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1、状元坟 正史记载,明朝立国276年,统共出过90个状元,可是据我所知,90这个数字,其实并不准确。  听我师父讲,明朝一共出过91个状元。多出来的这一个,姓商,名焕,字达元,他是明太祖洪武三十年(1397)丁丑科夏榜状元。   可惜他在中状元当天,挂了。正应了他那表字“达元”——中状元当天就死,一点儿都不含糊。   于是,正史上再也没有商达元的名号,而是改成了韩克忠,此人是山东武城(德州)人,生卒年不详,顶替商达元做状元后,官授翰林院修撰,曾任监察御史。   如果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一下德州县志,对于韩克忠此人,县志上有着详细记载。但是我们今天要说的故事,跟韩克忠无关。   确切来说,这个故事跟商达元的后人,我,商无道有关。   故事要从1966年讲起。   这一年,华夏大地发生了一件大事——破四旧。破四旧的提法,始于《人民日报》1966年6月1日的社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破四旧究竟造成了多大损失?大概永远都计算不清。但可以明确地说:破四旧对中华文化遗产造成的破坏,远远大于八国联军侵华所造成的破坏!   单就我们村而言,也就是商达元的祖籍所在地——状元坟来说,最大的破坏当属——彻底毁掉商达元的坟墓,让我们状元坟这个村,从此以后名不副实。   讽刺的是,炸毁状元坟的不是别人,正是商达元的后人,我的爷爷——商建国。他是我们村最大的红卫兵头子,敢于反对一切。   那一年的七月十四,我爷爷刚好30岁,他把我们商家的祖宗坟——商达元的墓地,当成牛鬼蛇神来处理,一口气炸掉了祖宗坟。   炸坟的前一天,有个道士跟我爷爷说,你不能炸坟,对祖宗不敬,对后人不利。尤其是七月十四这一天,鬼门关大开,千万不能搞事!   我爷爷哪里肯听?直接把道士关了牛棚,想要活活打死他。那个道士很机灵,趁着大家忙于炸坟的时候,溜了。   一转眼到了1974年,我爷爷38岁,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商红兵17岁,二儿子商卫兵,也就是我父亲,刚好16周岁。   这一年的七月十四,下午三点半,我大伯路过村后小树林,一个跟头摔下去,磕在一滩小水洼里,脸盆大小的水洼,竟然淹死了。   我爷爷悲痛莫名,把眼睛哭坏了,一度看不清任何事物。当时我奶奶没主意,让我父亲找医生。   父亲还小,一路打听着找到一个赤脚医生家里,名字叫做何安商。所谓的赤脚医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没有行医资格证的乡村医生。   别看他们没有行医资格证,水平却不差。业内人士认为,何安商的行医水平不亚于任何一所三甲医院的主治医师。   但是最为重要的一点,何安商不仅能看实病,而且能看虚病。所谓的虚病,诸如孩子吓着了、走路丢了魂、某某人中邪一类。   正是因为何安商行医水平过硬,在我们当地威望很高。发展到后来,他成了我师父。   话归当初。   听我父亲说,没等他走进何安商家里,就看到何安商穿着正装,背着一把木剑,端坐在大门口,好像在等人。   这把木剑很多人见过,剑柄两寸三,剑身两尺六,通体黑色,木质,没有剑匣,据说是千年梧桐制成,拥有神奇的效果。   等我父亲走上前去,还没开口说话呢,便听何安商说:“你哥哥没了?老头子眼睛也坏掉了?”   父亲大惊,追问何安商为什么知道。   何安商冷笑了一声,开口说道:“当年你父亲连祖宗坟都不要了,必定会有今天的灾难,我还不怕告诉你,你们商家的孩子,从你大哥开始,没有一个能活过18岁了。”   这些话未免太吓人,当年我父亲不肯相信。可是,何安商对于我大伯的死、爷爷的病,判断的丝毫不差,不由得我父亲不相信。于是他苦苦哀求,希望何安商救我们一救。   何安商黑着脸,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大约等了十几分钟才说:“当年我让你父亲不要挖坟,他却不听,现在遭报应了吧?哎!”   这个时候我父亲才知道,原来何安商就是当年那个道士,曾经被爷爷关进牛棚,差点打死的那位。   更加讽刺的是,当年人家根本就没有逃走,直接换了个发型,大摇大摆住在我们村,竟然无人识破。   一晃几十年过去,就连我爷爷都把当年那个道士忘记了,直到今天才解开谜底。这么说来,何安商之所以不走,就是等在这一天?   当我爷爷见到何安商,把这个问题抛出来时,何安商说:“不是我要等,而是你们家祖宗要我等。”   这句话不算拗口,却把我爷爷听晕了。他是个无神论者,根本不相信神鬼之道,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炸掉我家祖坟。   何安商见我爷爷不肯相信,笑着跟我父亲说:“老头子已经遭了报应,失去了一个儿子,自己的眼睛也出了问题,可是他不知悔改,那就让他瞎着。”   说完以后,何安商就走了,根本不管我奶奶如何挽留。爷爷非常倔强,嚷嚷道:“缺了他何安商,老子还能瞎了不成?医生多得是!”   我父亲非常担心另外一个问题,小声道:“爸,何安商跟我说过,从我大哥开始,咱们家的男孩活不过18了。”   “放他-妈-的屁!”我爷爷怒气冲天。   父亲向来孝顺,不敢违背老爷子,只能按照他的意愿,继续找其他医生帮忙。可也怪了,不管那些医生水平多高,用药多好,愣是治不好我爷爷的眼。   仅仅过了七天,老人家竟然真的瞎了。   等到第八天,何安商主动找上门来,跟我爷爷说:“当年你在状元坟西北角挖了三个坑,第一个深2尺,第二个6尺,第三个7尺半,统共埋了20斤炸药,炸开状元坟以后,坟里没有任何宝贝,只有一副画像,画的是一个中年人,身穿白羽袍、头戴凤翅冠、身后背的,就是我这把缺月梧桐剑,是吧?”   听他讲完这番话,我爷爷差点惊讶死,当年炸坟的时候,那个道士正被他关在牛棚里,七八个后生看着,绝对不可能逃出去。   直到后来,状元坟炸开的时候,那个道士才抽空溜了,由此可见,炸坟的种种细节,包括挖坑的方位、深度、炸药数量、画像状况,不可能被他知道的。   何安商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尤其是那幅画像,第一时间就被我爷爷藏起来,迄今为止,连我奶奶都不知道这幅图画流落何方,何安商如何得知?还能描绘的如此准确?   我爷爷很惊讶,老半天没说话,其实在这个时候,听我父亲讲,老人家已经后悔了,后悔他当初炸毁了状元坟,导致自己的大儿子、连同他自己,一起遭了报应。   等到何安商提到那幅画,我爷爷再也按耐不住,嚎啕大哭道:“都怪我不孝顺,得罪了祖宗,可是我大儿子是无辜的,为什么非要害他?”   何安商站在我爷爷身边,静静地看他嚎啕大哭,时不时的冷笑两声。   听我父亲讲,那个时候的何安商看起来跟平时完全不同,就像是变了个人,眼睛里没有任何一丝感情,那种表情很阴冷,我父亲至今都忘不了。   等我爷爷哭完了,何安商才说:“你是不行了,七天之内必死,可是,你的小儿子应该有缓儿,这样吧,你把那幅画找出来,挂在客厅里,每天三炷香,一天99个头,什么时候磕到画飞了,你的小儿子就没事了。”   那是一副老画,纸质的,怎么可能自己飞走?我父亲和奶奶全都表示质疑,我爷爷更加的不肯相信,认为何安商故意不帮自己,白白看他笑话。   何安商却不解释,冷笑道:“先把香烧上,头磕完再说,我还不怕告诉你,你把自家祖宗得罪的太狠,即便有我帮忙,人家未必肯放你,走一步看一步吧。”   说完这番话,何安商就走了,让我爷爷独自应付画中人,也就是我们商家的祖宗、状元坟的主人——商达元。 正文 002、画中人 那幅画像被我爷爷珍藏在屋顶上,层层包裹,他让我父亲打开房梁、将之取出,看起来真像何安商描述的那样,一般无二。  奶奶当时就哭了,埋怨我爷爷不应该炸毁祖宗坟,更不应该偷偷藏起祖宗画像,还把他悬在房梁上,这样的做法很明显对孩子们不利。   自从我大伯过世以后,尤其在我爷爷眼瞎了之后,老人家已经后悔坏了,此刻面对奶奶的指责,老人家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只是叹气。   听我父亲讲,我们商家的祖宗商达元先生,长得非常威武,不怒自威的那种,看起来像极了昨天冷笑时候的何安商。   可是那何安商是个矮胖子,不可能长出商达元的相貌,那么在当时,我父亲为什么看到先祖的模样?而且还能感觉他非常阴冷?   这是一个秘密,迄今为止,我父亲一直没搞清楚其中的状况。就连何安商,成为我师父以后,花费了很多年时间,同样没有找出具体原因。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当天曾经那么笑过。由此可见,民间的一些事情,的确非常神奇,原因莫名。   且说那画像被我父亲取下来以后,真的挂在客厅中央,靠近背面的墙壁上,下方摆上供桌,供桌上点着香炉,香炉里烧着三炷香,另外还有几样贡品。   贡品到底是什么,我父亲已经忘记了,大约只记得,有一个烧鸡。可能是他以前穷惯了,很少吃烧鸡,所以对烧鸡印象深刻。   贡品摆好,香烛点燃,爷爷按照何安商的要求,把我父亲和奶奶撵出去,独自一人待在客厅里,磕头、认罪。   听我父亲讲,磕头期间,爷爷哭的非常厉害,可惜他眼睛坏掉了,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后来我听何安商说,我爷爷之所以流不出眼泪,都是让商达元弄得,他不想原谅我爷爷,故意搞坏他眼睛,不让他流泪。   对于这个说法,我表示质疑。因为到后来,我已经完全继承何安商衣钵,水平比他高明了许多倍,仍旧没见过我祖宗真容。   所以,关于我祖宗弄坏我爷爷双眼这件事,我保持沉默。毕竟在这世界上,不管你信与不信、能与不能,有些事情的确没法解释。   科学不行,信仰也不行。   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不可能找出幕后真相。我们活人能做的,有且只有,尽量让祖先安息,尽量让自己,问心无愧。   听我父亲说,爷爷每天至少磕900个头,远远超出何安商要求的99个,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当初不应该炸毁祖宗坟,想要忏悔吧。   然而这忏悔,却因为过去的某些做法,改变不了某些事实。   等我爷爷连续七天烧香磕头,接近尾声的时候,何安商又来了,他站在客厅里,抬头看画,看一会儿叹息一会儿,到最后苦笑摇头。   