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挖舌断掌 “沈宛瑜,你不该回来。既然没有死,你就应该逃的远远的,永远也别踏进朕的视线。”  沈宛瑜的耳朵已经被割掉了,她听不清面前这个高傲的男人在说什么。但是她能看到,这个曾经被她放在心尖上的男人,正用着一种厌恶的神情看着她。   而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温柔妩媚的女子。   她挽着赵成兴的胳膊,用胸轻轻的蹭着他,嗲声嗲气的道:“陛下,她当年不知羞耻的与人私奔,如今又不知廉耻的跑回来,若是被湛皇子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这样不检点的人,那该如何是好呀?毕竟她是湛皇子的生母,杀了她,终究太过残忍了。依奴家看不如就割了她的舌头,剁了她的双手,让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以免得她去跟湛皇子相认。”   沈宛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曹锦儿,看她笑得妩媚多情,那双狭长的凤眼眼尾上挑,更衬得眼角点的那一点朱砂艳红如血,更添几分迷人。   沈宛瑜的眼角也有一点红,却不是点的朱砂,而是一滴泪痣。   这曹锦儿,也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看着曹锦儿的唇形,她读懂了曹锦儿的意思。   曹锦儿不仅割了她的耳朵,现在,还要割她的舌头,砍掉她的双手。   “陛下?您怎么不说话呢?”曹锦儿软糯的道。   赵成兴面色一滞,随即顿了顿道:“锦儿还是如此善良。既然锦儿要饶你一命,那便依照锦儿所言。”   他说话的时候看都没有看沈宛瑜一眼:“来人啊,把这贱妇的舌头割掉,双手也砍了。”   沈宛瑜冷笑,死死的盯着他们,恨不得将他们剥皮拆骨。   心早就不痛了,曾经爱过,所以也痛过。   如今知道所托非人,沈宛瑜的心里除了后悔和恨,便再也装不下其他。   她恨不得将这两人一口一口嚼碎了吞掉。   今日若丧命,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沈宛瑜原本是巴蜀首一带首富沈昌荣之女,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被赵成兴救了一命。   沈宛瑜还记得,那个时候,她看见赵成兴手持长剑,威风凛凛,让从未有过情愫的沈宛瑜心中产生了一丝悸动。   只是那一眼,那一剑,赵成兴便在她的心上落下了烙印。   她哭闹着要嫁给这样俊秀的英雄男儿,她要以身相许。   赵成兴欣然答应,沈宛瑜以为,赵成兴就是她这辈子的依靠。   她以为,他是真的爱她的。   所以,沈宛瑜毫无怨言的为赵成兴奔波劳累,为他生儿育女。   嫁给他之后,短短一年时间,沈宛瑜将赵成兴那已经败落的秦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了事事算计的高门命妇。   沈宛瑜辅佐着赵成兴,让赵成兴一步步从一个毫不起眼的世子,变成了人人瞩目世子爷,秦国公,镇北将军……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了,就是她出使齐国做人质的时候。   当年赵成兴率兵对抗西辽之时,兵力不足,沈宛瑜为了救他,不惜牺牲自己的自由,亲自去北齐借兵!   若非是她,赵成兴早就死在了战场上!   然而,这件事,却成了赵成兴他们构陷沈宛瑜通奸的伊始。   沈宛瑜分明是去齐国做人质借兵,却被诬陷成了与齐国之主私通。   为了掩盖掉这件“丑闻”,赵成兴在凯旋而归之后,第一时间宣布了沈宛瑜的死亡。随后,一鼓作气,逼宫皇城,登基为帝,同时,大赦天下,并与太宰的孙女,眼前的曹锦儿成婚   而沈家,却在这两人大婚之后,当即沦为了阶下囚。   沈宛瑜得知一切后,历尽千辛从齐国逃回来,原本想要解释这一切,想要救下她的家人。   她以为,只要她站出来,将所有的一切都解释清楚,赵成兴就会放过她们全家。   她,还是他的妻子!   然而,她想的太天真了。   赵成兴根本不听她的解释,甚至不承认她的身份。   他将他抓了起来,直接送给了曹锦儿,只为博红颜一笑!   鞭笞,烙印,杖责,沈宛瑜几乎每天都受着曹锦儿残酷的折磨,她遍体鳞伤,疼得快要窒息。   在全家问斩那天,曹锦儿抓着她的头发,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家的每一个人,每一张脸。   以及,监斩之人,南朝新帝,赵成兴!   直到现在,沈宛瑜都还清晰的记得,父亲的头颅,祖父母的头颅,哥哥的头颅,以及其他每一个沈家人的头颅,滚到了脚边,那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   还有赵成兴那冷若冰霜,仿佛他从未受过沈家恩惠的,毫无愧疚的脸!   曾经有多爱,现在有多恨!   曾经有多么的相信赵成兴,现在便有多么悔恨嫁给他!   然而,她再也回不去了!   若不是,因为她还有一个儿子活在这世上,她早就随了自己的家人去了。   五年了,过去五年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长成什么样子了。   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赶紧动手!磨蹭什么!”   匕首切断双手,沈宛瑜疼得撕心裂肺,她发出凄厉的惨叫,惊起院落中的飞鸟。   那声音太过寒碜人,让那行刑的太监匕首都没握住,掉到地上直接扎了自己的脚。   “简直就是废物!”赵成兴怒喝道。   就在这时,院落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湛皇子,这里脏,您别进去!”   “那你们不守着父皇,守在这里做什么?别以为本皇子什么都不知道,都给本皇子滚开!”   只见一个踏着淡黄色云靴的小小少年,从外面冲了进来。   他分明还稚气未脱,眼里却已经有了赵成兴的五成阴鸷狠辣之感。   从他与沈宛瑜七成相似的眉眼,沈宛瑜便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的儿子!   “湛儿,我是你的母亲……”   “闭嘴!本皇子的名字岂是你这等贱妇能喊的!本皇子的母妃只有锦妃一人!你这贱妇!”   说着,湛皇子竟然抢过太监手中的匕首,一刀扎进了沈宛瑜的胸口之中。   他邀功似的朝曹锦儿奔去:“母妃,孩儿知道你近日来夜夜梦魇,皆是被这妇人所害。母妃善良不愿意动手,孩儿便亲自为你将这恶人给除了。以后母妃再也不用害怕做噩梦了。”   曹锦儿摸着湛皇子的脑袋,“湛儿真有孝心……”   却用着只有沈宛瑜能看见的角度,用着嘴型道:“这,便是你与我争的后果!被你的亲儿子刺死的感觉,一定很不错吧?”   沈宛瑜脸上的不甘化作狰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睚眦俱裂的吼道:“……曹锦儿,赵成兴,若有来世,我必将化做恶鬼,让你们生不能健全,死不能全尸!永坠阎罗,不得超生!”   她贪恋的想要望向自己的儿子,然而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身体被黑暗所侵蚀。   原本的疼痛逐渐被虚无所取代,到最后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要归于无。   就要魂飞魄散了吗?   不!   她不甘心!   杀死她家人的赵成兴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怎么能化作虚无?   让她的亲儿子认贼做母的曹锦儿,还在那里肆意的笑着,她怎么能就此罢手!   沈宛瑜在黑暗之中,猛的睁开眼睛! 正文 第二章 重回伊始 “囡囡,你终于醒过来了!”  