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时光逆转 “呼呼呼”狂风乱舞,空中乌云密闭,眼看着一场大雨将至。  长安城中普通百姓,收衣服收被子,急匆匆往家赶,街道上早就没有了人影。   谁会那么傻,一动不动的呆站着淋雨啊?   呆站着淋雨的人还真有。   皇城之内,锦绣宫外。   当值的卫兵们一动不动,像是没感到剧烈的天气变化一般。他们站得笔直,鼻观眼,眼观心,对于宫内传出的惨叫声,他们早已经学会了如何视而不见。   雨渐渐小了,锦绣宫内众人说话的声音也隐隐可闻。   “贱婢夏雨,以下犯上,企图谋害主子。如今人赃俱获,圣上大怒,判处凌迟之刑,即刻行刑!”宫里太监特有的尖细声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夏雨光着脚被吊在木桩上,原本细嫩的皮肤上全是鞭打的痕迹。   她低垂着脑袋,似乎对太监的声音毫无反应。   仔细看去,原本耳朵所在的地方空无一物,竟已经被割掉了。   老太监冷笑一声,上前抓住了她的头发,使劲一拉便露出了夏雨的脸。   那脸已经不能被称作脸了,上面没有一块好皮肤。鼻子被打断,脸上被残忍的用滚烫的铁签子烫出了个死字。这已不是普通的刑罚,而是单纯的施虐。   夏雨的嘴巴微动,似乎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老太监把耳朵凑了过去,“我必报应......我必报应......”这句话被夏雨来回说着,声音极小,若不是老太监几乎把耳朵都贴到她嘴上,根本听不出来。   “呸!你是罪有应得,你要去报应谁啊!”   老太监只觉得晦气。   这名叫夏雨的女官实在是胆大包天。他在宫中多年,咋一听到这女官所犯之事,也忍不住惊得是目瞪口呆。   毒杀贵妃!囚禁皇子妃!勾结皇子企图谋反!秽乱宫廷!   这里面随便一条罪名就能让人永不翻身,更何况这四条加起来,这女子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老太监退后一步,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碰过夏雨头发的手指,对着身后的人点点头。专门负责刑罚的太监们立刻一拥而上,细小无比的刀,一刀刀刮到了夏雨的身上。   纵然已被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新的痛苦又让夏雨忍不住身子疼的颤抖起来   她的牙齿已经被一颗颗敲掉了,纵然想咬舌自尽也不行。   我不服!   我不服啊!   夏雨心中一遍遍默念着,陷我害我至此的人,我必报应!我必报应!   一波波连绵不绝的痛苦中,往事的一幕幕回荡在她眼前。   夏雨原本出自书香世界,她的爷爷是先皇时期有名的神医,只是年岁已高便退隐回家悠闲度日。她年纪小小却聪慧异常,爷爷平日无事便把各种药方,药书当玩耍般教给她。夏雨的童年,便是在满屋子药材堆中度过的。   “我们家小雨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定会名扬天下。”在她七岁那年,自己琢磨出了个方子拿给爷爷看时,他是这么说的。   风水轮流转,好人未必有好命。   夏家在先皇几位皇子争夺皇位时站错了位,等到如今圣上登基后,夏家便落到个满门抄斩的地步。多亏夏神医平生救人无数,关键时找人把夏雨换了出去,只当做贫苦人家的孩子,送出城外去。   可惜的是,她出城没多久便被人贩子盯上,趁乱拐走了。   那人贩子专门搜罗些样貌不错的孩子,专门等宫中挑人的太监过来选,选中的便送入宫中去当做低等的太监宫女,选不中的人贩子也不浪费,直接卖掉那些烟花之地稳赚不赔。   兜兜转转,夏雨就这样入了宫。   入宫第一件事,便是要改名字。穷人家起名哪里有什么讲究,叫狗蛋二丫的比比皆是,传入贵人耳中颇为不雅。夏雨入宫前,被怕人发现,便自己随便胡诌了个名字,如今看能改回原名,便求了负责管新宫女的管事姑姑。管事姑姑嫌她擅自做主,虽允了她的主意,当也暗地里给她了点教训。   吃了亏,普通人该长长记性,学会低调行事。   可惜夏雨从小只懂医书药材,不懂人心世故。没多久后,她便无意中露出了自己会医术的才能。当时她便被有心人盯住,一环套一环的,把她慢慢往宫中贵人身边送。待到时机成熟,那有心人立刻发动,不但害了她,更利用种种诡计,连累了她身边的人。   如今尘埃将定,夏雨回忆起在宫中的种种,只觉得又怒又气。   气自己有眼无珠,把那良心狗肺错当成真心实意。   怒那些黑心烂肚之人,居然真的狠心至此,为了权利什么都做的出来。   若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必定会擦亮双眼,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许久后,地上的血液渐渐凝固住了。   “死了吗?”老太监漫不经心地问道。   “公公,这贱婢受了近百刀后,活活痛死了。”   老太监嫌弃地看了眼已经不成人形的夏雨,撇了撇嘴,“主子吩咐不让埋,拖出去直接扔到乱葬岗,就让她的尸体被狗吃被鸦啄,风吹雨淋。”   突然,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响起。   伴随着像是要撕裂天空的闪电,大雨终究是落了下来。 正文 第二章 心已成魔 乱葬岗,雷雨夜。  搬运尸体的位不得志的小太监,他在宫中多年,死人也见了不少,可从未见过死法如此之惨的。   风吹树动,小太监心里害怕,便自言自语道:“这位姑娘啊,咱们都是可怜人,你有什么冤屈尽管找害你的人去!我只是个小太监,咱们都是自己人,你就别出来吓我了。”   说着,他找了块平整点的地面,把夏雨的尸体放了下去。   碍于管事老太监的吩咐,小太监不敢把夏雨埋起来。   但他终究良心未泯,心中觉得有些不忍,便从旁边找了张破席子盖住了夏雨。   “姑娘啊,愿你来生投个好胎,莫要再往这吃人的地方来了。”   小太监走后,乱葬岗突然狂风大作。   