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凉了啊   朝曦有个秘密, 她在三年前发现了一个山谷, 很大, 又多年没人踩踏, 树木旺盛, 草药遍地, 于她而言不亚于仙境, 一个只属于她的仙境。
  
  朝曦很喜欢这里,每次被人催婚催的厉害,受不了的时候便会躲在这里清净几天。
  
  人到了一定年龄, 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个尴尬的问题,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甚至是隔壁村的, 都过来说媒,说的朝曦烦, 丢下医馆跑上了山。
  
  其实仔细想想, 大家也没说错, 她确实十八, 老姑娘了, 再拖下去人老珠黄没人要了。
  
  不知是不是被人说的多了, 还是真的放弃挣扎,朝曦偶尔瞧着逐渐发黄的叶子,心中时不时会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天凉了, 也许该找个人暖暖床了。
  
  山谷入口偏僻, 狭小,被草木挡住,朝曦扒开垂下来的藤条,穿过长长的暗道,一到地方,只轻轻喊了声,便见地上齐胸的杂草大片大片倒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以极快的速度冲来,快到跟前时一个飞跃扑了过来,将朝曦压在身下。
  
  朝曦推了推身上的庞然大物,没推动,这厮虽然三年里长大了不少,不过还跟以前一样,以为自己是个宝宝,爱对朝曦撒娇要抱抱。
  
  小时候已经抱的很吃力了,现在根本抱不动。
  
  成年黑熊的体重是她的三四倍,压在身上宛如重石一般,挤走了肺里的空气,仿佛听到了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喘不过气,朝曦脸上微微憋红。
  
  她推不动平安整个身子,但是可以挪动脑袋,刚板正了脸,发现这厮嘴边肿了个大包,一定是趁她不在,偷偷去掏蜂窝,结果被蜂蜜蛰成了这样。
  
  黑熊很爱吃蜂蜜,山里的不够吃,朝曦偶尔要从外面带给它,有专门卖蜂蜜的地方,平时它也会自己抓,每次都弄的一脸伤。
  
  皮厚,身上尽是肉,加上被蛰的多了,不怕蜜蜂,蜂针也刺不进去,不过脸上就惨了,每次都肿的不忍直视。
  
  朝曦摁了摁肿到变形的脸,平安疼的厉害,身子一抽,本能朝一边倒去,放开了朝曦。
  
  似乎还有些疼,又有些委屈,躺在她身边,舔了舔熊掌,求安抚似的,小眼睛朝她看去。
  
  朝曦无奈,拉过一边险些被压扁的药篓,找出一瓶膏药,将肿脸扳过来,细细抹药。
  
  偶尔手重了,平安四处躲她的手,讨好的用舌头去舔她的指头。
  
  它舌头上有倒刺,朝曦没让它舔,不老实就大力摁下去。
  
  两米多高的庞然大物登时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嗷叫。
  
  虽然它现在确实是这一片的王,所有动物都怕它,但是它在朝曦面前始终如一,还是原来那个宝宝。
  
  朝曦给它抹了药,又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没问题才拍拍它的屁股,让它自个儿玩。
  
  平安撒了欢儿似的,跑去一边的溪水里捞鱼,它在这里生活的久了,颇有一套,那溪水从山上流下,有一条道特别小,它便拦住那里,一动不动几个时辰,等鱼自己上门。
  
  熊是一种非常耐心的动物,平安平时不捞鱼的时候便一直等她,很少离远,怕等不到她。
  
  它刚进这个山谷的时候还小,受了伤,从夹缝里过来,养了一段时间,加上这里山清水秀,食物充足,不想走,待了两年待腻了,想走的时候发现长大了不少,夹缝里出不去,便也一直待在这里。
  
  好在这里四面环山,动植物极多,也饿不着它,还有朝曦时不时进来陪它,小日子不算太无聊。
  
  山谷很大,又没人打扰,朝曦便在安全的地方种了些草药,搭了个草屋,偶尔住上两日,倒也清闲自在。
  
  平安在抓鱼,朝曦便想着生火,将鱼烤了。
  
  动物很护食,平安也一样,开始像只野兽一样,不愿意让她亲近,故意用带了倒刺的舌头舔她,将她的手背舔出伤痕,朝她呲牙咧嘴威胁她,不许她接近食物。
  
  后来朝曦便减少了来的次数,也不带蜂蜜,这厮自己便软了下来,学会讨好她,知道讨好她有蜂蜜吃。
  
  今个儿天气好,平安运气也不错,很快抓了条鱼,屁颠屁颠跑来,献宝一样搁在朝曦面前。
  
  朝曦夸奖似的揉了揉它的脑袋,后又撸起袖子拿了工具熟门熟路在河边处理活鱼,刚去了内脏,眼睛突然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不是水面的反光,是在岸边。
  
  她朝那边看去,又被那玩意儿闪了一下。
  
  什么东西?
  
  因着好奇,朝曦搁下鱼,简单洗了洗手,走过去一看,是个人。
  
  一个身受重伤的人。
  
  不知道躺了多久,看身上的衣裳,早已经干了,秋季衣裳干的慢,算算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掉下来的。
  
  悬崖上有条瀑布,顺着瀑布一路冲到这里,不会死,只会暂时昏厥,若是运气好,被冲上了岸,只要一动不动,就能避开平安。
  
  熊不吃死物,尤其是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可能会经不住好奇心过来瞧瞧,发现没啥好玩的便会放弃。
  
  它嘴挑的厉害,可不是什么东西都吃。
  
  朝曦蹲下来,跪在一旁。
  
  如果真是昨天被冲下来的,这时候也该醒了,许是保存体力,闭目养神没有动弹,只在她靠近时睁开眼,平静的瞧了瞧她,发现没有危险后又淡然闭了起来。
  
  一只手突然摸在他身上,那身子陡然颤了颤,就像受到了极大刺激一样。
  
  这人性格一定很孤僻,很少被人这样直接触碰。
  
  朝曦等那身子缓下来,不那么紧绷后才继续摸。
  
  先是抬了抬他的脑袋,摸后脑勺,如果人的大脑受创,这人基本完了,很幸运,他不是头朝下掉下来的,是脚朝下,这意味着下半身可能废了。
  
  那瀑布太高,水流的又急,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冲力能压垮他所有的骨头,如果是个女人,亦或者老人,这时候怕是已经死了,这人实在年轻,瞧身体线条,是个练武的人,所以他只断了几根骨头。
  
  朝曦的手在他胸口和锁骨处反复按压,确定断骨的情况。
  
  许是用的力气太大,那人被她摁疼,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扬起,面上有片刻的痛苦之色。
  
  衣裳是丝绸,腰间挂美玉,这样的人肯定出生贵族,非富即贵,暂时没找到识别身份的东西,唯一一块玉还磕碎了一半,瞧不清上面的字。
  
  断面的地方很锋利,被太阳一晒,闪到了朝曦的眼睛。
  
  这些都是外物,可以伪装,也可以打肿脸充胖子,真正让她确定这人非富即贵的是他自己,那肌肤比丝绸还滑,虽然没有刻意去摸,偶尔触碰一下,发现宛如剥了壳的鸡蛋,只有日日用羊奶和玫瑰花泡澡的富家小姐才能有这样的肌肤。
  
  也许富家少爷也有这个爱好,喜欢用珍惜的材料泡澡,如果里头再加一些药材,日日养着,加上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是练武,也有专门练武房的话,有这样的肌肤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他们吃得好,睡得好,没有压力,出行还有大批人跟着,稍微有点太阳,便有小厮殷勤的打伞,风吹不着,太阳也晒不着,冬天冻不着,夏天更热不着,身子养的极其娇贵,被朝曦轻轻一摁,便有点点红印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朝曦突然有一种罪恶感,仿佛她在亵渎这人一般。
  
  其实细细看去,这人最好看的是那张脸,五官精致立体,面容清秀俊美,那双眼碎星似的,亮的惊人。
  
  它只是平静的盯着人,便让朝曦油然而生一种强烈的想法,想救他。
  
  不想让这么好看的眼睛黯然失色。
  
  “断了三根肋骨,左肩有伤,右手骨折,腰骨损伤,你活不过今晚了。”
  
  那人沉默的听着,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早便知道结果一样。
  
  “要救你付出的代价太大,须得消耗我所有的珍惜药材,还不一定能不能救得回来,即便救回来,这双腿也有可能废掉,我与你无亲无故,花我所有的积蓄,不辞辛苦照顾你三四个月,委实不划算。”
  
  无亲无故,花光自己的所有积蓄,不辞辛苦照顾另一个陌生人三四个月,那个人还有可能救不回来,确实不划算。
  
  许是太阳太大,有些晒人,那人依旧一动不动,没有难过,也没有求救,只默不作声,轻轻闭上眼。
  
  “除非……”
  
  那人重新睁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朝曦在里头看到了一丝希翼。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想死,平静只是无可奈何,如果有机会,他更希望活着。
  
  “你做我一年的夫君。”
  
  一年后他的伤也该好了,朝曦也只需要一个明面上的夫君而已,一年就够了,应付应付那帮人,嫁了人就不会再有人给她说媒。
  
  “一年后你想走想留,随便你。”
  
  一年后随便找个理由,就说他上京赶考,亦或者出门做生意,只要不离婚,她就可以摆脱被不断说媒的困境。
  
   正文 有木有啊   那双好看的眼睛因为吃惊, 瞳孔放大, 里面倒映出朝曦的身影。
  
  “很意外?”朝曦倒是很淡定, “如果你跟我一样, 每日被人催婚, 左一个老姑娘, 右一个嫁不出去, 时不时还有单身汉翻你家窗户,偷看你洗澡,调戏你, 只因你十八未嫁,你也会像我一样,迫不及待想找个活的, 会动的, 嫁掉算了。”
  
  虽然这样说,她还是有个底线。
  
  她喜欢好看的男子, 可以没本事, 瘸子也行, 只要他长的好看, 一切都没问题, 奈何这仅有的条件也没人能达成, 还总是有人说她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以前也许真是痴人说梦,以后……谁知道呢?
  
  “你可愿意?”
  