耳边传来一道略显沧桑的妇人声音,沈宛瑜却有些呆愣,囡囡,多么久远的称呼,这是自己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才会听到的称呼啊?   艰难的睁开双眼,首先撞进来的,是一张中年妇人的脸,上面已经刻了些许岁月的痕迹。   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眼睛里却透着清明,因为有些肥胖,原本有些高的颧骨,顿时便圆滑的许多,人也显得亲和可信。   这是桂嬷嬷,是母亲生前的乳母,母亲死后,便一直守在她身边教养她,是沈宛瑜身边最亲信的人。   只因后来在自己十二岁那年,为了保护自己,死在了流寇的手上。   如今,竟然看见了桂嬷嬷,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   “嬷嬷……”   沈宛瑜刚喊出声,便留下了委屈的眼泪。   在赵成兴面前没哭,在曹锦儿面前没哭,唯独,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这眼泪便再也止不住。   委屈,太委屈了,她为赵成兴忙活了大半辈子,不仅连累了家人,连自己的亲儿子也被仇人教导成了那样,最后亲手杀死自己。   她这辈子到底活得有多失败?   若说对赵成兴恨,对曹锦儿恨,倒不如说她更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看清楚这些人的嘴脸。   桂嬷嬷见沈宛瑜哭得凶了,以为她是头被撞的疼了,从小,他们囡囡就是最怕疼的。   将沈宛瑜抱进了怀里,轻轻拍着沈宛瑜的背,像是哄婴儿那样,一边念叨着囡囡乖,一边吹着她被撞到的额头。   桂嬷嬷眼里也同样酝着泪,“是嬷嬷没本事,让囡囡受苦了。”   熟悉的温度从怀里传过来,沈宛瑜却是一愣:死人也有温度?   “驾!”   一道粗狂的声音,自外面传来,身子不断被上下颠簸。   这是在马车上?   沈宛瑜猛的一个激灵,从桂嬷嬷个怀里钻了出来,擦了泪,定睛往四周一看。   四个角落上精致的吊坠,加上车柱上精美的雕工,檀香软塌,用的是顶好的梨花木和西域来的五彩缎,头顶上的牡丹雕花中央,还有一个比拳头还要大几倍的沈字,奢靡中偏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大气……   熟悉,太熟悉了。   上辈子十二岁以前,沈宛瑜一贯坐的就是这样富贵逼人的马车。   这是沈府的马车,巴蜀一带富人之首,他们沈家的马车!奢华不亚于高门贵人。   后来和赵成兴在一起之后,因为赵成兴说,不喜这充满的铜臭气息的富贵,沈宛瑜便改了,不再用那些值钱的物什,穿的用的,都紧着朴素的买,后来干脆连马车也不再坐了,只为求赵成兴一句持家贤惠。   可曹锦儿那么富贵的女子,太宰之独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者的掌上明珠,不管吃的用的,哪样不比她沈宛瑜奢靡上百倍?   赵成兴不是照样对曹锦儿视若珍宝?   赵成兴问斩她全家之时,那乘坐的步辇更是万金难求的沉香木所打造,赵成兴不是照样坐得尚好?   赵成兴说自己不喜欢铜臭?可一国之君又怎么会不知道钱财权势的重要性?   如今回想起来,沈宛瑜才发觉自己,傻之又傻,赵成兴哪里是不喜欢钱财,他不喜欢的,从来就只是她沈宛瑜罢了!   “囡囡怎么了?”桂嬷嬷忙喊了怔住的沈宛瑜一声。   沈宛瑜有些不敢确信的对这马车的车身,摸了又摸,“这……真的是沈府的马车?!”   死人会坐不会坐马车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死人却绝对不会有温度!   看着这马车,再看着自己娇嫩的小手,她这是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十二岁以前?   桂嬷嬷怕沈宛瑜被颠着,连忙又扶着沈宛瑜的背,见沈宛瑜一副魔怔的样子,又哽咽道:“囡囡莫不是脑袋撞糊涂了,这不是我们沈府的马车是谁家的?巴蜀一带,又有谁坐得起这样的马车?”   桂嬷嬷的话语里,虽然充满了担忧,但是话里话外,也全然透着对沈府财富的骄傲与自豪。   沈府之财,早已经富到超越了商人的地位。即便是在朝堂上,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不过听到桂嬷嬷说起她的脑袋,沈宛瑜才感觉到,额头与头发的交界处,的确有一阵阵钝痛感传来,伸手一摸,竟是碗大的包,并且头上还裹着厚厚的纱布,纱布上,透着猩红的血。   马车?撞头?桂嬷嬷?   断断续续的画面片段,在脑海中持续不断的跳出来。   下意识的,她感觉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是太好。   但是记忆太过久远,沈宛瑜才刚醒来,头痛让她回忆受阻。   并且她到现在,还有些发懵,死去的人怎么会活过来?   还是说,她曾经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还是说现在,她本就身在一场梦中?   这时,只听桂嬷嬷又道:“你放心,囡囡,等回到府中,老奴便带着你去跟老爷说。虎毒不食子,那中山狼和她那狐媚子女儿在白马寺中这样欺负咱们,老爷绝不会放任不管!毕竟你才是咱们二房的嫡亲血脉,他们母女不过是外来的,没的让鸠占了鹊巢,连鹊也被她们欺负了去。”   白马寺……中山狼与狐媚子母女……   熟悉的对话,熟悉的人,不断的撩拨着沈宛瑜的记忆,她的头又开始疼了,但是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停下思考,她必须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否则她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哪怕……她现在真的在做梦,也要在梦中不留遗憾!   沈宛瑜的双眼充满着急迫,她死死抓住桂嬷嬷的手问:“嬷嬷,你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   “大元十一年啊,囡囡,你究竟怎么了?”桂嬷嬷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一只手朝沈宛瑜的额头摸去。   虽然头已经快疼得炸裂,但沈宛瑜依旧咬着牙道:“嬷嬷,我没事。嬷嬷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可是从白马寺回去的途中?”   沈宛瑜在确定,确定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 正文 第三章 白马寺的局 桂嬷嬷虽然狐疑,但心里还是心疼自家娘子,便如实道:“正是。那沈熙狐媚子买通下人,给囡囡做了一出戏,好让囡囡在为沈熙那贱婢之女出头之时,被推下冰寒的荷花池中。只不过,幸好囡囡有老天垂帘,没有如他们所愿。只是,囡囡的脑袋,却也撞在了池子的边上,昏了过去。可怜见的没有出什么大碍,否则老奴定要让他们给囡囡陪葬!”  说着,桂嬷嬷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一边咒骂陈氏与沈熙那对母子,连忙又双手合十,一边念叨着菩萨保佑。   桂嬷嬷是真的心疼她。   看着桂嬷嬷的动作,沈宛瑜便不禁想到了上一世。   她的母亲早逝之后,父亲便几乎不管内宅之事了。而祖母年事已高,大房与三房人丁凋零。   大房只剩下了一子沈临溪,三房沈昌珉自己都还是个未经事的少年,根本未立起门户来,整天不惹祸就不错了。   她与哥哥沈临瑾二人年幼失母,要不是有桂嬷嬷看着,早就被内宅里的那些腌臜给祸祸了。   可以说,正是有桂嬷嬷护着,她和沈临瑾才有着所谓的童年,虽然这童年不算多么幸福,但至少顺遂。   打心底里,她早将嬷嬷看做自己的亲人,沈宛瑜对桂嬷嬷的感激之情,比对自己的亲祖母和亲生父亲,都还要来的深厚。   