一道闪电直直地劈了下来,劈到了夏雨被席子盖住的身上。   就像是被什么牵引一般,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连着劈向了同一个方向。席子立刻着起火来,火势未起,便又被大雨浇灭了。   待到火苗彻底消散后,席子下已空无一物。   夏雨的尸体就这样消失了。   像是过了许久,又像只有一瞬间。   夏雨却觉得自己从那无边的黑暗中渐渐清醒,恢复了知觉,耳边传来阵阵的哭声。   “嘤嘤嘤......”这哭声绵绵不绝,简直比蚊子还烦人。   夏雨努力睁开眼,在黄泉路上跟自己作伴的爱哭鬼到底是谁。   她这一动,那哭声截然而止,接着变成了惊喜的叫声。   “小雨姐,你醒了!”   这声音耳熟极了,让夏雨猛的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眼前的人,年纪约莫十二三岁,一脸稚气,淡色的宫装穿到她瘦小的身上更显得她整个人小了一圈儿。看着夏雨睁开眼瞪着她瞧,小宫女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痕,直接扑了上来。   “小雨姐,她们都说你救不回来了。但我不信,你肯定会醒来的。”小宫女边说边笑,看起来活泼可爱极了。   可夏雨看着她,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到了天灵盖。   她想也不想,直接挥动了拳头,直直的朝着小宫女的脸挥去。   “哎呦!”小宫女猛地挨了这一下,忍不住叫了出来。   夏雨这拳正正地打到了小宫女的鼻子上。小宫女只觉得鼻子又痛又酸又麻,眼泪鼻涕一下子就出来了。   夏雨趁她去找手帕擦眼泪的功夫,立刻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这里面积不大,摆着两张陈旧的木窗,窗户采光也不好,整个屋子暗暗的。“怎么看起来像自己刚入宫不久后住的屋子?”夏雨心中暗暗想到,她的目光又转向了小宫女。   “兰花,是你吗?”夏雨先开了口,她总觉得,这似乎不是阴曹地府,倒像是时光逆转,自己回到了从前一般。   小宫女没好气的回到:“不是我是谁!”   夏雨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上有着薄薄的一层手茧,这是刚入宫时日日夜夜干粗活留下的。后来自己当了女官后,用了各种办法养护,慢慢的手上的茧子就没了。   “小雨姐!我再也不理你了!”小宫女兰花气鼓鼓地说着,“你顶撞管事姑姑,活该被打!”   顶撞管事姑姑?   夏雨想起来了,自己刚入宫时,的确与当时的管事姑姑发生了不愉快。   难道老天爷看她可怜,真的让她回到了过去?   夏雨心中惊骇不定,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拉过了兰花,轻轻帮她揉着脸。   温热的,有呼吸。   夏小雨微微松了口气,这是活人!   自己真的是又活过来了。   看着兰花抽抽搭搭的样子,夏雨突然想起了兰花后来遭遇到的事,不由心中微痛,“对不起了兰花,我刚做了个噩梦,梦到你被人害死了。起来的时候一下子迷糊了,还以为见到了鬼。”   兰花瞪了夏雨一眼,“小雨姐,你就不会做点吉利点的梦啊!怎么不梦到这次选人,我们被选中,离了这鬼地方去哪个娘娘的宫中做活?”   夏雨没有说话,直直地盯着兰花的头顶。   就在刚才兰花说话时,夏雨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头顶冒出了一团团的小火苗,当她说完后,那些小火苗又不见了。   那是什么?   经历生死后,夏雨此时心性已完全不同,若人能再次回到过去,那还有什么怪事不会发生?   她细细想了想,刚才兰花口带怨气似乎是在生气,那火苗难道与兰花说话时的心情有关?   夏雨继续问道:“兰花,我睡了多久了?”   “整整两天。”兰花说道。   这一次她说话时,头顶没有冒出小火苗而是一枚红色的勾。   夏雨心中一动,这红勾的意思,莫不就表示说的是真话。   难道自己重获新生后竟有了后福,能看到别人说话时的真实情绪,不仅如此似乎连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都能看出。   如此惊世骇俗的能力,饶是夏雨也楞了片刻。   见夏雨发呆,兰花好奇地问道:“小雨姐,你刚梦到我被人害死,害我的是谁啊?”   说话间,些许问号从她头顶中飘出。   夏雨微微一愣,看着兰花单纯的笑脸,眼前一黑,仿佛回到了兰花死的那个夜晚。   兰花不着片缕的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一动不动,苍白的身体上布满了惊心动魄的伤痕。   有深可见骨的牙印,有鞭痕,有被蜡烛灼伤的痕迹,她小小的还未发育的胸口整个儿被人剥了下来。原本充满灵气的大眼睛被人挖走了,只剩下两个空空的黑洞往外淌着血。   受尽折磨,死不瞑目。 正文 第三章 可绣花可杀人 回过神后,夏雨点了点兰花的额头,说道:“你贪吃多了桂花糖,牙痛的不行就喝酒止痛。活活地醉死的。”  “你又捉弄我!”兰花翻了翻白眼,“哼,那你有没有为我报仇?”   “当然有了!”夏雨认真地说道:“我啊,一气之下把剩下的桂花糖和酒都喝掉了,狠狠地为你报了仇!”   前世自己后来的确是为兰花报了仇。   桂花糖,清荷酒,再掺上自己精心调制的毒药,一起进入了暗害兰花之人的肚中。   自己亲眼看着那人痛不欲生,头痛欲裂,一下一下的撞在了宫墙上,一直撞到那血止不住的流,那人依旧一下一下的往墙上撞去。当时自己就藏在不远处的假山后,快意地看着仇人带着无尽的痛苦死去。   不过既然机缘巧合之下,自己又回到了过去,这一次一切定会不同。   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得到的能力,夏雨忍不住微微一笑。   兰花戳了戳她的脸,“小雨姐,你快别这么笑了,怪吓人的。