人来说十分不利;如果你有一些朋友是常年跟尸体打交道的,或者近期接触过一些死而复生的人,那我劝你尽快跟他们划清界限,跟他们接触得久了,就很容易惹上某些脏东西,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的;其次就是你这个天眼,我想应该是做法的人道行不够,你这天眼只开了一半,所以没法发挥出作用,这对你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我皱起眉头,这算命的说得好像都在点子上了,毛子不就是常年跟尸体打交道的吗?而小灵如果真的已经死了,那不是死而复生的人吗?至于那个啥啥天眼,我则没怎么放在心上。刚想说话,却发现那算命的已经走了,倒也没让我给钱。   真是个怪人,我在心里嘀咕一句,然后将剩下的东西吃完,结账,离开了大排档。   我推着单车在大街上走,寻思就在附近找个宾馆住得了,身上钱虽然不多,但住一两晚还是可以的,正想着,就看到旁边走出来一个人,仔细一看居然是小灵!   我吓得僵住,单车都差点摔倒了,我连忙扶住,对突然出现的小灵说,你怎么来了?小灵打量了我一下,好笑说:“你好像很怕我?”   我故作镇定,硬着头皮说怎么会,是你突然走出来,吓我一跳了而已。   “是吗?”小灵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朝我招招手,说跟我来。   “去哪?”我开口问,脚步却没有动。   小灵走到单车的后面,看样子是打算给我助推了,说你不是没地方住了吗?今晚先住我家。   我浑身一个激灵,倒不是因为高兴,相反的,心里反而有些发毛,就说不用了吧,我一大男人,去你家多不方便,况且你不担心我半夜上错床啊?   小灵笑了笑,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要是想害你,多的是下手的机会,还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来缠你吗?我说那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看过报纸,你在一个月之前已经死了!   小灵似乎想到了什么,眨眨眼睛,说是吗?你在哪里看到的报纸,网上找得到吗?我想反驳,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停好单车,拿出手机上网搜那条新闻,可无论我怎么切换搜索引擎,怎么改变关键词,都找不到那条新闻,哪怕一点相关的东西都搜不到!   小灵指了指旁边一个报纸摊,说呐,你干脆再去那里找找看吧。   我不信这个邪,那则新闻说事发地点就是这附近的,所以本地新闻应该会记载,这样想着,我来到了报纸摊,让卖报纸的老头将这两个月的每一期报纸都给我翻出来,然后我全买下来。   老板看神经病似的看了我半天,似乎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傻逼,但这么好赚的钱不赚白不赚,老头一阵翻箱倒柜,将打算退回给报社的这两个月的报纸全给翻了出来。   我付了钱,然后抱着报纸回到单车旁边,用手机做照明,将这些报纸一期一期的翻了起来。小灵看我这么固执,干脆在我旁边坐下,帮我打起了手电光,一点没有着急的样子。   我花了半个小时,将这堆报纸快速浏览了一遍,最后彻底懵了,确实没找到之前毛子发我的那则新闻!   我说会不会是老板给我漏了一期,于是又跑回报纸摊,再三的追问,那秃顶的老板最后被我问得不耐烦了,干脆破口大骂说你丫有病吧,每一期的报纸报头上都写着期数的,你眼睛又不瞎,不会自己看吗?   我终于泄气了,垂头丧气的回来,小灵正在玩手机,头也不抬,说怎么样,找到了没有?语气竟然还带了些幸灾乐祸。   我咬牙道:“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打算跟你回去,谁知道你是不是有着其他阴谋,想要算计我?”心里却有些痛苦,小灵其实没死,那岂不是说骗我的人是毛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伪造那份报纸?我们都认识十多年了,他对我知根知底,知道我家里穷,所以他图我什么?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吗?”小灵语气变得有些幽幽,我欲言又止,然后她又问我,说知道今天是几号吗?我说七月十五号呗,说完之后我立马住嘴,这七月十五,不就是鬼节吗?   小灵把脸凑了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难道你不想知道,你那老同学毛子,到底是干什么的吗?” 正文 第十章 极乐寿材店 小灵家就在附近的一个小区里,住二楼,也是租的,二房一厅的套间。她帮我把行李搬上屋子,单车就停在楼下,忙完之后已经快十点了。小灵说我住的房间就在她房间隔壁,已经收拾好了。然后让我先去洗澡,臭烘烘的,她有洁癖。  我闻了闻自己身上,确实有一股汗酸味,想着从烧黄纸那晚上开始,我好像已经三天没洗澡了……   我只好打开皮箱翻衣服,小灵就在旁边看着,突然她蹲下来,将我皮箱里的一条东西拿在手里,失声问:“这是什么?”   我看她脸色都变了,就说也不是啥值钱的东西,是个船桨。   小灵将黑布拆开,很快那个红色的船桨就露了出来,她拿在手里仔细看着,一句话都不说,脸色凝重得吓人。   我心里有些忐忑,说你咋了,认识这玩意儿?小灵立即抓住了我的手,说这东西你从哪来得来的?给毛子看过没有?我说是在住我对面房那老太婆家里得来的,一直就放在皮箱里,你是第一个看到的人。   听到我的话,小灵才松了口气,然后又用黑布包回去,说这个船桨你千万不能被毛子看到,否则就糟了!我犹豫了一下,就说你跟毛子到底啥关系,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有事瞒着我?   小灵站起来,给我倒了一杯水,说我跟他只是合作关系,并不算很熟,不过比起你这个老同学,我却对他的事情,知道得更清楚一些。我还想往下问,她就不回答了。   我只好去洗澡,出来后发现小灵已经换了衣服,黄衬衫牛仔裤,脚下还是平底鞋,我在心里嘀咕,觉得她还是穿裙子和高跟鞋性感一些。   小灵看我洗完澡了,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即将十一点,就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没有问去哪,因为我知道就算我问了她也不会回答的,还不如到时候自己了解。   出门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将皮箱里那个船桨翻了出来,拿在了手里,小灵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阻止。   