可是,天不遂人愿,桂嬷嬷最后却被乱刀砍死,死得十分凄惨!   当年,她们究竟是怎么会遇上流寇的?   脑海中,记忆不断的浮现,断断续续的片段开始慢慢连成一片。   ……   大元十一年,因着祖母生病,辗转看了许多名医都不曾见效,却在求了白马寺中开了光的平安福,才渐渐好转。   家中感念白马寺的恩德,便让着后生晚辈来白马寺中替祖母还愿。   但是因着门丁稀薄,除了大房唯一的男丁沈临溪以外,二房的男丁沈临瑾,三叔沈昌珉如今也还未成家立业,三房还未有子嗣。   家中的女眷就只有大房的大夫人,和姨娘所出的大娘子,沈鸾,以及二娘子沈凤,二房的沈宛瑜,和她的后母陈氏,以及陈氏之女沈熙。   沈熙并非她父亲沈昌荣所出,而是随后母陈氏一同改嫁进来的,并随了他们沈家的姓,却不知以前究竟姓什么。   陈氏与沈熙二人都十分狡猾,明里对她和她的胞兄沈临瑾处处疼爱,但暗地里却处处给二人下阴招。   桂嬷嬷曾不止一次的提醒沈宛瑜,要提防这二人,可惜沈宛瑜与兄长沈临瑾二人都是从小被护得太好,丝毫没有心机和城府,全然相信了陈氏与沈熙,反而对于忠告他们的桂嬷嬷心存芥蒂,觉得嬷嬷太不相信人了,老了,不中用了,于是便疏远了桂嬷嬷。   说起来,他们兄妹二人也是眼明心瞎之人,完全听信别人的谗言,而丝毫不去寻求事实与真相。   这一次在白马寺中被陷害,也是沈宛瑜自己咎由自取。   只要用脑子好好想,区区一个丫鬟,怎敢欺负沈熙?   就算沈熙不是沈府所出,但在沈府,也是正儿八经上了族谱的沈家千金,更何况还有陈氏在这儿!   何须她沈宛瑜来强出头?   更何况,能跟随来到白马寺的,都是陈氏精心挑选的丫鬟。   就算真的要欺负沈熙,也绝不可能在白马寺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丢了沈府的颜面。   陈氏可不是傻子。她所仰仗的,正是她高尚的品德和无可挑剔的礼仪、言行。   这分明就是她们母女做下的一个局,想要除去她罢了。   可偏偏,沈宛瑜完全无所察觉,反而对此坚信不疑,非要替沈熙出头。   那丫鬟也是个横的,三言两语便直接跟沈宛瑜撕扯起来了,这推搡之间。也不知道是谁往她身上推了一把,沈宛瑜脚下不稳,差点就掉进了那寒池之中。   这可是腊月寒冬,若真的掉下去,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虽然后来,沈宛瑜只是头撞到了荷花池边,但依旧流了不少的血,昏迷了大半天。   而这个时候,白马寺的驻医恰巧不在……   若不是桂嬷嬷坚持要将她送回府中,恐怕留在这白马寺里,在这寒冬腊月之中,耽误个几天,她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证明,陈氏和沈熙,是真的巴不得她这个正统的嫡女赶紧死……   直到有一天,她们母女,被父亲逐出府中,至于原因,沈宛瑜却不得而知了。   但是,这一世,沈宛瑜等不到父亲驱逐这对母女的那一天了!   要知道,若非是陈氏与沈熙下套,沈宛瑜就不会被撞到头,桂嬷嬷也不会因为要带着她回府看病,在半路遇到流寇,更不会因为保护她而死!   若不是在万分危急的关头,赵成兴出现救了她,她恐怕也跟着桂嬷嬷一起,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这一世,无论如何也要阻挡桂嬷嬷的死!   至于赵成兴!她们之间的仇,来日方长!   现在,要尽量想办法,避开那些匪寇才是!   桂嬷嬷担忧的看着沈宛瑜:“囡囡,你真的没事吗?”   “恩,我还好,嬷嬷无须担心。”   掀开帘子,眼前,是宽广无比的国道,道路两旁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平民,路边还有不少人在摆摊,卖些小饰物小吃等等。   而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身着官服的官兵。   白马寺乃是国寺,香火鼎盛,人流密集,从出城到白马寺的国道上,沿途均有官兵把守。   只是,她们上一世却在大白天遇上了流寇?   想到这里,沈宛瑜便顿时皱了眉头。   这一路,官兵紧密,流寇根本就不可能敢露头!在这里出现,这无异于送死!   可偏偏,上一世的沈宛瑜就碰到了!   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可上一世,她因为被贼寇吓傻了,再加上嬷嬷死在了面前。   沈宛瑜整整做了几个月的噩梦,都没有缓过来,后来又大病一场,根本没有细想当年发生的事情。   如今这一回想,才发现,竟然处处都是问题。 正文 第四章 端倪初现 且不说沈宛瑜是如何遇上流寇的,单说她撞了头,为何那白马寺的大夫便刚好不在?  要知道白马寺人来人往,甚至还有不少达官贵人前来祈福求医,那些大夫医者都是常年驻扎,更有一些仁善的医者,时常在那里布施医药。   要说这白马寺一个医者都没有,是决计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陈氏和沈熙两母女从中作梗了。   之后,因为沈宛瑜救治无门,桂嬷嬷不得不带着昏迷的沈宛瑜回城治疗,却遭遇流寇的追杀。   如今仔细联系起来,里面竟是环环相扣。而目的,就是为了将沈宛瑜置之死地。   若不是赵成兴及时出现,那她就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了。   赵成兴……   一想到这个人,沈宛瑜的心情就变得复杂起来。   作为一个与之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夫妻,沈宛瑜深知,赵成兴从不会无的放矢。   他工于心计,步步为营,做的一切,都是有利于他的事。   虽然赵成兴口口声声说,是因为爱她才娶她,但现在从头再来,沈宛瑜不得不将赵成兴也考虑到这一次的事件中去。   因为赵成兴出现的时机,同样太巧了,就像是早就等在那里一样。   要是赵成兴打从一开始遇到沈宛瑜,都是计划好的,那赵成兴得有多么深的心机?要知道,赵成兴现在也不过才十五岁罢了。   想到以后要对付的角色如此可怕,沈宛瑜便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   桂嬷嬷见沈宛瑜魔怔一般,眼神里全是恐惧,她心里又惊又怕,带着哭腔道:“囡囡,你到底怎么了,莫要吓嬷嬷!是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诉嬷嬷!”   “嬷嬷,我没事。”   沈宛瑜再次看了一眼窗外,他们的马车已经逐渐行驶出白马寺的范围,人群渐渐稀疏起来,官兵也少了起来。   “驾!驾!驾!”   马车跑得越来越快,一个疾行,沈宛瑜差点被颠得倒仰下去。若不是被嬷嬷扶着,沈宛瑜都能被直接颠出车外。   不像是急着救她命,倒像是要了她的命。   桂嬷嬷也感觉到了不妥,忙道一声:“刘才头,三娘子醒了,不必走得这么快了。寻大夫的事情,缓上片刻也无妨。”   然而,那马夫却像是未听闻一般,行驶得更快了。   几乎不用细想,沈宛瑜便立马判断出,这个马夫有问题!   这时,一辆同向而行的马车,从窗外飞快略过,沈宛瑜隐隐看见了那辆马车前,有一名骑着白马的白衣男子。   只是她们座下的马车驶得太快,晃眼过去,沈宛瑜只来得看清对方腰间的佩剑闪过的寒光。同时,自己乘坐的马车已经拐了弯,已经驶进了一条小路。   眉头瞬间拧紧。   难怪!   难怪沈宛瑜乘坐的马车会在白天遇见流寇!   不是她们运气不好,恰巧就碰上了流寇!   根本就是这马夫,将他们带离了官道!   沈宛瑜来不及细想,飞快的将自己的鞋子和头上染了血的纱布,往身后的官道扔了出去。   “希望有人能看见吧……”   虽然这样的行为,或许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丝毫的注意,但她也不敢放弃一切的可能。   桂嬷嬷皱紧了眉头,朝马夫怒道,“刘才头,你干什么!?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儿!”   