你要想吃桂花糖就直说,我去帮你看看厨房里还有没,喝酒就别想了。咱们宫女无赏不得喝酒的,偷偷摸摸的也不行,被发现了就惨了。”   夏雨点了点头,心中算了算时间,让自己医术能力暴露出来的事情,应该就在今天发生。   她假意打了个小小的哈切,显得有些困倦,“兰花,我又困了,你去忙吧别太快回来。”   “啊,为什么不能太快回来?”兰花帮夏雨盖好被子问道。   夏雨眨了眨眼睛,半开玩笑般地说道:“马上就有人来杀我呢,你可别太快回来,免得坏了人家的好事。”   “不理你了!哼!”兰花这次真生气了,头顶又冒出了火苗。她朝着夏小雨吐了吐舌头,关上房门去忙活了。   待她走后,夏雨慢慢起身。   铜镜前,俏生生的小宫女正慢慢梳着头发。   夏雨看着自己的手,上面的指甲没有被一片片拔掉,再一点点的把沾满了细盐地细针插进去。她摸了摸自己的腿,虽然有些瘦弱,但没有被人用小刀一片片把肉削下来喂狗。   最后,夏雨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温热的触感,能清晰感到的脉搏跳动。   “我真的活过来了。”夏雨轻声喃喃自语道。   螳螂捕蝉,前世她当了那只螳螂,被最后的黄雀抽筋剥皮吞入腹中。   没想到苍天有眼,时光竟然逆转,回到了一切还未发生之时。   夏雨她躺回到了床上,嘴角不由挂上了一抹淡笑。   我早已身入炼狱,刀山油锅,拔舌石磨,万般苦楚我皆细细品尝了个便。如今,我便是从那地府中回来的厉鬼,虽身披人皮,心却早已成魔。   害我辱我杀我之人,我便让你做做自受,寝食难安,再无安静之日,再无欢颜之时。   听着停在门外的脚步声,夏雨闭上了眼睛,像是已沉沉睡去。   “吱呀”几乎微不可闻的开门声在室内响起。   一股淡淡的药味飘了过来,来人轻手轻脚的端着药。她走到夏雨床边,“小雨妹妹,姑姑让我给你端药来了,赶紧趁热喝。”   见到夏雨毫无反应,来人把碗放下,小心地靠近了夏雨。   她从怀中抬出一块手帕,那手帕本是淡黄色的,但是中间不知沾染上了什么液体,呈现出了诡异的蓝绿色。   “小雨妹妹你别怪我。”那人手指微抖,把手帕往夏雨的口鼻处盖去,“等下你晕过去,也少了喝下药的苦楚。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不好吧。”   突然,那人双眼圆瞪,像见了鬼一般。   她的手腕被人一把抓住,夏雨冲着她微微一笑,那眼神清明极了,哪里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我不会怪你的,铃花姐姐你也别怪我。”一边说着,夏雨手握铁簪,直直的插进了铃花的咽喉下方。   接着,她迅速起身用一块儿长长的布条紧紧缠住了铃花的脖子。   事情发生的太快,夏雨出手的也太快。   铃花刚刚听清了她说的话,就觉得突然喘不过气来,接着咽喉处的疼痛才传了过去。她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想发出求救的声音,可气管连同血管一同被簪子划破,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夏雨的布条缠得极紧,血没有马上喷出来,而是渐渐染湿了布条。   她利落地解开了铃花的腰带,一下就把她的外衣脱了下来。厚厚的外衣整个包住了铃花的脖颈,而她被夏雨压倒在地,双手被绑在了身后。   出于求生的本能,铃花不停的扭动着身体,企图往门口爬去。   夏雨干脆坐到了铃花的腰上,用自己的重量压住铃花,让她再无法动弹分毫。   “嘘,嘘......”夏雨轻柔的拍着铃花的背部,像是哄不听话的孩童睡觉一般。   渐渐地,铃花不再挣扎,捂住伤口的手无力地垂在了地上。   夏雨蹲在她面前,伸手合上了她睁大的眼睛.   “铃花姐姐,走好。”夏雨轻声说。 正文 第四章 逆转往事 藏好了铃花的尸体,又整理了下屋子,夏雨这才走到了铃花端进来的那碗药跟前。  那药怕是刚煮好就端了进来,现在还在冒着淡淡的热气。   药的颜色有点古怪,味道更是奇特,夏雨只一闻就判断出了这药里的成分。   当归,断肠草,蒲公英加上甘草,这方子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祛除淤血,加速身体愈合的伤药。   加在其中的断肠草在此味药中,却是能够促进血液循环,对人体有益的。可偏偏当归和蒲公英却是相克,两者单独看都是无害的好药,可熬煮在一起,却有了问题。   此药的方子夏雨早在幼年时便在爷爷的藏书中看过,唤作“千针。”因为作用歹毒,曾让夏雨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药效如名,这药服下后会感到腹部绞痛不已,像是被一千跟小针从体内扎着。服用者若是身体强健,在药效发作的一个时辰内,喝下大量的温水再服用柑橘皮,腹痛便会慢慢停止。错过这关键的一个时辰,那服用者便会活活痛死。   可那名叫铃花的宫女,在给夏雨灌药前拿出的帕子上沾染了麻药。那药会让人浑身酸软无力,连动动指头都难,并很快就会昏睡过去,更别提去叫人找水喝了。   这明摆着就是要让夏雨死于“千针”之下。   前世铃花也是像今天这般,想要毒害自己。   当时自己睡得昏昏沉沉的,闻到了那古怪的药味就立刻醒了过来,后来在跟铃花的打斗中跑出了屋子高声呼救。   像自己这般刚入宫的新宫女,都会统一被集中在西苑的上林馆中,由馆中的管事姑姑进行入宫教育。因宫廷内部清洗,当今天子杀了一大批的宫女太监,因为此次进入宫的宫女极多。   前世夏雨出门喊了几声,便有多人闻讯而来。   这些新入宫的宫女,本就年少好奇,又没见识过宫中的种种厉害,都围了上来当做看热闹。铃花当时梗着脖子不认自己企图谋害夏雨,只说自己奉管事姑姑的吩咐而来,送给夏雨喝的是上好的伤药。   当时夏雨气极了,当众说出了“千针”的方子,把里面的条条道道说的是一清二楚,当初要拉着铃花去见太医验药。   铃花哪里敢去找太医,直接冲进去把药端着跑掉了。   事后,夏雨精通医术的消息便在宫女中传了出来。   因为这事,夏雨也彻底跟管事的孙姑姑闹翻了。