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渡河 咱们是沿河的海民,世世代代都是靠着撑船子吃饭,到了我爷爷那辈更是了得,都说他是海里好手,上上下下没一个不尊重他的。  但破四旧的时候,他被打倒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满嘴封建迷信,都是江湖道士的那一套。   后来我上了学,我也认为爷爷是被老传统给害了,直到了那件事的开始,我才开始逐渐相信所谓的一些怪事……   那天夜里,我睡得正迷糊,屋外的一声狗叫把我吵醒了。出去就看到住村尾的跛子老幺,一瘸一拐地推着平车到我家门外。   平车上躺着一个大肚子少妇,看她痛苦的捂着肚子,半边脸全是汗。   老幺在我家门口扑通就跪了下来,哭着说他儿媳受了惊吓要早产,旱路离镇医院太远,求我老爹开船渡河,保住这两条命。   他的儿媳怀孕也有七个月吧。   前段时间他儿子在外,被车撞死了。外加上又遇到了这样的事,家里的的生活更是煎熬。   老幺从没求过什么人。然而此刻他就跪在我老爹面前,求着老爹开船渡河。   站一旁的老爹低着头,吧嗒吧嗒吸着烟,没有说话。   月光很亮,照得他更加沉默。   我当然明白老爹沉默的原因,是因为村里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晚上不能渡那河。   这么多年只要一到晚上,我老爹就把船绳系岸上,有几次别人晚上加价求他渡河他都拒绝了。   老幺自然是知道村里的规定,不然也不会上来就给老爹跪下了。   老爹抽完了一根烟,摆了摆手,说这口子他不能开。   但老幺一听,两行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又开始给老爹磕头。就眼下的情况来说,他除了渡河,别无他法!   我看着老幺磕得血都流出来了,实在不忍心,一把拉住老幺让他别磕了,但老幺不听。   正说着,平车上忽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老幺的儿媳焦急喊孩子要出来了。   老幺一听,身子猛地颤抖起来,他开始声嘶力竭的向我老爹哭求,“肖八爷,救救我孙儿吧!你要什么我都给……”   老幺儿媳的喘气声越来越低,再耽搁下去怕真要出人命。   我看了眼老爹,“要不咱开船给她送过河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这种不近人情的规定早该废了。”   “别上了几天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这规矩是祖上定的!”老爹向我吼了一句,径直就回了屋子,一点也不想理睬跪在地上的老幺。   老爹的犟我从小到大都深有体会。   但想到我娘就是产后抑郁死的,我就实在受不了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在我面前,我却见死不救。   我决定帮老幺一把!   我扶起老幺,告诉他别怨我老爹,他就是老倔头一个,他不帮你们渡河我帮不就行了。   老幺一听眼里泛起了泪花,立马就要给我磕头,我连忙拦住他说别整这些没用的,赶紧去推平车准备渡河吧。   老幺使劲点着头,平车上老幺儿媳也感激的看着我,不断的说着谢谢。   “晚上那河不是人能过的,别去了!”老爹不知何时又出来了,眼神严肃的警告我。   可老爹犟我也犟,我头也没回就走了,身后传来老爹的一声叹息,我却没停下来。   我从未在晚上靠近过那河。   我们急匆匆的赶到的河边,结果被河面上的冷风一吹,我身上立刻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看着河面上的情况,起了一层雾,让我着实有些头疼。但想到时间不能再耽搁了,我赶紧放下船上搭岸的大木板,老幺紧跟着就把平车推上了船。   一上船,老幺的儿媳就开始哼哼,老幺急的在船上走来走去。   他们急我更急!   结果越急着往里开河面上的雾越浓,我只好把船速度慢下来。时不时过来几个大浪,船立刻就变得左摇右晃,我更不敢加油门了。   白天这河风平浪静的,晚上怎么那么多事?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耳边突然就传来老幺惊慌的声音,“娃子快转舵,别撞船了!”   撞船?   我睁了睁眼,一下看到不远处有一团被浓雾盖住的巨大黑影,那黑影是船的轮廓,也不知何时出现在河面上的。   那黑船正飞速的移动着,瞅着就要拦腰撞过来了,我捏了把汗,赶紧打方向盘转舵。   结果船在河里转了个九十度大弯,才和那黑船擦肩而过。   紧张过后就是气愤,我忍不住回头骂了一句,“大晚上的开船不长眼啊,连个灯都不开!”   村旁的这条河据说是通向黄河的,偶尔是会有外来的船经过。   老幺儿媳又痛苦的叫了一声,我转过身问了一句没事吧。   而老幺忽然很紧张的盯着我,“那船上……好像没有人!”   河面上刮来一阵风,吹过脖子冰凉冰凉的,我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船上没人,那这黑船怎么在河上走的?   我回忆刚才,那船静悄悄的,好像真没听到行驶的引擎声,这不会是条无人船吧?   我看向河水,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黑船竟然是逆流而上的!   等我下意识抬头找那黑船时,一眼见河面空荡荡的,那黑船像沉入河底,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一时僵住了身子,等我回过神,闻到了船上有一股烧香味。   一回头,就见老幺在船头摆上了三根香,正不住地给那香磕头,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我仔细听着老幺的说辞,念叨的竟然只是四个字,河神保佑!   我一时觉得有点好笑。   结果老幺磕完头,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泥碗,泥碗里装着东西,看着黑乎乎的。   紧接着他就把那黑乎乎的东西倒进了河水里,这时我闻到一股明显的血腥味。   是公鸡血!   我想起来老爹每逢初一十五开船,总会在船头点香,给河里倒公鸡血。   不知道老幺怎么也会这些,我有些奇怪。   更奇怪的是,随着那碗公鸡血倒入河里没多久,河面上的雾就变得清明了一些。   我回头就见老幺儿媳痛苦的捂着肚子,头发乱做一团,那是疼的。   然而她却突然抬起了身子,冲着我莫名的笑。   咧开的嘴角感觉上有点僵硬,她的脸白的像张纸。   我来不及多想,立即就加起了油门,最后终于将老幺他们一家送到了对岸,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老幺离开时没忘记从口袋掏出一沓钱给我,我摆摆手说别给了,就当是我给孩子的份子钱吧。   老幺一家本来就拮据,眼下他儿子又不在了,苦日子还在后头呢,我哪好意思收这钱。   老幺叹了口气,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块黑漆漆的石头,放在了我手上。   那石头摸着光溜溜的,外形像河岸边的鹅暖石,就是颜色黑黑的丑了点。   老幺你给我黑石头做什么?   可还没等我问出声来,才发现老幺已经扭头送自己儿媳上医院去了。   我只好把那黑石头揣进兜里,就开起了船准备回对岸。   回去的途中,我才发觉河面上的雾已经散去了许多,头顶的月亮也看清了。   也就在雾要散去的时候,宽广的河面上忽然响起一阵咿咿呀呀的女声。   听那腔调还挺古的,跟唱戏似得。   虽然听不懂在唱什么,但光听那声音就知道是个姑娘家唱的。   结果我扫视了周围一圈,什么人也没发现。   幻听了?   就在我不断揉着自己的耳朵的时候,船的前头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黑影。   是之前那艘逆流而上的黑船! 正文 第二章 变故 紧接着唱戏的女声跟着也响起了。  难道唱戏的人正是在那黑船上?   我听着歌声,忽然有种强烈的想要看一眼那唱歌之人的冲动,可那黑船开的更快,我把油门加到底都追不上。   我不甘心继续追,那黑船就跟会飞似得,眨了一下眼它影就没了。   等我放弃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追得太远,河岸两边的林子都不是我熟悉的了。   我有些后怕起来,立即就掉了船头。   刚开回没多久,那艘黑船又出现在了我面前。   先前是我追在它屁股后面开,等它不见了我把船掉回头,现在竟然成了和它面对面的开。   那黑船上头,猛然露出一个白色的人影,远远的像是在盯着我看。   我感到这黑船是真的有点邪门,赶紧向出来时的渡口加速,没想到那黑船竟然跟了过来,这下把我整慌了。   黑船的速度飞快,即使我把船油门加到最大,它也很快就撵到了我屁股后面。   船迷迷蒙蒙的,周身竟然盖着一层雾气。   也就在这时,我看清了站在黑船上的白影。   