  她没告诉这人, 这一年也许只是做个表面夫妻, 应付旁人,因为怕自己突然改变主意,这人长得真的很好看,不睡可惜了。
  
  条件是开下了,愿不愿意不是她说的算,是这人说的算。
  
  那人依旧没说话,可也没闭眼,那双点漆似墨的瞳一眨不眨看着她。
  
  “不方便说话?”朝曦猜中了,他是昨天夜里被冲下来的,先是阴干了半天,白天又被太阳晒了一上午,整整一天滴水未沾,现在嗓子一定干的厉害。
  
  “那这样吧,我数三个数,你如果不眨眼,就算你同意。”朝曦开始数数,“一。”
  
  那人黑黝黝的眼珠挪了挪,从上扫了朝曦一眼,似乎在衡量什么。
  
  朝曦不管,又喊了一个数,“二。”
  
  上下睫毛轻轻颤了颤,朝曦这才发现原来这人好看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与旁人不同,好看在细节,皮肤很白,睫毛又很长,整张脸离的这么近,依旧瞧不出瑕疵。
  
  “三。”
  
  那人始终没有眨眼,朝曦一颗提着的心逐渐放下。
  
  这人面对生死实在淡定,淡定到她以为不在乎,自然也不可能为了活下去,便委身于她,所以其实她很担心,担心这人宁愿死,也不同意她的建议。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先背你回去吧。”朝曦提醒他,“有点疼,你忍着点。”
  
  那人没吭声,身子却软软的没有半分挣扎,任由朝曦搬搬挪挪,偶尔滑下来,便干脆抱着走几步,因为他身上伤口太多,自己无法使力,也撑不起自己的身体,手脚完全垂下,让本该轻松的活变得十分艰难起来。
  
  朝曦废了很大的功夫才将人弄上床,她因为经常过来,这间临时住的屋子里尽是草药,家具也俱全,俨然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事实上再找不着对象,朝曦真打算搬来这里住,所以这里的东西严格来说比村里的还多。
  
  还是早晨,刚到这里,没来得及烧水,只有昨天的凉水,烧过的,可以喝,她端过来,那人配合启唇,将一整碗的水尽数喝光,似乎还不够,本能舔了舔碗沿。
  
  朝曦又去端来第二碗水,这回没有第一次那么急,喝的时候能明显感觉轻缓许多,胸口微微颤抖。
  
  他身上的伤太多,肋骨也断了三根,喝水的动作会拉扯伤口,必然是疼的,不过喝第一碗时因为渴,没怎么在意,第二碗才尽数展现出来。
  
  许是疼的厉害,这人并没有多喝,第二碗水还剩下小半碗的时候便直接歪过脑袋闭上眼,拒绝神态明显。
  
  朝曦将碗拿开,又看了看浑身血污的人,“你断了好几根骨头,要绑竹条,一绑好几天洗不了澡,我先帮你擦擦身子吧。”
  
  虽然第一天认识,不过莫名的就是有种这人很爱干净的感觉,他之所以皮肤白皙,便是因为日日沐浴更衣,早也洗,晚也洗,自然会白,离远一瞧便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
  
  那人睫毛颤了颤,没睁开眼,也没表态,不过没阻止,便是默认的意思。
  
  从刚遇到他,到将人背回来,数次交流,朝曦也算有一点点了解他,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能不动嘴,绝对不动嘴,所以没等他回应,自己撸起袖子将人扒光,从头到脚擦一遍。
  
  整个过程这人不说配合,也不说拒绝,朝曦动他,他便动,朝曦不动他,他便不动。
  
  衣裳一脱,身上哪里有伤便看的越发明显,膝盖磕红了,腿上有斑斑点点的淤青,就像被人大力掐过的痕迹,略微一想,朝曦便明白了,这人怕自己坚持不住,自己掐的,下手特狠,大腿上的肉没几块好的。
  
  除了体内的一些骨折,外伤很容易处理,最大的伤口是左肩上的,似乎中了一箭,已经取了出来,可留下的伤口在水中泡了不知道多久,又到岸上阴干日晒,隐隐有些发炎,表面已微微腐烂。
  
  “这里的腐肉要割下来。”朝曦先给他提个醒,“你怕不怕?”
  
  那人一言不发,只拿黑潭似的眼眸幽幽看她。
  
  这应该是不怕的意思,也是,本就是练武之人,磕磕碰碰,今个儿这伤,明个儿那伤,实属正常。
  
  他身上过于白,也留有很多已经长好的白痕,用了极好的药,几乎不留痕迹,需要细细摸才能摸出区别,朝曦给他擦澡,虽然尽量避免,不过偶尔还是会接触皮肤,不小心摸到一道细小的白痕,再一观察,发现这种痕迹还不少。
  
  可惜了,这样好看的身子。
  
  如果是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身子留有半点痕迹,就像一块美玉上的瑕疵,你看到了,竭力想将之抠出来,可却无可奈何。
  
  那些白痕实在太早,当时没处理好,事后再处理已经晚了,除非她将伤口尽数挑开,再重新处理,想想血流成河的场面还是算了,以后洗澡的时候在抹布上沾些药,全身擦一遍便是,虽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不过可以让白痕更浅更淡,长此以往,总会消退的。
  
  “疼就说一声。”朝曦已经开始准备割肉的刀,先搁在蜡烛上烧热,一来消毒,二来热的刀快,一下就能切除腐肉,第三,太热会让患者有一种被烫了一下的感觉,而不是肉割下来的感觉。
  
  区别很大,至少不会觉得那么疼,很多人怕疼不是真的特别疼,是被自己脑补吓到了。
  
  那刀烧的微微发红,朝曦用布擦了擦烧黑的部分,瞧着差不多了,揭开被子,拉到他胸口。
  
  毕竟是秋天,还有些寒意,本就受了重伤,又擦了澡,身子最虚弱的时候,没败在重伤上,倒是败在了伤风感冒上,那也是挺可惜的,朝曦格外注意他。
  
  依着她平时的性格,别说是细心的给人盖被子,就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刀起刀落几下便好,从来不废话,今个儿提醒了这人好几次。
  
  也没有一开始就动手,反倒将另一只空的手搁在他脖颈上,顺着喉结一点一点的往下摸……
  
  那手刚探入被子里,这人便浑身一颤,朝曦刀子陡然刺入胸口,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将腐肉割了下来。
  
  “好了。”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末了洗洗手,动作一气呵成,“还好射箭的人离的比较远,否则前后穿透,我还要再想个办法转移你的注意力。”
  
  她方才调戏这人并不是真的调戏,只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好动手取腐肉,事实证明这个法子很有效,这人完全没反应过来,疼都是一瞬间的,后来上的那药清凉,抹上管三四个时辰,带镇定安神的作用,至少几个时辰不会太疼。
  
  “上竹板也挺疼的,你要是受不了,先睡吧,我趁你睡着时再上。”朝曦说的诚恳。
  
  不知是不是生气了,这人干脆将头扭去床里,闭眼不理她。
  
  朝曦不自觉轻笑出声。
  
  她也不碍眼,出门去找合适的夹板,这人需要夹左手,左手臂不知道撑哪儿了,骨折脱臼,伤筋动骨一百天,再加上腰伤,近一年这人都别想下床。
  
  手臂骨折好处理,夹住便是,腰骨损伤不好处理,给他擦身子的时候朝曦便发现了,这人下半身几乎失去知觉,无论她如何碰,这人都像不知情一样,没有擦上身时那么敏感。
  
  不知是天生的,还是腰骨损伤太重,影响了腰以下的知觉,如果是后一种,怕是要坐一辈子轮椅,往后做什么都要有人随身伺候。
  
  还好她不指望这人挣钱,也没想过这人除了摆着当个花瓶之外,还能有其它作用。
  
  她将人救回来,本来就是打算摆着当个花瓶,日常护理一下,实在无聊还能当个能听她说心里话的人,这样就够了,至少不会一个人坐着发呆,跟平安说话,一回头,发现它睡的香甜,说什么它也不懂,更不会回应她。
  
  朝曦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新砍的竹子,很粗,里面挖空了,可以将人的手臂完全绑在里头。
  
  砍竹子的时候动静引来了平安,磨着她好一顿闹,似乎在生气,朝曦丢下它一个人跑了,也不去找它,丢的时候一时爽,哄的时候火葬场。
  
  朝曦哄了它半天才终于将它哄回洞里睡觉。
  
  它的洞就在不远处,守在朝曦木屋的附近,当初搭木屋的时候它也帮了不少忙,那些树都是它拉回来的,朝曦一个人弄不动。
  
  她回来后先在外头磨了磨竹子,让表面更光滑一些,免得刮到了人,又在里头垫了一层棉絮,外头缝了布,套在竹子上,如此这般,弄好后才进屋,准备给人夹上。
  
  那人睡的不深,她一走近便醒了,睁着一双眼瞧她。
  
  “睡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对她有防备,这人还是不说话,“睡好了我要给你上夹板了。”
  
  上夹板其实不疼,疼的是上夹板之前的正骨,不将骨头正好,这人手臂便是一直扭曲着,呈现不正常的模样。
  
  朝曦握住他的手臂,轻轻扭了几下,那人一直盯着她,视线炙热到忽视不了。
  
  “老是看我干嘛?”朝曦在找正骨的位置,“还想我给你转移注意力?”
  
  她想了想,冒着被打的风险,问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你长得这般好看,有被人睡过吗?”
  
   正文 对不住了   许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 这人身子绷了绷, 朝曦感觉到了, 说明他对这话有反应, 于是反手一正, 疼的人倒抽一口凉气。
  
  将断掉的骨头正回来, 其实比打折时还疼, 这人能一声不吭忍过去,比那些大汉强多了。
  
  朝曦不是第一次给人正骨,但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 连声痛都没叫的患者,打破了她心中娇生惯养贵公子只能当个花瓶摆着的想法。
  
  如果他的腿治好了,将来必成大器, 也许该尽尽力, 还他一片锦绣江山。
  
  朝曦开始收拾屋内,将换下来的脏衣裳拿去河边洗, 破的地方缝一缝, 还能穿。
  
  如今是秋天, 那衣裳三层, 亵衣, 中衣, 外衣,三件都是丝绸,料子极好, 以朝曦的积蓄, 怕是没办法给他买一样的,只能先委屈委屈他,一整套分开穿,如此便有了三件,他反正只能躺着不出门,穿再好看有什么用?不如实际一点。
  
  平常披件披风,又缩在被子里,冻不着便是,别的就别想了,钱还要留着买药材,给他治腿。
  
  他现在这个样子,根本离不开人,要多花功夫时时刻刻注意他的情况,换药,擦身子,喂食,把尿,一样少不了。
  
  朝曦突然想起了平安,她也是这样一把屎,一把尿,将平安拉扯大的,这人瞧着比平安好照顾多了,平安小时候可调皮了,一点不配合,吃的喝的打的到处都是,每次都是她追在屁股后面喂,还追不上。
  
  好在这人腿瘸了,不用她追,不好好吃饭就掰开嘴喂,完全没压力。
  
  朝曦洗完了衣裳,又掏了些棉絮,缝了个靠垫,给这人垫在腰下,想挑一身衣裳给他穿,发现没有合适的。
  
  这人比她高了好多,她的衣裳穿着短,便干脆不穿,叫他光着屁股躺在床上,被子掖在腋下,露出圆润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折腾了一天,这人比她还累,早便睡熟了过去。
  
  朝曦搬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看,长的好看的人果然做什么都有优势,即便只是静静躺着,也如诗如画,与大自然融入一体,他便是风景,风景里也有他。
  
  夕阳渐渐西下,微红的亮光从窗外照进来,越发显得人透明了似的,如玉般无瑕。
  
  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朝曦只在师傅的画册里见过,师傅有一本美男图,画了天下间所有的美男子,个个俊美无双,师傅每次丢下她出去游玩,都是因为遇到了美男,她说人这辈子没点梦想不行,她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
  
  朝曦想了想自己,宛如一条咸鱼,没有半点梦想,所以师傅每次把她丢下,她便自个儿老老实实找座山,研习师傅留下的医书,不敢走远,怕师傅找不到她。
  
  师傅这次丢下她,一丢丢了三年,她已经在凤凰山附近待了三年,每日都等着师傅回来接她,师傅只在头一次回来看她的时候丢给了她几颗种子,告诉她花开了就来。
  
  那花早就开了,又谢了,师傅还没回来。
  
  如果所料不差,她可能出了意外。
  
  傍晚,朝曦抓来几只蜘蛛,和几只蝎子,脑海里琢磨着那人喜欢吃哪个?
  
  蝎子的肉鲜美,蜘蛛有营养,两个都是她爱吃的食物,有一回想分享给邻居家的小孩,那小孩吓的从此见着她便直打哆嗦,朝曦到现在都不太明白为什么?
  