可后来她才发现,原来铃花当时的主子是另有其人,那人,隐藏地极深,自己一直把她当好姐妹般掏心掏肺对待,而自己后来获罪也跟她有关。   如今重来一次,夏雨早就想好了对策。   此时她不慌不忙地重新观察起这碗“千针”来。   只见药碗冒出的热气中,一颗颗绿色的骷髅头正在缓缓飘出。   “不仅能看到人的,居然连药汤这种死物的都能看到吗?”夏雨心中默想着。   她伸出手,想碰触那飘出的骷髅头。可那些绿色的骷髅头却像透明的一般,直直穿过了她的手指。夏雨想了想,小心的把“千针”倒出来了点,浇到了床脚放着的花盆中。   花盆里的花似乎毫无反应,但花朵上面,突然飘出了一个个惊叹号。   那些惊叹号如同绿骷髅一般,透明无法触碰。   夏雨把药都倒进了花盆中,却小心把药渣留在碗底。她打开了窗户,点了根味道极浓的劣质熏香。等香气盖住了血腥味以后,她便躺回到床上,渐渐睡熟了。   待到兰花回来叫醒她,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熏香早已燃尽,屋里再闻不出什么异样。   兰花端着食盒,从里面摆出一大碗白粥和几样清淡的素菜来,“你病刚好,要吃清淡的。”说着,她看夏雨脸色极差,急忙把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入手滚烫。   这可把兰花吓了一跳,“怎么又烧了起来?”   夏雨轻咳两声,有气无力地说:“睡到一半闷地慌,就开了点窗户透气,后来忘记关了怕是着凉了。”   “小雨姐你真是的!”兰花赶紧让夏雨躺下,自己急匆匆地跑出去找医婆子了。   不多久,医婆子跟着兰花进来,却看到了满地狼藉的地面。   夏雨歉意地看着兰花说道:“对不住了,我刚才喝了两口粥,没想到胃里好难受就吐了。”   “没事没事,我来收拾。”兰花手脚麻利的开始打扫,医婆子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虚弱无比的夏雨,上前给她把了把脉搏。   细弱无力,大病刚好体虚之样,又染上风寒发烧,加上不能进食,恐怕这夏雨此时连下地都困难了。医婆子摇摇头,果然是贫苦人家出身的,爹不疼妈不爱的,连保养自己都不会。   她随便开了些退热的方子,吩咐多休息喝水,便告辞了。   夏雨默默地看着医婆子离开,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正文 第五章 孤魂野鬼 医婆子从夏雨的房中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去医馆,反而左拐右拐,进入了附近的一所小殿中。  那小殿是专门用来赏春花用的,此时已是深秋十分,娇嫩的花儿已经枯萎破败,周围自然没什么人。医婆子在小殿等了片刻后,突然起身恭敬的对出现的人行了个礼。   来人明眸皓齿,肌肤胜雪。   她穿着紫色官服,圆领窄袖,衣服上与普通新进宫的宫女不同,刺地不是折枝小葵花,而是精细的桃花。见到医婆子,她眼角含笑,可说出的话却是让人心中一惊。   “夏雨还未死?”   医婆子惊道:“白露姑娘你怎知?”   “她若是死了,此时应已被人发现,嚷了出来。现在都没有动静,说明她还活得好好的。铃花呢?”名为白露的大宫女柔声问道,她的声音虽柔,当医婆子却不敢怠慢赶紧说道:“从煮好药到现在,铃花已经去了好几个时辰了,现在还没回来复命。反而上林馆那边夏雨的病症加重,已经虚弱的下不了床了。”   白露微微挑眉,“铃花还未回去?她去哪里了?”   “小的不知。怕不是孙姑姑那边发现了端倪,正拿她说话。”医婆子说道:“姑娘若想那夏雨死,我便把给她的药方加重点药力,她如今大病还未好又烧了起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她病死。”   “胡闹!”白露皱起了眉头,“夏雨一个小小的宫女,是死是活并不在我心上。原本她的死是给孙姑姑那边敲个警钟罢了,就是要让孙姑姑看出来她是被人杀的!这些不是你该过问的。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铃花找到,既然这次没得手,让她等夏雨病快好时再动手!”   “是,小的知道了。”医婆子低声说道,心里却万分不解。   不就杀人示威吗?用得着这么麻烦?   白露看出了医婆子的疑惑,却未多加理会,这等小人物她向来是不屑与之打交道的。白露也懒得跟她解释,只吩咐了平日多留心看着新晋的宫女太监,有长得好看的,或是有特别才能的不拘什么才能都要上报给她。   两人离开后,医婆子转身又回了上林馆。   宫女太监身份低微,生病了是没有医生给他们看病的,只有些医婆子前来诊断。运气好的遇到有些医术的医婆子,药到病除。运气差的,遇到黑心些的医婆子,若是没有足够的好处给她们,便在药方上做手脚。   那些药方虽不会要人命,但药效却会大大减弱,本来三天能好的病症硬是被拖到半个月。在宫中,久病不愈可是大忌。病秧子只能去最苦最累的地方,上面的贵人挑人也根本不可能选他们。因此,医婆子在底层的宫女太监中,是不能得罪的。   负责上林馆的医婆子姓钱,大家都把她叫做钱婆婆。   钱婆婆人与其名,表里如一的爱钱,只要收钱就办事,效率极快做事也漂亮干脆。因此,宫中许多贵人都会找她买消息,做事情。   铃花端给夏雨的药剂以及帕子上的药都是钱婆婆准备的,此时铃花端着药一去不回,钱婆婆心里也有些着急。她赶回到了上林馆,四处都没看到铃花,眼看天色渐暗,她不能久留只得暂且回到自己的住所,等到天明再寻找。   夜越来越深了,主子们所住的宫殿自然是灯火通明,处处是巡逻的侍卫以及太监。   而像上林馆这种小地方,到了晚上馆门一关,只有两位侍卫在外把守。而馆内则由些年迈的老太监负责巡夜,他们年纪老迈,多半只在入夜十分四处悠转下,便回去吃酒摸牌了。   宫女们则是不能四处乱走的。   整个上林馆都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中,偶尔有呼噜和梦话声传出来,也很快沉寂了下去。   夏雨猛地睁开了双眼,她轻手轻脚走到兰花的床前。   兰花睡相一点儿都不老实,枕头被她抱在怀里,被子也踢掉了一大半。