那人的头发散乱,盖住了整张脸,凭身形猜应该是个女人。她手上正拿着把透明的梳子,在借着月光梳头。   在我看到她梳头的一瞬间,黑船忽的就怼上来了!   我心想完了,早知道还不如跟着老幺去医院,非要回头招惹这黑船。   可怜我长那么大还没亲近过女人,难道就要这样英年早逝吗?   结果我束以待毙了半天,也没听见撞船的声响。   看了眼周围,什么也没发生啊。   然而在下一秒,我猛地瞅见了出现在我前方的巨大黑影。   那黑船是凭空穿着我的船过去的!   想到这里,我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村子里传的关于这条河的怪事,我一直是不信的,于是我想到了上学时听的海市蜃楼。   刚才那条黑船,是不是就是河里的海市蜃楼?   但好像也不好解释那梳头发的女人!   我不敢往下想了,眼下赶紧离开这条河才是最要紧的。也幸亏当时离着渡口不远,我猛开了几下,竟一路无事地安全返回了。   一下船,老爹出现在我了眼前。   他正蹲在岸边抽烟,估计是不放心我,看地上一地的烟头是等了很久了。   当他一看到我时,突然瞪大了眼睛。   我刚想问怎么了,就感到自己的左肩被人拍了一下。   这大晚上的,除了我和老爹,谁还会来这渡口呢?   “华子,千万别回头!”老爹突然冲我喊了一句。   我听了老爹的话没有回头,不想老爹人居然上来给了我一巴掌。   感到半边脸火辣辣的疼,我有些恼火:“老爹你打我做什么!”   “我……”面前的老爹欲言又止。   我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   我赌气似得就回了头,却发现背后空空如也,除了那河,其他什么也没有。   再转过身就见到刚才扇我巴掌的老爹,一脸的叹气状。   河面吹过来一阵冷风,我环顾四周,除了我俩真的没有第三个人了。   “老爹,我背后刚才是有人吗?”   我指了指河面问老爹,老爹仍是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我的意思。   我不死心,接着问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得到的只有老爹一个劲的摇头。   老爹之后就带着我回了家,一路无话。   到了家老爹用艾草给我铺床,在床的周围还点了许多的烧香,那味道跟寺庙里一般,我睡得不习惯,香熏的人浑身难受。   “让你睡你就睡,哪儿那么多废话!”老爹不理我的抗议,神情还有些严肃,感觉就差用绳子把我绑床上了。   我拗不过只好躺下,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隐约看到一个女人来我屋里,她穿着一身轻纱般薄的衣服,是个和我一般大的姑娘。她一直对我笑,五官跟电视上的明星一样精致,而且有种古典美的感觉。   不知怎么的,她就爬上了我的床。   她的皮很白,也非常的细腻。我触碰着她,柔软的触感太过逼真。   我一点一点的褪去了她身上的衣服,看着她洁白无瑕的酮体,随后半推半就的进入了正题……   一早醒来以后,我裤裆里居然还湿湿的。但我左右的看了看,我周围根本就没有人。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昨晚的都只是幻觉?就只是个梦而已!?   昨晚一切的一切,难道都不是真的?   就是这时,老爹端来一盆艾草水给我洗脸,我还有些恍惚。他看着我,却生生愣住了。我感受着他眼色,更是有些惊慌。   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却看到我的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根水草!   老爹看着水草,神色猛然大变,就冲我冲了过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摁在了床上。 正文 第三章 是她? 老爹突然就开始拔我身上的衣服,并拿了一把香灰让我按在左肩上。  我把披在左肩的褂子脱下来一看,竟有个清晰可见的手指印在上面,殷红殷红的。   那指印很细,像是女人的手留下的,香灰触碰到指印时,肩膀像被人狠狠的啃了一下那样的疼。   我拼命忍住,还是疼的一身冷汗。   老爹神情严肃的忙了好一会儿,这才是把我松开:“华子,昨晚都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心里害怕得很,却还有些莫名其妙。   我把昨晚的事,原委的和老爹说了。   我问老爹,我遇到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却长叹了一口气,和我摇头,并没有和我仔细的说,以至于都让我感觉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心里惶惶不安。   老爹站了起来,很认真的说:要我这段时间别到处乱跑。   我还以为他是要拿出什么办法,帮我解决了眼下的问题。但谁想,老爹紧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华子,也该给你找个媳妇了,等下我就找人给你去隔壁村说亲去!”   我愣了一下。   这个节骨眼上,老爹说这个干嘛?   老爹对于我的疑惑,却格外的坚持。   而我都已经二十岁了,要说不想讨媳妇,那绝对不不可能的。   我听着老爹的话,也便是妥协了下来,“老爹,记得找个漂亮的。”老爹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因为我之后就来了困意,朦朦胧胧中又睡了一觉。大约睡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我家的大门。   我去开门,是老幺来了。   老幺的两只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我知道看来是母子平安了。   果不其然,老幺兴奋的说生了个孙子,来邀请我和老爹晚上过去喝喜酒,想好好感谢我们一家。   老幺带给我的喜悦,至少证明昨晚的事情我没做错,我当时就说好啊。说完以后,我才想到老爹的嘱咐。不过这件事既然答应了,老幺还亲自上门请我,不去是不好意思的,而且老爹也在家,我快去快回就是了。   随即又想起了昨晚老幺神秘兮兮给的黑石头,我从口袋里掏出来递到了老幺的手上。   “老幺,这玩意儿是啥啊?”我问道。   老幺笑了笑,解释说这是他从外面道观里求的平安石。   本来是给未出世的孙儿求的,昨晚真怕我回来会出事就给了我。   老幺接着心有余悸的问我:“昨晚回来的时候没遇到什么事吧?”   我挤出一丝笑容,摇摇头说没有。   晚上的时候我一个人去了老幺家。   老幺的家门口挂着几个旧红灯笼,院子里还换了些鲜艳的装饰。   前段时间他儿子出殡,他家的白布挂的老长,现在孙儿平安出生,也是该整的喜庆点了。   老幺邀请了左邻右舍过来吃酒,院子里摆了好几桌。我本想看完就走,但一进门就被老幺拉上桌,和村里的老少爷们一起喝酒,还一个劲儿地给我敬酒感谢我救了她儿媳妇跟孙子。   我酒量一般,喝了一碗白的就觉得头晕乎乎的了。   等我上完厕所回来时,老远就见到一个靓丽的背影从面前走过,嘴里还唱着小曲。   我一听她唱的调儿,竟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   仔细一回想,她唱的和昨晚那黑船上传出来的声音,竟然是一样的!   当我稍稍走近了一点确认时,刚才耳边听到的曲调又没了,这让我有点抓狂。   不知道是不是我又多看了几眼的缘故,那靓丽的背影竟悠悠转过了脸,幽幽地看了我一眼。   我一下愣住了,面前的这张脸我见过的啊。   她不就是昨晚梦里的古典美人,简直一模一样!   我看着她,心里油然而生了一股恐惧。   身旁的老幺突然撞了我一下。他年纪大了不胜酒力,我连忙扶住老幺的身子,等再想抬头看那女人时,忽然找不见她了。   我扫视周围,可那女人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难道是刚才酒喝得太多,出现了幻觉?   于是我跟老幺描述了那女人的长相。   老幺笑着说:“你小子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我上哪儿给你找那么漂亮的姑娘去!”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说了声哦,看来我真是酒喝多了。   老幺攀着我的肩膀,“娃子,给你看看你的大侄子,他们母子俩的命是你救得啊!”   说完他就递过来一杯白的,要和我干杯。   我只能一仰脖子给喝了,有些醉了,却又在老幺的热情下,和他进房看了看他儿媳和刚出生的婴儿。   老幺儿媳一直在睡,我们进屋她都没醒,看来很是虚弱。   她的脸色仍然是异常的苍白,怕不是在渡船的时候着了风了?   接着我就见到那个刚出世的男婴。   初见婴儿时还没觉得哪儿不对,等我细瞅了两眼,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怎么这婴孩儿的脸色这么青啊?   