出了小区,街上已经没有几个行人了,小灵带着我往一边走,很快来到一条巷子,很黑,穿过之后,又陆续拐了几个方向,期间我想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但小灵不让,然后她抓着船桨的另一头,在前面领着我走。居然一路上畅通无阻,既没磕到,也没摔跤。   我心里纳闷,巷子那么黑,她是怎么看路的?   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小灵带着我从一条巷子里出来,在一家名为“极乐寿材店”的房子前停了下来。我一看那家店,登时心中一紧,寿材就是俗话中的棺材,那么岂不是说,眼前这家店,是造棺材的?   我心里毛毛的,就小声问小灵,说你带我来一棺材店干嘛?小灵没吱声,突然拉着我又重新回到了旁边那条巷子,压低声音说:“别说话,有人来了!”   我连忙住嘴,果然发现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在黑夜中慢慢驶来,然后在棺材店停下,车上下来了两个人,都穿着悠闲服,带着太阳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楚相貌。只是那棺材店门口两边都吊着个大白灯笼,所以我看到那两个人身上都很乱,而且脏,好像干了半天水泥工的一样。   车上两个人先是从面包车后座里抬出一个长条形的黑色胶带,似乎很沉重,两个人抬得很吃力,抬到棺材店门口,非常紧张的四处看了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敲门。   我和小灵悄悄探出头,黑暗中能厅到她那细碎的呼吸声,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这让我有很是心猿意马,脸上也变得燥.热起来。但随即我就吃了一惊,因为我看到棺材店门口那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不小心将长条袋子摔在了地上,袋子撕裂一条口子,一个泛着血块的人手从里面掉了出来!   我觉得自己呼吸都急促了,正待我想出去凑近些看清楚,小灵突然很严肃的小声说别动,有人出来了!话音刚落,棺材店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人从里面探出身来,看清楚这个人的时候,我大脑嗡地一声,瞬间变得空白!   从棺材店里出来的那个人,竟然是毛子!   他不是回去殡葬厂上班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震惊着,就看到毛子让那两人把那袋子搬了进去,出来后给了他们一沓人民币,看上去约莫有上万,两人高兴得很,不断道谢,然后坐上那辆面包车走了。   毛子站在门口,默默的看着那辆车消失在夜幕里,过了一会儿才返身回去。可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毛子有意无意地往我们这里看了一眼。   等到毛子进了棺材店之后,我抓住小灵的手,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毛子在这里干什么,刚那两人从车上搬下来的袋子,是不是尸体?小灵说你还记得那天你去殡仪厂找毛子的时候,守门的老大爷是怎么说的吗?   我慢慢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记得当时那老大爷说,他在这里干了二十年,根本就没听说过毛子这个人!   我只觉得自己的脚底板正不断冒着凉气,背后凉飕飕的,一摸额头全是冷汗。小灵哼了一声,说毛子自此至终都在骗你,他根本不在什么殡葬厂工作,而是一直在这间棺材铺里,干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我彻底懵了,脑子里乱成一团,难道毛子在一开始就是骗我的吗?他在这棺材铺里干什么?棺材铺就是造棺材的,他买尸体干什么?   从一开始我来这城市工作,他先是介绍我到那个发生过火灾的小区里住,然后到我每天都遇到一大堆怪事、烧黄纸、老太婆暴毙变成一堆虫子,所有的怪事里,他似乎都有着联系,而且老太婆还曾经说毛子想要我的命,还说他的职业是个什么,缝尸匠?   我冥思苦想了半天,仍旧毫无头绪,咬牙一下子站起来,说我要进去!我要找毛子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要骗我!   小灵拦住我,说我带你来不是让你进去送死的,你如果想弄清楚这一切,就跟我来,据我所知,毛子并没有什么道行,可那么多尸体都被送来这里,说明他身后还有人在指使,说不定他背后的人,正豢着这些尸体呢。   听到这里,我打断了她,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小灵犹豫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真不认得我了?   我说认得,你是小灵呗,算上今晚,我们是第三次见面了。   然后小灵就有些生气了,当先走出了巷子,我只好跟着她,来到棺材店的左边,那里有一堵墙,两米多高,小灵一跃就跃上去了,可轮到我的时候却爬了半天,好不容易翻过去,竟然还给手臂蹭破了。   围墙之后是个大宅子,典型的六十年代建筑,黑瓦盖顶,灯光太黑,我看不清楚这宅子的具体面貌,只觉得它阴森森的,隐藏在黑夜里,像巨大的怪物。   我心里纳闷着市区怎么还有这么老的房子,一边朝后门走去,心里七上八下的,手里提着那根船桨。不知为何,抓着这玩意儿的时候,我竟然莫名的有些心安,大概是因为还能做个武器的缘故吧。   黑暗中我不敢打开手机电筒,轻轻喊了几声小灵,没人回答,猛一回头,才发现一直站在我身边的小灵竟然不见了!   我慌了起来,有些后悔进了这个邪门儿的地方,而且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到面前的宅子,笼罩着一层黑雾,像水汽一样,可揉了揉眼睛,又没了。   我只好一个人慢慢往前走,心里嘀咕着这么大的房子怎么都不点个灯。黑漆麻溜的,踩到什么东西咋办?   正想着,透过些许月光,我发现自己来到了宅子的后院,让我更为奇怪的是宅子后门没关,于是就小心翼翼往前走,打算从后门偷摸进去。   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脚步声,我以为是小灵,一回头,却对上了一张布满了皱纹和青斑的狰狞的脸,正瞪着两只泛白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