我父亲和奶奶非常紧张,因为在今天,正是何安商提到的——祖宗宽恕,或者是爷爷逝去之日。可是,通过何安商的表现,家人们很快得出一个结论——情况不妙,非常不妙。   那副画像并没有飞走,我爷爷他......并没有获得祖宗宽恕。也就意味着,就在今天,我爷爷必定身亡,而我父亲,其实也难说。   听我父亲讲,当时他脑子里完全蒙掉,奶奶也是这样,两个人只顾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给何安商磕头,请求何安商救我们一救。   何安商其实也想帮忙,但是他帮不了。不是他水平有限,对付不了那个画中人。而是,他根本就不能出手。   因为——他是我祖宗商达元选定的唯一继承者。   何安商继承的是某些秘法,源自于我祖宗本人所创,不同于任何一个道派,只有一个代号——缺月。   这也是那把梧桐剑之所以命名为缺月梧桐剑的原因所在。至于缺月二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何安商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后来,何安商成了我师父,他把这个秘密交给我,让我来破解,迄今为止,半点儿线索都没有。   话归当初。   何安商呆呆的盯着那幅图像,连续的叹气,最后,他把我爷爷撵出去,独自一人待在客厅里,很久很久。   关于那段时间,何安商到底在客厅里做了些什么,我真的不知道。甚至说,等他成为我师父,最后的弥留阶段,仍旧不肯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我想,大概只有等我破解了缺月的秘密,或者说,有幸见到我祖宗本人,才能知晓了。   听我父亲说,何安商在客厅里呆了小半天,出来的时候,跟我父亲讲:“商建国造下的孽,竟然让你们哥俩还,这件事情......咳咳,没法说。”   讲到这里,何安商长叹一口气,低声道:“当然了,那人毕竟是你们祖宗,迄今为止,你大哥没了,商建国瞎了眼,也算是......差不多了。”   何安商扶着门框,一边说话一边喘息,看上去非常虚弱,断断续续道:“这件事......我平不了,只能暂缓,代价便是,等你......”   他指着我父亲说:“等你有了儿子,让他继承我衣钵,替商建国摆平这段孽。我已经替你问过,八一年的七月十四,下午三点半,也就是你大哥殒命的时刻、同样是商建国炸坟的时刻,你会有一个儿子,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商无道。等他生出来,我就来接走。”   父亲曾经问过,为什么替我取名商无道?   何安商说:“道是道路的道,无道,就是没路可走的意思,这个孩子,之所以生出来,就是为了还债的,如果还不清,以后你们商家,不管有多少孩子,等着灭门吧。”   听完这番话,我父亲当时就怒了,咆哮道:“我大哥已经死了,父亲也瞎了眼,祖先还想怎样?!凭什么让我儿子还债?不公平!”   “公平?!”何安商冷笑起来,脸上表情像极了当初的阴冷,在我父亲看来,此时的何安商又是我祖宗的模样,非常渗人。   当时只听何安商说:“你想要公平?对于商建国而言,当他亲手炸坏祖宗坟的时候,何曾考虑过是否公平?那处墓地只是一处孤坟么?那是祖宗安息之所!数千年传承之地!说炸就炸了?!”   自从何安商走出客厅,一直称呼我爷爷的名字,从来没说过老大哥三个字,虽然他比我爷爷小了几岁。   当他说完那句“祖宗安息之所,数千年传承之地,说炸就炸了?”时,我父亲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低头、叹息,嚎啕大哭。   这件事情暂时的结局,也就这样了。当我父亲问起,到底怎么做才能还清祖宗债时,何安商说:“逢年过节多烧纸,保佑你自己还能多生几个孩子吧。”   然而从1979年,我生下来的哪一天起,我父亲再也生不出第二个孩子,我们商家,只有我一根独苗。   诚如何安商所说,我的确是七月十四那天生的,的确是下午三点半,分秒不差。当我出生那天,听我父亲说,雷雨交加,伴随着大量的冰雹。   屋外有风声响起,鬼哭狼嚎一般,吓的我母亲至今都有后遗症,再也不敢听打雷声。一到雷雨时节,父亲只能整天陪着母亲,哪里也不敢去。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父亲没办法外出打工,导致我们家一直很穷,只能依靠几亩薄田过日子。   至于我爷爷,我不想说什么,事实上,虽然有何安商帮忙,他也仅仅多活了一年而已,死于第二年的七月十四,下午三点半。   同年死去的,还有我奶奶。   我奶奶并不是死于祖宗索命,只是她老人家说——你爷爷走了,我怕他被祖宗欺负,干脆下去陪他。   这样一个女人,我除了敬重以外,真的说不出什么来。同样因为她,不管我爷爷过去做过什么,又给我带来何等凄惨的命运,我乐意保持沉默。   在我出生当天,按照当年的约定,我被何安商带走,自幼跟着他周游各地。至于我和家人的分离,只能在逢年过节相会这件事,我把他看成是——还债姻缘。   从小到大,我跟着何安商长大,自幼练什么夜战八方,其实我不会武术,也不会秘法,并且我痛恨何安商,怪他把我从父母身边接走,怪他不让我读书,怪他不让我拥有快乐童年,天天让我看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直到十岁那年,何安商第一次带我施展缺月秘法。也是从这一天起,我不再记恨何安商,开始认认真真的跟他学习。   回忆起来,那是在鱼儿村的一户人家,事情是这样的...... 正文 003、夜战八方 1989年秋天,正是我十岁的时候,鱼儿村有个小女孩吓着了,原因很简单,故事也不曲折——  那一天下午,小女孩的妈妈带着小女孩走亲戚去,回来以后,三更半夜的,小女孩哭个不停,声音就跟大人似得,不仅浑厚,而且撕心裂肺。   起初,小女孩的家人以为,小女孩感冒了,嗓子不舒服,所以才会声音浑厚,并且伴随着严重高烧,大概烧到了41度。   既然小孩子生病了,当然要去医院。等他们到了医院,抽血、化验、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嗓子也没有发炎,只有一个症状——高烧。   医生们按照发烧症状给她开药,吃下去很快就好了。然而到了晚上,一过十二点,又开始烧起来,仍旧还是41度,高烧不退,一直持续到两点半。   伴随着高烧一起到来的,还有那种恐怖、低沉、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听起来特别渗人。那种声音如果出现在一个大人身上,也许没什么,偏偏出现在孩子身上,而且还是个小女孩,偏偏能发出男人一样的低沉嗓音,近乎歇斯底里的怒嚎,听得老人们都坐不住,一度不敢待在屋里。   这一次,小女孩的奶奶反应激烈,强烈要求儿媳妇,一定要把小女孩送到“能人”那里,驱邪避灾。   小女孩的母亲非常固执,坚定的相信科学,搬出很多科学理论,证明小女还只是感冒了而已。老太太拗不过她,只能继续把小女孩送到医院里去,仍旧开了发烧药,吃下去以后很快又好了。   为此,小女孩的母亲信誓旦旦,指责婆婆道:“看你还迷信?分明已经好了!”   小女孩的奶奶没脾气,只能弱弱道:“别着急啊,晚上再看。”   到了晚上,一过十二点,昨天的症状如期而来。小女孩的奶奶终于占据上风,趁机建议道:“孩子可能吓着了,丢了魂,必须找个能人叫魂,附近最能的人就是何安商了,把他喊来吧。”   小女孩的母亲还是不同意,她是个中学老师,不相信鬼神这一套,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丢了魂?简直笑话。   这一次,婆婆没能战胜媳妇,小女孩继续遭罪。   事情反反复复,一直持续到第四天、第五天,即便小女孩的母亲带着她去过县医院、市医院,仍旧治不好时,终于服软了,同意婆婆把何安商请来。   也就是这一次,何安商带我见识了缺月秘法。这套秘法到底是什么样子?大家不要着急,先听我说一下看事儿。   所谓的看事儿,乃是我们这一行的说法,俗称——驱邪避灾。   至于其代价,各行有各行的规矩,高人和高人之间也有不同。单就我们来说,代价其实很低廉,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有且只有10块钱。这是何安商定下的价钱,也是他的规矩,同样是我的规矩,没有道理可言,只能遵守。   当然了,10块钱只是服务费,具体到施法材料,通常的规矩是,我们能找到的一定自己去找,实在找不到的,那就只能拜托客户去找。   通常来说,但凡拜托客户寻找的施法材料,单纯代表廉价材料,比如,某些并不罕见的草药之类。至于那些珍贵物品,首先我们一般不用,其次,即便是用到,只要有替代品,能免则免。   何安商说,得了虚病这种事,已经是雪上加霜了,我们可不能趁火打劫。对于这一点,我非常佩服他,明明很有本事,总是不肯收高价。我猜,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的老祖宗——商达元同志,不允许何安商收高价,所以才有了10块钱看事儿的规矩。   且说我们进入看事儿现场以前,何安商郑重其事的叮嘱我说,无论你看到什么,不许开口说话,只要你开口,我就不管你了,由着你家人去死。   类似于这样的话,同样阴森的表情,他已经跟我说过十年、无数次。虽然我每次都不信,并且,对于他那种阴森表情我已经有了很强的抵抗力,可是我非常在意家人,从来不敢违背何安商半点儿,生怕他一语成真。   叮嘱过后,我和何安商一起进入小女孩家里,刚刚见到小女孩母亲,何安商开口便说:“你家娃娃叫苏盈盈,生在1981年正月十六,夜晚11点23,体重七斤六两三钱,对吧?”   在此以前,我发誓,何安商绝对没见过苏盈盈。这个小女孩自幼生活在县城里,跟她父母住在一起,只有逢年过节,比如像现在,八月十五临近的时候,才会返回鱼儿村,跟她奶奶住上几天。   既然何安商从来没见过苏盈盈,为什么一下子就喊出了对方的名字?而且,他还知道小女孩准确的生辰时间?单凭这一手,直接把我震撼了。   我是从小跟着何安商长大的,都已经震撼的五体投地,更别提苏盈盈的母亲,那位号称从来不相信鬼神的中学教师了。她已经震撼的......快要给我师父跪下来。   何安商当然不让她跪,笑着说:“既然你家老人,德高望重的万老太太亲自找我看事,我可不能空着手来,提前做了点儿准备而已,不必惊讶。”   听到这里,我大概知道何安商做过什么准备了。来自此之前,他跑到里屋烧过香,应该是问过那位“画中人”,也就是我祖宗——商达元了。   