刚出世的婴儿身上会发青,但脸色不会青!   我问起了老幺,老幺说早产的孩子都这样,“可能是它投胎太急,阎王爷在他身上多打了几下吧!”   我知道这又是封建迷信的说法,老幺显然是在同我开玩笑。   喝高的我,不知怎么的就回了家。一觉醒来以后,我扶着胀痛的脑袋,回想着昨晚回来之前的事。我隐约是感觉有个女人扶着我。   我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头也疼得越来越厉害。   大概是我去河边找老爹的时候,村里人传来消息,说老幺家出事了。   说是一早,老幺的儿媳就被人发现吊死在了自家门口,全身湿透,眼睛瞪得都快出来了,可嘴上却挂着笑。 正文 第四章 淹死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我猛然回想起在渡河时老幺儿媳冲我笑的情景。那时她神情痛苦的捂着肚子,可嘴却是咧开对着我笑。  我越想心里越觉得老幺儿媳像是知道自己要死一样,赶紧丢掉手边的东西,赶去了老幺家。   老幺家门口的屋檐下有一滩水迹,我仔细看那滩水,竟然从里头发现了一株河底的水草。   我一进老幺家院子里,就看到老幺儿媳的尸体躺在木板上。   一块白布盖住了她半截身子,上面已经印上了清晰的水印,老幺儿媳死时果真是全身湿透了的。   我心里难过,走近了看一眼老幺儿媳。   刚看到老幺儿媳的脸时,我差点以为她还没死。   老幺儿媳的眼睛没合上,从哪个角度都像是在盯着你看。   我叹了口气,孩子早产你都熬过来了,就算没了丈夫,你这个孩子娘还在啊,怎么非要跟自己过不去呢!   每个选择自杀的人都是可怜人。   我娘是产后抑郁死的,老幺儿媳的死,让我想到了我那可怜的母亲。   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一眼母亲,可惜这愿望不可能实现了。   我越想越觉得难受,眼泪不自觉得就掉下来了。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接着就进来了几个人。   原来是村里的李先生带着徒弟来了,李先生是村里的算命先生,平时都不怎么出门的。   因为李先生是个瞎子。   我远远看到老幺走在李先生前边,将李先生慢慢带到了家院子里。   我说怎么一直没见到老幺的人,原来是请李瞎子去了。   我心里凛然,老幺儿媳死得蹊跷古怪,老幺又是那种打心底里迷信的人,自然而然就请李瞎子来走一趟了。   只见老幺脸上尽是一副复杂的神色,有悲痛,更有无奈。   “李先生,您请。”老幺作了一个手势。   就见李先生点了点头,就开始绕着老幺家走了一圈,又检查了老幺儿媳的身子。   当时正是中午,李先生缓缓摘下了墨镜,我看到他一双白眼陷在眼眶里。   他面对着太阳的方向站着,身子一动不动,只有手上有些动作,像是掐着某种手诀。   半晌,李先生转过了身,对着众人说,“老幺的儿媳是被淹死的!”   我一想,这说法有点道理,但说不通她会吊在自家门口啊。   但如果是上吊的,又无法解释全身衣服都是湿的。   李先生接下来又说,“老幺儿媳招惹上了水里了那些东西,成了替死的人了!”   李先生说这些时面不改色,在场的村民都吓得不轻。   老幺的身子哆嗦了一下,脸刷的就白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老幺在想着那晚渡河的事情,犯了村里的规矩,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我突然有种深深的内疚感,感觉老幺的儿媳就像替我死的。   那河真有着某种禁忌吗?   李先生接下来的话才让我松了一口气,他说那东西很可能就在老幺家的井里,不然刚才也不会说老幺儿媳是被淹死的了。   我顺着李先生所指的方向,果然看到老幺家旁的一口井。   那井有些年头了,井坝都有了裂痕。   老幺一听这话,立马就开始哭了,“那井我们一直都在用啊!”   老幺拉着李先生的胳膊问,“眼下该怎么办啊?”   “你们一家都喝了那井里的水,如果不做法事,都要受牵连。”李先生一甩手就是五根手指头。   我知道那意思是要价五万。   这个李先生只要出手,没有不收钱的买卖,这七里八乡就他一个算命先生。   老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钱,从房门出来就数着,五万块钱一分不差的递到了李先生的手里。   前段时间他儿子出车祸,估计那是公家赔偿的钱,家中还有个嗷嗷待哺刚出世的孙儿,想想我都替他肉疼。   李先生仔细摸了那几沓钞票,脸上露出很满意的表情。   李先生也不再多说什么,就在老幺家布置了下法坛,法坛正对着的就是老幺家的那口井。   法事做到第三天的时候,却李先生疯了。   疯之前的两天李先生还好好的,老幺家四周都被他洒了黑狗血,每次挥着桃木剑做法时,法坛冒出的烧香味传的老远。   那口井前两天也没什么异样,据说第三天的时候,李先生说听到井下有动静,让老幺找来水泵来把水抽干,他要下去。   老幺虽然不知道李先生什么意思,但还是照做了。   等井里的水被抽完的时候,李先生挥舞着手中的桃木剑,往那口井冲了过去。   李先生虽是个瞎子,但耳朵听的比眼睛还准。   让人想不到的是,李先生这回竟吃瘪了。   据在场的人说,李先生身子被绊了一下,整个人顺着井口掉了下去。   幸亏当时被看到了,在场的人把他拉上来立即就送到医院抢救。   结果他在医院醒来了,就变得神志不清了。   几个胆子大的下井拉李先生上来之后,说在井下除了光溜溜的岩壁,什么东西也没发现。   随后村里就传,老幺的孙儿是克爹娘的命,而且老幺一家晦气的很,任何人靠近他家会倒霉一辈子。   李先生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为此,老幺家旁原先的邻居都搬了家。   然而这几天我也可以说非常倒霉,大概在老幺的儿媳下葬之后,我每晚都会和上次春梦里的古典美女相会。   只是每次梦到一半,古典美女那张精致的脸就会变成老幺儿媳死时候的脸。   她还瞪着眼睛看着我,次次都把我吓醒了。   更奇怪的是,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在床头地上发现一滩水迹,上面竟还漂着河底的水草。   我想到了老幺儿媳死时他家屋檐下的那滩水,背后不禁冒出了一层冷汗。   我决定去找老幺说说,反正我是不信村里人说的倒霉不倒霉的。   而我心事重重的走在路上,快到老幺家的时候,迎面却撞上了一个人。 正文 第五章 不能喝 他是李先生的徒弟阿力,四肢魁梧,脑袋却小小的。而他和我一般大,李先生没有老婆儿子,疯了之后都是由他照看的。  我上前客套了几句,没想到阿力却告诉我他刚才去了老幺家。   果然还有一个不信的。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怪怪的,我试探着问,“老幺家又出什么事了吗?”   阿力压低着嗓音说道:“你是不知道,他们一家空了,老幺和他的孙子都不见了!”   老幺一家空了?   我不敢相信阿力的话,立即跑去了老幺家一看究竟。   白绫布被重新挂在了老幺家屋檐上,此时正是中午,一推开老幺家的门,就见地上掉落的尘土已经积了一层。   我喊了声老幺,半天不见人回答,进到里屋看,房间里空无一人。   老幺的房里很乱,他的衣服都被翻出来扔在床上,老幺儿媳房间的婴儿尿布都不见了。   老幺真得走了?   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带着还没满月的婴孩,能去哪儿?我有些难以理解老幺的想法。   就在这时,我忽然看到老幺儿媳的床头放着一块儿黑石头,就是老幺说得,在道观给他孙子求的平安石。   可能老幺真得走了,而且走得还很匆忙,连给孩子求的平安石都忘记带了吧。   我紧紧握住那块平安石,将它放进了口袋里。   老幺一家本就是外来户,谁也不知道他老家是哪里人,这块平安石就当留个念想吧。   我走到老幺家井边的时候,看到井里的井水在这几天已经渗上来了。   新鲜的井水看着清澈异常,也不知怎的,在看到那井的一瞬间,我就觉得口渴的很,很想去喝那井水。   我就打了一桶井水上来,然后火急火燎的把头伸进桶里去喝水。   “那水不能喝!”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呐喊,我转过了头,看到阿力出现在我身后,脸上一副紧张兮兮的表情。   “怎么就不能喝了!”我反问一句。   李先生说的老幺家井里有什么的那些话,我是不信的。   他掉井里疯了,那可能是磕着了脑袋,毕竟下井去救他的人也没事啊。   要说村旁的那条河,经历了渡河时的黑船事件,我多少还有些忌惮。   “这口井和村旁的哭咽河通着,这井水是那条河的水,喝不得的呀!”   阿力似乎很忌讳提哭咽河的名字,说到最后声音小的跟苍蝇飞似得。   哭咽河就是村旁的这条河的名字,我一听这井竟跟那河通着,吓了一大跳。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就因为是通着,我师父才被老幺给害得那么惨!”