那名叫刘才头的马夫,懒洋洋的回道:“回桂嬷嬷,这是下山的近路。”   桂嬷嬷有一丝疑虑,骂道:“胡说八道!好好的官道不走,你走什么小路,你看这路颠簸的,没病都折腾出毛病了!赶紧回官道上去!三娘子这才刚醒,经不起折腾!”   刘才头却道:“这马儿不听话,非得往这条路走,小的能怎么办?驾!”   桂嬷嬷气得狠了,直接威胁道:“哪有马夫治不住自己的马的!给我赶紧返回去!不然我非得在二爷面前治你的罪不可!”   然而刘才头丝毫不急,慢条斯理道:“您去说吧,小的走近路,不也是为了让三娘子快点回城医治吗?看二爷怪罪谁!”   刘才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丝毫不惧桂嬷嬷。   桂嬷嬷除了愤怒以外,更多的是震惊,区区一个赶车的马夫,居然也赶跟她这当家的嬷嬷作对了!   正想训斥刘才头,一只小手却拉住了她。   桂嬷嬷护住身后的沈宛瑜:“囡囡,你是不是坐得不舒服,你放心,我还不信我治不住一个马夫了!”   说着,就要继续跟那刘才头对峙。   沈宛瑜却摇头,用着只有两人才听见的声音道:“嬷嬷,这马夫要害我们!”   “什么!?”   桂嬷嬷惊诧不已,但想到事态的严重性,便立马收住了声。   看着沈宛瑜那双眼睛,好似沉淀着深井一般的幽光,不知怎的,心里莫名一颤,即便自家娘子一句话都没有解释,她也瞬间相信了沈宛瑜的话。   这刘才头,真的要害她们……   桂嬷嬷定下神来,悄声问道:“囡囡,那你说,我们该如何做?”   “我们不必多做什么,且等着便是。”   “等着?可是,万一这厮将我们引入贼人手中,那我们到时便插翅难飞了。”   沈宛瑜倒是有些惊讶桂嬷嬷竟然能一语中的,但现在她也不能解释,难道要告诉嬷嬷,她因为经历过一次,所以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怕嬷嬷先没安心,反倒被吓个半死,所以只是稍作想法,沈宛瑜便决定,这辈子都不跟任何人提起她重生之事。   “嬷嬷且稍安勿躁,刚刚我已经留下了线索,只待有人发现,必会出手相救。”   沈宛瑜自然不知道她丢的鞋子与纱布能不能引来救兵,甚至,那两样东西会不会被人发现都不知道。而且就算发现了,也很可能不在其然,若是普通平民,甚至根本不会想到有人会因此受难,从而出手相救。   但是,她清楚,赵成兴一定会出现!   桂嬷嬷见沈宛瑜这般笃定,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只是在一旁,不断追着刘才头说话,希望能驾驶得慢一些,好叫沈宛瑜少吃些苦头。   看着这一幕,沈宛瑜突然神色一闪! 正文 第五章 记忆偏差 上辈子,刘才头也是带着她们行驶的这条小路,她完全能想象,桂嬷嬷不想让自己吃苦头,一刻不停地吵着刘才头走慢些的模样。  而刘才头很可能就是受不了桂嬷嬷的唠叨,便将速度慢了下来。流寇便轻而易举的将她们截住,并杀害了刘才头与桂嬷嬷。   若是这一世行驶得快些,说不定能让那些流寇反应不及,从而逃脱呢?   要知道,她沈府的马儿,那可都是千里良驹,普通的马儿轻易根本就追不上!更何况逃难之时!   想及此,沈宛瑜制止桂嬷嬷道:“嬷嬷,你便让他快些行驶也无碍。”   桂嬷嬷不解,但也知道沈宛瑜如今有了自己的主意,轻易改变不了,她便按吩咐交代了刘才头。   刘才头见桂嬷嬷不再和他争吵,也乐得轻松自在,行驶得更加卖力了。   “驾!驾!”   马车虽然快了起来,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宛瑜竟觉得,反而比刚才平稳了许多。   此时,桂嬷嬷一脸自责之色。   只要一想到因为的自己失察,才让年幼的三娘子陷入危险之中,桂嬷嬷便心痛难忍。   “这刘才头平日里唯唯诺诺惯了,如今竟然如此有恃无恐,分明就是背后有人指使!可老奴直到刚才,竟也没有反应过来。若不是囡囡提醒,老奴恐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刘才头有问题!”   她真的太失职了!   “嬷嬷无须自责。”   关心则乱,沈宛瑜知道,若不是她昏迷,以桂嬷嬷的精明,怎会察觉不了?   再加上这件事本身也做得十分隐蔽,若非沈宛瑜重生而来,怕是比桂嬷嬷还不如,否则上辈子也不会被赵成兴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不过,这一生,她绝不会让悲剧再重演!   现在,只要这辆马车继续往下走,赵成兴必会出现!   所以,只要顺势而为,他们也必会得救!   马车的车轮咕噜噜的往前转着,一如沈宛瑜的思绪。   赵成兴啊……她又要见到赵成兴了……   上辈子他们全家被赵成兴所斩,她自己亦被弄成了残身,亲生的儿子甚至认贼做母,亲手手刃自己。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都是赵成兴啊!   恨,她恨得几乎要窒息!   可是如今,人生已经重来,复仇并非是唯一。   她甚至在想,不如就完完全全避开赵成兴罢?这样,是不是上辈子的厄运就不会再降临到她的身上?   但仅仅是这么一想,她便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赵成兴真的是提前就计划好了他们之间的相遇,那么即便是今天不相遇,未来也总有一天会相见的。   而且,若是不复仇,她又如何对得起老天爷给她的重生!   她,必将自己尝过的苦楚,上百倍,上千倍的还给赵成兴!   “唏律律!”   一阵马儿的嘶鸣声,让沈宛瑜从回忆中惊醒。   马儿受惊,在原地不安的跳动,马车猛然顿住,差点将体重过轻的沈宛瑜甩出去!幸得桂嬷嬷力气大,护着她。   桂嬷嬷掀开了帘子,看见树林里窜出来的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整个人便是一震,即便刚刚沈宛瑜已经对她交代过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当她亲眼所见之后,依旧心中发憷:“囡囡!现在怎么办?”   沈宛瑜顺着桂嬷嬷的眼神看去,树干的背后走出来的人不下十个,个个手中兵器精良,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一看就是见过血的。   只是,看他们的长相和打扮,似乎和记忆中的匪寇并不能挂上号。   沈宛瑜的心中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此时,马车外的马夫已经吓傻了,愣在了马车头,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为了防止马夫反戈,沈宛瑜直接对桂嬷嬷道:“嬷嬷,趁现在,赶紧将马夫制住!我来驱使马儿!”   桂嬷嬷虽心有疑虑,不知沈宛瑜一个小小的人儿如何能驱动得了这高大的马匹,但也立马照了沈宛瑜的话做,用马车里的香炉砸晕了刘才头。   沈宛瑜见状,直接越过刘才头的身子,摸下自己的发簪,便朝马屁股扎了进去!   “唏律律!”   马儿感受到剧痛,当即往后倒仰,若非沈宛瑜早就抓住了车头,差点就被这一下给颠出马车!   踏踏踏!   马儿受到强烈的痛感刺激,双目通红,疯一般的超前冲过去。当下把那些歹徒给狠狠甩开。   这是一条并不宽敞的小路,路途颠簸不止,不一会儿,马车便被两旁的荆棘丛刮得浑身是伤,再没了沈府的奢华。   桂嬷嬷朝后面看了看:“囡囡,咱们是不是安全了?”   沈宛瑜却沉下了眉头,此刻,她心中的危机感丝毫未减。   原因无他,有好几股强烈的杀意,正锁定在自己的周围!上辈子经历过战场,她早就练就了一身敏感的感知。   “这些人,是铁了心要杀我!”   果然,话音刚落,沈宛瑜便见到,那些歹徒竟然飞跃而来。   桂嬷嬷更是惊呼道:“囡囡,这些人会武功!”   沈宛瑜眼神越来越凝重,岂止是有武功,这些人的身手,根本就不似普通的市井混混该有的,更不像山匪那些乌合之众乱冲一气。   这群人排列整齐,配合默契,分明训练有素!   陈氏不过一个深闺妇人,如何能识得这样的高手?   