  明明蝎子很好吃,蜘蛛也很可爱来着。
  
  她后来试探性的问了问旁人,不喜欢吃蜘蛛和蝎子吗?那些人个个露出嫌弃的表情,朝曦好受打击,从此不在他们面前提这些。
  
  她其实有点担心,担心那人也跟他们一样,觉得吃蜘蛛和蝎子的女孩是怪女孩,可这是她最喜欢的食物,好想分享给他尝尝……
  
  朝曦最后还是没动手,只抓了一条鱼,又采了些蘑菇,炖鱼汤给他补补,至于蜘蛛和蝎子,自己烤烤吃掉,趁着离睡觉前还有些时间,开始给他熬药。
  
  煎药最少两个时辰往上,朝曦无聊,便去屋后守株待兔,等着一些毒物自己送上门来。
  
  她是大夫,时常会用到毒物,比如说蛇,取蛇毒不需要杀生,每次放出去,过几天它还会回来,记仇,想毒死朝曦,但是很可惜,每次都被朝曦逮住,取了毒再放走,算算时间,也该到它再次毒满,准备偷袭的日子了。
  
  到底是蛇,喜欢阴暗潮湿的地方,它每次都一个路线,先从屋后的菜地里进来,再爬去屋内,趁朝曦不注意,咬她一口。
  
  当然一般情况下都不可能得逞,因为自从第一次发生这种事后,朝曦便来了兴趣,找到了蛇爬过的路线,守在菜地里,来一次逮一次,来两次逮两次,渐渐的也摸出了规律。
  
  毒蛇的毒液并非源源不断,它需要缓几天,吃些毒物,将毒腺养好,差不多后才精精神神的过来,萎靡不振的回去。
  
  它智商太低,从第一次开始,始终从一个地方爬,一直到现在一年多了,还是从一个地方爬,非常好逮。
  
  朝曦搬了个小板凳,捧着脸看星星,耳朵却全神贯注在菜园子里。
  
  秋天虫鸣很少,菜园安静许多,如果真有蛇爬过,她能听的一清二楚。
  
  自从学了医,朝曦养了一身本领,师傅告诉她,既是大夫,就必须懂的如何采各种药材,这些药材包括毒物。
  
  毒物一般都在夜间行走,燃了火把会惊吓到它们,非但逮不住毒物,还有可能被毒物攻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带灯,黑灯瞎火去抓。
  
  朝曦为了能在夜间抓毒物,十几年来从来没点过灯,一直在黑暗里活动,她平时发呆也不全是发呆,师傅告诉她,想抓一种动物,到处去找是没用的,最好的办法是设下陷阱引它们过来。
  
  比如说它们的食物,它们的叫声,都可以利用,尤其是□□季,只要假装雌性的声音,一定能诱来好些雄性,是非常好用的法子,师傅只告诉了她,但是没教她,让她自个儿领悟。
  
  朝曦每天要花一下午和一晚上的时间辨别动物们的叫声和区别,以便于模仿,听的多了,是急是缓,是什么动物,叫声什么意思,她都能猜出几分。
  
  比方说那条蛇,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每次来都大张旗鼓,示威一般,嘶嘶声不断,生怕她不知道蛇来了似的。
  
  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是天太黑?路太滑?还是放弃报仇了?它居然没来。
  
  朝曦等到月亮出来,草药都熬好了,瓷盖被热水顶的哐当哐当的响,那蛇还没来,她无奈放弃,将小板凳搬回来,搁在药炉旁边,裹了抹布去将药端下来,稍稍洗出一个碗,将药汤倒上,药渣留着,明天还要熬一锅。
  
  装了药的碗微微发烫,朝曦刚准备趁还不是很烫,把药端给那人喝的时候,屋里突然响起茶杯碰倒在地的声音。
  
  糟糕,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黑暗里行动自如,她没点灯,这人黑灯瞎火摸不着东西,定是将茶杯打翻了。
  
  朝曦放下药,三步并两步进屋,发现并不是无心碰的,是故意的,他在砸一条蛇。
  
  到底是习武之人,即便黑灯瞎火看不见,耳朵也能听到,蛇爬行的声音很小,但还是会有细微的动静,那人听到了,担心是什么毒物,便将茶壶砸过去,好吓走那蛇,可那蛇不是一般的蛇,根本不怕人。
  
  严格来说它也算是朝曦养大的,朝曦从它身上取毒,也会从别的毒物身上取,偶尔会分它一些,时间长了,这蛇便比一般的蛇要毒,它身上的花纹也是最花的,亮丽明艳,说是百毒之王也不为过。
  
  只不过这百毒之王名声响亮,实际上软蛋一枚,被朝曦赤手空拳抓住,捏住脑袋卡住上下颌让它动弹不得。
  
  那尾巴很努力的缠上朝曦的手腕,为自己百毒之王的尊严报仇,奈何它遇到的是朝曦,这辈子,下辈子都别想报仇。
  
  朝曦按照惯例取毒,取完突然想起来,蛇可不仅只有蛇毒是宝,还有一个宝,听说可以强身健体,修复断骨。
  
  那玩意儿叫蛇胆,好的蛇胆千金难买,不如……
  
  朝曦提起蛇瞧了瞧,好歹跟了她大半年,还有些舍不得,有了它,就等于有了源源不断的毒液。
  
  又瞧了瞧那人,还躺在床上,黑暗里那双碎星一般的眼睛亮的惊人。
  
  只跟这人认识了一晚,便将为她贡献了大半年的蛇宰了取胆,不太仗义。
  
  朝曦又一次瞧了瞧床上那人,再瞧瞧蛇王,脚步坚定的往厨房而去。
  
  对不住了兄弟……
  
   正文 解决算了   朝曦先是撸了撸蛇胆的位置, 确定后插入一根中空的细针, 隔着蛇皮刺进蛇胆里, 取藏在深处的胆汁。
  
  只取胆汁蛇不会死, 休养几天又能活蹦乱跳, 过程肯定是疼的, 花蛇不停的挣扎, 朝曦手很稳,牢牢握住它,也没接多少, 只取了三分之一,差不多后给它擦了擦血,又喂了些其它毒的毒液, 加快它的休养。
  
  怕它虚弱的时候被其它毒物吃掉, 养在笼子里,每次取毒液她都会将这条蛇关上一天, 否则没了毒液, 这厮随随便便就会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阿猫阿狗踩死。
  
  她的活体储备粮, 不允许被其它动物觊觎。
  
  笼子老早便买了一个, 小门一关, 那蛇在里头扭来扭去, 寻找出口,似乎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很大的阴影,不愿意再待。
  
  当然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笼子关的很紧, 朝曦还上了锁,不到喂食的时候不会打开。
  
  她将取出来的胆汁稍稍处理了一下,打算加进药里,那药本就苦,再加上胆汁,怕是苦的不忍直视。
  
  记得以前也给平安吃过蛇胆,苦的这厮恨了她三个月,如果给那人喝,那人也恨她三个月怎么办?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想睡那人,总感觉不睡要遗憾一辈子。
  
  虽然现在身体太差,还不能结婚行房事,不过迟早要睡的,恨她三个月,不说话,爱理不理,怎么睡?
  
  那蛇胆最终还是被她加了进去,回天乏术,最多给他多准备几颗蜜饯,包在油纸里,一通拿给他。
  
  她的担忧没有出现,那人先是浅尝一口,后又皱起眉头,几口将整碗药喝了下去,表情虽然痛苦,但是一言不发,也没有怨她。
  
  许是真的特别苦,那蜜饯他也吃了,只最后一颗含在嘴里,不嚼不咽。
  
  果然,他比平安和那条花蛇好养多了,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不用催,不用硬灌,自己就喝了。
  
  也许这也是他渴望康复的表现,她是大夫,只有配合她,才能快速好起来。
  
  朝曦起身做睡前准备,先端了一盆水,泡了帕子拧干,给那人擦脸,那人没拒绝,擦完脸接着擦了擦脖子和手。
  
  那手实在好看,朝曦擦的很认真,与其说是擦,不如说是把玩,那人也只当不知道似的,任由她将他的手翻来覆去,查看骨节和指甲。
  
  指甲修剪整齐,骨节修长分明,那手消瘦白皙,微微一动,手背上有大筋拉起,一道道青紫色的血管纵横,像玉里的纹路,手心发白,指尖微翘,透着淡淡的粉,煞是好看。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朝曦才想起来,一直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我叫朝曦,朝是朝阳的朝,曦是晨曦的曦。”
  
  她的很好懂,合起来就是早晨阳光的意思。
  
  “你的呢?”
  
  那人似乎并没有说话的欲望,只歪头望向窗外,像没有听到似的。
  
  朝曦倒是能理解他,毕竟是她强来的,用小命威胁,不得不低头,心中有气似乎也是应当。
  
  她没得到答案,正打算随口给他起个名字,叫的顺口便是,好不好听无所谓,脑海里还没有个大概想法,那人突然出声,“沈斐。”
  
  “嗯?”朝曦想着心事,没听清楚。
  
  磁性好听的声音还没缓过劲,带着轻微沙哑,“我叫沈斐。”
  
  那人目光依旧看向窗外,表情已没有原来那般疏远,起码愿意说话了。
  
  “哪个‘非’?”朝曦学问有限,能想到的是‘非’字。
  
  “斐然的斐。”沈斐并没有多做解释,他嗓子还没恢复,加上喝了很苦的药,喉咙里似乎有根弦拉着,只要稍稍一动,便疼的厉害,接了两句话后又变成了木头人,无论朝曦说什么,问什么,他都不吭声,身子一缩,彻底躺进被窝里。
  
  那被子下的身子还是光洁一片,朝曦似乎忘了一样,一直没给他穿衣裳,让他这么光着一天。
  
  朝曦其实不是忘了,是没衣裳给他穿,小的衣裳穿起来肯定不舒服,他身上又有伤,不如不穿,左右就这一天,明天外头晒的干了,再将破口的地方缝缝,比她临时买的合身,料子还好。
  
  这人身子娇贵,朝曦铺在下头的是稻草,只最上面一层薄薄的被子,硌的他身上尽是红色的条形状,方才擦脸擦脖子的时候顺便检查了一下伤口,也顺便瞧了瞧他的状态,本就果着,身体如何,一目了然。
  
  也许该找个机会出山买两床被子,再买身衣裳。
  
  第二天一大早,朝曦给他做好饭,熬好药,看着他喝下后拿了根棍子过来,量他的身形。
  
  知道是给他买衣裳,沈斐十分配合,让她从头量到了脚踝,末了又量了量肩膀的尺度,差不多后才收起棍子,找来笔做记录。
  
  完了也不走,站在屋里想事情,想除了被子和衣裳之外,还需要什么?也许还需要一双鞋,不,他现在都是瘸子了,用不着鞋,可平时上茅房总该用到吧。
  
  说起上茅房,朝曦突然想到,他这个样子根本没办法正常上,须得给他弄个能坐的,免得到时候他栽进坑里。
  
  家里的皂角他肯定也用不习惯,要换澡豆,澡豆可贵了,朝曦有些舍不得,不过这东西可以洗头洗澡,方便,买一瓶试试。
  
  澡巾还要再买一条,平安的蜂蜜来一罐,它昨天被蛰的太惨,不安抚安抚它都说不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这一趟进城,没个三五两别想回来。
  
  路程有些遥远,担心中午回不来,提前上树掏了俩鸟蛋,平时这么精致的玩意儿都是平安吃的,今个儿突然没它的份了,气的用屁股对着她,还将正门堵了。
  
  朝曦翻窗进来,偷偷摸摸将鸟蛋塞给沈斐,“别让平安瞧见了,它杂食,什么都爱吃,尤其是嫩的东西,中午你饿了自己敲开生喝也行,丢给平安也行。”
  
  知道他不会喝生的,朝曦早有打算,“平安这个没出息的,给它好吃的就是爹,你给它蛋,它会给你摘水果,中午你吃点水果垫垫吧。”
  