阿力跺了跺脚道。   我寻思阿力这话里意思,看来他今天来本是找老幺算账的啊!   “通着怎么了,老幺一家喝了这么久都没事!你师父疯了,还赖着人家井了!”   我替老幺抱着不平。   “怎么没事,你看看他儿媳妇怎么死的!”阿力刚要继续解释,突然很惊讶的看着我的脸。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咋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中堂发黑、眼露血丝,你也招惹上那不干净的东西了?”   “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说我撞邪了?”我摆摆手,“等下你说要治我,我是不是还得掏不少钱!”   李先生向老幺要五万块钱的做法,让我对阴阳先生的职业有些抵触,总感觉他们发的是不义之财。   “比撞邪可怕多了!”   阿力似乎有点生气,“给我钱我也帮不了你,赶紧回家准备后事吧。”   阿力这小子,一定是跟着李先生久了,这唬人的本事学得一套一套的!   我没管阿力的胡言乱语,离开了老幺家。   回家的路上时,先我还没感觉,走了十几步就觉得后背有些发痒。   先是一小处,紧接着就蔓延到整个后背。   痒得我不顾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猛抓自己的后背。   结果我这一抓,竟抓出了不少头发下来。   看那头发的长度,分明来自姑娘家,怎么我褂子里进了这么多女人的头发?   我这几天每天晚上睡的迷迷糊糊的,不是做那种梦,就是想着梦里那古典美人。   难不成我夜里梦游,上了哪家姑娘的床?   越想越觉得臊的慌,我赶紧跑回了家,还是问问我老爹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吧。   老爹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还拿着一张张的照片,一见我进门就招手让我过去。   他眉飞色舞的把那些照片放到我手上,“这些都是我这几天请人给你找的邻村大姑娘,看看有看中的没?”   原来老爹这几天都在操心这个啊,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接过老爹手中的照片,立即就看了起来。   大小伙,谁不想姑娘啊!   可翻了一张又一张,没一个及得上我梦里的那古典美人,哪怕半分也没有,我不免有些遗憾。   很快翻到了最后一张,没想到只看了照片上的姑娘一眼,我立刻就被吸引住了。   这女的,怎么跟我梦里的那位古典美人有点像啊!   我又细看了几遍,结果越看越像,我简直想对我手中的照片亲上一亲。   我忍住激动,一脸欣喜的把照片递给老爹,“就她了!”   老爹先是嘿嘿一笑,紧接着咦了一声,“这张照片我怎么没见过啊?”   老爹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拿过照片,捏住照片的一角,轻轻指着照片上的姑娘说:“别唬我,那么漂亮你会没印象!”   没成想刚说完话手指便感动吃痛,那照片角太尖了,竟戳进我手指肚里了。   指肚破的血汩汩的冒出,不巧滴在了那张照片上,我紧张的赶紧用另一只手去擦拭。   越擦越坏事,那照片没封好,血印进了照片里头,把那姑娘的脸都给弄花了。   我不敢再弄了,只好把照片放在了一旁的石台上,等血干了再说。   不想这时门外来了一阵风,一下就把那张照片吹得飞出了院子。   那风里裹着细沙,我被沙子迷住了眼睛,只好边揉着眼睛,着急得跑到外面寻找那照片。   风过会儿就停了,可那照片到天黑我也没找见,它简直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有些沮丧的回了院子,看到老爹正站在门口。   老爹脸色似乎有些凝重,他一见我就开口说道。   “这几天你哪儿也不许去,就呆在家!”老爹的语气带着命令。   我愣了一下,想开口说刚才照片的事,便听到老爹又说。   “这七里八乡的好姑娘多着呢,我再给你找找,别死盯一个了!”   我只好嗯了一声。   老爹接着便宰掉了家里一只公鸡,一开始以为他要给我晚上做鸡吃。   他将新鲜的公鸡血倒在碗里,将碗放在了前屋的门梁上,又在边上放了一把木头剑。   那木头剑刻的惟妙惟肖,我以前没见老爹拿出来过,这还是第一次见。   我好奇的瞅着那剑,老爹却拿起那木剑,上来就在我手指上划了一下。   我嗖的缩回了手,那木剑竟然在我手指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木剑边刃沾了长长的一道血印,被老爹重新放回到梁上,盛公鸡血的瓷碗旁边。   我一方面惊讶这奇怪的木剑,一方面生气老爹的做法。   “肖老八,我招你惹你了!”   老爹继续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想说的追问多久都不会说,从小到大,我见惯了他沉默的样子。   我每次被他弄生气了就直呼他的名字。   我回了屋,又见床上铺了一层艾草。   “又让我睡草堆!”   我脱下褂子就躺了上去,记得几天前那次睡艾草上,还挺舒服的。   可这次后背却传来针扎似得痛感。   我侧过了身子,回头看自己刚才睡的地方,竟都是长长的头发。   还没等我惊讶超过一秒,那头发冒着烟自己就着了。   我一想别把床给烧了,赶紧拿手边的枕头去掸。   那些头发被我掸到地上,还是接着自燃。   没过一会儿那些头发就都烧干净了,落在地上连灰烬都没留下。   我心里觉得奇怪,这头发是我身上带下来的?   我想到了路上从背后抓出头发的事,下午忙着给自己挑对象,把这茬事给忘了!   我出门就去找老爹,想问问他我晚上是不是梦游了?   老爹却没在院子里,我在屋前屋后找了半天,才发现他出去了。   这天都快黑了,他出去干啥呢?   肚子冷不丁咕咕叫了几声,折腾半天我感觉到饿了,接着给自己做了晚饭。   正吃着,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我以为是老爹回来了,没想到竟然是阿力那小子过来的。   刚看到他时,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缘故,总觉得这家伙的脑门有点发黑。   转念一想,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阿力和我平时并不熟,这时候找到我家来干什么?   来劝我让他给我驱邪?再给他五万?   结果他却说是来我这儿取东西的!   “取东西?我有拿你东西吗?”   “别装了,我在老幺家翻箱倒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肯定是被你拿走了!”阿力的语气听着很是生硬,有点我不给他他就跟我没完的意思。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这个人向来吃软不吃硬,我有点不想理他。   “就是一块黑漆漆的石头,样子跟河边的鹅暖石差不多!”阿力的语气软了下来。   那不就是老幺去道观求的平安石嘛,白天是被我给拿回来了。   于是我就从褂子口袋历拿出了平安石,“你是说这个吗?”   “就是这个,快给我吧!”   阿力眼里放着异样的光,他冲了上来,就要抢我手里的平安石。   我又不是傻子,立即把石头放回了口袋。   阿力一看,只好收回手挠了挠头。   “肖华,说真的快把石头给我吧,只有给我石头我才能救你啊!”阿力说话突然变得苦口婆心。   我注意到他眼珠子一转,又问我:“这几天,晚上就没做什么怪梦?”   这又是搞什么鬼,诓我? 正文 第六章 疯了 我试探着回答:“怪梦倒没有,春梦倒是做过几次!”  阿力一听突然就笑了起来,接着就阴森森说,“你那梦里的女人就没变过样子?你就没被吓醒过?”   这一句话算把我问住了,他说的是事实啊。   一想到老幺儿媳那双凸出的眼珠子,我后背就觉得凉飕飕的。   阿力慢吞吞的从怀里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了一根给自己点上。   “几天前,你是不是帮老幺和她儿媳在晚上渡过哭咽河?”   这话让我大吃一惊,阿力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小子被哭咽河底的女鬼缠上了知道不!”阿力吐出了口烟圈,那烟圈不偏不倚,就飘到了我脸上。   “哭咽河是黄河古道,黄河水流了千年,多少枉死的冤魂沉在了这条河河底,到了晚上别说是你,就连我师父都不敢靠近那河。”   阿力不痛不痒的说,“你能活到现在恐怕还是缠上你的鬼怜惜你,人家说不定爱上你了!”   就在阿力口中的爱字刚说出口时,院子外忽然吹进来了一阵风,吹进了屋子。   我顿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此时阿力也不说话了。   