据我所知,但凡何安商看事以前,总是跑到里屋烧香,找我祖宗商达元询问根底,这一招百试百灵,迄今为止,我还没见他失过手。当然了,在此以前,我所有的见底都是听闻,现在的亲身经历属于第一次。   显而易见的,自从何安商喊出苏盈盈的名字、生辰、出生体重以后,苏盈盈的家人立刻对何安商刮目相看。尤其是苏盈盈的母亲,简直崇拜的不行。   何安商小露一手,成功震慑住苏盈盈的母亲,笑着走进里屋。进屋之前,何安商小声跟我说:“必须把她镇住,要不然她不肯配合,毕竟在后面的时候,有些事情需要借助她来做,万一她不听话,可就麻烦大了。”   这个时候我才回过味来,为什么何安商每次替人看事都要提前做准备,原来是带着目的的。   里屋土炕上。   小女孩躺在被窝里,静静的睡着,脸上表情非常安详,呼吸声非常平稳,半点儿异样都没有。   何安商抬头看表,指针停留在晚上十点半,距离小女孩发病哭闹还有一个多小时。我以为何安商肯定会等下去,最少等到夜晚十二点,小女孩开始折腾的时候再动手,没想到他提前发动了。   何安商让小女孩的家人取出一个陶瓷碗,非常普通的那种,让他们放一点水进去,刚好漫过一半儿,然后,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黄纸,非常普通的黄烧纸。   何安商把烧纸铺在碗里,这个时候,我以为烧纸会湿掉,然而它没湿,仍旧干燥着,看得我两眼发直,简直不敢相信。   很显然,小女孩的家人同样不敢相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何安商在水碗里铺好黄纸,轻轻掀开左侧边缘,一边伸出右手食指沾水,一边跟我说:“记住了,男右女左,阴阳倒置,夜战八方,气灌神庭。”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让我练的夜战八方竟然还有此等功效,居然可以......变戏法——让那张非常怕水的黄纸免于水渍沁坏。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何安商突然搬起脸,阴森森的呵斥道:“记住了没?!”   我谨记着他的教导,不敢开口说话,只能频频点头,示意我记住了。   何安商对我非常满意,阴森森的表情骤然消失,柔和道:“不错。”   当时我感觉,如果我一不小心开口说话,定然会像何安商跟我说过的那样——惹下弥天大祸,非常有可能危及家人!   因为在那个时候,我眼中的何安商根本不像他本人,而是另外一个人。关于这个人,十年以来,我已经见过无数次。   每当何安商阴森森时,这个人就会取代他,也不叫取代,只是让何安商看起来不像他自己。   何安商长得胖胖的,圆脸,可我当时看到的那个人,分明是个方脸,不怒自威的类型,看起来有些像......我父亲。   或者说,跟我也很像。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何安商每次阴森森的时候,都会发生相貌变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十年以来,每年都有十几次这种情形,简直太奇怪。   以前我也曾问过何安商,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情,何安商不肯说,搞得我很没脾气。这一次我学乖了,索性不问他。   对于何安商的变化,小女孩的家人并不知道,他们非常镇定,并没有对何安商的相貌变化产生质疑。我想,可能只有我,或者我们家人,才能看到何安商的相貌变故。   何安商沾完水,把食指从水碗里拿出来,垂直放在黄纸上方,这个时候,另外一个神奇变化产生了...... 正文 004、摘发搜魂 先前那张黄纸已经浸泡在水碗里,大概有三五十秒了,黄纸很薄,很容易被水浸湿,按道理来说,早就应该湿透了,可是,由于夜战八方的缘故,直到现在还没有湿掉,表面上还是干燥的,已经非常神奇。  等到何安商伸出食指沾水,垂直放在黄纸上方的时候,另外一个神奇变化产生了——水渍汇聚成水珠,慢慢的从他食指上滚落下来,这里要特别强调:是滚落,不是滑落,或者流下,真的在滚,慢慢的,一点点滚落下来,好似沿着某个指定路径循序前进一般。   所有的水渍,但凡沾在何安商食指上的,统统汇集在一起,形成一个黄豆大小的水珠,悬挂在他指尖上,然后,慢慢的滚落,最终落在黄纸上,滴溜溜打了个转儿,好像有人指挥一般。   这还不是最神奇的,最神奇的是——水珠滚落在黄纸上,竟然开始有规律的活动,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往后,时而往左,时而往右,最终停留在正东位置。   何安商低着头,仔细查看水珠方位,眉头微微皱起,然后,他突然回头,伸手从苏盈盈头顶上拔下一根头发,快速插在水珠上。   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奇迹产生了——那根头发居然直直的竖在水珠正中央,稳稳的站住,丝毫不动!   要知道,这可是头发,最为柔软的头发,竟然真的站住了,直直的站立!   屋里所有人,包括我在内,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的不可思议!   恰在此时,何安商缓缓抬头,盯着我眼睛说:“气灌神庭,游走于指尖,集水成珠,摘发搜魂,气不吐,珠不散,发不倒,魂不掉,以发为引,开念叫魂,记住了?”   我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何安商不肯相信,再一次询问:“真的记住了?”   我再一次点头,示意他真的记住了。   实际上,早在我师父带我看事儿以前,我已经把那些咒语啊、细节之类学过很多遍,只是在现场听来,又有不一样的理解,记忆方面越发深刻。   且说发丝拔下的时候,小女孩苏盈盈猛地一抖,或许是因为疼痛的缘故,“嗷嗷”的哭起来,声音有些低沉,时而又尖锐,撕心裂肺的感觉,听起来非常渗人,正好附和撞邪症状。   何安商听到这个声音,突然一声冷笑,脸色开始阴森起来,看着碗中黑发沉声道:“哪里来的王八蛋,竟然敢祸害苏盈盈?!”   这是我第一次看他施法,简直惊为天人。何安商前面的一系列做派、言语、全都展现出超乎常人的水准,文雅而不失风度。从他开口教我的那一刻起,我已经有些崇拜他了,总感觉何安商高人一定,妥妥的大拿。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他所谓的“开念叫魂”竟然如此粗俗,直接开骂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画风?   何安商见我一脸的惊诧,呵呵一笑,柔声道:“但凡沾染小女孩的脏东西,多半不是什么善类,必须要骂,而且要骂的凶,这样一来,对方很有可能怕你,从此走了。”   此时我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   然而,何安商骂完以后,神迹一般竖立在水珠上的柔软发丝突然就倒了。与此同时,躺在炕上的苏盈盈剧烈挣扎,喉咙里发出“嗷嗷”的声音,听起来像一头狼。   这种声音根本不应该发自一个小女孩之口,听起来简直太吓人了。小女孩的家人全都变了脸,十分担忧的看着何安商,尤其是苏盈盈的母亲,已经哭出来。   何安商可能也没想到,明明已经施展出摘发搜魂,小女孩丢失的魂魄也找到了,为什么还会发生此等变故?那个被他找回来的魂魄居然脱离了发丝掌控,重新跑了!   何安商有些愣神,很快就恼羞成怒,脸色黑的像个茄子,恨声道:“哼!跟我耍?!”   这么多年过来,何安商从来没有失过手,今天竟然差点搞砸了,当然非常生气。更何况,今天的事情非同凡响,乃是他开门收徒的第一天,怎么允许出现意外?   何安商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跟苏盈盈的母亲说:“别哭了,你出去买一刀黄纸,普通的就行,拿回来烧在院子里。”   一刀,乃是我们乡下的说法,泛指一捆黄纸,大概一寸来厚。   苏盈盈的母亲早就着急坏了,哪里还敢怠慢?立刻跑出去买黄纸,出门的时候,一个紧张,竟然把鞋子磕掉了,差点儿趴在院子里。   何安商眼见她如此,勃然大怒,突然从背后抽出缺月梧桐剑,斜着往院子里一指,喝道:“缺月照梧桐,神君下九州,疾!”   这一声喊完,只听院子里啪啦一声响,好像掉下来一撮灰色的东西。   这撮灰色的东西掉下来以后,苏盈盈的母亲刚好爬起来,弯腰想捡,何安商大喊一声:“不可动!”立刻吩咐我说:“你去拿进来!”   我赶紧跑出去,弯腰捡起那撮东西,仔细看去,好像是没有烧完的半截黄纸。   这个时候,何安商从我手里接过黄纸,吩咐苏盈盈的母亲:“不用去买纸了,人家表示不缺。”   说到这里,何安商嘿嘿的笑,脸色一点点阴森下来,又一次变成了那张方脸,像极了我父亲的样子,其实也像......何安商供奉在里屋的画像。   我记得那张画像上除了方脸人以外,还有有一把剑,看那模样,就跟何安商手中这把黑剑一模一样。   何安商左手拿着院落里飘下来那张黄纸,右手倒提着黑剑,板着脸念念有词,我听得很清楚,他念的口诀只有四句话,也是我平日里经常念的:缺月照梧桐,神君下九州,养我浩然气,诛尽世间邪。   这几句话听起来不怎么押韵,倒也好记。以前我以为只是念念而已,直到今天才知道,真有作用。尤其是何安商念起来的时候,我总感觉有一股气息在他身上流动,逐渐汇集在黑剑里。   等到黑色剑柄突然一闪的时候,何安商一个跨步跳出去。这一下跳的足够远,客厅到院落中央最少有3米,他竟然一跨而过,看到我心旷神怡,原来他这么厉害!   何安商好似感觉到我的诧异,头也不回的说:“看到了吧,这就是夜战八方,等你练到气灌神庭的时候,也会像我一样厉害。”   像他一样厉害?我可不敢想。只是我真没想到,看起来软绵绵的夜战八方竟然真有这么牛,可以让何安商行走如飞,敏捷如猿,一步便是三米多。   何安商站在院落中间,倒提着黑剑,一步一步的走起来。我认得那种步伐,斜走二三正走六,逢七回头气自收,正是那套夜战八方独有的步伐。只不过,何安商走的比我好多了,同时也快多了。   一开始,我还能看到何安商的影子,慢慢的,我只能看到一阵风声,是的,他已经快成了一阵风,走的头都晕了。   我都是这个样子,更别提苏盈盈的家人,她们已经完全震撼了,全都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唯有苏盈盈闹得更凶,哭的更厉害,甚至开始张牙舞爪,想要从土炕上爬起来。   这个时候我看她,感觉小女孩脸色发黑,不太妙的样子。   