  沈斐瞧了瞧那蛋,还是热乎的,不知道从哪掏的。
  
  森林里的鸟儿都很聪明,尤其是经常被掏窝的鸟,平安喜欢吃鸟蛋,经常缠着朝曦爬树去掏,一来二去附近的鸟都飞走了,亦或者将窝挪到更高的地方,几乎都到了树尖,朝曦好不容易才找到个稍矮的,瞧着可行便上去掏了个试试,还真让她掏着了。
  
  “别看平安笨,其实它的智商有三四岁小孩那么高,你说一些简单的,让它摘个果子,接个水,它都能听懂。”其实平安还会生火,但是它讨厌火,除非必要,绝对不碰那玩意儿,即便知道烤出来的鱼更好吃,它也不碰,会是会,就是不肯。
  
  除非朝曦给它带蜂蜜,利诱着它来。
  
  临走前朝曦也叮嘱了一遍平安,先是夸了它一阵,等它得意的时候再委托给它任务,让它照顾好床上那人,她回来给带蜂蜜。
  
  平安一听蜂蜜,眼都亮了,朝曦经常跟它在一起,教它说话,认东西,说什么它其实都懂,不过非常没耐心。
  
  她刚指了个树,这厮便将树整个连根拔起,它力气大,任性,喜欢推树玩,被朝曦揍了一顿才安分下来,跟熊孩子似的,不打不老实。
  
  朝曦都交代完,从自己珍藏的匣子里拿了几株草药。
  
  她自己就是大夫,最喜欢的便是搜集各种珍惜草药,那匣子里一个隔板一种,保存良好,还有一颗五百年的人参,自己都舍不得吃,昨个儿揪了个须给沈斐吊命。
  
  沈斐的伤太重,想好起来就跟她说的似的,最少也要花光她所有的积蓄,吃光她所有的珍惜草药,好舍不得……
  
  这玩意儿就是她的执念,跟师傅喜欢美男一样,可以为了美男放弃一切,连她这个徒弟都能说丢就丢,嫌她累赘,从来不带她去见自己中意的美男。
  
  人都有执念,师傅太喜欢美男,为了美男命都可以不要,朝曦太喜欢草药,为了草药也可以不要小命。
  
  俩人的抽屉一打开,师傅的里面全是美男画像,朝曦的全是蟾蜍的皮,蜈蚣的干尸,剧毒的蛇胆酒,还有她最爱吃的蝎子和蜘蛛,每次瞧着瞧着都会流口水,并且十分想尝试一下万千毒物的一百零八种做法,也许……也许蜈蚣和蛇胆处理处理,也很好吃也说不定。
  
  大自然就是这点好,食物取之不尽,在沈斐没来之前,朝曦每天的爱好就是捉些东西,回来烤烤吃,烤的不好吃炸着吃,炸着不好吃涮着吃,实在什么都不好吃,只能放弃。
  
  自从沈斐来了之后,朝曦暗暗尝试油炸蛇胆的想法褪去,老老实实熬起了粥。
  
  毕竟沈斐现在除了粥和药,什么都吃不下,他胃口还很小,只能喝半碗粥,鱼汤也喝不了多少,这么高的个子,饭量却像个千金小姐,难道好身材是这么饿出来的?
  
  朝曦临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好像已经两天没上过茅房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自己在河边躺了一天,朝曦接他回来,又是一天,正好两天。
  
  “我这一走,最少晚上回不来,你又要憋一个白天,不如趁现在解决算了。”
  
   正文 摄政宁王   狭长的睫毛颤了颤, 搁在被子上的手本能攥紧, 这人面上不显, 不过这些细节足以说明他介意。
  
  介意被另一个人扶着上茅房, 那个人还是个女孩子, 将他上上下下尽数看光, 连那里都没放过。
  
  朝曦突然懂了, 他昨天和今早儿之所以吃那么少,不是因为饭量小,是因为考虑到这事, 他又不方便,便干脆少吃少喝,减少次数。
  
  饭是可以少吃, 药不能少喝, 一次一大碗,喝完总会消化, 该是憋了很久, 如果朝曦不说, 他可能还要憋一个白天。
  
  这人自尊心很强。
  
  朝曦又了解了他一点, 其实说来也是, 原来是个大男人, 还习了武,自由自在管了,突然变成了瘫子, 有可能瘫一辈子, 吃饭喝水都要别人帮忙,能不介意才怪。
  
  瞧他没有反应,朝曦自作主张,给他裹了件披风,从背后抱住他,到地方后给他整理了一下多余的衣裳。大概一柱香后,这人才生无可恋的被她搁回床上。
  
  脑袋始终扭向一边,不看朝曦,看向窗外。
  
  朝曦拿了块布,给他擦手,擦完塞进被子里,花瓶拔掉花,搁在床边,没说什么意思,这人应该明白。
  
  “无聊了看看书吧,我这里有些书。”朝曦从箱子里翻出几本医书,她没钱买别的,基本买的全是医书,还有些是师傅留下的。
  
  一般人应该看不了这个,只有喜欢医的人才能看得下去。
  
  想了想,朝曦将整个箱子拉出来,里面书的种类多,有神灵鬼怪的,也有□□杂记,左右离不开一个医字,不过写的故事有趣多了,他如果不喜欢床上几本,可以翻翻箱子找其它的。
  
  朝曦又去切了两块姜片和人参片,如果这人饿的心慌,含着姜片和人参片可以吊命。
  
  自觉交代的差不多了,收拾收拾出门,临走前又跟平安絮叨了一遍,叫它千万别光顾着自己玩,多照顾照顾沈斐,回来有蜂蜜吃。
  
  平安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一直送她到山洞口,又在洞口等了等,将洞里的光尽数堵住,朝曦眼睛刚经过白天,陡然进入黑暗,还没来得及切换,险些便被洞里的石头绊倒,她丢了块石子到洞口,平安感觉到了,这才乖乖离开,洞里重复光明。
  
  越往里走,路越黑,不过朝曦已经适应了黑暗,像在白天行走一般,没有半点压力,没多久出了山洞,赶往村里,想看看有没有人等在她门口求医。
  
  显然并没有,不仅没有,还有人将她的屋子砸了,东西翻的乱七八糟,院里晒的药材尽数在地,陶瓷一类的东西碎成渣渣。
  
  转头发现隔壁的刘大娘家里也是一片狼藉,刘大娘正在收拾。
  
  “大娘,这是怎么了?”朝曦问。
  
  刘大娘叹气,“还能怎么了?突然来了一帮官兵,什么话都不说,进来便搜东西,土匪似的,瞧见值钱的拿去,不值钱的砸了,丝毫不顾及咱们老百姓。”
  
  朝曦蹙眉,“他们在找什么?”
  
  “不知道啊,反正值钱的都被那帮孙子拿去了,抢老百姓的东西,也不怕遭天谴!”
  
  刘大娘倒豆子似的,骂了好一阵子,后面都是些废话,朝曦没听完,只平静的回来,将草药和屋内一一收拾好,耽搁了不少时间,不知道晚饭之前能不能及时回山里。
  
  她出门之前特意借了村口大爷的牛车,租一天三十个铜板,朝曦租了两天,坐牛车去城里。
  
  城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戒备森严,官兵比平时多了三倍有余,来一个人便盘查一遍,家里住址,姓谁明谁,有没有人担保、等等问题。
  
  朝曦是村里的大夫,别村也医治过很多人,只要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随便找了个人作保,又搜了搜身才放她进去。
  
  朝曦到了城里,先将手里的冬虫夏草卖掉,冬虫夏草只在雪山上生长,越高生长的越好,等雪化后去挖,还要看运气,因为动物们也知道这玩意儿好,跟她争着采,速度比她还快,鼻子也灵,一闻一个准。
  
  她只能从平安嘴底下抢食,勉强留了小一盒,处理干净后时不时吃上一根,快被她吃完。
  
  这东西附近山上就有,而且她还有一点存货,拿去卖掉不心疼。
  
  她来的不是时候,药铺刚进来一批货,正跟人家对账,东西很多,伙计不紧不慢称斤称两,一边还要检查药材里的次品,依他这个速度,天黑也弄不完。
  
  朝曦有些着急,她怕天黑之前回不去,沈斐就要饿三顿。
  
  山里有狼群,她自己不怕,牛怕,那牛晚上不敢进山,赶也不进,朝曦一个人不可能带那么多东西爬上去,也就是说沈斐很有可能饿到明天早上。
  
  眼瞧着那伙计又做无用之功,先将药材倒在桌子上,检查完后捧到称上,称完又搁在药箱里,如此反复,既拖时间,效率还低,朝曦直接道,“没有次品,三两。”
  
  那伙计不理她,耐心的检查完,发现真的没有次品,他只当是意外,一上称,好死不死三两。
  
  伙计奇怪的瞧她一眼,没当回事,又将另一个布袋打开,检查草药,都是在药台上做的,他在里头,朝曦在外头,俩人都能看清药材,朝曦指了指中间那根,“除了这个须断了影响药效,其它都不错,一两。”
  
  伙计狐疑的看了看她,又检查了一下药材,上称一称,果真如此,分毫不差。
  
  “这个三钱。”
  
  合作几次,伙计已经知道,如果直接说重量,就是药材没问题的意思,如果前面说某根某个不行,就要先捡出来,稍后再算价格。
  
  次品价格低一些。
  
  有了朝曦帮忙,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将该清算的尽数清算完,只最后一道肾蕨草的换算上出了问题,明明两斤的肾蕨草朝曦非说九两。
  
  伙计摸着不对,上称一称,果然,相差了一斤多。
  
  看在她前面帮了这么多忙的份上,伙计没说话,只默默帮她称了冬虫夏草。
  
  十根左右的冬虫夏草,个个都是极品,三根一钱多,卖了十两左右的白银。
  
  比上回在别家卖的多,伙计没有欺负她。
  
  朝曦心满意足离开,只那伙计还在疑惑,为什么两斤的肾蕨草非要说九两?
  
  他又称了一回,还是两斤,没有错。
  
  那哪里出错了?那女子称其它药材时那么准,不可能单单这一个失误。
  
  伙计视线落在柜台上,发现其它药材都是干的,只有肾蕨草是新鲜的,新鲜的肾蕨草和干的肾蕨草价格不同,他稍稍换算了一下,两斤新鲜的肾蕨草正好可以买九两干的肾蕨草。
  
  换句话说,这批肾蕨草如果是晒干的情况下,正好九两。
  
  神了神了,居然连这样都能算得出来,此人必是其中大师,伙计连忙追出去,可惜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
  
  朝曦在买被子,本来只打算买两床,给那人上头盖一床,底下铺一床,两床刚好够用,不过小贩说一床三百二十文钱,三床可以便宜。
  
  朝曦算了一下,三百二十文钱加三百二十文钱,再加三百二十文钱,等于……
  
  “三床一千文钱可以吗?”
  
  小贩当即一愣,张张嘴想说什么,半响点头道,“开场生意,亏点卖给你吧。”
  
  朝曦自觉占了很大便宜,笑着给钱。
  
  三床被子才一千文钱,好划算啊。
  
  她将被子用绳子捆起来,绑在牛车上。
  
  除了被子,她还看中了一张木椅,想把中间的掏空,给那人方便用。
  
  小贩说两件一起买还给她便宜,朝曦选了选,又选了一个躺椅,有了躺椅可以将那人时不时搬出来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她还买了澡巾,脸巾,澡豆,尿壶等等日用品,差不多后拉着牛回来。
  
  赶的急,总算在天黑之前进了山,朝曦将东西卸下来,牛放回去,自己提着东西穿过山洞,将东西一一堆在家门口,因为洞口小,连三床被子都要分开带,来来回回没少跑,累的不轻,还弄得自己一身灰,也没顾上,先进屋去问那人想吃什么?
  