那风里带着水气,还伴随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我正想着什么风这么怪呢,下午吹晚上吹的。   悬挂在我头顶上的白炽灯突然就闪了几下,接着就灭了。   我和阿力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时,院子外的狗叫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进来的。   在我找来煤油灯之前,屋子里也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像是人嘴咀嚼东西所发出的。   我把煤油灯点好了,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一直默不作声的阿力正背对着我,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喊了声阿力,他好像没听到一样,我准备走过去看他在干什么。   结果我刚起身,阿力就侧过头看着我,还向我咧嘴笑。   我有些吃惊,他的嘴边上竟然都是血,嘴里好像还含着什么东西。   视线一下移,就看到他那血淋淋的断指,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阿力竟在吃自己的手指!   他这是疯了吗?   眼前一脸是血的阿力,竟在咬着自己的断指。   他的嘴巴还在不停的上下动,在不断咀嚼自己的断指,眼睛却一直盯着我看。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滴了一地。   这他妈的,你才像中邪了吧!   三十六计走为上,我逃也似的跑出了门。   外面很黑,抬头不见星星月亮。   我跑出了院子,就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一看竟是老爹从外面赶回来了!   老爹肩膀上背着一捆绳子,绳子的颜色有些奇怪。   我赶紧抱住老爹的胳膊,“老爹你别回去,阿力那小子在咱家疯了!吃自己手指玩呢!”   老爹听了我的话,脸上并没见惊讶,他还是继续往家里赶。   我只好跟了上去。   一进门,就感觉家里变得出奇的安静。   阿力竟四仰八叉的躺在门口,身子一动不动。   他的一只手血肉模糊,手指被啃掉断裂处血流了一地。   老爹看到时立刻解下身上的绳子,捆在了阿力的身上。   屋子里的白炽灯也重新亮了起来,我这才看清那竟是条鲜红的绳子。   我的耳边忽然听到一阵女人的笑声,声音听着很怪,又像在笑又像在哭。   女人似乎就在大门外,在我转头想去看的一瞬间,整个人却一下被老爹给掰正了。   “华子,别回头!”   我想起了上一次老爹在河岸边说的同一句话。   确实,大晚上的,哪家的妇人会到我家串门啊?   老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看着我的身后,似乎在等着什么。   我家的大门敞开,一阵风幽幽的吹进了院子,风里带着水气,我后脖颈不禁感到一凉。   那风里夹杂着一股怪味道,立刻钻进了我的鼻子,这是第二次闻到这股味道,刚不久那次是在阿力疯之前。   我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仔细闻这怪味,我心里又突然有了一丝头绪。   这味道很像是河底的水草腐烂发出来的!谁把河底的水草捞到我们家旁了?   我下意识就像告诉老爹,这时屋外响起了笃笃的声音,像是人拿着竹竿在敲地。   是谁过来了吗?   我回头看我家的大门,却什么人也没看到。   不想老爹噌的一声就越过了我,冲出了院子。   我被之前阿力疯的事吓到,赶紧跟紧了老爹。   一出门就见到老爹的身影往村西边跑去,那是村里的乱坑,埋死人的地方,老爹去哪儿干嘛?   不管了,先跟上再说!   我刚跑了几步,家的方向就传出了一阵响声。   我没顾上管,老爹在前面跑,我就在后面追。   追了半天,老爹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累得实在跑不动了,叉着腰喊起了老爹的名字,“肖老八……”   老爹估计是听到了我气急败坏的话,在前面停了下来。   我高兴的接着喊,“等等我!”   老爹缓缓转过了脸,动作看着却有些僵硬。   转过来的却不是老爹标准的国字脸,竟然是一张女人的脸。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照得那脸惨白惨白的。   我心里一下慌了,老爹人呢?   眼前这个女人,一张脸肿的老大,像是被水泡胀的那种,看着还有些熟悉?   她的眼睛快凸出来了,看我时,嘴角居然还微微上扬。   动作僵硬的跟具尸体似得。   不知怎的,我脑子一下回想了起和老幺一家渡河时的情景。   我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女人,正是老幺的儿媳啊!   我整个人坐在了地上,周围都是荒地,我慌得搞不清楚自己这是在哪儿!   眼看着老幺儿媳那张肿胀的脸离我越来越近了。   她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成白色的,成了下葬时候身上穿的衣服。   “你没死?”   我又急又慌,大着但子冲老幺儿媳喊道。   老幺的儿媳走到我的面前,整个人竟对着我跪了下来。   我紧张的捏了捏手心,同时注意到老幺儿媳跪姿的怪异。   她的下半身是完全空着的,根本没有腿的!   妈的,老子真撞邪了?   瞬间感觉身子开始僵硬,腿像灌了铅似得迈不动。   不然老子早跑了!   接着老幺儿媳双手合十,就像是在对我行什么礼节。   心脏突突的跳着,我很怕她一言不合就把我弄死啥的。   她又挥了一下手,一个木头盒子便凭空出现在了眼前。   那盒子也像长了翅膀似得,出现到了我的手上,手指传来的冰凉触感,那木头盒子上面竟还沾着水。   我手一哆嗦,那盒子掉在了地上,我不敢去捡。   后背传来战栗的感觉,我只觉得这一切像是在梦里。   这时,我忽然听到了老爹的声音。   “华子,你在哪儿!”   也是奇怪,随着老爹的一声喊,我的腿一下就传来了知觉。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就跑了起来。   我很怕老幺儿媳会跟着我跑,所以一直没敢回头。   顺着老爹的声音,我很快看到了老爹的背影。   老爹听到了我的声音,也慢慢的转过了身子。   看到这次老爹的脸不再是其他人了,我终于喘了口气。   我平复完紧张的心情,指着刚才遇到老幺儿媳的地方,一股脑跟老爹说了刚发生的事。   老爹听完叹了口气。   “这儿埋了太多人的尸体,明晚就是阴历十五了,有点奇怪的事也是正常!”   老爹接着说,“回家吧,别瞎想了,明天我带着你去老幺儿媳坟头烧点纸,让她别再缠着你了!”   我哦了一声,有些感叹道:“这就是当初不让我晚上渡河的原因吗?”   老爹这次却没有回答,似乎只要谈到这条哭咽河,老爹就没有什么话想聊。   之后老爹带着我回了家,走了一会儿,我这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我刚才竟然一直就呆在哭咽河的岸边!   忽然感觉到到有人在我耳边吹气,这次我一点也不敢回头去看了。   回去的路上很安全,我们什么古怪的东西也没撞见。   一到家,就见到前屋塌了半边,两根木头断成两截横在门口。   前屋一直好端端的,怎么会塌?   先前追老爹时,听到的家里传出来的响声,应该就是屋子塌了的声音。   等离近了再看,发现竟是屋顶的房梁断了。   几小时前,这根梁被老爹在上面放了一碗公鸡血和一柄木头剑。   我的脚边只有摔成两半的瓷碗,公鸡血洒了一地,已经快干了。   那把木剑我始终没有看到。   我又看到院子里,先前阿力躺的地方眼下只剩下一截红绳,阿力人不见了!   估计这小子醒来后就疼的回家找止疼药了吧。   我有些无语的望着眼前这一切。   老爹则一直在一旁收拾着,在他脸上我没发现半点惊讶的表情。   他似乎是早就知道。   我想起这中间老爹消失过段时间,他是去干什么了? 正文 第七章 老幺 于是我问起老爹关于先前我追他的事,老爹回答说他当时确实是离开了,出去会了一个人。  老爹说的轻描淡写的,却始终没说那人是谁。   我脑海中回忆起了一个细节,当时屋外响起的竹仗点地的声音。   老爹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朋友?   我后来告诉老爹老幺家现在空了,老幺和他孙子也不知投奔谁去了。   老爹叹了口气,“这都是命!”   夜里我竟又梦到了那古典美人,只是她紧皱着眉头,有些生气的看着我,让我颇有些不解。   我下了床,猛然就发现自己竟到了哭咽河边,那古典美人看着我,忽然就跳进了河里。   我急了,跟着也跳下了河!   河面突然就起了大浪,一浪一浪的把我推回了岸,我怎么游也游不动。   就在我在梦里游得快要脱力的时候,我猛的看到了一个木头盒子摆放在河岸的石头上。   那木头盒子,和老幺儿媳要给我的,长得竟一模一样!   