而沈宛瑜与桂嬷嬷,一个重伤,一个老弱,陈氏为了杀她?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更让她疑惑的是,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还在昏迷之中,刘才头又是个不中用的,在加上桂嬷嬷年纪大了,他们三个,想要在这群人中活下来,根本不可能。   更何况,到现在,本该出现的赵成兴,还并没有出现……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眼看这群歹徒越追越紧,沈宛瑜拔出插在马屁股上的簪子,再次刺了上去。   只不过,这一次有了经验,沈宛瑜紧紧抓住车头,身体稳稳坐在前端。   可就在这时,也不知那歹徒当中的其中两人哪里来的弓箭,竟然突然发起了攻击,不断的朝马车射箭。   “囡囡小心!” 正文 第六章 救命恩人变了? 桂嬷嬷为了保护沈宛瑜,被其中一只箭矢给射穿了肩膀。  鲜血,当即溅射到了沈宛瑜的脸上。   “嬷嬷!!!”   桂嬷嬷却一脸笑意:“不打紧,保护囡囡是老奴的天职。”   “嬷嬷……”   沈宛瑜扶着桂嬷嬷,眼神狠绝道:“嬷嬷,把刘才头扶起来,让他做人墙帮我们挡住箭矢!”   桂嬷嬷先是一愣,但却什么都没说,便立即照做。   虽然,有刘才头做肉盾,可是马儿受惊,已经完全慌不择路,跑进了荆棘丛中,路,更颠簸了。   看着这辆随时都有可能散掉的马车,沈宛瑜心中发凉,难道……天要亡我……   马儿唏律律的嘶鸣着,踢踏的脚步,激起藏在暗处的小动物,四散而去,背后的打杀声也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一道不同于树林的墨绿色身影印入眼帘,沈宛瑜原本灰暗的眼睛,当即一亮!   是赵成兴!   赵成兴的身影,她上辈子看了十年,哪怕再隔几百米远,沈宛瑜也能一眼认出来!   而且,墨绿色,是赵成兴最喜欢的颜色,几乎不用走近,她已经能百分之百确认此人的身份。   这个分明是她憎恨到了极致的人,她最不愿意看见之人,此时此刻出现,沈宛瑜竟感觉是天幸。   离赵成兴越来越近了,这时沈宛瑜才猛地想起来,一会儿该用什么样的情绪和眼神去面对他……   赵成兴这人极其的敏感,只要她露出丝毫的不妥,赵成兴也必定会有所察觉。   但是,要她再用上辈子看救世主一般迷恋的眼神,她也绝对做不到!   要知道,这个男人,可是杀了她全家满门的男人啊!   正当她在烦恼之际,一股不同于那些歹徒的更深的仇杀之意,从正面撞击而来。   沈宛瑜瞬间感觉自己好似被钉在案板上一般,浑身僵寒,抬头,便撞进了一双充满了仇杀的眼睛里。   依旧是那张脸,长长的刀眉,英俊挺拔的脸,薄薄的嘴唇下还未长成的有几根绒毛似的胡子,仿佛在诉说着赵成兴的青涩。   然而这杀意,却不共戴天……   沈宛瑜这辈子与赵成兴才第一次相遇,根本就没有仇恨一说。   但早就千疮百孔的她,当即便察觉了不妥,立马拉住了马绳!   而几乎同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迅疾的马蹄声!   只见一个骑着白马的白衣的男子,迅速撞进那群歹徒中间。   下一刻,出众的马术,迅捷的将这群歹徒的阵法给冲散,同时不断挥舞着长剑朝那些歹人攻击而去。   刀光剑影之下,一个个歹徒,竟然不断倒下。   仔细看去,那骑马的白衣男子,手中剑法竟然快得只剩下剑光。   “好……好快的剑法……”   沈宛瑜上辈子虽然上过战场,但一来起步太晚,二来受限于女子天生体质弱于男子,所以最终只学过些皮毛。   但这并不界限她的眼光,相反,上辈子跟着赵成兴,她见识了无数的高手,但是剑法这么快的,她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个骑着白马的男子,是个绝顶高手!   一群训练有素的歹徒,在白衣男子的剑下,很快便溃不成军,不一会儿,便全都被白衣男子治服。   收了剑,白马男子朝着沈宛瑜的马车骑行而来,此时他已经瞧见了在马车不远处的赵成兴,微微蹙了蹙眉。   但并未说什么,而是率先走向马车,查看车里面人员的情况。   看见凌乱马车里,只一孤老和幼女,便忍不住拧眉:“你们怎会遭到这些人的追杀?他们是谁?”   声音很干很硬,问题也很突兀。但这不妨碍男人那张英俊得不似凡人的脸,比人称巴蜀第一美男的赵成兴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那双闪耀着星辰一般的双眸,让人一眼便要沉沦进去。   只不过,历经两世,沈宛瑜已经不是那个看见救命恩人便会以身相许的小姑娘了,她礼仪得体的朝男子作了个揖:“今日多亏了这位官人出手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敢问官人姓名,是在何地当差,小女子他日必定登门道谢。至于这些歹徒的身份,小女子也想知道,若是官人查出来,还请告之小女子。”   沈宛瑜看见了男子腰间的官牌,这是有身份之人才会佩戴的,心下了然,此人必是官门之人。   “在下姓白,道谢就不必了,官差马上就会过来,他们会护送你们回去。”男子淡淡道,不经意看见了沈宛瑜只穿了一只鞋子的脚,忙移开了眼睛。   突然,看到马车上的血,白衣男子蹙眉:“你们受伤了?”   沈宛瑜点了点头,上辈子桂嬷嬷为了护她,被歹徒砍了一刀,这辈子为了保护她,依旧没有躲过中箭这一劫。   “囡囡,我这点小伤不碍事!”桂嬷嬷只是肩膀中箭,虽然伤口不浅,但未伤及性命,此时还十分清醒。   只是那鲜红的血,和插进桂嬷嬷肩膀的箭头,却刺痛了沈宛瑜的眼睛,眼泪,瞬间便下来:“嬷嬷,是我拖累你了……”   “囡囡别哭,嬷嬷保护囡囡是应该的。”   “真是忠仆。”   白衣男子有些动容,随即缓缓道:“二位不必忧心,我来之前已经通知了官府。今日之事,官府定然会查清楚,还你们一个公道!”   “多谢白官人出手相救!”沈宛瑜感激不尽。   “哪里,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下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   白衣男子谈笑晏晏,一番话毕之后,拱手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且慢!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白官人护送我们一程!”   沈宛瑜有些惊慌,连忙叫住了打算离去的白衣男子。   只是这举动,却引得在场的人纷纷一愣。   桂嬷嬷疑惑的看着自家娘子,白衣男子也疑惑道:“这里的匪寇皆已被我制服,小娘子还有何不放心之处?”   沈宛瑜咬了咬牙,她自然知道她这要求有多突兀。   可刚刚赵成兴看向她的那一眼,简直如隔世之仇一般,她又怎么能安心放走这位武功高强的救命恩人! 正文 第七章 赵成兴拦马 好在白衣男子倒也是个好说话之人,见马车上的主仆二人,皆是满身血渍,还有一个马夫都被射成了箭靶子,眼看活不了,他便勉强答应下来。  “在下只能送你们与官兵汇合,一会儿便得离开!”   沈宛瑜千恩万谢:“没关系,这样便好!多谢白官人了!”   只要不与赵成兴独处,怎样都好!   只是,还不等他们启程,赵成兴却上前一步,拦在了马前。   “在下赵成兴,是秦国公府中的大公子,小娘子可是受了伤?在下出行时正巧带了府中的家医,可为小娘子医治。”   白衣男子早先便看见了这个透着几分贵气的少年,却是疑惑道:“秦国公?哪个秦国公?”   白衣男子早便觉得这个少年十分可疑,只是他眉眼正气,穿着也不似那些匪寇之人,自然没有将他与那些匪寇联系在一起。   赵成兴却明显被这问话给问得一愣,但紧接着便是怒火中烧。   他可是认得面前这个白衣男子的,乃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一品带刀侍卫,白思远!   也正是因此,他才这么愤怒!   想他秦国公府自秦国公过世之后,虽然日益衰败,如今诺大的秦国公府,连一个能撑事儿的人都没有,但他秦国公府在朝堂上也并非完全失利!   