夏雨帮她盖好了被子,又拿出了小心藏好的手帕。   那手帕是铃花落下的,此时上面撒上的麻药药效已经失了大半。夏雨轻轻把手帕覆在了兰花的口鼻上,耐心等待了一盏茶的时间后才拿掉了帕子。   夏雨轻轻捏了兰花一下,兰花毫无反应。   在困倦与麻药的双重作用下,此时就算在她耳边搭上个戏台子,兰花都醒不了。   夏小雨这才放心走到自己床边。她伸手向床底探去,很快就摸到了一根衣带。那袋子系在了床沿侧边,不蹲下是看不到的。   解开带子后,夏小雨慢慢的把藏在床底的东西往外拉去。   待到把东西完全拉出后,夏小雨又用衣袋把东西绑好,费力的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一步一步向外挪去。在她轻轻推开门的时候,身后的东西被门框绊了下,一只胳膊从夏小雨身后垂了下来。   那胳膊随着夏小雨的动作而晃动着,染成粉红的指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渗人。   那是铃花早已冰冷的尸体。 正文 第六章 一片哗然 月色再美,天明将至。  天还未亮,上林馆的管事姑姑—孙姑姑便醒来了。   她心里烦闷不已,比往常更是早醒了许多。   现在乃是多事之秋,陛下登基后宫里消失的太监宫女多的去了,因此新入宫的小宫女也格外的多。孙姑姑负责教导这些小宫女,这差事她做了将近六七年了,就算闭着眼也能把这些新宫女调教好。   让她发愁的另有其事。   孙姑姑器重的手下—铃花不见了。   皇宫里少了个人,算不了什么大事。通常少了的人不是落到哪口井里了,就是被哪个主子看中带走了。通常过了一晚,第二天就会有人前来告知,少的那人是死了还是高升了。   上林馆中不拘少了哪个宫女,孙姑姑怕是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但铃花却跟别的宫女不同。   虽是今年刚进的小宫女,但铃花却是孙姑姑实打实的远房亲戚。平日虽有些贪财,喜欢仗着孙姑姑的名义去占些小便宜,但却因她会奉承讨好人,哄得孙姑姑开心,因此铃花有些小动作,孙姑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管了。   如今铃花不见了,孙姑姑可谓是焦虑不已,她左思右想睡不着,便干脆起身到处看看。   洗漱完毕后,孙姑姑推开了房门,门外却站着一个人。   待到看清那人的脸时,孙姑姑惊地屏住了呼吸。   那人是失踪一晚的铃花。   铃花睁着大眼死死地瞪着她,双眼焦距全无,一看就不似活人。她的外衣上全是血,脖子处被扎了个大洞,血液已经凝固住了。   铃花被她自己的腰带吊在了孙姑姑的门口,猛地一看,就像是站在孙姑姑门口一般。   做下此事的人还特地挪动了房门边上的花盆,花盆中种的是长青树。那树枝不高却十分茂密,铃花的外衣被卡在了树枝中间当做固定,这样铃花被吊起的尸体便不会随风乱动,只能保持着面对孙姑姑房门的样子。   孙姑姑的血液一瞬间凝固住了,她双眼圆整,尖叫声被恐惧推回到嗓子里,怎么都喊不出来。   想着铃花的尸体可能就这样盯着自己房门一整晚,孙姑姑就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她定定地盯着铃花,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这时,附近响起了脚步声。   早起准备洒扫的小宫女来向孙姑姑请安,她一眼就看到了孙姑姑房门口吊着的人,呆滞了几秒后,惊恐地尖叫声突然响起。   “杀人拉,杀人啦!!”   小宫女的音量十分尖锐,顿时噼里啪啦地推门声响了起来。   “是铃花!”   “铃花被人杀了!”   “姑姑,孙姑姑,您没事吧?”几位胆大些的宫女上前搀扶住了孙姑姑,好不容易把孙姑姑从房门口弄了出来,“姑姑,这事怎么办?”其中一位是在上林馆呆久了的老宫女,名叫紫珠,她右脸上有道极深的疤痕,整个人像是被刮花的美玉般,完全失了光泽。   孙姑姑此时已经缓了过来,她咬住嘴唇,盯着围过来的小宫女狠狠地说:“宫里严禁喧哗,你们的学的规矩到哪里去了?统统回房去。等下会有人找你们一一问话,若是到时有人不在房中,别怪板子无情。”   看热闹的小宫女一哄而散,一下子走的没人了,留在现场的只有上林馆的几位老宫女。   孙姑姑这才冷声说:“还能怎么办?这么多人看到了,必须报上去了。杀了铃兰的人,是冲着我来的,否则杀就杀了何必大费周章,非要吊到我跟前!”一边说着,孙姑姑起身走到铃花跟前,她颤抖着伸出手,合上了铃花的眼睛。   紫珠有些担忧地说道:“只怕夏娘娘那边不好交代了。”   “她担着管理新宫女的名头,现在出了这事,她自然会受影响。”孙姑姑说:“只怕她是要在咱们这边找个替死鬼了,上林馆中够资格的老人就我一个,这摆明就是想要我的命。幕后之人实在是心狠手辣,用铃花害了我和夏娘娘两人。”   外面的侍卫进来守卫现场,众人都停止了说话。   此时造成这一切的夏雨正在补眠。   昨晚她耗费了许多精神和体力,回到房中,夏雨累得倒头就睡。   “小雨姐,小雨姐,真的吓死人了!铃花死了,眼镜睁得老大,我看了一眼就怕的不行!”兰花从小地方来,第一次见到死人,吓得泪汪汪地回来摇醒了夏雨。   夏雨打了个哈切,“兰花,这几天乖乖别乱跑。”   “为啥?”   “免得人家把你抓去,当做那凶手怎么办?”   “啊?” 正文 第七章 互相猜疑 “上林馆那边死了个宫女。”路边的太监们窃窃私语道,路过的钱婆子竖起了耳朵。  一位小太监满不在意地说道:“死了个宫女干嘛这么惊讶。”   “听说可不是一般的死法呢,孙姑姑那边直接封住了上林馆,请夏娘娘主持公道,说那宫女是被人害死的。你也知道,太素宫那边好不容易在皇上面前露个脸,求到了看管新宫女的活,这下夏娘娘要难做了。”   钱婆子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凑到闲聊的太监跟前,笑着请安询问道:“老身正要过去上林馆那边,两位公公能否详细说道说道,免得去了说错话做错事,正触到孙姑姑霉头上,那可不好了。”   