梦也就在这时醒了,我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痛,累的差点下不了床。   我穿好衣服的时候,一下看到床头多了点什么,一看竟是多了个盒子。   我大吃一惊,这玩意儿怎么到我枕头边的!   那木头盒子仿佛有一种魔力,我很想打开它。   等我颤颤巍巍的打开时,发现里边竟放着一枚玉做的梳子。   那梳子很好看,放在阳光下,几乎是透明的,一看就是很贵重的东西。   又细看了几眼,我竟觉得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时,屋外传出了一阵人声,走出去一看,竟是村长带着一群人过来了。   村长告诉了我一个震惊的消息,阿力死了!   我立刻问怎么死的,村长却冷冷的看着我,“有人亲眼见到阿力昨晚进了你家,他怎么死的你不清楚吗!”   我哭笑不得,这我怎么清楚啊?   接着村长从袋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我一看竟是那柄削过我手的木剑。   昨晚我怎么也没找到,现在木剑上面竟全都是干了的血迹。   村长的脸色阴晴不定,“肖老八你还是出来吧,早年你做黄河河工那会儿,这种切菜都行的木剑只有你会做的!”   村长的话刚说完,老爹端着一碗稀饭,慢慢从里屋走了出来。   村长一看到老爹出来了,就将背后的一副担架亮了出来,担架上面盖着白布。   白布的一边沾满了鲜血,村长随后把白布揭开,阿力的一张脸露了出来。   阿力的眼睛是睁着的,他那张苍白的脸,嘴角竟然带着一抹奇异的笑。   只是他脸皮都已经下垂到了耳朵根上,看样子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   “李先生疯了,老幺给的五万块钱在阿力手上,现在阿力死了那五万也没了!”   “死的阿力胸口插着这把木剑,你怎么解释?”   村长冷笑了一声,将那把木剑拿在老爹面前比划。   老爹的语气很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木剑是我刻的,人不是我杀的。”   “那也得把你抓起来!”   村长一声令下,召集身后的几个家伙,要把我老爹绑起来。   “我老爹说没杀人就没杀人,你们抓他干什么!”   我拽着老爹的胳膊,不让他们绑。   可双拳难敌四手,他们还是把我老爹绑起来了。   老爹前前后后没有挣扎半分。   我一看老爹被绑,眼泪就下来了。   刚出生就没了妈,眼下我老爹也要离开我了吗?   老爹被带走的那一刻,回头向我叮嘱道:“不要靠近那河!在家等着我回来!”   我擦了眼泪,使劲得向他点头。   我一下成了没娘养,也没爹在身边的野孩子,做饭的时候,看到往日烧火的地方少了老爹的身影,顿时一种无助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黄昏的时候,我提着烧香纸钱,去了村西边的乱坑处,找到了老幺儿媳的坟。   我将那木头盒子也带了出来,放在老幺儿媳的墓碑前。   给老幺儿媳烧了纸钱,我又重重的在碑前磕了四个响头。   晚上的屋子黑的出奇,我连开灯的心情都没有。   我沉浸在无比消极的情绪中,我恨自己,恨自己无能。   长那么大都是老爹在操持着家里,连找对象这种事情都要老爹去给我准备好好的。   我真是被老爹宠在手心的。   如今老爹被抓起来,我却一点解救的能力都没有。   屋外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我无意中瞥到门口的地上,有两只脚的影子。   我紧张的抬起头,门口站着一个人,在对着我笑。   竟是失踪了几天的老幺! 正文 第八章 是谁 我忙把灯打开,让他进了屋。他从怀里摸出一杆旱烟,点上了吸了一口,脸上立刻呈现很享受的样子。  我以前没见过老幺吸旱烟,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习惯。   “老幺,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你孙子呢?”   老幺是一个人来的,连衣服都换成崭新的,刚才他站在门外,我先都没认出来。   “我把孩子送到了一门远房亲戚家养着了。”老幺吐了口烟圈回答道。   “我爸被村长带人来抓走了!”我叹了口气。   老幺咳嗽一声,“我听说了!”   我一想这么快老幺都知道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一说,我就想起村长说的老爹做过黄河河工的事。   黄河跟我们村旁的哭咽河通着,老爹年轻时候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从来都不知道。   “老幺,你知道我爹做过黄河河工吗?”我问起了老幺。   老幺将旱烟杆捏在手中摩挲。   “你爹是个奇人,年轻时做过黄河河工,那是九死一生的活计,寻常人干不得的。”   老幺接着说,“那阿力是村长的外甥,能查到一点线索,村长都不肯放过的。”   “阿力昨晚疯了,后来人不见了结果就死了,太奇怪了!”我补充说道。   老幺的眼睛忽然紧紧的盯着我,连眼边的鱼尾纹都皱了起来,“其实,我知道是谁杀了阿力!”   “是谁!”   老幺的眼睛发亮,“阿力的师父!”   “李先生?怎么可能,他不是疯了吗?”   “疯了也能杀人啊!”   我听得一头雾水,“那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徒弟!”   “他不想的,只是被河底的东西上了身!”   我的三观有点塌陷,老幺忽然拉住我的胳膊,“你想不想救你爹!想就跟我走!”   说完老幺就出了门,我当然是想救老爹的,赶紧跟了上去。   走了一会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从怀里掏出那块平安石。   “老幺,阿力昨晚疯之前一直向我要着这块平安石,不知道为什么!”说完我就把石头递给了老幺。   老幺的手明显哆嗦了一下,没接。   “这石头还是你拿着吧,那阿力是想做算命先生的,估计在他们眼里,这块石头不凡吧。”   阿力当时说我把石头给他他就能救我,这其中什么道理,我现在也想不通。   我们走着走着,迎面吹过来一阵湿湿的风。   仔细看周围,我和老幺竟然越来越靠近哭咽河岸了。   老爹被绑走前叮嘱我别靠近这河,我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娃子你怎么不走了?”老幺回头问我,边向我挥挥手,意思要继续往前走。   “老幺你能告诉我,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吗?我爸让我别再靠近这条河的!”   老幺搓了搓手,“咱们那晚渡河的事情被村长知道了,今晚你爸可能要被村长祭这条河了!”   “什么!”   我大吃一惊,这么大的事情老幺怎么不早说!   “你别紧张,先前我没说就是怕你一时激动,做出什么傻事来!”   老幺解释道。   “那……祭河是什么意思?”   “你就没听说过这条河的来历?”老幺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我听阿力说这是黄河故道,底下埋着不少人的尸骨,所以邪门了点!”   老幺浑浊的眼看着我,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三百年前,这一带的黄河出过一桩怪事,河里流的水一到黄昏就会泛红,到了夜里,河里流的就跟人血差不多了,上面还漂着人的尸体。”   “之后黄河改道,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老幺的语气幽幽,“当时的一些道士过来查看,他们说,咱们村旁的这条河是通阴阳的冥河!”   冥河!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老幺捏着胡须,“之前咱们晚上渡了河犯了禁忌,我的儿媳死了,阿力死了,如果再没有人祭河,全村的人都得遭殃!”   我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赶紧就往哭咽河跑去。   河岸边上有一处乱坑,一团火星从乱坑里飘出来,忽悠忽悠的就飘进了河里。   那可能是老人说的鬼火吧,我也不管了,跑到河边就喊了几声我老爹的名字。   “肖老八……”   河面上了一层的雾,似乎比那次晚上渡河更浓,连岸边都看不见多远。   老幺走的慢,跟在我后面,慢慢就成了一团黑影。   我走了一会儿,还是没见河边有人的身影。   等想回头找老幺时,却找不见老幺人了!   周围的雾已经浓的要把我包围了。   我又喊起了老幺的名字,依旧没有人回答我。   感到有一股冷气顺着裤管钻进了我的身体里,我情不自禁打了个喷嚏。   我无疑瞥了眼脚边的河水,河水翻腾,竟有种异样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就像小孩喜欢玩水,我此时也很想下去游个泳。   