苏盈盈母亲看不得自家闺女如此模样,嚎啕大哭着冲上去,想要把苏盈盈抱在怀里。苏盈盈抬起头,怒视她母亲,好像不认识她的样子,而且还张开了嘴,想要咬人。   何安商独自待在院落里施展夜战八方,明明已经快成了一阵风,没有道理知道屋里的状况,可是他竟然很清楚,不等苏盈盈母亲靠近苏盈盈,何安商大喝道:“无道!把她和苏盈盈隔离开!”   我能怎么办?硬着头皮隔离她们呗。等我横跨在苏盈盈母亲身前,把她和苏盈盈隔离开的时候,突然感觉左肩巨疼,差点儿忍不住喊出声来。   恰好在我即将呼喊的时候,听到何安商凌厉道:“不可出声!”   我立刻回想起何安商的叮嘱,咬着牙不肯出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被苏盈盈咬了。   小丫头长得比我矮很多,嘴巴也不大,咬起人来却很疼,简直就像是狼狗,张开了满嘴的獠牙,直接咬到我骨头里去,痛彻心扉。   当时疼得我冷汗都冒出来了,不停的打哆嗦。苏盈盈母亲根本没想到自家姑娘竟然真的咬人,呼喊着跑过来,想把苏盈盈抱开。我怕她坏事,一边忍着巨疼一边横眉怒目,示意她不要向前。   也许怪我疼久了,有些上火,或许是因为其他缘故,反正我发飙以后,立刻把苏盈盈母亲镇住了。后来我听她说,当时看我的眼睛,好像带着杀气,吓得她半天没敢动。   紧接着,何安商招呼我:“再坚持几分钟!”   当时没把我气死,我正在挨咬啊,特别疼,你让我坚持,还要......几分钟?我感觉自己坚持不住。   何安商也怕我坚持不住,急切道:“千万不能喊,也不能动,否则就害死人了!” 正文 005、恶狗拦路 以前我并不知道今天面临的状况如何严峻,更不知道自己将会起到什么作用,直到何安商喊出那句:“千万不能喊,也不能动,否则就害死人了!”时,我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救人家命。  既然如此,忍点疼痛算什么?救人性命啊,多么神圣的事情。   正是因为救人性命非常神圣,并且,何安商经常救人,导致我对他虽然有怨,其实.....一直没有仇恨。   直到今天,配合他救人时,我突然感觉,以前我埋怨什么呢?   因为何安商把我从小带走,不让我跟随亲生父母,借此避免家族厄运?   因为他不让我出去玩,非要背那些复杂的咒语,好让我尽早掌握道法?   因为他逼着我练夜战八方,从小打熬体魄,好让我更加强壮和健康?   因为他逼着我烧香磕头,叩拜我老祖宗商达元,好让我尽早获得老祖宗宽恕?   因为他逼着我看那些可怕的图片,增强心理承受能力,好让我意志坚定?   ......   我有些伤感,已经不能回忆,可是我认真回想起来,何安商所做的一切,要求的一切,其实......只是为我好。   如果没有他以前的锤炼,我肯定没有办法胜任今天的救人角色,至少在意志品质上,我是不可能达到要求的。即便我想要救人,很有可能也是做不到的!   想通这一点,我突然感觉,自己应该感激何安商。这个老人,不是我父亲,不是我亲人,却能像父亲和亲人一样对我,而我是怎么对他的?   屡屡悖逆,故意气他,各种不听话......羞愧啊!   我感觉自己做错了很多,必要悔改,必须要转变,必须要......更加努力的跟他学习,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吊儿郎当了。   此时我忽然发现,当我认真思考的时候,可以感悟一些平日里学不到的东西。   比如说,刚才走神时,我根本感觉不到左肩疼痛。既然如此,如果我全心全意的走神......呃......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全心全意的默念夜战八方秘诀,会不会同样感觉不到疼痛?   想到就做,这是我的性格。   然后我很快发现,这一招果然有效。于是乎,苏盈盈趴在我左肩上咬我、挠我、折腾我,我却悠然自得的研究夜战八方,此种感觉真是玄妙极了。而且,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我好似又有了新感悟,突然体会到何安商所说的气息了,妙哉。   这股气息非常非常淡,但是我敢肯定,它是真切存在的。如若不然,岂不是枉费我十年功夫?我可是足足练了十年的夜战八方,从来没有一刻懈怠。那个时候,虽然是被动的,效果却不打折扣,只是没有如今的感悟而已。   实际上,在我三岁以前,并不是独自修炼夜战八方,而是我师父帮我疏通,早已经替我打好基础,然后,经历七年苦练,距离我感悟气息,只缺一个契机。   大约在三天以前,师父跟我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已经练的差不多了,现在只缺一个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住。   我问他:“这个机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师父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机会出现在鱼儿村,盈盈一笑。”   鱼儿村我是知道的,可是这“盈盈一笑”到底是什么鬼?   我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今天,直到刚才,我终于知道,师父所谓的机会,恰好就在今天,恰好就在此时,而那个引子,正是苏盈盈。   等到苏盈盈咬我时,时机到了,我果然体会到气息了。紧接着,我想要把它往神庭里搬运。   所谓的神庭,就是神庭穴,位于脸面正中,差不多在前额发迹下方,正对着眉心和鼻梁,与两眉正中的印堂穴上下对应。   然而在我搬运气息的时候,那股气息却消失不见了,看来是我积累的不够,刚刚体会到气息存在而已,如果想要搬运它,火候不够。   就在我放弃搬运的时候,只听院落里一声大喝:“混账,休走!”   紧接着,何安商招呼我:“无道,咬破舌尖,吐一口血出来!”   我不敢怠慢,立刻咬破舌尖,稀里糊涂的吐出去,正对着苏盈盈母亲。然而在鲜血吐出以后,却没有喷在苏盈盈母亲身上,直接喷到了黑剑上。   此时,却是何安商跳进来,用那把黑剑拦住了所有的舌尖血。舌尖血喷在黑剑上,好似冒起了一阵烟,很快又消失了。与此同时,也许是因为失血的缘故,我感觉自己有些晕,但是很快就过去了。   就在我刚刚回神的时候,何安商一个纵步跳回院落中央,躬身、展臂、扬起黑剑突然掷出,黑剑在空中一闪而过,便听何安商说:“无道,去把剑捡回来。”   我傻傻的看着他,心说,我滴个师傅啊,我哪里知道您把剑扔到哪里去了,如何捡?   此时又听何安商说:“你们村后头,小树林中央。”   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何安商是在鱼儿村苏盈盈的奶奶家扔出黑剑,此处距离我们村,也就是状元坟方向,至少有3公里,那把黑剑能飞这么远?   何安商见我质疑,黑着脸说:“让你去你就去!而且你记住,一路上不管遇到谁,看到什么事儿,不许回头,不会说话,不许停留一步!”   我已经习惯了听他吩咐,立刻点点头,马上出发。这个时候,何安商又在苏盈盈额头上画了个符文,那个符文我很熟悉,其实也很简单,看起来像个圆圈,东边位置留了个缺口。   那个缺口是留给苏盈盈丢失魂魄的,随后,即便我不看也知道,何安商将会念起夜战八方秘诀,随后再骂上几句,就会把苏盈盈的魂魄请回来,通过那个圆圈缺口,收纳进苏盈盈身体里去,至此,苏盈盈就会完全康复。   当然了,这个前提是,我得拿回那把黑剑,因为苏盈盈的魂魄,就是关在这把剑里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刚才我师父那一掷,不仅诛杀了东边的脏东西,顺路把苏盈盈魂魄带走了,落在我们村后面的树林里。   至于那把黑剑为什么落在那里,其实我也知道,因为那个地方是黑剑的老家,也就是我祖宗商达元的墓地所在,以前的状元坟,现在的柏树林。   我从苏盈盈所在走出来,一直往东走,不走大路,不走小路,直线前进。这是我跟师父学来的,接引魂魄不转弯,一路直行即可。当我回来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么走,并且我能确定,既然师父让我捡剑,定然有其道理。   也许是因为苏盈盈咬我那一口,如果她咬的是别人,比如说,苏盈盈的母亲,捡剑的人应该是她。而且在原来的计划中,我师父应该也是让苏盈盈母亲捡剑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半路换成了我。   这一路走过来,平安无事,大半夜的,我甚至遇不到任何一个人。等我走到我们村村头的时候,麻烦出现了,有一条大黑狗拦路。   这条狗我非常熟悉,乃是我父亲养下的,平日里见到我,总是摇尾乞怜,各种耍宝。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从家里跑出来,呲牙咧嘴的想要咬我。   我气坏了,想要骂它几句,立刻回想起师父的提醒——不能开口!   可是它拦在我面前不肯让路怎么办?看那架势,大有扑上来的意思。   更让我郁闷的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头畜生竟然真的扑上来,冲着我脖子就咬。当年我只有十岁,差不多一米三高,那条大黑狗接近一米二长,轻轻松松就能把我扑倒。   我又惊又怕,可是又不能呼救,更不能转弯逃跑,索性一咬牙,直愣愣的冲过去。   人和黑狗撞在一起,我能看到大黑狗黄色的獠牙擦着我脸庞飞过,幸好它咬空了。可是这一扑,却把我扑倒在地,正好被大黑狗压住。   它把头颅调转,獠牙伸出,想要给我脑袋上来一下,我立刻急了眼,死命的搂住它。   大黑狗咬不到我,好像很着急,长着嘴巴呼哧呼哧的喘气,带着腥臭的舌头不停的摇晃,好像擦到我左脸了,感觉有些麻麻的。   我吓坏了,同时也着急坏了,生怕大黑狗继续咬我,再也不敢怠慢,索性狠下心来,我他-妈-的先咬你吧!   从小到大,为了让我尽快掌握夜战八方,除了不间断练功以外,师父喂我吃过很多东西——活着的蜈蚣、青色的小蛇、长毛的蜘蛛之类,说什么以邪促正,愣是把我练成了傻大胆,对于咬狗这件事,半点儿心理抵触都没有。   相对而言,只要让我拿到黑剑,救回苏盈盈的魂魄,付出再多都值得。   缺月秘法曾说,养的浩然气,诛尽世间邪。   今日我商无道一怒咬狗,也算是发扬起了浩然正气吧?只是在听起来有些讽刺。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把大黑狗咬服了,它趴在我身上再也不动。