闲聊的太监见是钱婆子,立刻笑道:“原来是钱大娘啊,你就放心吧,现在上林馆只许进不许出,你是进不去的。里面都是司邢的人,正在里面挨个问话调查呢。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居然闹成这样?死的不就是个小宫女吗?”钱婆子心中确定死的人一定就是夏雨了,而铃花给她灌下的药有问题,八成是被看了出来。不过她也不慌,这事本就计划要让人看出来的,药渣药材她早就做了处理。当初熬药也是在无人之处,铃花更是拿着食盒假装点心拿回去的。   怎样都查不到她头上去。   “还不是因为那宫女死法太难看了,惹的孙姑姑生气了。”小太监感慨道,“你说做这事的人是怎么想的,咱们宫里讲究的是春风细雨,不着痕迹,杀个把人谁不都是悄悄的,能做的多隐蔽就多隐蔽。猛的这样大咧咧的亮出来,孙姑姑能不气吗?这不就是明晃晃的打她的脸吗?”   钱婆子点点头,心中却暗喜。   当初白露找上她去杀夏小雨,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这下子,事情闹到了娘娘跟前,白露姑娘定会高兴的。   至于为什么要把事情闹大的原因,钱婆子想不通也不想去想,有钱拿就好,在宫里凡事都要想个明白那是自找罪受。   如同小太监们所说的那样,上林馆的确是被封住了。   小宫女们都人心惶惶的。为了不让她们串供,她们都不得出门,司邢的人会挨个上门找她们盘查。   兰花被这阵仗吓得坐立不安。   她一会儿跑到窗前偷看,一会儿唉声叹气的,回头看到夏雨正慢悠悠的剥桔子吃,只把她气得仰倒,“小雨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吃啊!我的头发都愁的一把把的掉,你半夜睡觉还打呼噜,真是气死人了。”说话间,小小的火苗又从她头顶喷出,看来兰花心中的确焦急无比。   夏雨不慌不忙地吃掉最后一瓣桔子,酸酸的,口感甚是不佳。   桔子可润肺止咳化痰,但夏小雨此时依旧发着低烧,跟她吃得药有些相冲。一天两三个桔子下去,她的病完全不见起色,甚至比昨日的还要严重几分。   此时听到兰花的抱怨,夏雨开口问道:“你急什么?事情又跟咱们无关,司邢的大人们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被凶手谋害,才让咱们待在屋中的。平日你老是说干活好累,如今能正大光明的休息,你又坐立不安的,真是难伺候的丫头。”   兰花跟夏雨又斗了几句嘴,一边说这话一边把橘子皮收好晾在窗台上。   “兰花,你是要晒陈皮干吗?”夏雨问道。   “对啊,我在老家的时候最爱吃陈皮了,不过我们那里不叫陈皮,而叫做贵老。”兰花把橘子皮撕成了更小的一片片,“先放在这儿晒晒,过几天等我们能出去了,还要去寻一些梅子和盐,把它们跟桔子皮放在个大罐子里泡几天,再捞出来晒大半个月就能吃了。”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从外被推开。   一位面容严肃的女官带着几位身材高壮的宫女走了进来。   那女官穿着官府,不苟言笑,眉心有重重地皱纹。一看到她进来,夏雨心中默念出了一个名字。   六品宫正田苗儿。   在前世,田苗儿可谓是女官中的传奇人物。她是皇后与皇帝陛下的心腹,负责管理后宫女官与宫女事物。有传闻说,在后宫发生的事,没有田苗儿不知道的。   可如今,她还未崭露头角,只是司邢中的女秀才而已。   这田苗儿有一门绝技,那就是她的鼻子特别灵敏,能闻到常人闻不到的东西。   果然,田苗儿一进门,便抽动了几下鼻子。   接着,一抹微笑出现在她脸上。   “血腥味?” 正文 第八章 蛛丝马迹 未等两人回答,田女官便直接走到了夏雨床边蹲了下来。  她鼻头微动,指着床下说道:“在这里。”   跟着她进来的女官们立刻拥了上来,两人压住了兰花和夏雨。   兰花哪里见过这等场面,立刻就哭了出来,夏雨看起来也吓得不轻,浑身颤抖着,眼中含泪地盯着田女官。   田女官看都没看她们二人,伸手掏出手帕在地上轻轻一擦,手帕上沾上了淡淡的褐色。   她把手帕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沉声说道:“是陈血。”   兰花顿时傻了,“血?怎么可能会有血?”   夏雨的脸色则“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起来。在田女官进来的时候,她还躺在床上,此时整个人缩成一团看着好不可怜。田女官看了她一眼,上前一步搭上了夏雨的手腕上。   夏雨惊了一下,一动都不敢动,任凭田女官给她把脉。   但她心中却默想着,这田女官果然像前世传言那般,略通医术。   “脉象虚弱,你前阵子得了大病,可大病还未好就因体虚而又得了风寒?”田女官问道。   夏雨点点头。   田女官身后的宫女们立刻面露敬佩,其中一位说道:“大人的医术就是比那些太医也查不到哪里去。上次太医帮我把脉,只能把我体虚,别的一概不知,大人却连这小宫女之前得病都能把的出来。”   田女官并未说话,只露出了个矜持的微笑。   夏雨低头不语,心中却不以为然。   自己的病情,哪里是田女官把脉把出来的?她定是来上林馆之前做过一番调查。   不止是自己,恐怕每个宫女的事情她都查了个遍。自己生病宫中是有记录的,这田女官看了那记录如今再装模作样一番,好让底下的人信服。   若不是如此,哪有医生能够只随意一下的把脉,就知道病人之前生病的所有细节。   看来这田女官还不像前世那般得势,此时正处在拼命往上爬的过程中,她定会竭尽全力把兰花的事弄清楚。   田女官居高临下的看着夏雨,语气平淡地说道:“血是在你床底发现的,我劝你省省力气,若真有什么,赶紧趁早交代。免得去了牢房里,受一遭苦再说。”   “我......”夏雨欲言又止,眼神游移不定。   田女官心想有戏,便厉声喝道:“说!”   夏雨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哆嗦了下,惊恐地看着田女官。   “牢房里的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看你手指纤细,最适合夹竹这种刑罚了。就是那经年的竹板挨个夹住你的每根指甲,由两位力大的婆子往两边拉去。那些骨头脆的,换过两幅竹板整只手的骨头都断了,以后再不能拿物,如同废人一般。这其中的滋味,你想尝尝看吗。”   田女官看着夏雨的表情,满意地继续说道:“刚进宫的小宫女,无权无势的,你若真知道些什么就赶紧交代。若是换了别人,巴不得抓你去顶罪。”   夏雨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像是下定决定般说道:“我......我说。”   田女官面色不变,心中却微微得意。   就看到夏雨哆嗦地起身下床,蹲在床边掏了半天,最终掏出一个小包裹来。   “这是凶器?”田女官立刻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从那包裹中散发出来。   夏雨拼命摇头,结结巴巴地指着床底说道:“我......我的血。”   “你的血?你说床底是你的血?”田女官突然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今年多大?”   “十四。”   “包裹里可是骑马带?”   夏小雨瑟缩了下,点点头,小声说道:“是。”   兰花眼巴巴地看着她们,有点不明白如今的情况。   田女官示意跟来的宫女打开那包裹,里面果然是骑马带。   “为何扔在床底?为何不上报给孙姑姑?”田女官追问道。   “我......我不敢。”夏雨怯怯地说道,活脱脱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之前我做错事被姑姑罚了,突然就来了那个流了好多血。我不敢再去找姑姑说,怕她怪我多事。我,我想偷偷藏一些在床底,等身子好了再偷偷扔出去。”   “你不知这种事要报备?”田女官问道:“孙姑姑没教你们这些规矩?”   夏雨摇摇头,“我们才读了《女训》和《女诫》,其他的都还没学。”   田女官点点头,心中有些泄气,本以为抓住了嫌犯,没想到却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这初潮来了,居然吓得只敢自己偷偷把换下来的骑马带藏在床底。她摇摇头,“铃花平日为人如何?你们可知道?”   夏雨想了想,实诚地说:“铃花是个好人,平常有什么事我们不懂的,她都会教我们的。上次我不懂事惹得孙姑姑生气,挨了打还是铃花帮我去找的钱婆婆。连汤药都是她帮我拿的。没想到......”   田女官突然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一般。 正文 第九章 初露端倪 “铃花给你送过药?送过几次?”田女官问道。  “送过好几次。”夏雨说,“就连那天也是她送药给我的。”   田女官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她出事那天给你送过药?”   夏雨点点头,“那几天都是铃花给送的药。可是那天我肚子痛的厉害,铃花送来的药苦的不行,只喝一口肚子更痛了。我便说我慢慢喝,铃花有事就先走了。”   “我浑身难受地不行,像是有针扎一样,又不能对人说。昏昏沉沉地就睡去了,结果醒来以后......”说到这里,夏雨擦了擦眼睛,“我老是在想,是不是铃花给我送药回去晚了,这才被歹人盯上。”   田女官点点头,她来审问上林馆宫女前便做过详细的调查。   馆中每位宫女的情况她都了如指掌。   像眼前的宫女夏雨。   根据资料,她性情懦弱,入宫前是良民家的孩子,读得几个字。进宫后,她什么活都干不好,很是让孙姑姑不高兴。前阵子给宫女起新名字时,她居然大胆开口跟孙姑姑提议她要叫“夏雨”这名字。   孙姑姑表面没说什么,准了她的提议,并且为了顺口,干脆把其他三个特别笨的小宫女一起改了名,叫做“春雷”“秋霜”以及“冬雪”,刚好跟夏雨这个名字为一组。   这事过后,夏雨便被找了个错处,狠狠的打了几板子。又罚她在外面跪着,直到她受不住晕过去才让人把她送了回去。   没想到这小宫女在病中居然来了初潮,并把用过的骑马带包好藏到了床底。   例事过程中,她腹痛不已便没喝药,结果导致病情加重发起烧来。这一切都解释的通,让田女官在意的则是夏雨说过的那句“只喝一口便像针扎一般。”   在她的了解中,铃花是孙姑姑的远房亲戚,被孙姑姑看中当心腹培养的。铃花平日里就算人再好,也不可能做出端药给顶撞孙姑姑的人喝的举动,那药,定是有问题的。   莫不是有什么人想要借铃花的手害死夏雨,但没想到阴差阳错,夏雨躲了过去,而对方以为事成便把铃花灭口。   “那药你倒哪里了?”田女官问道。   “我实在喝不下去,又怕兰花忙回来看到我不喝药说我,就把药倒在了花盆中。药碗我藏在了床底下。”夏雨怯怯地回答。   “你倒是有趣,什么都藏在床底下。”田女官忍不住开口说道。   她手下的宫女小心的在床底摸索,很快就找出了一副药碗。“大人,还有些药渣在里面。”   田女官盯着墙角枯萎的花朵,用鼻子在药渣上闻了闻,顿时皱起了眉头。她小心包好药渣,又让人把那倒入汤药的花盆搬了出去。“你倒是好运气。”   “大人?”夏雨不解地问道。   田女官傲然一笑,“别的人怕是不知道,那药乃是一味毒药。喝下后会肚痛不已而死,你运气好,因来了初潮怕痛只喝了一口。若是全喝了下去,现在你早已活活痛死了。”   “啊!”夏雨和兰花同时惊呼起来。   夏雨结结巴巴地说道:“有毒....有毒的药?为什么?铃花定也是不知情的,她人那么好,怎么会端毒药给我喝。”   事情有了线索,田女官懒得再跟小宫女纠缠,她心中已有了结论,边不耐烦地说:“你顶撞孙姑姑,在病中被毒杀,又是在她管辖的上林馆中。这事她有口都说不清。”说完,她带着人走出了房间,去审问下一位小宫女去了。   等她们走后,兰花突然抱着夏雨痛哭了起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啊,小雨姐,你说铃花怎么那么狠心呢,居然想杀你。”   夏雨抱着兰花,摸了摸她的头发。