至少,作为秦国公府的世子,他赵成兴也是经常出入皇宫,得陛下召见,并与一些高官也有着不浅的交情。   而且,他还是皇亲国戚,他虽然现在还未继承秦国公府,可未来却是秦国公府真正的主人,按理说他的身份远比白思远尊贵得多。   可这个白思远,不过区区一个带刀侍卫,就连他都记得白思远的模样,对方竟然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样子,这实在可气!   赵成兴从未感觉到如此受侮辱过!   但现在也不是发难的时候,他还有要事要做。   赵成兴强堆出笑容,拱手道:“白大人开玩笑了。我秦国公府乃是开过功臣,自开国以来,便功绩累累,虽然如今家父已经不在,但我秦国公在秦岭一带却依旧有着威慑之力的!白大人莫不是一时糊涂?”   白思远一手拍了拍额头,这才恍然,丝毫没察觉到赵成兴话语里的强势,反而略惊喜道:“原来是秦国公府的小世子,失敬失敬!这就难怪你认识我了。沈家小娘子,正好世子爷有带家医,你可要随着国公府的世子爷去?”   沈宛瑜浑身都僵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赵成兴会提出来医治她们。   要知道,赵成兴就在不久前,还对她释放出了滔天的杀意!   现在,他却要救治她?   赵成兴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时,桂嬷嬷却并不明白沈宛瑜的犹豫,只是觉得能有医者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还是世子爷家的大夫,肯定比外面的普通大夫管用,便劝道:“囡囡,咱们去吧。你头上的伤可得好好看看!刚刚你还昏迷了那么久,伤势定是十分严重的!”   即便自己中了箭,桂嬷嬷最先想到的也是沈宛瑜!   可是,沈宛瑜真的能跟赵成兴去吗?   绝对不行!   且不说赵成兴这人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就在刚才,这位被称为白大人的男子出手救她的时候,赵成兴竟全程旁观,丝毫没有出手的迹象,甚至,赵成兴连上一世出现时,救沈宛瑜时,所佩戴的那柄黄金剑都不曾在手中。   沈宛瑜可是知道,赵成兴从小都在习武,佩剑也是从不离身,这根本就不正常!   而且,赵成兴既然没有出手,那便证明,他根本不想救自己!   沈宛瑜突然虚弱的抚了抚头,:“嬷嬷,我的头好痛啊,怕是不能舟车劳顿了。您跟他们说说,能不能请大夫直接过来啊?咱们可以付酬金。”   赵成兴向来十分厌恶金钱上的东西,甚至提钱变色。沈宛瑜这么说,一来想试探赵成兴,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她所了解的赵成,二来更是不想跟着赵成兴同行。   没想到刚说完,赵成兴的脸色便漆黑如锅底。   桂嬷嬷却不知道沈宛瑜的用意,见沈宛瑜这般痛苦,当即焦急道:“世子爷,我家囡囡并非有意冒犯,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孩子计较!只是我家娘子素来体弱,怕是这一奔波,病情要加重了!还望世子爷开恩,将您的家医带过来为我家娘子医治!我家老爷乃是巴蜀泸州沈昌荣,等我回去后回禀我家老爷,他必定会重谢您的!”   这下,赵成兴的脸色更黑了。   沈宛瑜压下眼底的狡黠,她没想到嬷嬷无心说的话,竟然直戳赵成兴的死穴。   要说赵成兴最厌恶的两件,一个是金钱,那么另一个便是沈昌荣了!   原因无他,沈宛瑜的父亲沈昌荣乃是巴蜀的首富,财富的象征。   在赵成兴看来,沈昌荣能敛道如此滔天的财富,暗地里不知道使出了多少肮脏的手段,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在他看来,商人都是奸商,绝无手段干净之人。   只是,沈宛瑜又疑惑了,上一世赵成兴虽然厌恶钱财,对她也可能是恨屋及乌,才会如此厌恶。   但此时,沈赵两家并无交集,所以,刚刚赵成兴那仇恨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沈宛瑜死死盯着赵成兴,希望看出一丝头绪来。   而白思远却是注视到了沈宛瑜刚才那狡黠的小眼神与小动作,不免惊讶。   这小妮子,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文章!   不过他也不拆穿,只是默默的看着。   赵成兴眼底闪过一丝隐忍,但一闪即逝,温文尔雅的笑道:“呵呵……当然,可以。”   只是两只端在一起的手,拇指相错,右手大拇指竟是要扣进自己左手大拇指的肉里!   赵成兴拱了拱手,示意去请自己家中的家医,便转身离开。   待赵成兴离开,桂嬷嬷松了口气,“呼,还好这世子爷是个明事理之人。”正想说自家娘子几句,却发现沈宛瑜整个人处于惊恐之中,惊慌道:“囡囡,你怎么了!” 正文 第八章 他,也回来了! 沈宛瑜眼神无焦的呢喃道:“嬷嬷,你可看见,刚刚他在扣自己的大拇指!”  “什么?”   “他在用右手扣他左手的大拇指啊!上辈子,只要他一心烦,甚至是说谎的时候,他都会这么做!可他左手的拇指上分明什么都没带,他现在才十几岁,他根本不可能有这个习惯……这个时候,曹锦儿和她也不认识才对啊!……难道,难道他也回来了……”   沈宛瑜的声音有些囫囵,而且前言不搭后语,根本听不清在嘟哝什么,桂嬷嬷更是慌了:“囡囡你怎么了,囡囡……”   沈宛瑜只觉得眼前一黑,瞬间便朝后仰过去。   ……   “夫君,你拇指上的玉扳指是曹锦儿送你的,你为何不告诉我?”   “区区这点小事,你也要和我大吵大闹吗?”   “小事?夫君,你当年娶我时,你说过,你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妻子!你这般做派又是为何?这扳指,从你我成亲之日起,你便日日带于手上!你真的是爱我才娶我的吗?”   “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曹锦儿乃当朝太宰之女,断不可能嫁与你为妾!你若与她有情,你将置我于何地!”   “……那你待如何?”   “我待如何?哈哈,我待如何?夫君,是你待如何才是啊!我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为何如此对我!”   “……总之你放心,我不会娶她的!这扳指……你太小题大做了!”   “是么……”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宰之女曹锦儿,贤良淑德,才貌无双……今,纳为正宫,奉为正统,母仪天下……”   “赵成兴,你骗我……”   ……   沈宛瑜,陷入了梦魇之中。   “囡囡,囡囡!”   桂嬷嬷坐在沈宛瑜的身旁,见沈宛瑜满脸痛苦,却半点叫不醒她,急得都快哭出来。   一旁的白思远微微蹙眉,轻轻探了探沈宛瑜的脉,凝眸道:“脉象竟然如此紊乱,浑身也烫得不行。她之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桂嬷嬷心神已乱,只道白思远乃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便将她们在白马寺中遇到的事情说给了白思远听。   白思远当即眼神跳了跳:“你是说,原本你家娘子中了你们现在这位夫人的计,撞了头。但在醒来后,便立马判断出这马夫有问题……”   “是……还好您及时赶到,否则我们若是被这群匪寇给截住,后果不堪社设想!”   桂嬷嬷心有余悸道,“今日全靠白大人仗义相处,老奴就算是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如今只希望那位世子爷赶紧将大夫带过来,若是囡囡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白思远却在沉思片刻突然打断道:“今天这件事,你还真说错了。你全靠的可不是我,而是你们家小娘子自己!