而我,来不及看它是死是活,撒丫子就往东跑,想要尽快拿回黑剑。   只希望,在接下来的旅途中不要出现其它变故了...... 正文 006、一点浩然气 自从我搞定大黑狗以后,接下来的路途没有什么阻碍,也没有碰到任何人,直接来到了村后树林,也就是我祖宗商达元的墓地——以前的状元坟所在。  夜色中,整个儿小树林静悄悄的,恰逢八月十六,明亮的月亮高高挂起,如同圆盘一般,带来一整片光明,小树林里纤毫毕现。   我走进小树林,老远就看到黑剑,黑剑斜插在泥土中,几乎完全没入,只露出一个黑色剑柄,大约两寸来长,剑柄上没有剑穗,倔强而孤独的呆着,等待我去拔去。   看到黑剑的一刹那,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里距离鱼儿村足足三公里,黑剑是怎么飞来的?   难道它长了翅膀不成?   简直玄之又玄!   可是我仅仅惊讶了几秒钟,立刻不想这个问题。自从我跟随何安商以来,听说过、见识过的玄乎事儿太多了,不胜枚举,早已经增强了免疫力,见怪不怪了。   不说别的,你见过烧香的时候,香头一直不断,并且还弯下来,形成一个圆圈么?我就见过。除了这个以外,还有很多玄乎事儿,搞得我神经大条了都。   所以我明明知道,那把黑剑玄之又玄的飞行了三公里,最终落在状元坟上,也能够做到仅仅惊讶几秒钟,立刻镇定下来。   当务之急是,我要拔出这把剑,把它带回去,挽救苏盈盈。于是我慢慢的靠近它,始终没有任何异常,所以我终于放下心来,搓了搓双手手心,弯下腰来,缓缓伸出右手,一点点握紧剑柄,想要把剑拔出来。   一拔之下,竟然没拔动。   平日里,我也曾耍过这把黑剑,感觉轻飘飘的,就是个梧桐木,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居然重若千钧,愣是拔不出来。   我不甘心,直接用双手去拔,几乎把我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累得脸红脖子粗,仍然拔不动它。   这可真是怪了。   自从我练习夜战八方,虽然谈不上如何大力,但是我远比同龄人壮实很多,如若不然,怎么可能搞的定大黑狗?   可是今天神了,我居然拔不出小小的一把梧桐剑,真是气死我了。   偏偏,我这个人特别倔,越是难做的事情,越要想办法去做,非要完成不可。于是我不停的折腾,围着黑剑一通捣鼓,摇也摇过了,踹也踹过了,各种办法想尽,就是搞不定它。   几次努力无果,我开始思考其它办法。事实上,要不是我师父不让我说话,我早就呼喊救兵了,就算我拔不动剑,我父亲总是可以的。   他是大人,远比我力气更大。   可是我师父说过,不许求援,不许说话,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当时我非常无奈,恨不得跪下来给黑剑磕头,央求我祖宗放我一马。   拜托啊祖宗大人,我是在救人哎,必须赶在十二点以前返回去,要不然的话,即便我拿回黑剑,可能也救不了苏盈盈,您就高抬贵手,让我把剑拔走吧!   然而,祈祷没有半点儿作用,那把该死的黑剑仍旧无动于衷。   可是我很清楚,招魂这种事儿不能隔天的。   对于我们这类人而言,夜晚十二点以前施法,相当于一整天了,等到十二点以后,那就是另外一个概念,谁知道第二天将会发生什么变故?   所以我耽误不起。   难就难在,我不能开口说话,没有办法跟我祖宗,也就是这把黑剑的主人——商达元沟通,即便我跪下来磕头,很有可能也是无效的。   我站在黑剑旁边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个事儿来——当初我曾在黑剑上吐过一口舌尖血,然后才跑出来追它,如果我继续吐血,会不会有效?   想到就试。   第一口血喷出来,我在心里哀求:“祖宗啊,您就让我把剑拿走,救命的大事啊,耽误不得。”   默念完毕之后,紧接着又去拔剑,仍然拔不动。   我感觉,是不是吐血太少?祖宗大人不太满意?于是我继续吐,一口又一口的吐,快要把我舌头咬烂了都,仍旧拔不出来。   我的倔脾气跑上来,索性不停的咬舌头,一直吐血,有本事你把我吐死。   反正我是救人来着,又没有什么私心,我们家祖宗没有道理这么刁难我。   吐血的同时,我在心里不同的哀求祖宗,央求他放过一马。不仅如此,我还反复念叨夜战八方秘法,期望秘法有效。   来来回回折腾了很久,吐的我笑脸苍白,严重失血,终于把祖宗感动了,让我轻飘飘拔出黑剑来,这一次真的是轻飘飘。我感觉往日里已经很轻的黑剑更加轻了,就跟羽毛似的,非常怪异的感觉。   黑剑在手,不敢耽误,我一溜烟的跑回去。经过大黑狗身边的时候,我能看到大黑狗已经挂了,伸长了舌头、翻着白眼,一点儿呼吸都没有。   可是我不敢停留,必须立刻赶回去救人,根据我师父传授的观星法判断,现在应该十一点半了,只有我跑的够快,才能来得及救人。   不得不说,黑夜里跑路非常操蛋,起初我追出来的时候,时间充裕,迈步之前还能多看两眼,不至于走夜路崴了脚。可是现在而言,时间非常紧迫,我可不敢耽误什么,只能凭借观星法锁定方向,浑然不管脚底下有啥,一溜烟的飞奔。   结果当然不用说,我几乎是一路滚回来的,不仅崴了脚,还把我脸都磕破了。尤其是左脸部位,一直痒痒的。   我寻思着,左脸被大黑狗舔过,应该与那条畜生有关,可能它舌头上都是细菌,把我感染了。抽空儿,我得让师父给我打一针狂犬疫苗,省的我得了狂犬病。   师父大概没想到我这么快回来,很是楞了一下,然后才笑着说:“无道你真可以,比我预想的早来了10分钟。”   这个时候,我观察师父,发现他虽然笑着,脸面上仍旧有变化,正是我多次见到的那个方脸,非常接近我祖宗商达元的面容。   唯一的区别在于,这是我第一次,在我师父发笑的时候看到这幅面孔,忍不住惊讶了几分钟。当然,也只是惊讶而已,迄今为止,我还不能说话。   师父并没有接过黑剑,直接吩咐我说:“你把魂魄给她按回去吧。”   师父让我自己动手,我不能反对,也不能拖沓,生怕耽误了苏盈盈。在此以前,我早已经学会师父的秘法,对此并不陌生,只是我从来没有施展过而已。   我拎着黑剑来到苏盈盈身边,仔细观察师父在她额头上画下的圆圈儿,然后把黑剑的剑尖对准那个圆圈儿缺口,一边调动气息,一边说:“苏盈盈,魂魄已归,赶紧醒来。”   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气息太弱,虽然可以感受到黑剑里藏着魂魄,奈何我催不动它。正当我着急的时候,师父把右手贴在我头顶,喝道:“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最后那个“风”字,是他吐着血说出来的,刚好把血喷到我脖子上,热乎乎的。等他说完以后,师父把右手拿开,一个劲儿的咳嗽,应该是一咳一口血。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施法,真的没想到,竟然会把师父搞成这样。我心里非常内疚,痛恨自己总是和他作对,虽然有练功,可是我不肯好好努力,很是有些敷衍成分。现在倒好,我自己搞不定回魂的事儿,竟然把师父连累的吐血。   而且我马上回想起来,那句“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也是我们缺月门里的秘法之一,而且还是顶级秘法。   当我师父施展完这个秘法,相当于把他这些年里积攒下来的浩然气全部报废了,永远、再也找不回来......   就在那一刻,师父一边咳嗽一边咳血的时候,我心如刀绞,泪水沿着脸颊流下,划过我左脸,感觉痒痒的......难受......   可是我不能耽误,必须趁着师父帮我施法的时候,趁着那些浩然气仍旧停留在黑剑里,可以让我催动苏盈盈魂魄的时候,把她的魂魄送回去。   等我忍者悲痛送完魂魄,苏盈盈悠悠醒来的时候,再也忍耐不住,猛地跳下土炕,抱着我师父嚎啕大哭。   师父抚摸着我的头,一边咳嗽一边说:“傻孩子......傻孩子......”   苏盈盈清醒过来,看到我在哭,非常奇怪道:“大哥哥,你为什么哭?”   小丫头一脸的茫然,很显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对于我们施法的事情,搜魂的事情,苏盈盈好似完全没印象。   师父笑呵呵的看着她,顺路把我扶开,低声道:“莫要哭,小心吓坏了女孩子。”   从小到大我很少哭,更不会在女孩子面前哭,刚才只是按耐不住心中悲伤罢了,既然师父如此说话,我便不哭了,转过头来观察苏盈盈。   这一回头不要紧,突然听到苏盈盈一声尖叫——   啊!   然后,我从她脸上看到了极度恐惧,好像被我吓坏了我的样子,而她的眼睛,带着恐惧的模样,正看在我左脸上!   我突然感觉不太妙,我那左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正文 007、缺月 我担心自己的左脸,被大黑狗舔过的地方存在异常,这才吓坏了苏盈盈,赶紧让苏盈盈母亲寻找镜子,想要好好的查看一番。  苏盈盈母亲找镜子去了,我则趁机扶着师父,让他坐在土炕边缘上,再用湿毛巾给他擦拭嘴角。刚才我师父吐血了,不仅需要休息,还要保持仪容,他老人家喜爱整洁,见不得仪容受损。   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服侍师父,做的非常陌生,甚至有些粗糙,当我用毛巾沾热水的时候,一不小心搞得太烫,把我师父脸都烫红了。   可是我师父不以为意,笑得非常开心,看上去非常满意的样子。   我则有些过意不去,小声道:“师父啊,徒弟手笨,烫着你了吧?”   “没事,没事,”我师父笑呵呵的回答。   那一刻,我好似看到师父有些哽咽,似乎有眼泪从他眼角滑落,看得我心里一惊。师父大概意识到自己失态,胡乱接过毛巾,笑道:“我自己来,你去照看一看苏盈盈。”   我把毛巾递给师父,扭过头去观察,发现苏盈盈已经睡着了,姿态安详。我感觉,这个小丫头也是个神经大条,刚刚还被我吓得尖叫,眨眼间就睡着了。此时她呼吸平稳,神色安然,所谓的丢魂一事,应该是彻底摆平了。   既然苏盈盈已经康复,我便开始忙活自己。首先我找来脸盆,认真的洗脸,香皂打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待会儿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什么不好的东西。   别看我小,非常注重脸面,万一留下什么脏东西,继续吓坏了苏盈盈怎么办?   等我洗完脸,苏盈盈母亲拿着镜子走过来,递给我说:“拿去照一照吧。”   