脸上的怯懦害怕之色全无,语气淡然地说道:“这就是皇宫啊。”   “铃花究竟知不知道那是毒药?她是被人骗了,还是......”兰花打了个哆嗦,“我常常听人说,皇宫里白骨累累,今日你跟我斗,明天我跟你斗,原本我都是不信的。在宫里,有肉吃有衣穿,哪里会有那么多坏事发生,多半是唱戏的编出来骗人的。没想到......”   说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了夏雨的肚子,“小雨姐,你来那个了?痛不痛啊,怎么不告诉我?”   夏雨摇头说道:“是有些痛的,我年纪也差不多快到了。被孙姑姑责罚前,我的肚子就隐隐作痛,我便提前准备了许多骑马带,免得到时候搞得一片狼藉的,被孙姑姑骂。”   “田女官说的是真的吗?”兰花头顶冒出了一片问号,“有人要对付孙姑姑?”   夏雨点头,“田女官是这样说的,恐怕就是真的了。”   “那歹人马上就会被抓住吧?”   “难说。”夏雨回道,“宫里什么事都会发生,说不定最后查出来,杀死铃花的凶手是孙姑姑呢。”   兰花瞪大了双眼。 正文 第十章 水落未必石出 田女官办事利落,很快的,钱婆子便被她抓了。  钱婆子自然是百般抵赖,打死不承认她熬煮了那碗千针。田女官懒得跟她废话,搜查了她的住所,里面搜出了许多贵重之物,还有大量的金玉饰物。   “宫里的规矩,只有主子才能穿金带玉。而其他人的金玉首饰,必是承主子赏赐得来的,你这些饰物是哪位主子赏的?”田女官只轻描淡写的一句,钱婆子便闭了嘴。   田女官看着钱婆子眼珠乱转的模样,开口说道:“我知道你背后有人,但这次这些小宫女是夏娘娘负责看顾的,虽只事挂了个名头,但你背后之人这般明目张胆,就是跟夏娘娘过不去。”   田婆婆叫苦道:“哎呦我的好姑娘啊,我什么都不知叫我说什么?我在宫里替贵人们看病,这十几年下来得的赏赐我都记不住。夏娘娘乃是贵人,老身这等低贱之人哪里敢冒犯她啊。”   “你的意思是那些都是旧物?”田女官话锋一转,冷笑道:“贵人们慈悲心肠,赏赐众多,你在宫中多年得些精贵些的东西也是正常。可这秋海棠头簪,却是上个月在宫中刚流行起来的。还有这点翠的金珠子,前些日子内务府才造出来的新款。婆婆你倒是说说是哪位贵人赐的?”   “这......”钱婆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若是随便开口,这田苗儿定会派人去查,对不上的话,这口黑锅她是跑不掉的。   想到这里,钱婆婆一拍脑门,哀嚎道:“哎呦,我这老糊涂啊,这药是我熬的。可是我人老眼花不小心放错了几味药材。”   田宫女也不说话,只上下打量着钱婆子,慢悠悠地说道:“婆婆你果然是老糊涂了。”   “你!”   “您老可是负责给宫女们看病抓药的,因您资格老,那许多娘娘们器重的大宫女姐姐们都点着名找您抓药呢。”田女官目带戏虐地看着钱婆婆。   钱婆婆这时回过味来,也发现了自己说法的不妥之处,一滴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   果然,就听到田女官继续说道:“您糊涂了手一抖,硬是把汤药熬成了穿肠的毒药。今儿是个小宫女那死了就死了,万一哪天哪位姐姐找您抓药,您手再抖一抖,啧啧,这结果可不好说了。”   钱婆婆心中暗骂自己糊涂,那昏话怎么就这样脱口而出了呢。   她讪笑着对田女官说道:“姑娘有话直说,别来吓唬我这老婆子。”   “婆婆真是识时务之人。”田女官见钱婆婆松口,也露出了笑容。   她交代了钱婆婆几件事情,直把钱婆婆听得是背脊发凉。   “姑娘你这般做,怕是会惹人非议吧?”钱婆婆小心地问道。   “觉得良心不安的话,你可以自己顶上。”田女官说完这句,便离开了。   只留下钱婆婆一人坐在房中,满脸惊愕。   过了几天后,震惊整个上林馆的消息传了出来。   原来谋害铃花之人,居然就是孙姑姑自己。   “怎么会这样?铃花可是孙姑姑的亲戚!”兰花不可思议地对夏雨说道:“之前我们都要早起干活,干完活就去学宫中的规矩,每天累得半死。只有铃花一进来就得了清闲差事,孙姑姑更是对她好的不得了,怎么会是孙姑姑下的手?”   夏雨养了几天,此时大病痊愈,显得整个人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她与兰花正在房中背诵《女诫》,突然就听外面一片骚乱。   有司邢的宫女带着侍卫直接拿了孙姑姑下大狱。从窗户缝中看去,孙姑姑也显得错愕极了,只有田女官一副十拿九稳的模样,带着孙姑姑下去了。   夏雨看的分明,那田女官头顶冒出了一串的黑心,显然孙姑姑被污蔑成凶手里面就有她的一份功劳。不过原因夏雨一想就明白,这事情,田女官就是要把它弄成是上林馆内部事情一般,这样太素宫的夏娘娘便不会受到什么牵连。   不管真凶是谁,只要抓到了个人,证据也指向她,更何况弄死这人也能讨好贵人,田女官当然会这般去做。   孙姑姑一走,馆中资历最老的宫女紫珠便让一众惊慌的小宫女们先躲在房中,等夏娘娘那边来人,再做打算。   夏雨看紫珠虽面色焦急,但是头顶上却开出了朵朵小花,实际上她心情却是相当愉悦的。   没多久,太素宫便来人了。   那人是位大宫女,虽穿着宫女服,但身上带着的首饰却是精美异常,让人一看便知是位深受主子其中的宫女。紫珠看到她,面带微笑迎了上去,头顶的小花却一片片的飘零了。   夏雨看着只觉得心中想笑,自己这能力,果真是很有意思。   紫珠恭敬地对那大宫女行了一礼,“见过白露姐姐。”   来人正是与钱婆子密会过的白露。   她眼中带着得意之色,仔细打量着紫珠,“妹妹真是好福气呢,我们一起出来的姐妹四个,只要你在上林馆享清福,我们几个啊,忙得不行。每日想早点歇歇都不成。”   她伸手摸了莫紫珠的脸,笑道:“哎呦,看这脸蛋,若不是这道疤痕,说不定后宫最受宠的如今便是妹妹你了。”说完,白露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来。   夏雨朝紫珠头上看去。   果不其然,紫珠的头顶飘出一片片小刀子,狠狠朝白露脸上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