  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发现那人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不是医书,是师傅的美男图,“你也喜欢看这个?”
  
  那人放下画册,一言不发。
  
  朝曦习惯了,自顾自解释道,“是我师傅的,我师傅的梦想就是睡遍全天下美男,她还给美男们排了个名次。”
  
  刚从外面回来,又搬了些东西,朝曦有些渴,倒了杯水,自然而然坐在床边,掀开画册的最后一页,指了指空白的地方继续道,“师傅说第一名颜如冠玉,貌似潘安,她笔力不够,画不出那人的半分神采。”
  
  到现在她还记得师傅那副丢了魂的模样,她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瞧一辈子都不够,好想打断他的腿,豢养一辈子。
  
  “那人便是如今权倾天下、独揽朝政的摄政王。”
  
  听说手底下有个专门招揽人才的晋江书苑,每年办一次晋江诗会,可以登碧水楼台,不断安插人在朝堂之上,朝廷七成的人为他所控,说是幕后皇帝一点都不为过。
  
   正文 牺牲好大   “来京城之前, 师傅本来是冲着另一个人去的, 那个人中了苗疆盅蛊, 只有师傅能解, 可师傅看中了那人的面皮, 非要睡他一睡, 不给睡就不救。”朝曦喝完了水, 杯子搁在床边,起身去看床底下的花盆有没有被用过。
  
  很显然,沈斐没用, 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人,自尊心也强,宁愿憋着, 也不会用这个。
  
  “那人为了活命, 不得已跟师傅睡了一觉,解了蛊便翻脸不认人, 将师傅给带走了。”
  
  朝曦将花瓶放回原位, 还未干的花儿重新插进去, “师傅为了保护我, 给了我一些银子, 让我自个儿找个山头生活, 等她得了空,便过来找我。”
  
  她闲不住,又去把床底下被沈斐翻乱的书整理整理。
  
  “刚开始她真的过来看了我一回, 我以为她是来带我走的, 结果她只是告诉我,她移情别恋,爱上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摄政王,师傅喊他:“文竹,她叫那人文竹。”
  
  沈文竹。
  
  “真是巧啊,你们俩一个姓。”朝曦回头看他。
  
  沈斐表情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静静瞧着窗外,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印象。
  
  三年前,他去九弟的府上赴宴,恰好碰到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姿曼妙,杨柳细腰,长的也是花枝招展,大胆到了极点,一双媚瞳肆无忌惮的打量他,从头到脚,似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似的,毫不避讳。
  
  第一次见面,便在他的酒杯里下毒,下的还不是一般的毒,是非常难解的合欢毒,毒发时日日都要行房事,否则血爆而亡。
  
  那酒快到嘴边,妖娆女子突然‘哎呀’一声,吸引了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沈斐的酒也搁下没喝。
  
  事后那女子又过来找他,说是后悔了,合欢毒太烈,改个温和点的……
  
  “不提她了。”
  
  朝曦将外头买的东西搬进来,长椅寻了个角落搁下,上面铺了一床被子,折身回去将这人打包抱起来。
  
  昨天折腾来折腾去,还不熟,她做什么都会通知沈斐,比如给他擦澡,会是先告诉他,现在只管上手去抱,仿佛习惯了似的,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弄去一边。
  
  因为突然,沈斐惊了一下,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本能抬了抬手臂,扶在朝曦肩上。
  
  朝曦会心一笑,轻轻将人搁在长椅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还是潮湿的,所以朝曦走时没给他穿,沈斐又光了一天身子,那被子下不着寸缕,刚将人搁在长椅上,还没来得及整理,长腿露了出来。
  
  朝曦拉了拉被子,将他一双长腿塞进去,边边角角尽数掖在腿下,又将另外两床被子展开,准备铺在床上。
  
  刚买回来,理应要晒上一天才能用,不过等一天,这人就要受一天委屈,干脆不等了,直接用,明天再拿出来晒晒。
  
  朝曦只简单拍打了一下,被子买的时候小贩挂在外头,也算被太阳晒过,不过路上灰尘多,马车来来回回,积了不少脏东西,她拍了几下拍不出灰为止,又套了被罩,这才铺在床上。
  
  完了又一次站在沈斐身边,沈斐只瞧见了一片阴影,刚要抬头去看,人便腾空而起,被朝曦抱回床上。
  
  昨天洗的衣裳早晨没干,现在干了,朝曦收回来,先将破的地方缝好,然后折折塞进衣柜里,只留了一套亵衣,分上下两件,给沈斐他也穿不了,朝曦很自觉,将这人的被子掀开,下衣套上,然后是上衣。
  
  沈斐就像个大型玩偶似的,任她搬来搬去,往身上套衣裳。
  
  两件衣裳穿的很辛苦,倒不是沈斐不配合,是他身上夹了夹板,朝曦在考虑夹板拆开夹在外头好,还是直接穿在里面?
  
  穿在里面难度比较高,不过她忽略了一个病人的消瘦,那衣裳很容易穿了进去,衣衿系上,便算大功告成。
  
  说起衣裳,朝曦突然想起来,她忘了给这人买衣裳,当时只想着赶紧回来,没想那么多,还好他自己的衣裳干了,否则明天还要再光一天。
  
  将他浑身上下弄好,朝曦开始做饭,熬药,两边一起进行。
  
  那头黑熊秋天犯困的厉害,一天里八个时辰在睡觉,只醒四个时辰,这会儿早便睡了去,不用担心它的吃食,肯定自己解决了,需要担心的是沈斐,他讲究,没洗的果子不吃,搁在桌子上,用树叶包着,瞧着一个没动。
  
  也就是说他已经饿了一天。
  
  朝曦加大了火,尽量熬的快些,烧焦了一部分,端过来发现这人只吃没烧焦的部分,烧焦的一个不沾。
  
  他还不吃肥肉,朝曦怕清粥单调,加了些肉,想熬瘦肉粥,不过里面多多少少会带点肥肉,全被他挑了出来,糊的部分也被他留在了碗底,一碗两只手能捧住的粥都没喝完。
  
  就他这样的如果自己一个人留在森林,肯定活不过明天。
  
  朝曦自己不挑,把锅里剩下的尽数喝完,洗洗将药端来,没有蛇胆汁,没上回苦,本着长痛不如短痛,沈斐很快喝完,含了蜜饯后也没睡,把朝曦捡回来搁在桌上的书拿在手里,继续看了起来。
  
  朝曦把他挑出来的肥肉搁在一个碗里,喂那条贡献了胆汁的花蛇。
  
  左右没事,将长椅铺了铺,准备睡长椅里,昨天打地铺,沈斐受的伤太多,怕压着他,干脆把床让给他,自己委屈委屈。
  
  买长椅也是为了自己,晚上她睡,白天搬去外头,给他躺。
  
  朝曦铺好了长椅,躺上去试了试,一床新被子,一床旧被子,旧被子折一半铺在长椅上,等于两床,睡着很软,朝曦很不习惯。
  
  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有些困意,但是那人还没有想睡的意思,便干脆不管,爬起来给这人擦脸擦手和脖子。
  
  这人喜欢干净,两日相处下来朝曦数次抱他,喂他喝药吃饭,其它都不配合,也不阻止,全看朝曦主不主动,只有擦澡的时候会给朝曦方便。
  
  朝曦擦脸的时候他便闭上眼,将脸迎上去,朝曦擦脖子时他便抬起下巴,自己用手固定住衣裳,让她擦。
  
  朝曦擦手的时候他也不动,朝曦喜欢把玩他的手,修长白皙,好看死了,擦手之前一定要玩一会儿,左摸摸,右捏捏,掰开他的指尖,看他的手指缝,手心纹路,手背,都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偶尔用的力气大,将他弄疼了他也不吭声。
  
  开始朝曦以为是听之任之的意思,后来才发现是她的习惯,把玩后才会给他擦手,他配合是怕朝曦不给他擦。
  
  朝曦有时候会忘记,就像应付了事一样,随便擦擦,他便继续保持那个动作,朝曦开始不明白,后来懂了,这厮嫌她擦的不干净,要她重擦一遍。
  
  虽说才认识了两天,不过好像认识了两年似的,沈斐很多小动作她都能明白,他不爱说话,瞧着模样沉默个十天半月都没问题,朝曦只能自己摸索,加深对他的认识。
  
  她有个小癖好,喜欢看这人吃惊,清晨天刚亮,外面出了些太阳,许是没事做,对环境也熟悉了不少,沈斐睡的比第一天深。
  
  朝曦瞧见了,刚开始没打扰,自己将长椅搬到太阳下,回来时这人还没醒,她便突然掀开被子,一把将人抱起来。
  
  这人还没睡醒,长睫毛轻轻颤抖,碎星一般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条细缝,被外面的太阳刺的又闭了起来,好半天才重新睁开,惯性瞧了瞧四周,环境已经大变,不是屋内,是在院里。
  
  朝曦坐在他身后,将他朝后拉了拉,头露出躺椅外,散下他简单绑起来的长发,放在温水里洗。
  
  “今天太阳很好,不出来晒晒可惜了。”她自己很喜欢阳光,尤其是被晒过之后,有一股子好闻的阳光味道,她希望这人身上也是阳光的味道。
  
  朝曦喜欢阳光,沈斐不喜欢,瞧他的皮肤便能看得出来,经常晒太阳不是这样的,过于苍白,无血色不健康的白,这人一定十分讨厌白天,是夜猫子。
  
  果然,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盖在眼睛上,不适应这么亮,刺眼。
  
  朝曦倒没阻止,将所有头发打湿后,捏碎了澡豆给这人抹在发上,出了些细微的泡沫,她揉了揉,又抓了抓,给这人按摩头部。
  
  刚买的澡豆很贵,一小瓶一两白银,顶三床被子,不过好用是真的好用,还有一股子清香的味道,朝曦闻到了,胡乱抓了一把黑发搁在手里又凑近闻了闻,发现跟澡豆的味道也不完全一样,也许还有这人身上本来的味道。
  
  他的衣服上也是,明明用的是一样的皂角,就是比她的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朝曦倒是听说过大户人家喜欢熏香,洗好的衣裳,屋里,都会燃熏香,如此一来便能长久保持香味不散,也许是这个原因,让这人从第一天到她家来,便一直是香香哒。
  
  “对了。”朝曦想起来一件事,“你是不是认识很多字?”
  