月光很暗,我离河水越来越近。   我看到自己在河里的倒影出奇的清晰,那倒影头上竟然还戴着一副古代人的帽子。   又看了一眼,那倒影马上变得模糊看不清了。   我怀疑是自己眼睛出现了幻觉。   远处传来一声人的叹息声,我警觉的环顾了下四周。   叹息声刚过,前方又传来了笃笃笃的声音,听着倒有些熟悉。   是昨晚出现在我家门外的笃笃声。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面前,那人正缓缓的向我走来。   竟然是李先生!   李先生是瞎子,只有他用竹竿点地探路,我恍然大悟。   只是李先生干嘛昨晚出现在我家门外,他不是疯了吗?   我又想起之前老幺说得,李先生被河底东西附身的事。   阿力真是他杀的吗?   我试探着问道:“李先生,你是好了吗?”   李先生忽的用竹竿敲了下我的头,“我就没疯!”   我摸了摸脑袋,“你徒弟的死,不是因为我老爹,那五万块钱,更不是我老爹拿的!”   “还有,昨晚你徒弟疯了,竟在我面前吃自己的手指!”我补充道。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李先生向我摆摆手,他像是能看到我一样。   村里人说的李先生有双能看见人的耳朵,这话果然不假。   只是他为什么没疯要装疯呢?   “华子,你爸没有让你不要再来河边吗?”李先生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我想说我爸说了,但下一秒就忍住了,“怎么,这河有什么说法吗?为什么不让来!”   李先生突然哈哈大笑,“小娃娃,你都晚上渡过河的人了,还跟我来这套!”   “你怎么知道的?”我不解的问道。   看来阿力知道我带老幺渡河的事,肯定就是眼前的李先生说的了。   “我不仅知道你在晚上渡过河,还知道你是帮老幺一家渡的!”李先生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   “因为你们身上,都透着一股死气!” 正文 第九章 女人 死气?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耳朵,“什么死气?”   “你爹就没跟你说过这河?”   “这河怎么了?”我追问道。   “这是条冥河,白天渡人,晚上渡鬼!”李先生正了正自己的墨镜,“换句话说,你晚上渡了河,就不再是人了!”   “那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我不相信的说。   “那是你爹在用他自己续你的命,你不知道老幺一家都成了这河里的替死鬼了吗!”   李先生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拿捏不准,不知他说的真假。   “你别胡说,我刚才还见老幺的,他好着呢!”   “怪不得,看来是他引你到河边的!”李先生握起手上的竹竿,轻轻的点着地。   “他杀了我的徒弟,嫁祸到了你爸身上,你爹当年可是黄河河工,我不信他猜不出,不知道你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先生的话说得很是随意,可我听得却十分的惊讶。   今天遇到的三个人都说我老爹做过黄河河工的事,这个黄河河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说老幺杀了阿力,怎么可能?   记得老幺说李先生被河底的东西附了身,难道眼前这个李先生不是真的李先生,而是!   我一想到立马就向后退了几步,浑身的肌肉都开始紧绷着。   “老幺说是你杀了你徒弟啊!”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李先生的情绪一下激动了起来。   “你到现在还替这种人说话,知不知道今晚你到了河边,天王老子也难救你!”   李先生的话我终于听明白了,“你是说老幺要害我,别说这河多么邪门,他为得什么啊!”   “愚蠢!你们渡了几个人,就要有几个人留在这河里当生魂,他儿媳加阿力已经两条命了,加上你,他的命就都保住了!”   李先生越说越激动,用竹竿在地上猛点了几下。   “你以为老幺的儿媳早产是被什么吓着了!那老幺不知从哪儿学的蛊术,用自家的井引哭咽河的水,想要逆天改命复活自己的儿子!”   我听得头已经大了,老幺和李先生,一个装疯的,一个莫名其妙不见了的,我到底该信谁?   同时我也记起我到河边的原因。   可眼下已经找了半天,也没见着河边有人啊,老幺说的村长要把老爹给祭河呢!   河面连同河岸的雾上得更加浓了,我无意中瞥了眼河面,竟有个巨大的虚影慢慢在向岸上移动。   我不是看花眼了吧,我揉了揉眼睛。   “娃子,我要走了,临走之前向你讨个东西!”边上的李先生又说话了,一开口就问我要东西。   我想到了阿力,他也同样找我要过东西。   “你和你徒弟都向我要这玩意儿,一块石头能有什么特别的!”我从口袋里掏出了石头。   “反正你要它也没用了,还是给我吧!”   话一说完,李先生突然就用竹竿打了下我的手,我立刻觉得吃痛异常,本能的松开了手掌。   石头掉了在了地上,不偏不倚滚在了李先生的脚下。   李先生将石头捡了起来,慢慢的背过身去。   “你小子身上散发的死气中隐隐透着一股生机,按理说你绝活不过今晚的,也许其中真有什么变数吧,接你的已经来了,自求多福!”   李先生背对着我,留下了一句话,很快人变成了一团黑影,再然后连影子也消失在雾霭中了。   什么接我的已经来了,这话什么意思?   我正思考着李先生说得话呢,周围忽然传来一种很压抑的感觉,我抬起了头。   只见刚才还在后面上的巨大的虚影,此刻竟跟块云头似得,压在我的上空。   一个巨大的船头从虚影里冒了出来。   我看到顿时就吓坏了,这不是我渡河时遇到的那艘黑船吗,它怎么又出现了!   近距离看它,竟然那么得大,就像一座空中楼阁漂浮在河面上。   只是,它竟然在不断向我靠近!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什么死不死的,都是迷信!   我这样安慰自己,身子立刻就向后退了几步,整个人开始像另一边跑去。   跑了一会儿一回头,那艘黑船还在我后边跟着,我又继续跑。   最后我跑的岔气了,不得不停了下来,结果发现自己半天还在河边转着。   我竟然跑不出这河岸!   我捂着膝盖,喘着粗气。   这时,一个幽幽的人影出现在我前方,雾太大,看不清是谁。   看雾中那隐约的身形,应该是个女人。   渐渐的,女人离我越来越近,她走路却没有声音的。   女人出现在我面前,她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将半边脸都给盖住了。   但仅凭着剩下那半边脸,就足够把我吓坐地上了。   因为这女人不是别人,竟是老幺儿媳!   “你到底是人是鬼!”我异常的紧张,嘴巴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老幺儿媳并不说话,只是嘴角有一抹奇异的笑,她在看着我。   紧接着,一个木头盒子出现在了她手上。   那是我放在她坟头的盒子,里面还有一块透明的梳子。   她将那木头盒子轻轻的放在地上,人很快就消失在了雾中。   那木头盒子就在我脚边,我拿起来又放下,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疙瘩一声,那盒子盖竟自己打开了。   那块透明梳子还在。   一见那梳子,实在太漂亮了,它像有种魔力一般,吸引我再次将它拿在手里把玩。   也不知什么时候,河岸边上的雾散了,我侧过头看向河面,那艘巨大的黑船竟已经到我身边了,距离不过十几米。   河面上响起了一阵歌声,听着十分耳熟。   是我那晚渡河时听到过的!   这时,船头出现了一个身穿红衣服的女人。   她面朝着我,边拿着梳子给自己梳头。   我盯着她手中晶莹剔透的梳子,和我手中的这把,怎么那么像一对啊!   她梳头时,乌黑的头发被她轻轻的撩开,露出了她整张苍白的脸。   我立即就惊呆了,她竟是我春梦里的古典美人!   我脸上烧得滚烫,只听到她说,“相公,别来无恙!” 正文 第十章 回家 我顿时头皮发麻,浑身就好像过了电一般,如果这披头散发的女子换做别人说不定我还能保持冷静。  “相公?”我反复的揣摩着这个词,不过就是在梦里和她那什么了真的有必要负责吗?   我的思绪越来越怪异,也不知为什么在这个看似大难临头的时候我会生出这种奇怪的想法来。   明明应该转身逃跑的我竟然看到这女子之后不想逃了,我总觉得接下来我会和这女子发生点什么。   更让我惊讶的是,我被这女子一叫竟有些动弹不得了,仿佛她的话语里有魔力一般将我牢牢的束缚在原地。   “相公!”那女子继续叫着,苍白的脸上露出的确实一丝浅浅的笑意,这笑意和老幺的媳妇不一样,看上去不渗人很耐看。   虽然那古装女子对我没有敌意,本能告诉我留在这里一定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那艘大黑船还在像我靠近,这就是危险的来源。   