说实话,至少有三秒钟,我没敢接镜子,生怕从我脸上发现什么特殊玩意儿,毕竟,就在刚才,我这张脸,竟然把苏盈盈吓哭了。   可是很快,我便镇定下来,心说,该死的娃娃球朝天,大不了就是毁容,老子认了!反正我是救人来着,即便毁容也没什么。   毕竟,脸面和性命相比,当然还是后者重要。   于是我拿起镜子,仔观查看脸庞,发现我左脸上居然多了个记号,圆形的,铜钱大小,唯独在正上方少了一部分,看上去,如同某个铜钱,被狗咬了一般。   这个记号是肉色的,和我的肤色合二为一,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可是我能预见,万一我把浩然气打入神庭穴,这个记号就会显示出来。   师父可能早就知道这个记号将会出现在我左脸上,笑道:“缺月嘛,好事。从你拥有这个记号的那一刻起,便是咱们缺月门新的传承者,我也就可以退休喽。”   说到这里,师父轻轻的摆手,好像不太乐意当着苏盈盈家人的面儿,谈论什么缺月问题,笑着跟我说:“咱们先回去吧,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   离开苏家以前,苏盈盈的母亲再三挽留,想要等她丈夫回来以后,盛情答谢我们。我师父坚决不允许,只肯收他10块钱,再也不肯多要。   我非常佩服师父,赞扬他有原则。师父跟我说:“看事儿嘛,当然要有原则,要不然的话,很容易迷失自我,变得贪心不足。”   我问他:“师父,您每一次看事只收10块钱,万一亏了,或者穷死怎么办?”   之所以问出这句话,我是有目的的。我师父他老人家乃是十里八村著名的赤脚医生,不仅可以看虚病,还能看实病,即便他每次买卖只收10快钱,凭借赤脚医生这份职业,也不可能饿肚子。   我就不行。   为了破解缺月之秘,也是为了彻底还清商家祖债,我只能专心务虚,一辈子替人看虚病,不能参与到赤脚医生行业中来,自然也就没有额外的收入,只能依靠替人看事赚钱。   然而,师父给我定下的规矩是,每次看事只能收10块钱,如此一来,我这位缺月门新晋继承者很有可能活活饿死在大街上。所以我必须询问师父,除了看事以外,将来我如何生存。   师父笑道:“你也是真傻,既然看事不能赚钱,难道不可以做买卖?比如说,依靠缺月梧桐剑寻找一些施法材料贩卖。”   这一点倒是提醒了我,缺月梧桐剑不仅仅是一把木剑,还是个绝佳的感应介质,只要我把夜战八方秘法运转其上,就可以凭借浩然气,依靠缺月梧桐见分析某些施法材料,修炼等级越高,分辨能力越强。   有了这把剑,想要赚钱其实不难。并且,在过去的那些时间,跟随师父行走江湖的时候,我认识很多材料贩卖商,大可以通过他们赚钱。   当然了,如果想要催动缺月梧桐剑,有一个大前提,我得把夜战八方修炼到第一步——贯穿神庭。目前而言,我距离这一步还有好多年的功夫,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听我师父说,当年,他从领悟气息开始,修炼到贯穿神庭,足足经历了十二年,而我,很有可能得不到那么多时间。   当年我爷爷得罪了祖宗以后,一度麻烦不小,险些害的我们商家灭门。后来,在我家小客厅里,我师父付出了惨痛代价,跟商达元的魂魄达成约定,让我可以安然活到18岁生日以前。   在此期间,如果我能贯穿神庭,降服黑剑,就可以渡过第一个门槛,成功活过18岁,之后,便是漫长的还债之旅,当然也是考验重重,稍有不慎就会完蛋。   换而言之,就算我想要跨过第一个门槛,成功活到18岁,满打满算还有8年时间。在这8年里,我得完成两个目标——贯穿神庭、降服黑剑。   这两个目标全都很难完成。   且说第一个——贯穿神庭。   当年我师父大概用了十二年时间,终于贯穿神庭,而我只有8年,想一想都很恐怖,毕竟我不是什么天才人物,不敢说自己远比师父更加出色。   至于第二个任务——降服黑剑。   我......我简直不敢想了......   迄今为止,我只是通过舌尖血,跟这把黑剑形成了一点点微弱联系而已,观其代价,竟然是——把我师父报废了!   可见这把剑到底有多么难搞!   可以这么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降服这把剑!   而我师父,根本没办法为我提供任何帮助。自始至终,从他意外得到黑剑那天起,始终没有降服过它。我师父只是通过这把剑,掌握了一部分缺月秘法,并且,依靠这些秘法,可以跟黑剑形成配合而已,此种配合,还得看那把该死的缺月梧桐剑是否乐意。   由此可见,如果我想要降服黑剑,简直难如登天!   甚至可以悲观点儿说,因为我爷爷炸掉状元坟的缘故,导致我的老祖宗商达元专门替我量身定做了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难题,等着我一一破解。如果我没有办法破解其中任何一个,那就只有一个死字。   而且,死的不仅仅是我商无道,还有我父母!   或许,这便是代价,祖宗债的代价。   可是我能说些什么?   什么都没法儿说。   债是我爷爷造下的,只能由我来还。即便前路艰难,我也得硬扛着走下去,至死方休。直到我解开缺月的秘密,或者,得到我老祖宗原谅为止。   简而言之,别看我还有8年时间,实际上,剩余时间真的不多,在此期间,我已经来不及考虑其他事情,诸如,一直在家陪伴父母,或者,像其他的八岁孩子那样,开心玩耍之类,自然是享受不到了。   当然,在我“闭关”期间,更不可能顶替我师父替人家看事,完完全全的闭关,闭死关。这一关要是过不去,那可真是死定了。   然而,最悲催的事情不止如此,师父告诉我说,祸害苏盈盈的那个脏东西应该是人为豢养的,所以才会如此“调皮”。   在他收拾掉脏东西的同时,等于替我结了个仇家。根据我师父推断,豢养脏东西的家伙被他伤的不轻,大概也会和我一样闭死关。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师父可以非常肯定的说,那个家伙伤的非常非常重,没有9年时间别想缓过来。也就是说,他会在我出关之后才出现,前提是,如果我能安然过关的话。如果我过不了关,自然死球了,还管他个毛线的仇家。   所谓闭关,其实就是——除了吃饭、拉屎、撒尿以外,不能出屋门半步,整天窝在我祖宗画像前烧香、磕头、祈祷,顺路练练夜战八方。这种生活对我而言其实蛮享受的,毕竟我早已经习惯了孤独。   一转眼7年过去,终于在1996年7月14这一天,刚好在我17岁生日的时候,我出关了,贯穿神庭!   可是我没有办法降服黑剑,在这7年里,我甚至找不到任何一丁点儿降服黑剑的迹象。我师父没办法,只能跟我说,出去替人家看事儿吧,一边历练一边寻找窍门,或许可以找到降服黑剑的办法。   这个时候,距离第一个门槛的最后时限只有一年时间,也就是说,如果我搞不定黑剑,妥妥的活不过18周岁...... 正文 008、人生第一单 在我闭关期间,曾经有很多人找我师父看事,可是我师父已经收山,再也看不得事儿,只能把这些事情全部推掉。  慢慢的,随着时间漂移,大家都知道何安商不再看事儿,再也不来找他了,而他的大名,本来就不显,由此也便越发的沉寂。   等我出关的时候,人家已经把他忘了,只记得何安商是个赤脚医生,根本不知道过去的何安商看事儿如何厉害。在这个基础上,我等于是白手起家,再也没办法享受“能人高徒”的优渥待遇。   不过幸好,我师父毕竟是个赤脚医生,接触的病人很多,其中有一部分当然是实病,轮不到我出马。可是也有虚病,这就是我的天下了。   更加可喜的是,我师父这些年替人看好了很多实病,积累起非常珍贵的信誉指数,但凡是他推荐的能人,比如说我,虽然因为资历的缘故略受轻视,倒也不至于没事儿可做。   这不,刚刚出关没多久,恰好又是八月十六,正是七年以前,我们替苏盈盈看事儿的时候,我迎来了人生第一个单人买卖——同样发生在鱼儿村,某位大婶身上。   事情要从这位大婶的丈夫说起,她丈夫叫做苏定国,是个木匠。整天跑村过户,替人家做些门扇、板凳之类。   由于此人经常外出,胆子比较大,而且他并不迷信,什么东西都敢吃,什么东西都敢打。有一次出活儿的时候,苏定国打死一条黄鼠狼,大概有两尺来长,个头很大。   苏定国非常开心,立刻把黄鼠狼拿到县城卖掉,很是换了一笔钱,让他开心了好几天。等他回到家里的时候,把钱交给自家婆娘,并没说这钱如何得来。   他婆娘很开心,感觉自己找对了人,认为苏定国很会赚钱。当天晚上,小两口美美的吃了一顿,生活方面嘛,自然也是和谐的,至少比前和谐很多,可谓是皆大欢喜。   等到第二天上午,苏定国按照惯例出活儿的时候,他的爱人张桃花女士突然发病,压着嗓子吱吱乱叫,满院子找鸡吃。   邻居们被她惊到,赶紧跑过来看,一看不要紧,发现张桃花坐在院子里,抱着个老母鸡生啃。   村里老人有见识,感觉张桃花中了邪,立刻招呼后生们,想要把张桃花摁住,再把那个老母鸡抢回来。   开玩笑,大活人的,不管如何中邪,怎么能吃鸡呢?   关键是,老母鸡鸡毛很硬,吃下去之后根本没法笑话,会把胃扎坏的!   结果倒好,村里三五个后生一起出马,愣是摁不住张桃花。最后,邻居们没办法,只好把张桃花砸晕了,再用绳子绑起来。   村里人都说,张桃花发病的时候,恰好是上午九点半,差不多就是苏定国打死黄鼠狼的时间。   顿时,苏定国犯了嘀咕,感觉自家婆娘被黄鼠狼附体了,到处打听能人救命。这一打听,刚好打听到苏盈盈奶奶家。   由于在七年以前,我师父替苏盈盈完美收魂,导致苏盈盈的奶奶——万老太太,对我师父印象深刻。于是乎,万老太太告诉苏定国,可以找何安商想办法。   苏定国当然听说过七年以前的事情,对我师父崇拜的五体投地,可是我师父早已经收山,苏定国担心他不管这事儿。   万老太太跟他说:“何医生虽然不看事儿了,仍旧是江湖人,应该认识很多能人,你去找他总是没错的。”   于是,苏定国找到我师父,我师父跟他推荐了我。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苏定国看的眉头紧皱,当面质疑道:“状元坟的商家小子?能行?”   我师父没说话,轻轻的笑着。   我知道,这是在等我,看我如何说。如果我说的太差,未免有些扫我师父面子,可是我说的太猛,便有些吹牛的嫌疑,这个尺度......其实很难拿捏。   另外一个层面。   这是师父另一个考验,看我说话、做事、接人、待物,是不是足够沉稳。如果我应对不当,肯定不能替人看事。   幸好,经历过七年闭关,我已经足够沉稳,于是笑道:“当年我只有十岁,便能手持缺月梧桐剑,帮我师父还魂入体;现在我已经十七岁,整整闭关七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难道说,经历过七年闭关,我商无道还不如当年?”   