  其实不用问,看也能看得出来,这人一股子书卷气。
  
  “你教我好不好?”朝曦提条件,“你教我一天,我便一天不动你。”
  
  朝曦不是不认识字,她只是认的少,很多繁杂的字读不懂,影响她看医书,如果沈斐愿意教她,她愿意暂时不睡沈斐。
  
   正文 骗过自己   虽然特别想睡, 睡不着心里还有些小难过, 可沈斐不是随便的人, 对她防备很深, 晚上其实从来没睡, 朝曦每次夜里起来上茅房, 一歪头都能看到他睁着眼睛。
  
  他不知道朝曦的眼睛在半夜里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只本能的盯着她,目光中有警惕还有防备。
  
  朝曦全看在眼里,觉得师傅说的不对。
  
  师傅说男人对身体看的一点都不重要, 随便一勾搭,十个九个愿意跟她上床,还有一个犹豫犹豫也上了, 沈斐跟那些人完全不一样, 对身体看的极重。
  
  他只在白天睡觉,大概觉得白天有平安在, 朝曦不好当着平安的面动他, 他早上这么晚起床也不是睡晚了, 是昨天压根没睡, 早上撑不住才睡的。
  
  他还是不懂啊。
  
  朝曦不动他, 跟平安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只是希望这人心甘情愿跟她睡,心不甘情不愿之前,她是不会勉强的。
  
  当然有可能是她平日里把玩这人的手, 肆无忌惮查看这人的身子, 让这人想岔了,一时半会很难改变对她的看法。
  
  日久见人心,慢慢让他看到诚意。
  
  朝曦给他洗完了头,又用方巾擦了擦,细细一闻,似乎更香了,趁着清晨,又给他擦了擦脸和手,还有脖子,用泡了盐的水给他漱口,完了才放过他,让他小歇一会儿。
  
  锅里用了煤烧稀饭,完全不用管,朝曦又去熬药,带平安散步,这个小兔崽子肥出了肚腩,再不运动身体虚的撑不过冬天。
  
  熊是要冬眠的,每年这个时候朝曦便拉着熊四处跑跑,顺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秋天到处都是水果,随处可见,觉得那人应该喜欢,她反正闲来无事,一边跑,一边将摘下来的水果塞进布袋里,不远的路程塞了满满一袋。
  
  正是当季,新鲜,多采一些吃不完可以做成饼,酿酒也行,总归有用途,不怕采的太多。
  
  采完发现还有点时间,又清理了一下山崖上掉下来的石头,给后院的菜和草药浇水,回来的时候锅正好滚了,没有糊。
  
  朝曦懒得炒菜,做的是蒸菜,大锅隔了一层,底下烧稀饭,上面清蒸鱼和虾还有蟹,逮到什么吃什么。
  
  前两天下的鱼篓,将人捡回来之后一直照顾着,忙的差点忘了鱼篓,今个儿路过的时候想起来,刷刷洗洗搁锅里蒸。
  
  稀饭要煮很久,还赶得上。
  
  朝曦知道这人嘴挑,做的特别认真,放了各种调料,有些调料其实可以用草药代替,味道更好,还有价值,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怕的事来了。
  
  这厮一如既往的嘴挑,将花椒、八角、桂皮等等尽数挑了出来,朝曦给他盛了一碗,他挑出来半碗,虾和蟹也不吃,只吃鱼,但是也不挑出来。
  
  朝曦便懂了,他不讨厌吃虾和蟹,但是他只有一只手,不方便剥。
  
  朝曦手脚健全,自己吃剥的极快,大夫不能留指甲,但是她摸索出一种剥草药快速的法子,就是大拇指和小拇指留指甲,专门用来剥草药。
  
  有些草药要去皮,有些专门只要皮,药草根可比虾难剥多了,大拇指和小拇指一个剥正面,一个剥方面,配合默契才能快速剥下来,也能用在剥虾上。
  
  她这边一碗吃完,沈斐那边一个没动,这厮瘦的只剩一把骨头,难得有个不讨厌吃的东西,朝曦也配合,剥虾剥蟹给他。
  
  许是经常处理草药,朝曦的手很灵活,沈斐也特别给面子,朝曦剥一个,他便吃一个,一直到空盘为止。
  
  瞧他喜欢吃,朝曦下午又蒸了虾蟹,吸取了上午的教训,晓得了这人不吃花椒、八角、桂皮等等调料,下午干脆不加,结果这厮吃的非但没多,反而还少了。
  
  他也不说哪里做的不好,好吃就多吃,不好吃就少吃,没有指教,没有抱怨,甚至一声不吭,让朝曦十分为难,不知道晚上该不该加回来。
  
  一天吃三顿虾蟹也不好,性寒,吃多了虚,不过虾蟹里面也有很多营养,是不可或缺的食物。
  
  朝曦想了想,用药去了寒性,晚上又蒸了一锅,用回那些调料,沈斐照样全部捡出来,有朝曦剥虾剥蟹,吃的跟早上一样多。
  
  说明他喜欢吃虾蟹,还喜欢用料蒸过的虾蟹,但是会把料全部挑出来,眼神贼好,一个没挑错。
  
  朝曦又摸出来他一个喜好,他特别喜欢吃剥了壳的虾,如果没剥,他一个都不会动,剥好了他才会吃。
  
  他也知道剥虾麻烦,从来没要求过,朝曦愿意剥他便吃,朝曦不愿意剥,他便不吃。
  
  这人本就挑食,住了几天,每天换着花样做饭,只发现了他一个爱好,如果做的不合口味,他连半碗都吃不下,朝曦几乎眼瞧着他瘦下去,就这么一个爱好,怎么舍得不满足他,况且虾跟其它水产不一样,多多益善。
  
  现在是秋天,已经过了虾的季节,全都躲在深处,不好抓,基本下三四个鱼篓,才能抓出一盘来。
  
  怕他经常吃,出问题,还是配了些副药在里头,吃的时候一时爽,喝药的时候火葬场。
  
  药和药一起很容易相冲,朝曦格外注意,不至于相冲,但是会让味道更苦,尤其是中和了之后,沈斐再老成也喝不下去。
  
  朝曦发现他没有按时喝药,是在他住进来的第六天。
  
  自从那天提了教书的事后,这人为了保住身体,表面没说话,实际上等同于默认,每次朝曦拿着书去找他,他都会认真解释,字的含义,字的组成,字怎么念的,就像无所不能似的,书上所有字他都认得。
  
  朝曦开始沉浸在读书中没有注意,好长时间之后才发觉不对,这厮讲这么仔细不是真的细心,是不想喝药。
  
  那药拖了又拖,都快凉透了,凉透的药是不能喝的,第二遍加热的药会蒸发一些,变少,他便是这样,投机取巧想少喝几口。
  
  也是够拼的,朝曦都不忍心拆穿他,但药是个大事,关系到他的身体,朝曦从此不在喝药的点上过去找他,天大地大也要等他喝完药再说。
  
  沈斐似乎发现了,知道逃不过去,开始想别的法子,比如一边看书,一边趁自己不注意,偷偷灌自己几口,再吃一颗蜜饯,将自己骗过去。
  
  朝曦全程围观,不禁佩服不已。
  
   正文 就抱一下   住一起十天后, 朝曦发现了一个细节, 平时喜欢将床整个占去的沈斐开始靠着墙睡。
  
  那床不大不小, 他睡中间刚好只够他一个人睡, 旁人挤都挤不上来, 但是他一让开身子, 登时空出一个人那么大的位儿, 正好够朝曦躺下。
  
  朝曦琢磨着他什么意思?
  
  是老躺一个地方,不舒服?还是说原来一直防备着她,不敢睡, 最近才开始睡熟,半夜闹床,所以每次朝曦上茅房, 都看到他偏在一边?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沈斐终于被她的诚意打动,愿意接纳她, 主动让一半床给她。
  
  他自己腿脚不方便, 除非故意挪动, 否则半夜闹床什么的根本不成立。
  
  可好端端的, 她也没做什么?这人怎么突然就接受她了?
  
  朝曦怕自己想岔了, 非但没有跟沈斐更进一步, 反而关系越发恶劣,所以没动,依旧睡她的长椅上, 早上天气好的时候将人搬出来晒晒太阳。
  
  这人很不喜欢阳光, 找各种理由不去,比如有一天早上,朝曦意外发现他比自己起来的还早,半躺在床上看书。
  
  外面有太阳,在阳光下看书对眼睛不好,朝曦又不愿意打扰他难得的兴致,不让他看,便准备等他看完了再抱出去。
  
  沈斐这一看,看了一上午,错过了早晨的太阳,中午的太烈,真去晒会直接将人晒黑,沈斐舍得,她也不舍得。
  
  本以为一大早看书只是意外,谁知接下来几天也是如此,朝曦便懂了,这人抗拒晒太阳。
  
  晒太阳代表着健康,即便他再抗拒,朝曦还是会将人弄出来,顶多允许他挣扎挣扎,然后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去院里。
  
  她喜欢在院里给这人擦手擦脸,偶尔闲了给他洗洗头,衣裳换下来洗掉,这人就像个大型布娃娃,从头到尾任由她折腾来折腾去,也不说话,弄的朝曦心痒难耐,十分想现在就将人用了得了,免得每天惦记着。
  
  她仔细想了想沈斐预留床位的意思,后知后觉醒悟,可能就是她连续十天什么都没做,所以这人才对她放松了警惕,准备慢慢接纳她。
  
  给她留床位就是个好兆头,当然不乏试探她的意思,如果朝曦真动了心思,他又会像个河蚌似的,将自己关的更严,所以朝曦忍了忍没动他。
  
  每天照旧喂养,擦洗,抱出来晒晒太阳,反正这厮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该看的,不该看的,她全都看过了,没有遗憾。
  
  朝曦身为大夫,以身作则,生活十分规律,四五更起床,烧饭熬药,趁这段时间揪着平安的耳朵,将熊带去森林里散步,然后找些食物回来,有平安的,也有朝曦的,更有沈斐的。
  
  平安喜欢大鱼大肉,越是肥美的越喜欢,沈斐喜欢吃清淡的,最好是水煮类,朝曦不挑食,什么都可以,跟着平安吃行,跟着沈斐吃也行。
  
  大清早的,平安非要吃孢子肉,它自己逮的,熊是夜间动物,自从跟了朝曦之后,变成了白间动物,可偶尔还是会开个荤,夜间勤快一下抓抓孢子,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朝曦果断选了煮虾煮蟹。
  
  平安登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打扰朝曦做饭。
  
  朝曦不管,它便跑去找沈斐。
  
  开始朝曦十分担心它伤害沈斐,因为平安是个大醋坛子。
  
  朝曦毕竟是大夫,除了给人看病,还会给一些动物也看病,算是不忘本分,每次她这边刚将医好的小动物放了,转头就被平安血盆大口直接吞下,朝曦瞪它一眼,它便不情不愿吐出来,然后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似的,用屁股对着朝曦,需要朝曦哄哄,说尽好话,保证只有它一只熊,这熊才‘勉强’原谅她。
  
  孩子气十足,也任性十足,但是它有个缺点,给好吃的就是娘,所以朝曦才会掏了鸟蛋给沈斐,让他收买平安。
  
  还是担心它伤害沈斐,在沈斐身上放了一种它最讨厌的草药,只要闻到那个味道,它便落荒而逃,如此根本没办法伤害沈斐。
  
  虽然这样做有些伤熊的心,但是没办法,毕竟在它眼里,除了朝曦之外其他全是食物,多留一手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当然她在的时候还是会将草药收起来,给沈斐擦洗干净,身上没有那种味道,试探性的让平安接受沈斐,记住他身上原本的味道。
  
  这个过程肯定是漫长的,没有几个月完成不了,所以平安陡一下跑去找沈斐,朝曦本能以为它是要动手伤人,毕竟她做了让熊吃醋的事,只顾着沈斐,没顾着它。
  
  熊其实不笨,什么都知道,也记仇的很,谁知那大熊嗷的一嗓子趴在沈斐的躺椅旁边,大熊掌拨弄了一下沈斐的胳膊。
  
  沈斐十分配合,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揉了揉大熊的脑袋,大熊顺势躺倒,露出脆弱的脖子。
  
  这是对他十分放心的意思,平安只对朝曦一个人做过这么毫无防备的动作,其他人和动物,想都别想,沈斐居然可以?
  