我能清晰的感觉到船上其他人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我。   一道道目光袭来,有哀怨,有愤怒,总之我此刻的心中五味杂陈,就好像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内度过了好几辈子一样。   “相公,别怕,有我在。”那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船头在冲我笑,仿佛是鼓励我。   我心想难不成在梦里那什么了真的会让这个女人对我死心塌地吗?这女人难道就为了一夜春风要保我周全?   可马上我又打消了我这古怪的念头,老子现在可不是在做梦啊!这东西分明就是个能说会动的活物。   或许称呼她为死物更合适,但她应该有个更合适的称呼才对。   这个古怪的念头,加上周围那种死亡临近的危险气息,让我变得很古怪,想逃,但又想留下来,看看那女子到底想做什么。   “娘...娘子?”   我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主动向那女子开问好。   我的脚就像灌了铅一样,身上还压了一座山完全动弹不得,可我的嘴还能动,刚一开口我就只想到了这句话。   那女子听我叫她,脸上的笑意更甚。   她的头发忽然伸展开来,渐渐的延长,垂下船舷再打河里,最后,竟然不知何时蔓延到了我的脚边。   脚踝处被那头发狠狠一勒我顿觉不妙,可看向那女子时她任然在对我笑。   “娘子,你到底是要帮我还是要害我啊!”   我朝那女人喊道,原以为她是来帮我逃脱的,可现在看来她是要直接将我带上船啊!   我正这么想着,那头发忽然猛地收缩,我的身子也被这头发拉扯,摔倒在地。   后背被岸上的石子咯得生疼,再然后只觉得鼻子里嘴里灌了好多,当我感觉自己再次躺平后眼冒金星几乎快昏过去了。   脑袋里一阵轰鸣,刚想喘口气,忽然背后传来的感觉让我将那口气又咽了回去。   躺在石头上和躺在木板上,我此刻宁愿躺在石头上!   这木板分明就是那鬼船的甲板,而我也不用多想就知道自己上船了。   “完了,真的完了。”我心中悲观的想到。   李先生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白天渡人,晚上渡鬼。   且不说那个李先生有没有问题,就说我周围这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人。   此刻那些‘人’正朝着我看着。   有些哭丧着脸看着我。   有些却笑嘻嘻的看着我。   还有些竟然穿着寿衣双眼迷茫。   “相公,我等你等的好苦啊。”   我正被那群人包围着,那女子的声音再次传到耳边,有些凄婉却又带着一丝窃喜。   我脑中再次一片嗡鸣,刚刚那头发暴涨的情形我可都还记着!此刻再听到‘相公’两个字的时候那情形再次在我脑海里回放起来。   “娘的,以后谁也别在我明前说‘相公’两个字,我绝对抽起脚上穿了一个星期的袜子,塞进他嘴里!”   我心中如此想着,脸上却使劲将内心情绪压住故作平静。   “娘...娘子,别来无恙啊!”我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和蔼的笑容来,但此刻应该和哭差不多。   不料那披头散发的女人听我再次叫她娘子笑的更开心了,竟直接扑倒在我的怀里。   这次扑到我身上的是千真万确的实体。和梦境里面所处的完全两回事。   长这么大我算是第一次被人投怀送抱,本能的忘却恐惧二字,本来应该有些小激动,可条件实在不允许,况且周围还有一群‘人’看着呢。   事到如今我也算看开了,有油就先揩着,管它是人是鬼,总好过到了那边什么都没落着,况且这女的长得这么好看。   伸出右手搂在那女子的肩膀上,虽没什么温度,但是那触感却也是挺好的,但这个动作也仅是持续了片刻。   四周的那些‘人’可都盯着我看呢,就算我想这么大庭广众的地方我也没办法将事情进行下去。   “那个,娘...娘子你先让我起来。”   这女子叫什么我浑然不知,不过看在她叫我相公的份上,我姑且先吃点亏叫她几声娘子。   万一名字没叫对直接惹怒了这尊凶神,恐怕我这刚入行的小鬼会被她直接吃了。   “相公,你怎么不唤奴家的小名啊。”那女子依偎在我怀里开口道,对周围那群虎视眈眈的‘人’丝毫不在意。   “小名?”我顿时僵住。   我去!我怎么知道她小名!这鬼难道除了长得好看以外,智商还有问题?   “咳咳...小婉。”我尝试着开口道。   那女子回了我一个冰冷的目光,我被吓了一跳。   “娘的,你别太过分啊!”我心中怒道,可脸上还要保持笑意。   “小清,啊不对。”刚想到的小名念出,那女子的目光越来越冷。   “小柔。”第三次我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这两个字。   可那女子的表情更加冰冷,宛若冬天过后覆盖的寒霜,冷的让人浑身不自觉得起一身鸡皮疙瘩,最终她似乎生气了一般起身离我而去。   我也借此机会从地上站了起来,心里想着“大姐,你这变脸变的也太快了吧!”   “你要走也行,好歹放我离开啊,我上有70老母,下有三岁小孩……”   “相公你既然不爱我了,还来寻我做什么?”   幽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仅给我留下了一个孤单的背影,不知为何我的内心忽然一颤,夜空中微风拂过脸庞。   “莫非我真的认识她?”我摸着下巴想着,记忆中在此之前并没有这个女人的任何踪迹,还想继续深入瞎想,可一个歪脖子,伸着舌头,脸部浮肿胖的跟个球似的‘人’要吞了我的目光,将我的思绪迅速打乱。   我吓的跟在那女子的背后一步步走着,因为整条船上就她一个‘人’稍微正常。   这条船上我最怕的应该是她,可也只有她的身边能让我觉得安全。   我站在红衣女子的后面,蓦首前方,脚下是古旧的木质甲板,不知道具体年限,但绝对不是这个时代的船只。   红衣女子就站在船头的位置一动不动,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直到腰部,面前偶尔有风刮过那细长的发丝就会飘散开来撩动到我的脸庞。   下意识的往后站了站,身后却撞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我只当是船上得栏杆什么的,刚回头,一张惨白惨白的人脸印着月光倒映在我的鼻尖一厘米处。   它的脸上带着笑容,但那笑容怪异至极,好像是微笑。   又好像是狞笑。   再然后我感觉她是哭丧脸,却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剧烈的呼吸着,然而我呼出去的气,打在那张脸上飘回来时,我都觉得这气是冰凉的!   此时,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难怪我爹这几天老是不让我回头,原来回头竟会看到这些东西!   身体不停得哆嗦,全身的汗毛倒立起来,额头上身上冷汗不停得往外冒,我感觉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我盯着那张人脸,那张脸却不是盯着我,可那张脸就是凑在我的跟前一动不动,我调转了身子又向后退了几步。   还没走几步,背后那撞到东西的感觉又出现了,这一次我不敢回头看了,可我隐约的能想到,这背后除了那红衣女子应该没别的东西了。   知道后面是什么后,我也不急着转头了,仔细的看了看刚刚那张把我吓得不清的人脸,竟有些熟悉,再仔细看看竟然是老幺的儿媳妇!   自从那天我送她渡河后她就一直是这种笑容,很僵硬又很诡异,好像她不想笑却是被人逼的。   她恭敬的站在红衣女子的身后就像古时候的贴身丫鬟一样,但是那笑容我相信每个千金小姐看到了都会觉得瘆得慌。   在老幺媳妇背后那整整一甲板的‘人’现在也都盯着我看,那种眼神说不出的阴森、恐怖,如果硬是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好几十个饿极了的叫花子忽然看到一直油腻腻的烧鸡一样。   而我就是那只烧鸡!   这种感觉让我很难受,仿佛这群人损失随时都会冲上来将我吞了。   不想面对这些目光,我只好无奈的转过身去,不转身还好,一转身我又感觉不对劲。   那红衣女人此刻也正看着我,一回头我两的脸就凑到了一块,那张精致的脸庞现在就在我的面前,想起先前整晚整晚的春梦我的脸又一次发烫了。   阴风吹来,那股燥热被吹散,我的心静下来后与她对望,我是多么希望自己在做梦,如果在梦里我就能和这女人发生一点故,事然后第二天我也能轻松的醒过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我实在忍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开口问。   她看向我一言不发,眼神显得很怪异,有责备与娇嗔,但苍白的脸颊,在这种环境下说不出的诡异。   “送你回家。”   “回家?”   “是阴曹地府?还是那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