这番话说出来,既从侧面证明了我的实力,又没有把话说死,完全留足了余地,听得我师父连连点头。   苏定国还是心存疑虑,可是他回想起七年以前的事情,多少有点信心,点头道:“那你就试试,但是我事先声明,如果你看不好的话,不能收钱。”   我呵呵的笑,乐道:“苏叔叔,我看事只要10块钱,而且还是看好了以后再收钱,你怕什么?难不成,我会为了10块钱骗你?大家都是乡亲,我可没有这么下作。更何况,还有我师父作保呢,就算我年纪小,说话不靠谱,我师父总是靠谱的。”   苏定国的确没想到我看事儿这么便宜,忍不住询问何安商:“真是如此?”   我师父点头道:“的确如此,和我当年的规矩一模一样。”   苏定国这才放心,乐颠颠的回家准备去了。他要准备什么?很简单,我让他准备一些柳条。我感觉苏定国的爱人多半是被黄鼠狼附体了,只要他找来柳条,我就能循着某些轨迹,直接找到黄鼠狼老巢所在,再用柳条把它抽走。   这里提到的轨迹,来自于我祖宗商达元,至于我如何跟商达元沟通,并且得到他的指示,说起来很简单,烧香叩问即可。   之所以让苏定国先走,就是因为,在我烧香的时候,不太方便让外人看到。至于我祖宗商达元如何施展妙法找到我所需要的线索,那就不是我能知道得了。   干我们这一行,有些事情连我们自己也解释不清的。   等我烧完香,问完线索,准备出门的时候,师父跟我说:“带上缺月梧桐剑。”   我纳闷道:“不就是一头黄鼠狼么?至于动用梧桐剑?”   我师父正色道:“干咱们这一行,宁可看大不可看小,万一另有变故,到时候你如何处理?”   我感觉师父说的很对,赶紧把缺月梧桐剑背上。当我背着黑剑出门的时候,看起来非常滑稽——我上身穿着黑背心,下身穿着蓝裤衩,脚下踩着一双蓝色塑料凉鞋,腰上挂着一把长剑,怎么看怎么别扭。   现在的缺月梧桐剑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只不过,被我师父多配了个剑鞘,听说这个剑鞘是铁木做的,虽然是木质,可是它非常坚固。   当然了,为了方便我挂剑,剑鞘上还有一条牛皮带,正好环绕在我腰间,便于我斜跨黑剑。我和师父不一样,师父喜欢背剑,我则喜欢挂剑。   我固执的认为,只有把剑挂在腰间,才能更方便的取剑,避免在某些时候抓瞎。而且我是个左撇子,喜欢把黑剑挂在右侧,用左手拔剑。   倘若细说起来,我更加偏爱缺月梧桐剑的剑鞘,这个剑鞘构思精妙,材质坚硬,而且可以连剑带鞘快速取下,用来打架最好不过。   我是个好战分子,很喜欢打架。然而在过去的七年里,至少有六年时间,我被师父揍的很惨。他老人家虽然不看事儿了,武功保持的很好,我这个小徒弟屡战屡败,直到最近一年,我才打赢师父。   然而在这个时候,我已经17岁,身高一米八三,极其雄壮,有点儿......咳咳,欺负老年人的意思,拳怕少壮嘛。   由于我长得很壮实,那把缺月梧桐剑挂在我腰间时,连剑柄带剑鞘只有三尺多一点点的长度,看上去就跟匕首似得,不太起眼。实际上,我更喜欢把缺月梧桐剑当成棍子使唤,连剑带鞘的胡抡,很是有些糟蹋东西。   当天我跨着缺月梧桐剑,穿着塑料凉拖鞋,留着小平头,大摇大摆的出门去,刚刚走到街上,迎面碰见我老爸,远远喊道:“臭小子,又想干嘛去?打架啊?”   他老人家就是不肯念我好,我已经很久没打架了好不好,自从我出关以后,把我们村、包括邻村几个小混子打服了以后,已经很长时间,差不多有十三四天没跟人动手了,我老爸应该表扬我才对。   可是很显然,他不想表扬我,黑着脸说:“老实交代,干啥去?”   我嘿嘿的笑,挠头道:“替人看事去,鱼儿村的,苏定国媳妇。”   “你应该喊人家婶婶!”我父亲纠正道:“现在你也是大孩子了,应该懂礼貌,尤其是,不要再跟人打架了,咱家的家底都快被你赔光了。”   这番话说的我无地自容,赶紧点头道:“好的,好的,您老人家怎么说怎么算。话说,你来我们这边儿作甚?”   别看何家医馆跟我们家只有几条街,可是平日里,我父亲很少来的。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才会跑到何家医馆来看我,今天竟然又来,尤其在我连续住在家里一个月之后,可能他真的有事儿。 正文 009、又见苏盈盈 我以为父亲有事才来,特意找到何家医馆。没想到我父亲说:“胡乱走走而已,凑巧碰到你,随便聊两句,怎么,你已经出师了?可以替人看事了?”  自从我跟随何安商,先后整整十七年,在此期间,我和家人交往不多,直到我出关以后,看事儿以前,才和家里人住在一起,大约十几天的样子,或者是二十几天,我真的忘记了。我这个人,心里总想着养剑的事情,不太善于记忆时间。   可悲的是,我们家太穷了,即便父母再爱我,能够给我的东西其实也不多。而我,能够给他们的......相对更少。   对于父母之爱,和我的孝敬,不管多么无奈,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我们都想让彼此过的更好。   所以,当我出师以后,在我父亲问起的时候,我非常自豪的告诉他:“是的,我已经出差了,以后就可以学着赚钱,好让你们过的轻松一点。”   至于什么是轻松,其实我没有概念,大约便是......多多赚钱吧。   虽然我看事不能赚钱,总有其它办法赚钱的,师父说过,我可以凭借缺月梧桐剑赚钱,所以我感觉,我们家的好日子快要来了。   当时我父亲非常开心,喋喋不休的说了很多,直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把那些话忘得差不多了,当时我太兴奋,真的记不住父亲说些什么。   直到许多年以后,因为某次逞强,我在藏龙湾九死一生,差点把苏盈盈都赔进去,终于想起回家的时候,刚好见我父亲最后一面。   临终时,父亲握着我的手,跟我说:“孩子,钱没啥,你好,大家都好。”   当时我泪如雨下,悔不当初。   且说当天,我带着极度兴奋的心情,想要大展拳脚,匆匆忙忙告别父亲,一路小跑着奔赴鱼儿村。刚刚进村,迎面碰到个大姑娘,身高大概一米六八,远远的看不清面容。不等我仔细辨认,便听对方惊呼道:“商无道,你怎么来了?!”语气中带着惊喜。   我是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认识我,于是立刻站定了身子,尴尬招呼道:“啊......你......”   人家大老远就把我认出来了,我却不认识人家,这便有些尴尬。要说眼神嘛,其实我也不差,为什么就......首先被人家认出来呢?   太丢人了。   等那姑娘越走越近,我终于看清楚她的模样,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她竟然变得这么漂亮——鹅蛋脸、柳叶眉、弯弯的月牙儿眼越看越好看......刹那间把我看愣了。   这丫头,居然真的是苏盈盈!   她有些早熟啊,才十五岁吧,竟然长成了大姑娘!   苏盈盈见我傻傻的盯着她看,顿时害羞,红着脸扭捏,再也不肯往前走,距离我差不多一步站定,低头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   咳咳,我还真是好多年没见她了,只是她奶奶,万老太太,惦记着当年的恩情,每年都来我家。按照惯例,总是带上苏盈盈的照片,于是我才认得她。可是在照片里,这个丫头看上去没有那么好看,现在看她本人,可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等到苏盈盈站定了身子,低着头扭捏时,我才注意到自己过于专注,以至于......有点儿色眯眯了,于是我赶紧调整心态,用一种老大哥的态度说:“盈盈啊,凑巧回家?”   以前我听她奶奶说过,小丫头住在县城里,距离我们这里差不多有50公里,平日里忙于读书,很少回到鱼儿村,只有在每年的八月十五才来。等我说完那句“凑巧回家”时,立刻反应过来——昨天就是八月十五啊,人家刚好回家探亲了。   这下倒好,本来感觉自己已经足够沉稳的我,居然在苏盈盈面前接连犯下低级错误,竟然问出“凑巧回家”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话来,人家已经回家一天半了好不好!   我有些羞愧,认为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转移话题道:“现在你上初二了吧?”   苏盈盈比我小一岁半,如今正是十五岁半,当时的学制是小学五年,初中四年,按照常理分析,如果她八岁开始念书,现在应该念初二了。   没想到这一次,稳打稳抓的询问仍旧是错了!   苏盈盈红着脸回应:“我从六岁开始念书,现在已经初中毕业,等到八月十五过完,刚好高一。”   呃......这就糗大了,连续两次犯下低级错误,真是有些不可饶恕。我尴尬的不行,索性直接逃跑,闷声道:“我还得替人看事儿,先走一步。”   在她面前我总是吃瘪,有些招架不住了。   苏盈盈虽然害羞,却对看事儿的事情特别痴迷,低声道:“看事儿啊,我也去瞧瞧,行不?”   说话的时候,小丫头眼睛里泛着好奇的光芒,一如她小时候那样,对于神鬼之道充满兴趣。刹那间,我仿佛回到了七年前,初次见到苏盈盈的时候,只感觉整个天色都温暖起来,忙不迭道:“好啊,好啊。”   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许只想在苏盈盈面前表现一下我的能耐,于是我答应的非常干脆。   实际上,我师父曾经屡次叮嘱过我,施法的时候不允许外人旁观。当年在苏家,替苏盈盈看事儿的时候,之所以让她母亲围观,只是因为——我师父想要借助对方罢了。   如若不然,当时的场景,苏盈盈的母亲不允许在场的。秘法嘛,当然以保密第一。我听师傅说,有些门派甚至连施法材料都不让人看的。   今天我又见苏盈盈,刹那间失了神,竟然对她毫无防备。等我意识到这一点儿的时候,想要挽回,尽量拒绝苏盈盈旁观,可是我开不了口,总感觉让她看一看也是无妨的。   苏盈盈是业外人士,并不知道我们这一行的讲究,见我答应下来,立刻非常开心,和我肩并肩的往前走。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害羞,颇有些落落大方。   我们两个肩并肩走在一起,一个是帅哥,咳咳,我自认为自己蛮帅,颇有我祖宗商达元的风采,妥妥的美男子一个,实际上长得如何,其实很一般,比我祖宗差远了。   但是毫无疑问,苏盈盈是个大美女,而且已经长开了,如同鲜花怒放,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迷人风采,妩媚、漂亮,但是绝对不风尘,她是那种......