没有她,我可不会出现在这里。”   桂嬷嬷疑惑不已。   却见白思远拿出了一只绣花鞋,以及一根染血的纱布。   桂嬷嬷当即呼道:“这是囡囡的鞋和头纱……”   ……   沈宛瑜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但这是因为是冬天,天色黑得早,事实上时间却也只过去一个时辰而已。   此时,沈宛瑜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上,却不是自家的那一辆,舒适有余,但不显富贵。   在她身旁还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衣着鲜艳,似蝴蝶一般,模样十分俏丽可爱。   “我这是在哪儿?嬷嬷呢?”   嬷嬷为了保护她,肩膀中箭,她绝不能让嬷嬷有事!   “囡囡,你终于醒了!”   那名少女刚要说话,这时,另外一道声音率先响起。   沈宛瑜仔细一听,竟是桂嬷嬷的声音。一回头,便看见嬷嬷虚弱的靠在马车的角落。   “嬷嬷,你怎么就坐起来的,你的伤?”   “不碍事。老奴命硬,这点伤还死不了。老奴已将我们的事告诉了我们的救命恩人白大人,白大人便将刘才头给带走了。这是白大人的马车,送我们回府的。囡囡放心,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今天也要让陈氏给个说法!”   沈宛瑜见桂嬷嬷声如洪钟,确实无虚弱之相这才放心。   只是刚听完桂嬷嬷的话,沈宛瑜般皱了眉头,:“嬷嬷,我们现在回府,恐怕十有八九都见不到陈氏与沈熙。”   桂嬷嬷一愣:“为何?白马寺又不允许留女眷过夜的。她们不回府作甚?”   沈宛瑜冷冷笑道:“自然是做一些不利我们之事!”   “她们敢!”   沈宛瑜不可置否,微微笑道:“呵呵,嬷嬷,你带着我离开白马寺时,可有人瞧见?”   “这……当时老奴走的急,并未注意周遭。但陈氏与四娘子却是一清二楚的!还有那个陷害囡囡的丫鬟,给我们赶马车的刘才头。对了,大房的大夫人,大娘子沈鸾,二娘子沈凤也是清楚的!至少你的头撞伤了这件事,她们是知道的。”   沈宛瑜听完便更想笑了:“大夫人向来与世无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件事她定然不会站出来证实的,而大姐和二姐都听大夫人的,你便可以想象了。至于刘才头,他如今被射成了刺猬,能不能活过来还两说,而那个陷害我的丫头,我们就更不用指望了。她,可是陈氏的人!”   桂嬷嬷瞬间就慌乱了:“那……那我们该怎么办!陈氏那毒妇,若是知道我们还活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宛瑜却摇头:“以陈氏的手段,定然已经得知如今刘才头落网,以及匪寇被抓走的消息了。只是如今风声紧,她若是还想继续做这个沈府的夫人,便断不敢再对我下杀手,以免露出马脚。但是我们现在既没有回府,也不在白马寺,她却必会借此,对我大做文章!”   沈宛瑜说这些话,绝非是推测。   上辈子,沈宛瑜被赵成兴救之后,陈氏的确没有再对她痛下杀手,却也没有放过她。   在她从被流寇追杀,到被救起回府,这中间有接近三天的时间,她都音讯全无。   陈氏陈氏便是利用了这件事,对她进行造谣,传出了她与别人私奔,甚至是私通苟合的消息来! 正文 第九章 就叫你小鱼吧 之后,谣言越演越烈,不仅祖母对沈宛瑜更加厌弃,就连她最亲的父亲也开始远离她。  若非是她临瑾哥哥还相信着她,为她将谣言给压住,并查出了真相,只怕她都要被浸猪笼了。   可即便是如此,这件事情却也对她的声誉,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   父亲原本就不亲近自己,这件事情过后,父亲更是不愿再看她一眼。而祖母也将她当做瘟神一般,巴不得将她赶走。   甚至于后来,沈宛瑜在出嫁之时,父亲连面都没有露,更遑论是祖母了。   所以,沈宛瑜必须阻止陈氏!   桂嬷嬷一听便着急了:“那可怎么办!不能让陈氏那毒妇对囡囡的名声胡来!”   “我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立马赶回白马寺,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这样,陈氏的谎言便不攻自破!只是嬷嬷才中了箭,你的身子……”   “囡囡不用管,老奴身子骨好着呢!这点小伤小痛还撑得住!只是这马车却是白家郎主的。哦,对了,囡囡,这位娘子是白大人的义妹。”   桂嬷嬷刚刚被沈宛瑜的事情给占据了全部心神,这才想起为沈宛瑜介绍马车上的人。   沈宛瑜回过身,看到那个俏丽的少女,才想起自己刚才竟然完全将对方给忘记了,顿时一脸歉意:“还望白娘子海涵,我刚刚才醒过来,睡得有些迷糊,刚才未能先行道谢,真是失礼了……”   沈宛瑜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小小的翘鼻。   哪知这白思远的义妹,却丝毫不在意,十分开朗道:“没关系,我家思远哥哥说了,今日,我们家的马车已经归你们驱使了。不过思远哥哥走得急,什么都没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沈宛瑜顿了顿:“小女子姓沈,你叫我宛瑜就好。”   白姑娘当即大大咧咧道:“宛瑜,是说像一块美玉一样吗?真是个好名字呢!不过我看你长得白白嫩嫩的,人又小小的,就像我们家大池子里养的大白鱼似的,我就叫你大鱼,不,小鱼好了!”   呃……小鱼?   沈宛瑜微微一愣,这称呼还真是够特别的。不过,既然对方是救命恩人的义妹,她便由她了。   只听小姑娘又道:“你也别叫我白娘子了,听着跟说书先生嘴里的女妖精似的。我叫白蓉蓉,你就叫我蓉蓉好了!”   沈宛瑜无奈:“好吧,蓉蓉,不过我们刚刚说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白蓉蓉得意的翘了翘嘴角:“当然了!我的嘴巴可紧了,而且你又是我义兄带回来的人!我当然会为你守口如瓶!不过作为交换,你们去白马寺,必须带上我!”   说完,白蓉蓉的眼睛,仿佛闪着星星一样。   ……   夜凉如水,玄月高挂。   白马寺寺院之中,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竟然大部分都是香客。   原因无他,沈家的嫡女不见了!   沈昌荣所主持的沈家,不仅是本地举世闻名的富户,更是有名的香客。   白马寺的不少佛堂都是沈家出的香火钱。   如今沈家唯一的嫡女不见了,惊动了整个白马寺。   而这些香客几乎全都是留下来看热闹的。   沈宛瑜既然要去拆破陈氏的谎言,那么作为现在唯一跟着沈宛瑜的人,桂嬷嬷就必须出现,否则不论一会儿她要说什么,别人怕都会有质疑的地方。   只是桂嬷嬷有伤,沈宛瑜必须搀扶着点。   而今沈宛瑜和桂嬷嬷都已经换了一身普通干净的衣服,此时现身,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牵着自家阿婆看热闹的小姑娘,这让两人都看上去极不起眼。   有人回头望了望,见来人不认识,便又回过头去了。   “哇。你的办法还真有效诶!这群人还当真是半点没认出你来!”白蓉蓉有些惊喜的凑上来道。   在马车上和白蓉蓉聊过后,沈宛瑜才知,白蓉蓉年纪竟比沈宛瑜还小上一岁,只不过,却是个人小鬼大。   白蓉蓉瞅了一眼离他们十米远处的墨绿色衣着少年,有些生气的皱着鼻子道:“这个赵成兴,真是无礼,都跟了我们一路了,竟然还跟着我们!看我不上去教训教训他!”   白蓉蓉说完,也不顾沈宛瑜的呼喊,直接走到了赵成兴的面前,十分不客气道:“赵家世子,你家大夫该治的都治了,大夫都走了。你一个大男人跟着我们一群女眷想干嘛?”   白蓉蓉眼里话里都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赵成兴的鄙夷。   赵成兴脸色顿时一僵,但想到对方的身份他也没有反驳:“天色已晚,我作为秦国公府的世子爷,自是不能袖手旁观,势必要保护你们周全!”   “假惺惺,我们又不是没带侍卫,需要用你保护?再说了你这瘦胳膊瘦腿的,能敌几个人呀?”   赵成兴挑了挑眉:“自是比你……白娘子要厉害不少的!不信,我们可以试一试!”   白蓉蓉不禁嘲讽道:“你跟我一个小姑娘比,你还真好意思。”   赵成兴却意味深长的道:“你,可不是普通的小姑娘。”说完,竟是做出一个十分暧昧的眼神来。   白蓉蓉发现自己竟被轻薄,当即气得满脸发红:“你,有种!哼!我们走着瞧!”   白蓉蓉直接甩了一个眼刀子给赵成兴,当即转身,留下个后脑勺。   然后跑到沈宛瑜身边,将她拉到一边悄悄道:“小鱼我跟你说,这个赵成兴,绝对有问题!他跟咱们非亲非故的,却从头到尾都跟着我们,不是在监视咱们,就是对咱们另有企图!我有我思远哥哥撑腰,自是没什么,你可要小心了!”   沈宛瑜不禁苦笑,白蓉蓉这直觉真是没谁了。   在沈宛瑜发现赵成兴跟她一样,也是重生回来之时,她便已经知道,赵成兴出现在树林里,绝非偶然了!   而且,恐怕赵成兴当时也的确打算杀了自己。   至于后来赵成兴为什么会改主意救治自己,只怕与白思远的出现,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这话沈宛瑜却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正文 第十章 好戏开场 第10章  以赵成兴的性格,若是知晓了沈宛瑜也是穿越回来的,只怕他为了防止自己报仇,什么样的阴谋诡计都使得出来。   到时候,恐怕又得连累家人!   所以,沈宛瑜绝不能暴露自己。   就算是死,也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   赵成兴能当上皇帝,绝对不只是运气而已,他有手段,有智谋,城府也极其深厚。   而沈宛瑜自己,却差得远了,否则上一世,自己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这一世,沈宛瑜想要赢赵成兴,那么就绝不能让赵成兴有所察觉。否则,自己将万劫不复。   只是,如今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脱了上一世的历史轨迹,只怕赵成兴已经有所察觉!   否则,赵成兴也不会一路跟随她们到现在!   但,沈宛瑜却知道自己不能有半点反常的反应。   对着生气的白蓉蓉,沈宛瑜莞尔笑道:“或许这世子爷是看上我们其中之一也说不一定。毕竟,他看着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了。”   “就凭他?”   白蓉蓉十分不屑的嗤声,而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立马又止住了嘴,“算了,反正你别招惹他便是了。他们家的烂摊子他自己都搞不定,你可千万别去趟这潭浑水。”   说完,便直接挤进了人堆里,看热闹去了。   沈宛瑜却是一愣。   秦国公府虽然如今淡出朝野,但在外人眼中却也是一片祥和,并未露出任何府中不平的风声。   如今,白蓉蓉却轻而易举道出秦国公府的状况,看来,白蓉蓉也不简单!   白思远的义妹吗?   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不过,沈宛瑜并未追问什么。   突然,背后传来一道如刀芒般的眼神,沈宛瑜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在看她。   不过沈宛瑜却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她假装什么也没感觉到,忙跟着白蓉蓉一起钻进了人群之中。   只是心里却有些忐忑,这赵成兴,怕是对自己已经有所怀疑!   自己得想个办法才行……   此时,人群之中已是十分热闹,周围尽是传来乱哄哄的议论声。   “听说没有,沈家三娘子沈宛瑜跟人私奔了!”   “我怎么听说是沈家三娘子容不下新入府的母亲和阿姊,泄愤之后,便跑回去了?”   “可不是,争吵的时候,我也听见动静了。这沈宛瑜的心胸真是毫无容人之量啊!”   “不对,我怎么听说的是,陈氏不想让沈三娘子随那小情郎走,从而制止了一番,却反而遭到沈三娘子的辱骂,而摔门而走呢?”   “都快别胡说八道了,沈家虽然是商户,但却是有朝廷背景的,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切,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还不让人说了啊!都逼的当家的夫人快要自休出门了,天底下怎有这么不孝的女儿!”   “就是,太不孝了。听说这位沈家的三娘子乃是沈府唯一嫡出的姑娘,却从未给自己的母亲陈氏行过礼呢。甚至,更是连母亲都不曾喊过,简直就是不忠不孝,毫无礼义廉耻。”   “真没想到,堂堂沈家之女,竟然是这等秉性,就算是这泼天飞富贵,以后也千万别嫁到我们家来,简直就是毁家啊!”   “可不是,却是苦了这陈氏了。据说这陈氏可是颍川大族之女,有名的书香世家,摊上这样混不吝的继女,可是秀才遇上兵,有理都说不清了啊……”   面对这些议论,陈氏丝毫不辩驳,只是手拿着绣帕不断的擦拭着斑斑泪痕,模样我见犹怜。   沈熙也在陈氏的一旁低泣,模样天真道:“母亲,宛瑜妹妹是不是嫌弃我们母女?所以才弃我们而去,是不是熙儿哪里做的不好,惹她生气了……”   得,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这沈宛瑜什么货色,也有资格嫌弃别人来?引得四周愤愤不平。   “这陈氏人美心善,却是摊上这样的继女,真是可怜。”   “可不是嘛,这沈三娘不管不顾的离开,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陈氏却是对周围的话仿佛充耳不闻,泣不成声道:“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为娘的错,若是瑜儿不回来,我也不活了!”   白蓉蓉在人群堆里看得一脸好笑,对着沈宛瑜调笑道:“你这后娘与继妹,还端得是一副痛心疾首,爱女心切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她们亲生的哩!   不过这演技,也太浮夸了些,还不如那些唱戏的唱得好。你看她们,那手里的帕子都没打湿,这是在干打雷,不下于哩。   不过你就惨了,她们说的这话,明里好似对你关切爱护,暗地里句句都在说你不明事理。这手段还真不是普通小家子有的。”   白蓉蓉不仅一针见血,而且眼神极尖,将陈氏这出戏分析得十分透彻。   可就是白蓉蓉的这一番见解,上辈子的沈宛瑜愣是半点没有看出来,这番话听得沈宛瑜几乎要无地自容。   好在,桂嬷嬷直接接下了话头:“我家娘子以前就是心善,所以才处处把人往好了想,如今娘子被这陈氏二人彻底伤了心,已经醒悟了,以后断不会再上这两条毒蛇的当了!”   沈宛瑜点了点头,算是承诺了。   只不过,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大起来,桂嬷嬷听得跺脚:“这些人真是瞎了狗眼,怎的就觉得那陈氏是个好人!娘子,要不要我现在就上去拆穿了她!”   “嬷嬷别急,还不是时候。这里如此多僧人与香客,咱们自是要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出现,才最能对她造成最大的打击。”   不多时,一位僧人走了出来,对着陈氏和沈熙道:“两位女施主,我们在寺庙之中搜出来这个!”   说着,拿出了一封信来。   陈氏擦了擦泪,接过信封,在看完之后,当即恸哭道:“宛瑜啊!你怎的如此狠心,便弃为娘而去,弃你父亲而去啊!”   哭着哭着,竟然还真的憋出几道泪来。   沈熙将信抢了过去,看过之后,眼睛便越睁越大。   周围的人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