  朝曦手里拿着锅铲,急急奔来的动作一顿。
  
  沈斐不咸不淡瞥了她一眼,又继续撸熊。
  
  熊特别享受,两只大熊掌拨了拨沈斐的手,指导他撸自己,要左一点,右一点,下面也不能放过,嗯嗯,这里很舒服,多来两下……
  
  偶尔沈斐累了,那手收回来,大熊又拽过去,要他继续撸,沈斐膝盖上放着书,躺在院里的阴凉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熊,熊也懒洋洋躺在他身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舒服的冒泡。
  
  一人一熊竟十分和谐。
  
  这下轮到朝曦吃醋了,平安从来没这么过,也才几天而已,已经被别人勾搭上,没出息的货。
  
  这事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朝曦一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沈斐他也不一定会说,只能将好奇心压下。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朝曦可以安心放他俩在一起,自己一个人上山采药,亦或者回村开店,有两天没回村里,总担心有人找她治病,结果没找到人,反倒耽搁了病情。
  
  等这人身体再好一点,将他抱下山,搁在身边照顾,至于平安,时不时上山看看它便是。
  
  熊是要冬眠的,如今已是深秋,离下雪也就两三个月而已。
  
  是时候让它大吃大喝积累脂肪和肌肉,然后加大跑步的力度,顺便给它逮些鱼,让它撑过这个冬天。
  
  沈斐也要买些衣裳,用来过冬,朝曦算了算银子,果然还是不够,该去采些草药填补她的小仓库了。
  
  她脑海里一晃而过想起两年前看到的人参,十七个年头,太小了她没采,用了红绳标记起来,另外在旁边种了些动物十分讨厌的植物,这颗人参便不会被其它动物吃掉。
  
  系红绳有两个说法,第一是告诉别人自己捷足先登,第二是栓住人参,传说人参会跑,不管是不是真的,朝曦都有样学样,将红绳系上了,不知道两年过去,这颗人参还在不在?
  
  野的东西长势极好,瞧着比种的粗,应该能买个好价钱,给这人买身好的衣裳。
  
  朝曦喂饱了一大一小,开始着手上山,留平安照顾沈斐,她运气不错,惦记的那颗人参没被别人取走,也没有动物吃,好好的藏在角落,被她采走了。
  
  取人参是细活,每一根须须都不能断,这个过程朝曦花了两个多时辰,加上上山和下山的时间,傍晚才回来。
  
  简单吃了饭,琢磨着给这人擦擦澡,顺便量量身子,上回量的尺码忘了,这回重新量。
  
  擦澡的时候这人十分配合,次数多了,已经没有开始那么扭捏,大大方方任由朝曦将他翻过来,再翻过去,擦他不方便见人的地方。
  
  不过朝曦敏锐的注意到一件事,这人身上多了些青紫的痕迹,还不是一个两个,是很多,两个膝盖都磕红了,有一只破了皮,这人也一声不吭。
  
  朝曦摸了摸,想问,半响沉默下来,山里只有他们三个,除了她就是这人和平安,平安那么信任他,不可能打他,那只有一个可能。
  
  他自己弄的。
  
  什么情况下把自己弄成这样?伤痕累累,跟遭了家暴似的,朝曦十分怀疑,是不是她半夜梦游,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再好好的放回去?
  
  朝曦闲来无事,每天都会给他擦澡,身上什么情况,比他自己都了解,昨个儿还没瞧见伤痕,所以肯定是她今天走之后留下的,怎么留的便不清楚了。
  
  有机会要好好查查,现在只当没看见,擦完给他抹些药,套上中衣搁在床上,依旧还是床中间,她还没有跟这人抢床的想法,怕压着他。
  
  半夜朝曦起床上茅房,发现这人位置又变了,从中间变成了墙角,那么大的个子缩在墙角瞧着还挺委屈。
  
  朝曦想了想,轻轻跪在床上,小心伸手进了被子,碰到这人肌肤的时候这人微微一颤。
  
  果然没睡,虽然眼睛闭着,但是呼吸不像睡着时一样,他睡着时胸膛一起一伏,极其规律。
  
  “放心吧,不动你。”
  
  朝曦在他耳边小声说话,“就抱一下。”
  
  她说抱一下,果然就是抱一下,将人抱回中间,重新盖上被子,然后打个哈欠回自己的长椅上睡。
  
  动静刚消失,床上那人便睁开眼,歪头无声无息瞧了瞧她。
  
  月光下的少女缩在长椅上,侧躺着,手枕在脸下,睡的一脸满足……
  
   正文 少一个人   住一起十五天后, 朝曦发现这人身上的伤痕更多, 已经从膝盖, 腿上, 蔓延到上身, 有时胳膊上也有伤, 手心里尽是擦碰出来的细小伤口, 就像被人从地上拖拽了一般,只那张脸完好无损,其它差不多都沦陷了。
  
  到底怎么回事?
  
  朝曦越发怀疑是不是她半夜睡觉梦游, 将这人拖出来打了一顿,家暴了他?
  
  可她没有梦游啊,有时候撑着一夜没睡, 第二天晚上回来, 这人身上又添了新伤。
  
  朝曦仔细观察了一下,觉得应该就是她走的这段时间弄的, 严刑逼供平安, 平安只会嗷嗷的叫唤, 一点有营养的东西也问不出来。
  
  她还发现一个问题, 如果她留在家里, 这人身上便不会添新伤, 可她一走,那伤又回来了。
  
  一个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人,在什么情况下能把自己伤成这样?
  
  想一直盯着, 奈何有心无力, 她毕竟是村里唯一的大夫,自从打出名声之后,附近村落里的人也会过来找她看病。
  
  如果一直待在山上,有病危的人送过来,发现她不在,反而会耽搁病情,弄不好就是间接害死人,所以山下的小铺还是要时不时过去看看。
  
  幸好沈斐争气,在她不知不觉中收买了平安,省了她不少功夫。
  
  一人一熊相处无事,朝曦才能放心大胆的让他俩呆在一起,自己出门上山采药,下山给村里的人治病,谷中,山上,和村里三边跑。
  
  现在被沈斐这事扰的,她三边都处理不好,总是分心,说好给这人买衣裳也一拖再拖,拖的这人以为她故意的,就是不想给他买衣裳,想看他果着身体。
  
  朝曦很冤枉,跟她没关系,是最近城里的官兵排查得太严,查这个查那个,很多人莫名其妙被抓了进去。
  
  朝曦想避开他们,去更远的其它城里买衣裳,这样一来最少两天一夜,所以她有些犹豫。
  
  两天一夜回来,这人也该饿死了,就算没有饿死,身上的伤没人处理,又添新伤,万一再发个烧,人说没就没了。
  
  朝曦想来想去,决定先将他身上的伤痕问题解决了再弄其它的,她特意空了一天,告诉附近村民说她上山采药,可能过两天才能回来。
  
  在山谷里又告诉沈斐,说她山下有事,中午不回来,晚上才能回来,如此假装离开,实际上藏在暗处,想看看沈斐在她不在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有没有背着她偷偷做什么事?要不然怎么会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当然也有可能是意外,亦或者别人弄的,这个山谷朝曦能发现,说不准别人也能发现,然后进来瞧见沈斐,一时色性大发……
  
  朝曦连忙回去,推说出了汗,突然想洗澡,她径自去烧水,烧完又说不想洗了。
  
  烧好的水总不能浪费吧,朝曦问他要不要洗?
  
  这人自然不会拒绝,相处大半个月,朝曦已经对他十分了解,只要是跟洗澡、干净沾边的东西,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即便有意见,他也不会说,任由朝曦摆弄,但是洗澡这事是非常心甘情愿,有时候还会主动配合。
  
  朝曦去兑水,一大锅热水,两桶凉水,摸着温度正好,刚走过来,这人便主动抬起手臂,方便朝曦抱他。
  
  朝曦先将人抱在长椅上,在长椅上给人脱衣裳,然后拿了一块大浴巾,浸湿盖在这人身上,省得冻出毛病。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朝曦给这人搓澡,顺便仔细观察一下,这痕迹到底是云雨过后留下的,还是挨揍留下的?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人已经被别人强了。
  
  万一是她师傅找来,随随便便就能将平安和沈斐迷晕,然后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师傅最喜欢貌美的男子,沈斐到了她手里,怎么可能完好无损。
  
  大意了。
  
  如果真是她师傅,沈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身上的伤痕怎么来的,还以为是她弄的,人在她的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知道了也无可奈何,所以一直保持沉默。
  
  这个大黑锅登时便盖在了朝曦脑袋上,朝曦有苦说不出。
  
  她瞧了瞧沈斐,这人喜欢洗澡,自尊心又特别强,每次朝曦给他搓背,都将脑袋埋进手臂里,趴在长椅上,不看也不说话,倒是方便了朝曦,有空观察他身上的痕迹。
  
  看着不像云雨过后留下的,也不像挨揍,倒像磕磕碰碰。
  
  人在撞到桌子,或者床的时候磕着碰着留下的青痕。
  
  怕看错,几番捏捏摁摁,沈斐腰以下完全没知觉,即便用的力气大了也无妨,这人感觉不到。
  
  她怎么都是大夫,离的又这么近,仔细检查过,已经十分确定,就是磕磕碰碰留下的痕迹,怎么能磕成这样?这厮有受虐癖吗?
  
  朝曦给他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搓一遍之后浇上清水,完了擦干换上干净的衣物,塞进被子里。
  
  自己收拾收拾将地上多余的水拖出去,完了告诉这人,她要走了,晚上回来,饿了吃抽屉里留的饼,平安会自己找吃的,不用管它。
  
  跟平时一样,没有回应,没有挽留,那人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拿了一本书,单手掀开,找到上回做的记号,安静看了起来。
  
  朝曦早已习惯,换了一双外出的鞋,感觉到屋外有些潮湿,预计要下雨,干脆拿了一把雨伞,一个人找了个很好的藏身地方,在树上,被树叶挡住,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是她。
  
  也就平安鼻子贼灵,不知道怎么地闻到了她的气味,追着过来,在底下晃树。
  
  它有五百多斤,力气极大,朝曦那树被它晃的摇摇欲坠。
  
  “平安。”
  
  屋内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沙哑磁性,熟悉又陌生,是沈斐。
  
  他在叫平安。
  
  平安听到了,犹豫了一下,放弃摇树,屁颠屁颠过去,趴在窗户上,直立起来两米多高的大个险些将窗户挡住,朝曦微微站起才能从缝隙里瞧见屋里的情况。
  
  沈斐掀开角落里的被子,露出一个盖着手帕的碗,里面有一些肉块和鸡蛋,是早上朝曦做的,亲手端给他,后来就去盛饭了,什么时候藏的朝曦竟然没发现。
  
  那人端出来,搁在窗台上,示意平安吃,平安也不意外,低头拱了起来。
  
  沈斐目光难得温柔,修长白皙的手放在大熊的脑袋上,细细揉了揉,一人一熊越发和谐。
  
  原来如此,难怪平安会接纳他,原来他一直在偷偷喂它。
  
  说起来这个弱点还是朝曦告诉他的,没想到他这么厉害,才大半个月就已经掌握了秘诀,跟平安交好。
  
  朝曦又等了等,碗只有那么点大,也就够平安一口的,相当于一个零嘴吧,吃完伸掌去掀沈斐的被子,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很显然,并没有。
  
  这只大熊失望的垂下脑袋,难过极了,沈斐手臂下滑,挠了挠它的下巴,它又转眼好了起来,不要脸的将那只手抓住,搁在嘴里啃。
  
  自然不是真啃,只是虚虚咬一下,代表亲近的意思,平时朝曦在院里晒个衣裳什么的,这厮也会过来捣乱,抱住她的腿,啃她的脚腕。
  
  它那么大一只,被它抱住腿一时半会儿休想出来,但是朝曦有绝招,弹它脑门一下就能松掌,没想到这招也被沈斐学会,依样画葫芦弹在平安脑门上,平安嗷的一声倒在地上,太肥了,四脚朝天,半天起不来。
  
  沈斐半倚在窗台上,一头黑发自肩后滑落,长长的睫毛垂下,眼角弯弯,笑成了一条细缝。
  
  他居然笑了,笑起来真好看。
  
  说起来他宁愿多花功夫偷藏食物喂平安,跟平安玩的那么开心,都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朝曦要好好反省反省自己了,是不是她平时太直接,惹的这人讨厌?
  