脸面上带着贵气的女子,用我们的话说,她有旺夫相。   当我们俩人走在一起的时候,真感觉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慢慢的,我开始有些留恋这种感觉,于是我走的尤其慢,近乎磨蹭了。   苏盈盈心思细腻,留意到这一点儿,可是她并未提醒,只是......时不时的低头,咯咯的笑。   小妮子声音动听,黄莺儿一般,笑起来自然更加动听,听得我忍不住走了神,并没看到前面道路上有一个水坑,刹那间一脚踩空,差点儿摔个狗吃屎。   不过我动作敏捷,这些年也不是白练的,立刻挽回了局面。这样一来,当我重新站定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后的苏盈盈已经张开了手臂,看样子想要扶我,结果却扶了个空。   小丫头比我灵活多了,立刻把胳膊收起,笑道:“咦,你的左肩上怎么有个伤疤?”   这一天正是农历的八月十六,天气已经转凉,苏盈盈穿着白色连衣裙,上半身套着个小披肩,翩翩若九天仙女;我则穿着黑背心、大裤衩子,还有一双不合时宜的凉拖鞋,看上去像个土鳖。   不过我抗冻啊,经常这么穿,大家早已经习惯了,见怪不怪。甚至说,我可以推论出来,苏盈盈的奶奶也知道我这个习惯,并且已经传达给苏盈盈了,所以她才没有意外,只是通过我黑背心的一侧,注意到我左肩伤疤。   等她问出那句:“你左肩上怎么有个伤疤”时,我在心中腹诽,这不是明知故问?当年被你咬的呗。   然而,这种话不好当面明说的,我只能哼哼唧唧道:“这个嘛......哪个......”别看我思维不错,口才着实一般,并且在苏盈盈面前,我总是出奇的紧张,如此一来,竟然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了。   倒是苏盈盈,好似在突然间明白过来,俏脸飞红的同时,再也不肯细问了,径直转移话题道:“咱们要不......走快些?我怕你耽误了你看事儿。”   即便她不说,我也想走快点儿了,毕竟我们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短短的几百米而已,我俩都快磨蹭俩小时了,搞得苏定国都忍耐不住,直接冲出来嚷嚷:“无道,你咋走路这么慢?就跟乌龟似得?”   苏定国说话的时候,突然注意到苏盈盈,立刻明白过来,我为什么走的这么慢了,坏笑道:“哈哈,你俩......”   我怕他说出什么尴尬话来,赶紧打断他:“我俩没啥,倒是我婶婶咋样了?”   苏定国郁闷道:“还能咋样?被我绑起来了,要不然她总是犯病啊,摁都摁不住。”   这个时候,苏盈盈低声喊了个叔叔好,我也趁机往里屋跑,刚看到张桃花,我就发现情况不妙...... 正文 010、立草寻邪 本来,在我叩拜老祖宗的时候,早已经问明了缘由,早就知道张桃花中的是黄鼠狼邪,而且我也知道,这个黄鼠狼魂魄并没有什么道行,只是躲在鱼儿村西边的乱坟岗而已,轻轻松松就能搞定。  谁曾想,当我看到张桃花的时候才知道,因为我和苏盈盈磨蹭了两个小时的缘故,事情已经起了变化。此时的张桃花很明显邪风入体了,不再是起初的小中邪。   单就目前而言,情况已经非常紧迫,再也拖延不得,更加容不得我重新返回状元坟,寻找我老祖宗叩问缘由,那便只能......依靠我已经掌握的秘法处理问题。   这对我而言,是一个绝大的考验。   我只是跟随何安商学习道法,并没有实践过。偏偏,我们这类道法只靠闭门造车是不行的,必须做到灵活运用。   针对不同的情景、不同的对象,施展不同的法门,争取用最好的办法,最小的代价,做到最完美的结局。   可是对于我而言,一次成熟经验都没有,只是第一次替人看事儿而已,经验方面极度匮乏。   听我师父讲,但凡看事,千变万化,即便是同一个病人、同一个病症,看似跟以前完全相同,实际上,施法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事情很多,必须做到随机应变。倘若一招不慎,救不了人不说,还会给自己惹下天大的麻烦。   我们这一行,因果太多,一不小心就会步如危局。可是在此时此刻,我身边没有师父,只能考我自己,成功的机会着实不多。   尤其是,事情已经起了变化,更加考验我应变能力。我有些紧张过度了,更怕在苏盈盈面前丢脸,一时间,颇有些手足无措,脸色非常难看。   看到我板着脸,一直不肯说话,只是围着张桃花一遍又一遍的看,时不时的皱起眉头,苏定国首先忍不住了,询问道:“无道,情况到底怎么样?”   说实话,直到现在位置,我还是没能看出原因来,正在思考解决办法,当然不可能立刻回答他,可是,苏盈盈眼巴巴的看着我,苏定国也是,逃是逃不开的。   思考再三,我只能跟苏定国说:“苏叔叔,我施法的事情不能旁观,麻烦您出去一下,但是请您放心,我一定尽力解决难题。”   苏定国大概也听说过我们这一行的规矩,立刻没脾气,马上就往外走,同时招呼苏盈盈:“盈盈,你跟我来吧。”   苏盈盈看了我一眼,虽然没说话,意思却很明显——你刚才已经答应我喽,总不能临时反悔,硬把我撵出去。   我当然不会反悔,至少不对苏盈盈反悔,马上补充说:“苏叔叔,盈盈必须留下来,我还有事儿找她帮忙。”   所谓的有事儿帮忙,只是一个托词,但是对我而言,借口有很多,即便以前没啥事儿,也可以找出事儿来,随随便便就能堵上别人的嘴。   这便是我们这一行的好处,神秘、未知、由着你折腾。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这一行骗子这么多的缘故。因为你太神秘,作恶空间太大了。   等我支开苏定国,关上客厅大门,摸着下巴再一次观察张桃花时,终于让我看出一点儿门道来——   别看张桃花被她老公绑在了椅子上,浑身上下缠着绳子,甚至连嘴里,都已经塞上了毛巾,可是我从她眼睛判断,这一次的邪风入体应该还是寄托在那头黄鼠狼魂魄身上。   只不过,那个魂魄大概被人动了手脚,所以才产生变化。我推测,动过手脚的人,未必就是恶意,也许人家只是驱邪,只是没想到,这个魂魄已经分离出去一部分,附在了张桃花身上而已。只要我施展秘法找出另外一部分妖魂,事情也就解决了。   既然看出因果,那便立刻动手。毕竟,邪风入体这种事儿非常伤人,的确也是耽误不得。以前是我小看了这个黄鼠狼,或者说我江湖经验不足,犯下了轻敌的毛病。并且说真的,我的确被苏盈盈吸引了,磨磨唧唧舍不得走快点儿,这才酿成小错,现在赶紧弥补,完全来得及。   我跟苏盈盈说:“帮我拿个碗来,再去村外摘一根茅草,今天我给你看一手绝活——立草寻邪。”   苏盈盈听我说的玄乎,马上跑出去准备物品。其实从她当年中邪开始,已经对神鬼之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是在那个时候,她太小了,并且因为失魂的缘故,完全不记得当初的法事,深以为憾。今天有机会亲眼见我施法,苏盈盈兴奋的不行,跑起来都是轻盈的。   未过片刻,苏盈盈端着一碗水,拿着一根茅草叶走进来。她摘来的是干燥茅草,小小的一节,大约两寸长,差不多有2毫米宽,顶端是尖尖的那种茅草。   苏盈盈把水碗递给我,单手拿着尖锐茅草跟我说:“嘿,特意找的这种草叶,能用么?”   我猜测,这个小丫头听她家人说起过当年的摘发搜魂,早已经知道水碗立头发的事情,所以她故意给我出难题,想要看我立一下茅草叶,或许她如此认为——尖锐的茅草,同时又是干燥细长的,一定会增加施法难度,颇有些考教我的意思。   于是我更加忍不住卖弄,嘿嘿笑道:“无妨无妨,且看我力挽狂澜。”   虽然我没有上过学,可是我读书不少,都是我师父教得好,让我背诵了很多古文,很是知道一些成语,此刻用起来得心应手。   当着苏盈盈的面儿,我把水碗放在地上,伸手拿过茅草叶,首先在张桃花头顶上拂过,这里是百会穴所在,大部分中邪者都是从这里邪风入体,只要我运转夜战八方,气灌神庭,同时把气息播撒在茅草叶上,应该可以感觉到邪气所在。   然后,我就可以把邪气吸引一点儿,再用夜战八方控制茅草叶,使它进入水中,通过水纹变化,统观四周地理,进而找出另外一部分黄鼠狼魂魄所在。至于——如果通过水纹变化统观四周地理,则是本门秘法,即便是写小说,也不能统统说出来的。   就像我的夜战八方,只能说个大概齐,不可能把所有秘法全都公布出来,行有行规嘛,如果我全都公布了,同行们很不开心,我老祖宗也不允许。而且事实上,有些东西的确也说不明白,只能意会,希望大家能够体谅。   且说我收集到邪气以后,再把茅草叶放在水碗里,这个时候,茅草叶是躺着的。   苏盈盈很不满意,手托着下巴撇嘴道:“怎么是躺着呢?”   我笑着跟她说:“别急啊,你且看。”   说完以后,我抽出缺月梧桐剑,斜指院中,右手背在身后捏了个剑诀,大喝道:“缺月照梧桐,神君下九州,疾!”   讲真,我这个秘法不需要用剑,更不需要捏什么剑诀,也不需要念什么咒语,只是我......想在苏盈盈面前逞能,好让我尽量拉风一点儿,这才拿捏作态,说起来,非常不成熟了,不太附和我平日的做派。   但是,神差鬼使的,我就这么做了,效果还很好,刹那间,就把苏盈盈看呆了,小丫头傻傻的盯着我,一脸的崇拜,看的我飘飘忽忽,越发的得意起来,很是保持了三五分钟。   等我拿捏够了,这才把缺月梧桐剑收回,胡乱往水碗里一指,喝一声:“缺月十八丁,力士搬运,行水问路!”   这一句咒语倒是真的,然而,同样不需要借助缺月梧桐剑施展,只是我已经出剑,总得想个办法把剑收回来吧,要不然的话,能出不能回,多丢人。   梧桐剑收回之后,水面上,那棵横躺着的茅草滴溜溜乱转,看的苏盈盈越发惊诧,好看的小嘴儿一点点张开,就差惊呼出声了。   紧接着,茅草叶突然倒立在水中,停留在西北方位,根据水纹判断,那个黄鼠狼残魂距离我们大概2公里远,目前处于静止状态。   可是我关注的不是距离、不是它是否静止,而是——该死的茅草叶为什么倒立起来!   按照我以前的推论,它应该是正立的才对!   此时的状况恰恰说明,那个控制黄鼠狼残魂的人,竟然想要借助残魂跟我斗法......这便有些棘手了。   我师父说过,干我们这一行的轻易不能跟人斗法,很容易结仇的,一不小心就是死仇。可是我今天刚出道,必须找一个开门红,万万容不得失手,要不然以后不要混了,这个法......既然对方提出了,我是不斗也得斗,而且必须得斗赢!   苏盈盈看不穿其中状况,还在傻傻的站着,我怕连累到她,跟她说:“事情有点儿变化,我得斗法,你且......回避一下。”   可是紧接着,茅草叶又有变化,竟然斜指着苏盈盈,很明显,对方已经把她拉进来,一旦我输掉斗法,苏盈盈也就完蛋。   看到这种情况,当时我就操了,本来还想留情的,这一次是非是死一个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