  说来也是,他是她威胁而来,又每日觊觎他的身体,如果是朝曦,朝曦也会讨厌那个人,大不了以后少出现一些,不碍他的眼。
  
  日久见人心,朝曦不急。
  
  她看的差不多,正准备下来,突然发现沈斐掀开被子,一点一点挪动自己的腿,朝床边坐去。
  
  ???
  
  他想做什么?
  
  朝曦又耐心的等了等,沈斐已经将自己的双腿搬离下床,挂在床边,他似乎想站下来,赤着脚,单手扶住桌子,刚撑起身子,人便倒了下来。
  
  在意料之中,他身上的伤太多,下半身没有知觉,又断了一只手,胸前肋骨也裂了三根,才大半个月而已,好的没那么快。
  
  不过他有毅力,坚持爬起来,又摔,再爬,还摔,还爬,如此反复,竟然让他走到了厨房。
  
  他又扶着墙边的架子,勉强撑到了屋檐下,累的满头大汗,身上也狼狈不堪,独自在屋檐下坐了一会儿,又坚持自己回去,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躺回床上。
  
  原来他浑身伤痕是这样弄出来的,不是朝曦梦游家暴他,也不是别人进来强了他,是他自己不甘心腿瘸,想站起来,趁她不在时自己训练摔的。
  
  亏的朝曦担心了好一阵子,一直以为他出事了,既然这事真相大白,朝曦也放心了,安心做自己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沈斐收到了一件礼物,是一个三角形支架,做的很稳,可以让他撑着练习走路。
  
  桌上放着做好的饭菜,用碗倒扣着,洗脸水搁在床边的凳子上,他伸手便能摸到,里面一片抹布,轻轻随着水波转动,冒着热气,还是温的。
  
  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什么都准备的好好的,又似乎不一样。
  
  少了一个人?
  
   正文 已经两天   沈斐搬动身子, 坐在床边, 用打了竹板的左手撸起袖子, 完好的那只手探进水里抓抹布, 沥出水后擦在脸上。
  
  一只手不太方便, 他擦的很慢, 身上有些伤, 只要动作稍大便会微微的疼。
  
  不知是不是错觉,屋里一股子怪异的香味,闻着懒洋洋想睡觉, 沈斐擦完脸和手,重新躺回床上,探手将窗户推开, 屋外已然大晴, 太阳早便出来,算算时间, 该是辰时。
  
  起晚了?
  
  他垂下眼睑, 撑起上半身, 又坐回床沿, 将靠得很近的水盆推了推, 双脚搭在边缘, 单手掀开碗,瞧了瞧里面的饭菜。
  
  是他最近唯一一个能吃得下去的虾,自从摔伤了身子, 体虚, 吃不下油腻的东西,越是清淡越喜欢,但是水煮虾有腥味,加了香料之后味是变好了,可那料掺杂在虾里头,很难清除,沈斐每次都要挑半天。
  
  不知不觉又挑了大半柱香,饭菜已处于温凉状态,等他吃完,喝药的时候一摸碗沿,早便凉了个透底。
  
  沈斐盯着看了一会儿,还是将药尽数喝完,碗搁在床头柜上,从枕头下拿了一本书,翻开昨天看的那页,继续看了起来。
  
  不厚的一本书,昨天已经看了大半,只剩下小半本,如果是平时,不到半天便能看完,今个儿竟莫名烦躁,那书一整天也只看了三五页。
  
  他将三脚架拉过来,握在手里,陡然使力撑住自己的身体,才刚走了一步,便整个人摔了一跤,拉住三脚架才慢慢站起来。
  
  这架子做的牢,也足够细心,每一节竹子上都绑了绳子,好方便他握,所以他摔下来后可以很快站起来,继续练。
  
  说起来奇怪,今个儿除了朝曦不在,平安竟然也不在,不知道都去做了什么?
  
  ————————————
  
  朝曦正带着平安打猎,快冬天了,蠢熊要冬眠,大雪之前必须把它从五百斤喂到六百斤,否则冬天没有食物,朝曦又穷,平安饭量也大,让她供养那是不可能的。
  
  熊不一定要冬眠,冬眠是因为冬天没有食物,抓捕猎物也麻烦,它喜欢吃鱼,大冬天下水捞鱼身上的毛如果一直不干,很容易生病冻死,所以大多数熊都选择冬眠。
  
  朝曦也选择让这厮冬眠,可以少烦两个月,平安只在最冷的时候冬眠,一般在大雪前后,其它时候还是尽量保持活跃,努力抓捕食物,活到下一季。
  
  它每次冬眠朝曦时不时会过来看看它,还活着吗?有时候闲了,撬开厚冰网些鱼上来,倒在它的洞里,这厮醒了就能吃,也有时候腰包充足,去外头买一笼回来,总归一周过去看它一次,倒也不麻烦。
  
  麻烦的是大雪到来之前,要带它到处打猎,鞋不知道踩坏了几双,泥里来,风里去,脏的不能见人,还要连续这样很久,叫她天天洗不现实,朝曦便干脆跟平安睡一个地方,昨天没回去,早上蒸了些馒头,她将馒头包在油纸里,当成一日三餐,匆匆装进药篓里离开。
  
  山里来回跑麻烦,按照往年的情况,朝曦一般带着平安一直走,三五天不回来,到处找地方睡,就地解决吃喝,如此还快一些,毕竟这附近是平安的领地,没有大型动物,抓小型的一天也抓不了多少,不如直接跑出平安的领地,出去抓一只大的,够平安吃上两三天。
  
  一到这个季节,平安唯一的任务就变成了吃,不停的吃,一只大型野猪三五百斤,可以让它吃上两三天,这段时间朝曦便能回去好好歇息歇息。
  
  不过森林里一直有一猪二熊三老虎的说法,野猪排在熊和老虎的前面,自然是有它的原因,总体来说不离强壮,膘肥,加上凶猛,遇到它很麻烦,就跟火油似的,一旦斗上不死不休,尤其是公猪。
  
  朝曦很幸运碰到了野猪,很不幸是头公猪,她与平安协力,利用地形和工具,勉强将那头猪宰了,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平安身上尽是细小的伤口,是跟野猪厮杀时被那头猪用獠牙顶的,发了疯似的,朝曦的迷·药都不管用。
  
  朝曦后背也受了伤,刀子捅进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被那头猪拖着跑了一段路,后背磨在地上,生疼生疼。
  
  他俩处理了那头猪,能吃的吃掉,吃不掉的砍几根树枝,做一个架子,让平安拖着回来。
  
  朝曦腿也受了些伤,走不快,时不时还要坐下来歇息,闲着无聊时便拿出一根棍子,削削磨磨,做一个拐杖。
  
  这拐杖她用不长,准备给沈斐用,所以做的格外用心,回来的路上不着急,朝曦顺便采了些药,明早晒晒拿去卖掉。
  
  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半夜,沈斐又没吃中饭和晚饭,药也没喝,怕吵醒他,朝曦照例点了香,那香对人无害,只能加深人的睡眠。
  
  床头柜里有一瓶擦伤药,朝曦拿出来对着镜子给自己擦了擦,平安在门外等的着急,打开门探头想进来。
  
  它身子太大,卡在了半路上,又拼了命想进来,挤的门框咯咯作响,朝曦连忙过去,将它推了出去,这头大熊险些把她的门框拆下来。
  
  朝曦在院里给它抹伤,长的口子包扎起来,不长的干脆不理,用温水洗了洗,送这头熊去歇息。
  
  她自己明天要下山一趟,所以洗了洗澡,换了身衣裳,弄干净后才进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做饭洗漱,将锅和小灶一起端进来,里面燃了煤,只要沈斐在火快熄的时候夹一块新煤丢进去,可以烧一整天。
  
  锅里的水架的多,够烧,上头放了俩蒸笼,里面有馒头有菜还有药,一起蒸的全是药味,也管不了那么多,够他一天三顿,三碗药就是。
  
  这是朝曦昨天晚上琢磨一夜想出来的法子,还可以,如果能弄个轮椅更好,这人就可以自己坐着轮椅到处去看看。
  
  尿壶床底下有,上茅房有三角架,既然能自己练习到屋檐下,辛苦些去茅房自然也可以,不用她怎么操心。
  
  当然轮椅还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让他活动起来更方便,偶尔躺累了起来坐坐,瞧瞧外面的风景,有利于养病。
  
  朝曦临走前拿了两馒头,里面夹些菜,一个嘴里吃,一个用油纸包起来,搁在药篓里,饿了吃。
  
  平安送她到山谷出口,目送她离开。她也没空道别,要忙着赚钱。
  
  她现在基本属于两边跑,一天给人看病,赚取银两,攒钱买轮椅,一天帮平安捕猎,她只是个大夫,活的却像个男人,连捕猎这种活都做了。
  
  当初想做的时候只觉得她应该可以胜任,带着不确定和疑问,真做起来发现也没什么,也就第一年的时候不懂,仓促了些,让平安断断续续醒来三四次,大冬天不得已出去捕猎,天寒地冻,动物们被压在雪下,非常不好逮,历经两年竟也习惯了。
  
  腿上还有伤,背上的伤也没好,这么急着出山看诊除了要给沈斐买轮椅之外,还是为了躲沈斐,怕她老是出现刺激到这人。
  
  总归在沈斐眼里,她是恶人,恶人该有点自知之明,少讨人嫌,也许以后这人会看在她还算识趣的份上,对她的回忆没那么糟糕。
  
  ———————————
  
  沈斐跟昨天一样,辰时才醒,又在屋里闻到了那股子诡异的香味,打开窗户散了散气息,那股子味道才淡下去。
  
  他歪头瞧了瞧,今个儿准备的比昨天齐全,搬了炉子在他床边,中间放了个板凳,只要他坐在板凳上,挪挪身子就能过去。
  
  沈斐洗了洗手,有些费劲的将饭菜端出来,稍稍扒了一点在碗里,剩下的放回去,只留了一小碗菜和一个馒头,还有药慢慢喝。
  
  蜜饯抽屉里有,打开发现蜜饯旁边的擦伤药被人动过。
  
  这药是朝曦看他身上尽是擦伤准备的,平时都是她给他抹,昨天不在,沈斐自己抹,用完将药膏搁在最角落,现在变成了中间位置,盖子也盖的匆忙。
  
  这里除了他只有朝曦和平安,平安拧不动,不是他动的,明显是朝曦。
  
  这人受伤了?
  
  沈斐单手拿起挂在抽屉鼻环上的铁夹,夹住一块煤,放在炉子里烧。
  
  他起的晚,炉子险些熄了火。
  
  这个炉准备的当真是好,可以一直烧,保温到天黑,药也准备了三碗,预计着她晚上回来。
  
  一天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稍微找些事做,不留神便过去了。
  
  天色渐渐转黑,沈斐举起手,让袖子尽数滑下,露出整个手臂来。
  
  他的手好看,手臂也好看,修长白皙,线条优美,玉一般,微微发着光。
  
  沈斐盯了一会儿,又将手臂收了回来,塞进被子里,目光挪去窗外,神色若有所思。
  
  已经两天没擦澡了。